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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21:5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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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道长 作者:前朝墨子
三、附身
小道士说:“日本鬼子已经打到彰县了,师父率领众师兄弟们前去增援,他说冯老爷在这块地方最有号召力,差我来通报你一声,赶快组织些民兵民佚。师父说,估计鬼子不会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彰县,一定会分出一部分来作为先锋,向前推进。到时候就得靠冯老爷组织的民佚来抵抗,能将鬼子拖多久就拖多久,给后方组织防御争取点时间。”
冯老爷心里吃惊道:“一个月前日本鬼子还在赣皖一线,没想到这么快就打来了。”连忙道:“好好,你记得替我向尊师道声谢,我这就赶回去组织民团。”一时竟将自己女儿的事给忘了。小道士道:“师父叫我留在这里,好帮助你训练民佚。”冯老爷道:“好,好。”正要迈脚往回赶,七叔却伸手将他拦下,说道:“冯老爷,不用这么着急,鬼子打到这里来,少说也得六七天时间,咱们有的是时间准备。”冯老爷不禁一怔。
这时七叔又冲那小道士道:“小兄弟,敢问大名?”小道士扬着气答道:“我姓邹,单名吕,记住是双口吕,不是女人的女。”七叔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好似听得恍然大悟,但听他道:“麻烦冯老爷于明日午时在重喜楼摆一桌筵席,把邻近四镇九村的富商巨绅们都请来,一方面商议组织民团的事,一方面也为这位尘渊道长的邹大高徒接风洗尘。”邹吕得意道:“大叔你真是客气!”冯老爷嘴里诺诺答应,心里却在疑惑:“七叔今天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平时候的性子。”
正这当口,挖土那边传来声音:“挖到东西啦!”众人慌忙把注意力转回来,一起凑上。七叔脸色一改,拨开人丛钻了进去。
只见翻开的泥土里,露出几根青色的竹筒,泥土渐渐铲开,竹筒也越现越多,渐渐连成一个三尺见方的大圆。七叔眼睛大睁,心里道:“这阵法……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旁边的人问道:“七叔,现在怎么办?”七叔回过神来:“继续往竹圈里挖,小心别把竹筒弄破了。”几个人应了,又动起手来,把竹圈里的土一铲铲往外抛出。
冯老爷和其他人都看得呆了,冯老爷问道:“七叔,这……这怎么回事?媛儿呢?”七叔手一竖,示意冯老爷不要说话,两眼直勾勾地盯住竹圈,一时间陷入沉思。
过了大半晌,土坑越挖越深,竹筒已经露出了一尺的高度,这时下插的铁铲传来“啪”的一声响,七叔忙道:“小心点,轻轻把土铲开。”几个人放轻力度,薄薄地一铲接一铲地把土弄开,又用扫帚把土扫到边上。土层渐渐扫清,埋藏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呈现在大伙儿眼前。随着眼前景象的逐渐完整,大伙儿的嘴巴也逐渐越张越大,惊得合不拢来。
只见一块青竹筒编成的方形竹笆覆在最上面,下面盖着的是一具白惨惨的尸骸,尸骸下面又是一块竹笆。最骇人的,却是那尸骸的手脚掌和头骨。尸骸摆成大字形,周围用竹筒环绕了一圈,另有四截竹筒,分别从尸骸的手脚掌中生生穿过,将尸骸死死钉在地上,而尸骸的头骨处,更是有两截竹筒斜着交叉,分别从头骨的两侧钉入,将头骨深深锁在地上。这一幕实在惨绝人寰,众人不禁联想到尸体生前被竹筒活活钉死在这里的惨状,只觉大白天里背上直冒冷气,汗毛都竖了起来。
冯老爷惊得结巴道:“这……这不会是……啊?”他望向七叔,希望七叔能给予否定的答案。可七叔却默默地点了点头。冯老爷顿时一声惨叫:“我的媛儿啊!”一把扑到圈子旁边,捶胸抢地,哭得死去活来。
七叔这时想的却是另一番东西。
他见到这阵法的全貌,终于想起曾在祖宗传下来的一本秘法里,见到过这种阵法的介绍,叫做“青竹葬魂法”。这种阵法源自西藏密宗,是缘取上古流传的“天圆地方”之说,以圆盖方,以方盖尸,将尸体牢牢锁在阵心,摆阵的青竹筒都灌满了水,与土相连,吸收地气,又用几根写上咒词的竹筒锁住尸骸的手脚头颅,将尸骸夹在青竹拼架成的方笼之中。这种阵法旨在聚天地法道,锁住尸体及其魂魄,不让其冤魂现世,也不致其生发尸变。
七叔心里忖道:“对头摆出这样厉害的阵法,那是在害怕冯小姐发生尸变,害怕冯小姐的冤魂现世,可冯小姐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摆起这样大的阵法?对头怎么会如此惧怕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头脑中忽然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恍然自语道:“啊,是这样。”
原来七叔想起了在冯媛闺房作法时,冯老爷写的他女儿的生辰八字。七叔把时间推到十八年前,冯媛出生的时日正好撞见阴年阴月阴日,而她又是在子时也就是阴时出生的,算是一个四阴之体。而听冯老爷昨日说冯媛失踪之日正好过完了十八岁诞辰,那她失踪受害之日也应该是阴月阴日。以此推想下去,对头要利用的应该就是冯媛的四阴之体,那么她受害之时也应该是在阴时,这样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又在阴月阴日阴时死去,七阴汇聚,天地改色,她所产生的阴力大到难以想象。对头利用完她的阴能量,自然要将尸体处理善后。这七阴之体一旦尸变,后患无穷,若是七阴煞灵现世,寻他报仇,更是无法想象。而这七阴之体既不能直接土葬,也不能直接火化,因此对头摆了这个青竹葬魂大阵,以绝后患。七叔想到此,终于明白昨夜为什么在看到冯媛的生辰八字时,会生出异样的感觉,而一想到这对头能摆出这样的阵法,一定道法非凡,来头不小,而利用七阴之体所为的事情,定也是惊天震地的大事,对此要进行猜想,那更是心惊胆战,却又难以揣摩一二。
冯老爷早已哭得昏死过去,七叔接过这个摊子,既不敢破阵,也不敢起尸。他深知一旦阵破,冯媛的冤魂现世,她生前遭受这样的惨死,一定魔心膨胀,变成七阴煞灵,到时不知要害死多少人。七叔不敢起阵,最后只得在阵前作了场法事,重新推土埋好,命人修葺坟墓,竖起牌位。七叔下令众人回去后不得风传此事,虽然未必能够堵住所有人的嘴,但越少人知道,对这件事终究是好的。安排完毕,遣散众人,命人把晕倒的冯老爷背起,返回镇上。
那小道士邹吕早看得呆住了,直到走回观音镇上,都一直没说出一句话,他被七叔安排在镇上的福来客栈里,这一回的经历,足够他大开一回眼界了。
隔日午时,重喜楼上大摆筵席,方圆四镇九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拢来,商议组织民团抵御日本鬼子之事。冯老爷还没从昨日的伤痛中缓过神来,虽然出席了这场筵席,却沉默寡言,一切交由七叔主持。七叔也算是方圆百里内首屈一指的人物,大部分到场的人都受过七叔各式各样的指点,对七叔自然是崇敬有加。除了冯老爷,由七叔来主持这场宴会,那自然是无可厚非了。七叔这一夜想了不少关于冯小姐惨死的事,理了几圈头绪,想出不少对策,此时便不再挂念这事,一心放在主持筵席上,心想大伙儿先吃饱喝足,末时再商议大事也不迟,便起身说了一阵客套话,向诸位来宾团团敬酒。
敬满一圈,七叔站起说道:“这位邹兄弟,是黄门尘渊道长的得意高徒,道行高深,诸位认识认识。”
邹吕便坐在七叔身旁的位置,他不料七叔会特意介绍自己,一时间洋洋自得,只觉身子轻飘飘的,也站起来团团一揖,说道:“七叔道长客套了,诸位幸会,幸会。”
众人听他称七叔为“七叔道长”,心里都是一乐,只不过当着七叔的面,不好意思笑出声来。众人面露微笑,都道:“幸会幸会。”邹吕赚足了面子,又向众人敬了杯酒,这才志得意满地坐回位置上。
这时七叔也倒了一杯酒,向邹吕敬道:“邹兄弟,来,我敬你一杯,全当感谢你风尘仆仆地赶来报信,辛苦了。”邹吕也举起酒杯,道:“七叔道长,请了。”、
两人碰杯时,七叔指甲轻轻一弹,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任何人瞧出来。邹吕不疑有它,仰头把酒喝了,还把酒杯翻过来,向众人展示一番。七叔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朝站在身后的福生附耳说了几句话,福生便出门下楼去了。七叔道:“来,大家再干一杯。”众人纷纷推杯换盏,仰头而尽。
筵席过半,突听得嗷嗷叫声,从门外蹿进来一只小黑狗,那小黑狗摇头晃脑,不停摆动尾巴,格外招人喜爱。邹吕正畅饮大吃之间,见了这狗,却一下子煞了兴头,喝道:“哪来的野狗,快滚!”站起来一脚将小黑狗踹出半丈远。那黑狗嗷嗷痛叫了两声,犹豫了两下,又小心翼翼地凑拢来,那惴惴的样子,生怕邹吕又要踹它。
邹吕踹了一脚,怒气也消了些,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举动难免惹人睨视,见小黑狗又凑拢来,只好夹了块鸡屁股扔在地上,道:“小畜牲,算你走运,快走吧。”
那小黑狗一把扑上,非但没有衔着鸡屁股跑开,反而就地大啃起来。邹吕立时觉得连只狗都叫不走,实在大失面子,便要伸脚再踢。
这次却被七叔横手拦住,七叔道:“何必跟只畜牲较劲,来来来,干了这杯酒,消消气。”转头看见最后一道大菜端了上来,补充道,“再试试咱们观音镇的招牌菜——烤卤全猪,包管你大呼畅快。”邹吕有了台下,也就顺水推舟,坐回位置,举起酒杯向七叔回敬。
喝完这杯酒,七叔悄悄把手伸到邹吕背后,凌空画了个太极,顺势拍在他的背上,道:“邹兄弟,消消气,来,试试这现烤的卤全猪。”众人便都来打围场,邹吕点点头,道:“没事没事。”一边伸出筷子,往中心的大菜夹去。
七叔趁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夹这道大菜上时,伸脚将小黑狗嘴下的鸡屁股踢开,小黑狗跟着扑过去,两只前爪将鸡屁股按住,趴下身子一个劲舔起来。
这时,突听邹吕“啊”的一声大叫,只见他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猛地扑到圆桌上,震得满桌的碗碟哐啷啷跳起复落。只见邹吕的双手紧紧摁在烤猪上,头慢慢地移向烤猪,嘴里却大叫着:“不要,不要啊!”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将他的头使劲往下摁一样。众人惊得都缩回了筷子,看得目瞪口呆。
那只烤猪摆放的位置也真巧,屁股正好冲着邹吕这个方向。邹吕撑持了几下,似乎最后还是控制不了,一下子把脸紧紧贴到了猪屁股上,接着张嘴对准猪屁股又舔又啃。这一连串动作更是把不少人吓得筷子都掉了,有的端着酒杯,连杯子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只好又盯住邹吕看。邹吕大舔猪屁股,嘴巴给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却不停地发出“嗯嗯”“呜呜”的叫声。
七叔故作模样地拍拍他的背,道:“邹兄弟,你这是……这是什么功夫?”邹吕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苦于身子不听自己使唤,刚开始又怒又气,待到猪屁股啃了一大半,满腔怒意却都换作了惊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只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越想越是后怕。
这时那只小黑狗啃完了鸡屁股,却往墙角小跑过去。邹吕终于一下子直起身来,长出了口气。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觉右腿又开始发起力来,嘴里不情愿地乱叫了几声,突然侧过身子,把腿往桌子上一架,一伸一缩地抖起来。
这时有人叫道:“看那!”顺他所指,众人才发现原来那只小黑狗正在墙角里翘起后腿,对着墙面撒尿。
突然间邹吕“啊啊”大叫起来,众人看去,只见他胯下裤子的颜色逐渐变深了。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皱眉捂鼻,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邹吕慌张了半晌,这时才看见坐在身边的七叔,他已经猜到自己是中了邪了,忙大叫道:“救命啊,七叔道长,快救救我啊!”七叔道:“别急别急!”站起身来,左手托住他的下巴,右手伸指在他印堂上画了个太极,使劲一拍。邹吕“啊”地一声把憋的气都吐了出来,方发现手脚能动了,忙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谢……谢谢七叔道……道长……”七叔道:“众生平等,以后不要胡乱招惹生灵,以免被这些畜牲乱智。”邹吕受这一吓,对七叔说的话那是深信不疑,连连点头说着“是是”。
七叔道:“这酒我看是喝不下去了,大家到旁边的会客房商议大事吧。请!”众人一边望着邹吕一边交头接耳地嘀咕,一边起身往房门外走。
邹吕知道大伙儿是在议论自己,尴尬地满脸通红,缩坐在位置上不敢动。
待人走完了,七叔才道:“福生,把这只狗抱走,免得又坏事。”福生应了,抱起小黑狗走了出去,心里却是一阵偷笑。
七叔对邹吕道:“邹兄弟,你先回客栈换身衣服,然后再过来。”邹吕有点六神无主,点了点头,却没动身。七叔便叫酒楼的伙计来,跟他说了住址,差他把邹吕送回去。
看着邹吕被扶出房门,七叔心里才忖道:“我用这‘牵灵附身法’,是不是有点过了?”一边弹了弹指甲里的灰,那是从黑狗身上拔下来的毛烧成的灰,一边想道:“年轻人嘛,要是不给点教训,一直这么没大没小下去,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天会闯大祸的。”这样一想,心里便过意得去了,收拾心情,迈步朝旁边的会客房走去。
四、将军
七叔与众人商议一番,最终定下来募集五千数量的民团,按各村各镇的人丁数为依据划分比例出具人数,购买武器装备的钱,则由在场的各位富商巨绅们分比例凑足,到时候由关镇上郑家武馆的郑永明师傅担任总团练,七叔则担任民团的总顾问。
一直到商议完毕,邹吕都再没出现过,想来是大丢了颜面,不好意思再过来了。
七叔心里清楚至极,训练民团最多只有十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与训练有素的日本鬼子相抗,五千的数量更是远远不够。他心里早有了计较,观音镇南面偏西五里处,有一座战国时期的将军冢,两千年来一直为周围的乡民们诚心贡奉,他在很小时候就跑去看过将军冢的祭典。
相传这位将军是楚国的大将,一生骁勇善战,胜敌无数,他死后,楚王为感激他的功绩,挑了一千士兵跟随他陪葬。祖宗们传言这些士兵死后化为冥兵,逡巡于将军冢中,日夜守卫着将军的遗体。
七叔倒不信冥兵会一直守卫着坟冢,但他相信这些冥兵一定存在着,就像前两天夜里他在铁马坡所见的那样。如果能够请动这一千冥兵为他卖命,区区几万日本鬼子,全然不在话下。
早些时候,这种念头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但一个月前,他的一位故交从海外弄来了一盏古灯,座底呈五瓣莲花状,灯身则刻满了道家铭文,那位故友便给七叔捎来信件说了这一情况。七叔不敢大意,亲自奔赴故友住处,发现这盏古灯竟和秘传里记载的天灯一模一样,便带了回来,并在铁马坡见证了它的威力。
秘传里记载,天灯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神器,法力无穷,可以招摄世间一切灵魂,但每次天灯现世,带来的都是接二连三的灾难,因此又流传着“天灯现,灾劫生”的说法。天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元末时候,那时符箓各派早已统一为正一道,但内部却因道法不合逐渐分异,出现黄门、白门、黑门三派。黑门所使道术最为阴毒,其门人更是不遵祖训,时常利用阴灵僵尸做出为祸人间的事,因此遭到另外两门的排斥,最后被打压得几近灭门,剩余的一些门人在中土呆不下去,终于在一日远遁西域。但没想到几十年后,黑门的门人返回中土报仇,并找来一群西藏密宗的法师作为帮手。
一场大战,黄白两门因对西藏密宗的法术一无所知,损伤惨重,白门更是几近灭亡殆尽。战到最危急时刻,白门掌教被迫取出天灯,招来万千鬼兵相助,形势立马倒转,最终在鬼兵的帮助下大破来敌,一举把密宗和黑门撵回了西域。
但这一场大战实在惨烈,黄门元气大伤,白门更是名存实亡。外敌一破,内讧便生,黄门弟子趁白门势微,强逼白门掌教交出天灯,白门掌教无奈之下携天灯远逃出洋,自此一去无踪,天灯亦随着他的远走海外而永远消失。没想到数百年后,天灯竟机缘巧合返回中土,更是被七叔机缘得到。他虽知晓“天灯现,灾劫生”的箴言,但这件神器的吸引力实在太过巨大,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天灯带了回来。
此时要对付日本鬼子,唯一的办法,便是招聚将军冢的一千冥兵,方可保全一方乡土。但他在铁马坡也见到了,那些兵灵并没有因天灯的出现而被招引,而只是对天灯表现出无比的惊恐惧怕罢了。七叔明白,那是因为天灯没有点亮的缘故。但依秘传记载的法子,七叔要想招聚将军冢的冥兵,不但需要点亮天灯,而且点灯的灯油和灯芯都必须来自将军的遗骸,这样才能彻底操控冥兵。所以,七叔决定只身犯险,前去一探将军冢,找到将军的遗体,取出一截骨头碾磨成粉,融成灯油,再找到、一些将军的毛发或者随葬丝织品类,作为灯芯。
七叔没敢把这个想法在重喜楼上告诉大家,毕竟成败未定,不敢妄下断言,以免大伙儿都盼着七叔搬来冥兵,而殊于自身对日本鬼子的防备。七叔定下想法,决定宜早不宜迟,今夜便动手。他叫上福生,准备好要用的法器物具,准备到了深夜无人时,便前往将军冢一探。
到了二更天,合家医馆的后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两条人影溜了出来,背上都背了不少东西。
这两人正是七叔和福生。
深夜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连声犬吠都听不到。天上和昨夜一样,见不到一丝月光,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两人走到大街的中段,准备穿过街边房屋间的小巷,出镇往南而去。
这时,头上却毫无征兆地射下一片光来,两人都禁不住往墙根一靠,不敢动弹。
只听头上有人轻轻地道:“是……七叔道长么?”
七叔听出是邹吕的声音,不禁松了口气,现身道:“邹兄弟,是我。”
邹吕自白日里受了惊吓,夜里竟躺在床上辗转翻覆,睡不着觉,每次精神恍惚时总要做场噩梦然后惊醒,半夜里便彻底失眠了,于是干脆坐在窗前,打算这一夜都不去睡了。
他正想着白日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怪事,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唏唏嗦嗦的脚步声,于是开灯推窗,瞧见了楼下的两道人影,他辨出其中一人的身影像极了七叔,便忍不住出声询问,没想到还真是,便奇道:“七叔道长,这么晚了,你们背着东西,这是要干嘛去啊?”
七叔骗他道:“去掏点好处。”
邹吕一听有好处可掏,心里一动,道:“七叔道长,能捎上我么?”
七叔心想既被他发现了,那最好也把他一起带去,到时不管怎样,都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会泄露什么秘密,毕竟将军冢千百年来为人们所祭拜,要是让人家知道七叔竟偷偷溜进将军墓里去动将军的遗体,那可是要声名扫地的。想到这里,便道:“邹兄弟若是想去,我自然是欢迎之至。”
邹吕高兴道:“那我这就下来。”七叔道:“直接往下跳。”邹吕道:“这么高?”七叔故作不耐烦:“咱们赶时间,去晚了,好处都让人给捡走啦。”
邹吕一听这话,再不迟疑,双手吊住窗沿,缓缓沿着墙壁溜下来。七叔分出点东西给他背上,道:“别说话,跟我来。”邹吕满心欢喜地点头,却不知此去实在凶险至极,当下紧跟在七叔身后,一起没入黑幕之中。
待出了观音镇老远之后,七叔方才竖起火把,道:“夜里行路千万不要乱说话,以免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邹吕出声应了,此后果然便不再说话。七叔心里一乐:“随便说句话便能把你唬成这样。”
漆黑的乡野小道上,两只火把一前一后地快速移动着,三条人影急速行进,一路默不作声,在远处看来,无论是人为还是鬼火,都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走了一刻来钟,来到一座小丘前,七叔方才停下。
邹吕环顾一周,不解道:“七叔,不是有好处掏么?在哪里?”
七叔指着小丘道:“就在这里面。”邹吕吃了一道:“这……这里面?”
七叔道:“将军冢屹立了两千多年,一定有不少人进去盗过,咱们只要找到盗墓贼挖的通道,便可以轻松进去。”
邹吕吃惊道:“将军冢?七叔道长,你要进去盗东西?!”七叔道:“是呀,你怕了?”邹吕道:“会不会有危险?”七叔道:“挖人家的坟墓,你说有没有危险?”邹吕支支吾吾着,七叔就问:“咱们进去是要找对付日本鬼子的东西,你要是害怕,就不要进去算了。”
邹吕听了这话,知道七叔有讥讽自己的意思,当下胸膛一挺:“进就进,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七叔赞道:“好,这才像个男子汉。”跟着正色道:“咱们道家有句俗语,叫做‘天覆地载,紫气东来’,所谓紫气,便是代表祥瑞的阳气,因此活人要挖进死人墓穴,当从阳气最盛的方向开口,也就是东方。若我猜得不错,这些盗墓贼挖的通道口,应该是在小丘的正东面。”当下三人循着指南针的指示找到东面,只见东面也是一片光秃秃的泥土坡,福生便道:“师父,没有入口啊。”
七叔道:“要是入口暴露在外面,岂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福生,把铁钎给我。”七叔接过铁钎,往土坡上插去,起初没插到一半,便都碰到了硬物,如此试过了四五个地方,铁钎终于嗤的一声直没进去。七叔道:“就是这了,咱们开挖。”三人拿起锄头,将那片地方的泥土往外挖。
泥土不紧,挖得比较轻松,没多久,一个完整的通道口便呈现在三人眼前,洞口径长不足两尺,只能容一人爬行。
七叔等了一阵,待秽气流尽,方才把火把举在身前,伏下身当先爬入,邹吕其次,福生举着另一只火把,行在最后。
爬了数丈的土洞,便进入到一个另有一人高的石砌通道,这便算是正式进入将军冢了。
这一截通道倾斜而下,并不算长,但一路走来,地上散布着不少白骨和箭簇,想来都是踩中机关而丧命的盗墓贼。
七叔小声道:“想不到光顾将军冢的人还真不少,这倒也好,机关都被这些人给喂完了,咱们倒少层顾虑。”
话音刚落,便进入到一间大的墓室来。举火环照,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破碗破罐,角落里有两堆骨架,墙壁上留有不少壁刻壁绘,另一个角落处是一个黑黑的入口,那是连接其他耳室的通道。
最吸引三人眼球的,则是正中央的一台大石棺,石棺搁置在四根青铜柱子上,青铜柱子又立在四个石盆当中,可以借助火光看见,石盆里还盛的有液体。石棺四面都刻着不少战争的场景,棺盖仍然封存得完好如初,大略看来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
七叔脸色却一变,道:“棺不及地,用这种葬法,看来这位将军的死大有文章。”
福生问道:“师父,要开棺么?”七叔道:“当然要开,不过不是时候。你们看,这么多盗墓贼光顾,石棺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其中必有蹊跷。”查看了一周,道:“是了,这些骸骨都隐隐发黑,看来这棺面上涂有剧毒,难怪两千多年了,都没被打开过。”邹吕道:“那怎么办?”七叔道:“这些人都是疏于防备,咱们知道了有毒,不接触棺面就可以了。”说着取出一根白蜡烛,走到一处墙壁下,将它点燃,凝在地上。
邹吕奇道:“七叔道长,你这是做什么?”七叔道:“东面阳气最盛,我在这里点支蜡烛,可知阴阳易改。若是蜡烛一直没熄,那便说明阴气没有侵占东面的阳气,咱们便是安全的。”邹吕道:“那要是熄了呢?”七叔看着他道:“你说呢?”邹吕心下不禁咯噔一声。
七叔道:“你们俩从衣服上扯块布下来,包住手,咱们这就开棺。”两人照做了,双手抵住棺盖,往一个方向使劲推,哪知那棺盖竟纹丝不动。两人换了一个方向,仍是如此,便道:“这盖子推不动。”
七叔也试了一次,果然推不动,奇道:“难道这石棺设计不一样?”围着石棺转了一圈,终于在朝东的一面上发现了两个酒杯口大小的洞。七叔小心翼翼地把包裹严实的手指探进小洞里,发现里面竟是弯曲的,相互连在一起,就跟插鼻环的牛鼻子一样。
七叔用手指勾住环洞,双臂发力,只觉石棺蠢蠢欲动,当下恍然道:“原来是一尊抽屉式的棺材!邹兄弟,把火举高,福生过来,拉我的腰,使劲!”两人应了,福生拉住七叔,七叔拉住洞环,狠狠发力,只听几声闷响,那石棺竟被生生往外拉出一截来。
原来这尊石棺并不是封盖型的,而是抽屉型,是由一大一小两块石头拼合而成,小的一块藏在大的一块里头,就像一个抽屉一样,只能把中心的部分拉出来,而棺盖和棺身连在一起,是掀不动的。
石棺渐渐拉出,火光之下,只见一个双目微合,浓眉方脸,头束发髻的男性头部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是身裹玉甲的身体、紧握宽刃巨剑和裹上青铜重甲的四肢。这位两千年前的将军仿佛如一位刚刚入定的阳刚男人,面庞栩栩如生,发须甚至眼睫毛都完好无损,实在不像是死了两千多年的尸体。三人吃惊于眼前的景象,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突然间,将军刚才还略带粉红色的脸庞,刷一下变成酱紫色,微合的双目猛地大睁,额骨突起,紧闭的嘴唇一下子张开来,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整个尸身也立马瘪了,充实的玉甲一下子凹陷下去。
福生和邹吕被这一景象吓得牙齿格格打架,退开了好几步,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七叔却显得很自然,说道:“不用怕,这是‘炸尸’,封存了两千多年的尸体,突然遇到空气,自然是要化的。”心里却还在惊异着这具尸体竟然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两人虽听了七叔的解释,可心里却还是飞快地跳个不停。
七叔道:“尸体保存得这般好,连头发胡须都齐全,这就方便多了,咱们动手吧。”说着用剪子从、头发中剪了一小撮下来,道:“福生,白布。”福生还没回过神来,待七叔又催了一声,这才“哦”地还回神来,慌忙找出白布,将头发包裹住。
只听七叔冲着尸体道:“将军,为了老百姓,还需借你骨头一用,千万莫惊,千万莫怪。”说着从他未握剑的左掌上折下一截指骨,放进布里包好,塞入怀中,说道:“好了,把石棺推进去。”
石棺合拢,七叔紧悬的心才放下来,道:“把东西收检好,咱们快离开这里。”心中却想:“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真是祖师爷保佑。”转过身来,却见邹吕正把墙脚处的蜡烛拔起来,张嘴要吹,这一下直吓得他全身一抖,刚叫道:“别……”却见那细弱的明黄火焰一下子灭了,溜起一丝烟雾。
邹吕被七叔这一叫吓了一大跳,一口气吹出一半,剩下的都咽回肚里,自然而然地反应了一声:“啊?”
七叔双目大睁,嗓音里透出绝望:“咱们还在墓室啊……”
邹吕和福生两人还没明白过来,突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慌忙扭过头去,只见那石棺竟自己从棺壳中弹了出来。只听七叔在耳边大叫道:“跑啊!”
三人都尖叫着往来路的通道口冲去,刚跑出几步,只觉背后生风,条件反射似地卧倒在地,头上一股劲风掠过,嘭的一声,那石棺已经拦在身前。
三人爬起身来,情不自禁地往后挪步,只听棺材中一阵格格咔咔的声响,那身披玉甲手持巨剑的将军缓缓直起腰来,又缓缓站起庞大的身子。
七叔大叫道:“快跑啊!”另两人回过神来,出去的路已经让将军给堵死,三人只好往连接其他墓室的通道口跑去,七叔待两人先行跑入,才跟着狂奔而入。
三人举着火把没命地飞奔,穿过正室,又奔入另一条通道,只听得身后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嗬”“嗬”的气息声更是一记记地敲在三人的脑门上。
又穿过一个偏室,奔过长长一截甬道,跟着蹿进又一间墓室当中。
三人环顾一遭,顿时一阵绝望,原来四周都是墙壁,再没通道,竟是一间死室!转过身来,退到墙角,入口处一个巨大的身影伴着哐哐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三人手上都捏满了汗,背的各种东西早已在奔逃途中丢了个精光,只剩下手里的火把。邹吕焦急万状地叫道:“七叔道长,快救命啊!”七叔也急道:“这东西没得对付!”
话音一落,“呼”一声响,巨剑横扫过来。三人乱叫着俯身避开,一支火把被邹吕吓得掉在地上摔灭了,只听嘭的巨响,墙壁上竟被锤得凹进去了一大片,碎石屑落了一堆。三人一阵后怕,要是这一剑击在自己身上,早被砸成一坨肉饼了。
将军挥舞着巨剑又砍过来,三人再次避开,这一下七叔和福生闪到了将军身后,邹吕则被逼到了更里面。将军朝邹吕逼过去,七叔和福生本可以趁机从来路逃出去,但见邹吕连滚带爬地往里直退,一边大叫:“七叔道长,七叔道长!”七叔想也不想,甩开福生冲上去,一边道:“福生,自己先逃!”冲到邹吕身前,抱住他着地一滚,身后巨剑扫过,只听哗啦啦一阵响,火光下那处墙壁竟坍塌了一大片,露出一个洞来。
这时将军已将两人逼到死角,两人无处可逃,将军把剑举起,正要挥落,突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叫,竟是福生扬起火把,一棍子打在将军背上,火星四溅,火把顿时也灭了。
将军觉出背后有人击打自己,原本劈落的一剑顺势往后一扫,福生机灵得很,打了一棍子立马跳开,这一扫倒没有击中他。七叔和邹吕两人得到这一缓,赶紧从死角里退了出来。这时四周漆黑一片,见不到东西。突然间有个地方似乎隐隐透出微光来,七叔便叫道:“往光亮处跑!”
福生离那里最近,第一个冲到,哪知额上猛地一硬,竟是撞在了石墙上,顿时眼冒金星,张手一摸,原来身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微光便是从洞中透出来的,当下顾不得额头上肿得老高,弯身滚了进去。原来这个洞口正是方才将军的巨剑撞出来的洞口,只有半人高,福生不知就里,猛地冲过来,一下子便撞到了洞沿上。
邹吕和七叔随后奔过来,邹吕摸索到洞口,七叔跟在后面:“快钻进去!”一把将他推入。
这时背后响起一阵劲风声,七叔只觉背上一麻,一股腥气冲到喉咙口,身不由己地被这股大力掼了进去,几大口鲜血连喷带吐地涌了出来。七叔闷哼了几声,强忍住剧痛,往发光处爬去。
说来奇怪,三人逃进这洞口,身后一下没了动静,似乎那将军并没有追进来。
三人不敢怠慢,跌跌撞撞地赶到发光处,定睛一看,竟是一支鲜红色的蜡烛。福生和邹吕借着烛光看见七叔胸口满是鲜血,不禁大叫“七叔道长”和“师父”,扑上去扶住他。七叔强笑道:“放心,我没事。”他心里却在奇怪此处为什么会点有一支蜡烛?环眼一周,除了看清头顶上是石壁外,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似乎这地方的空间很大,倒也像是一个大的墓室。
七叔问道:“将军没追来?”另两人赶忙回答:“没有……”声音却还在发抖。
七叔道:“那就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四肢乏力,丹田中空,知道被巨剑这一击伤了脏腑,不调养两三个月是难以复原了。福生心细,发觉师父面色苍白,受伤着实不轻,哭咽着道:“师父,你……你不会有事吧?”七叔应道:“别担心,师父死不了,这伤还要不了这条老命……”声音模模糊糊的,显然是重伤之后中气不足。
正在这时,七叔却发觉邹吕的左手慌乱地拉着自己的衣服,只听他的声音颤抖着道:“七叔道长,我好像……看见你后面有一个穿红衣服的人……”
七叔和福生猛地回头,眼前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邹吕和两人是相对着坐的。七叔见邹吕的样子不像说谎,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两眼地上的红蜡烛。三人相互注视着,四周寂静得连粒沙子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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