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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7 00: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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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危险的办公楼
8楼的电脑在我申报后,已经修好了,这台老爷机仍然开机后就一直喘得好像报废的马达
。
运行了近四个小时,到十二点多后,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它卡机了。
幸好我有随手保存的习惯,没有发生悲剧。可还剩厚厚一沓资料要录入,它却界面、鼠标
都岿然不动。我决定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个问题,推开椅子,俯下身去拔电源线。
插座弄了我一手陈年老灰,扯掉插头后,电脑的轰鸣戛然而止。深夜工作时我不习惯开灯
,一拔就掐断了唯一的光源,顿时陷入漆黑之中。我蹲在地上,摸索着从桌上抽了一张纸
细细擦拭,上身朝桌底探去。
正在这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我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间,悄悄把手伸进一旁半开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支钢笔
寂静良久,就在我即将怀疑刚才听到的脚步声是幻觉时,喀喀,门口的人往里走进了两
步。
办公室是半封闭的格间设计,只要此刻在那里的人不细致地搜索,只粗略一眼扫过去,绝
不会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桌下空隙足够一个成年人蜷进去。我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握匕首
般地握住钢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把自己塞进桌底。
我绝不相信,这个时间点鬼鬼祟祟来这里的人,会是保安
脚步声非常缓慢,却没有中断,走路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最后.终于停下了。
停在我的桌子旁边。
冷汗涔涔时,我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
迟慎竟然骗我。如果他的能力不是臆想的结果,既然暗示了我旁人的杀意,又为什么要说
办公楼没有危险?这抱的什么心态?
现在站在那里的,有没有可能就是……我迅速掐灭这个可怕想法的苗头。
老天!说到底,我是脑抽了?迟慎告诉我这里不会是案发现场,我就真的来了。我居然真
的信了!我潜意识里认为迟慎一定不会害我,这就是相信他的下场!
我脑袋里像什么炸开一样疼,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本来是落脚处的地面。一双裹在黑色长
裤和雨靴里的腿,挡在了正前方。
地面上倏地划过异样的寒光。那是对方手里的刀反射的寒光。从刚才起一直不断减速的呼
吸,这时几乎彻底停止。默念,没关系的。一般不会变态到特地弯腰看桌子底下的。
然后,我听到了手掌摩挲某种东西表壳的声音。刹那,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脑内裂开。
电脑!长时间运行后的电脑还是热的!
一张苍白的面孔猛地侵入视线上方。我准备多时的钢笔瞄准眼睛捅了上去。
对方反应也很快,笔尖只穿透蒙脸的绷带插进了脸颊,半只钢笔都留在他的口腔里。趁对
方发出不像人类的咆哮,我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他踉跄后退着绊倒了桌前的凳子,连人带
椅一齐翻倒。
仓促间,我看见他脱手而出的刀在一旁地上打转,忙扑过去抢,没想到他剧痛里还能保持
清醒,先一步伸手去抓,我刚好抓住他冰冷的手背,顿时浑身一毛,不管不顾,转身就跑。
逃命的时候永远不要走电梯。无论火灾地震还是被人追杀。我直奔逃生楼道而去,平时那
扇白色的门都是虚掩的,可今天却紧闭着。我身体在上面一撞,不祥的预感落了实,甸甸沉
入腹中。迅速折返按下电梯的向下箭头。
快!快!再快!
那人东倒西歪扶着墙,喘着响彻楼层的粗气。估计是疼劲儿泛上来了,站稳都困难,给我
争取了时间。在他追上来之前,数字“8”终于亮起!
开门的一刹那,似乎绽放出无限光明,我正要抢进电梯,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动弹不得
了。
电梯不是空的。里面有人。
迟慎正站里面,对我微笑。那灿烂的笑容在电梯白炽灯惨淡的灯光下,格外诡异。
我后退了两步。可说实在的,这个状态下,他的恐怖不亚于刚才的持刀人。现在真的是进
不了,退不了,哪一边都无路可走了!
我下意识闪避。几乎同时,他扑了出来——和追上来的持刀人扑成了一团。
不消两个来回,他就用膝盖压住对方小腹,娴熟地夺过了那柄刀,对准喉咙猛地刺了下去
!
刀光在地下人脸上划过,一瞬间,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
郑医生!
下一刻,那张脸就在迟慎毫无章法的疯狂戳刺中变得血肉模糊了。
我弯下腰。不至于恶心呕吐,但根本无法直视。二十刀,或者四十刀,与其说是反击,不
如说是在发泄某种积郁很久的怒气。
迟慎捅够了后,气喘吁吁地把刀子扔到一边,满脸血污地蹲在地上。
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我就试探着迈了一小步。
确定他的确觉察了并且仍没有动作后,我迅速弯腰把刀抄起。凶器在手,接下来的动作
底气多了,手机通知值夜班的人、报警,顺利得几乎像换了剧本
我仍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指他: “——我明明看着你睡前吃了镇静剂!’
迟慎说: “报完警了?”
那副完全意识不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让我火冒三丈,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
“你以为精神病人干什么都不犯法?你知道病情严重到无法控制后,会被遣送去哪儿吗?没
病也能折腾成有病的地方!”
他并不吃惊或激动: “郑医生一直都在尽力达成这个目的。”
我站在满地狼藉里,切齿道: “说好的‘办公楼不会有危险’呢?”
“骗你的。”
好直白。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气笑了,还没开口,他先截断我话头: “何医生,你现在
,相不相信我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的杀意?”
我说: “你说真的?我现在觉得你对我的杀意才比较大。”
他追问道: “你信不信?”
我咆哮道: “信!可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离姓郑的远点儿吗?!”
他像终于满足了一样,脸上浮起奇异的笑容。
“何医生,你觉得我这双眼睛,能用来干什么?
我平复气息: “标准答案是造福社会。”
他嗤笑: “造福社会?怎么造福?谁信?一个看见四五岁小孩子就黑眼的人,我造福社会
干掉他,连当事人都不感谢我把他女儿从可怕的遭遇里拯救出来,谁都指责我为什么要杀一
个‘老实的’、 ‘收破烂的’。我不稀罕感谢!但这真是太蠢了!
“没人相信他当时被我撞破后是真想杀人灭口。我为什么非要等对方先捅我几刀,再正当防
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是慰藉用的万金油“亲人站在你这边”,想想他只来过一次的妈
都不适用。
“那男的看我妈和我的时候,眼睛里从来没有一丝白色,不停地问存款首饰,她却从来不奇
怪那男的为什么只肯买一些便宜的地摊货送给她,不怀疑为什么带我们度假要去荒郊野地,
反而要质问我‘妈妈为你牺牲这么多,为什么要破坏妈妈的幸福’。”
迟慎看着我: “我才想问为什么。明明我做的事并没有错。明明我是在救你们。
“你让我直接告诉你,我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坦白告诉郑医生的目标。他们认为我发疯,我
就真的发疯,让他们滚。可别人最后怎么想我的?你从姚护士那里应该也听到了。”
我沉默了一下,说: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畏惧肉眼所见的暴力。大多数时候,你并不能
说这是错误的。
半晌,迟慎才说: “是。这才是关键所在。你们都是正常人,我是不正常的。”
我头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迟慎说, “如果是这样,那我说真的——”
下一刻,他露出了几乎算得上凶狠的表情。
“我宁可让你冒着被捅几刀的风险,亲眼看到那张杀意暴露的脸!自私也好,变态也罢,骂
我讨厌我都随便,又不是没经历过!我只是不甘心——”
他像赌气又像泄气地吐出那句话: “至少得有一个人知道,我救了他吧?”
远处病栋的灯一座接一座地亮起,空旷的夜里传来护理员们如临大敌的呼声。
迟慎像是被这些声音从情绪中惊醒,恢复了平静。
“不说个再见?今后大概也没多少机会再见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刻意让我来送死,他是故意的。而徒手挡在凶手前面,他也是拼了命的。不知道这能不能
功过相抵,但实在很难让人不生气。
迟慎一脸不做抵抗的无所畏惧,看来,已经做好要被我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的准备了。
我深吸一口气,蓄满力后,也蹲了下来。
“迟慎,”我直视着他,“你所看到的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这个问题,来传递我的“相信”。
毕竟,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已经把许多人一生都不用经历的责备和不信任,全经历过了。
我不能阻止日后旁人继续有意无意用异样的目光和疏冷的举动加速他内心的崩坏,但至少
此刻的我可以宽容他。
天知道,今后还有没有第二个人,会把相信和宽容这两种东西传达给他。
况且,我还相信,他几乎要把凶手名字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的冲动,并不是我看错了。
就像现在的他片刻的呆怔过后,脸上那种藏不住的、真切的、感激到想哭的袁情。
管嫣红 张璞玉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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