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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骏作品《人间》(中卷-复活夜)(中卷全集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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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15 09:05: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蔡骏作品《人间》(上卷-谁是我)

http://www.bjsyouth.cn/viewthread.php?tid=14743

人间



中卷·复活夜



作者:蔡骏



目录:



前言 与幽灵对话(中)

第一章 为自己而战斗

第二章 美国

第三章 审判

第四章 一级谋杀

第五章 肖申克州立监狱

第六章 被Gnosis选定之人

第七章 阿帕奇

第八章 复活夜

第九章 真凶

第十章 高思国

第十一章 莫妮卡

第十二章 我的天空

第十三章 王者归来



与幽灵对话(中)



  2009年,冬天。



  本书作者刚创作完《人间》上卷“谁是我”,忽然在家中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显示却是“未知”,接着听到某个沉闷的声音:“你好,我是梅菲斯特。”



  “又是你——幽灵?”



  “是,这个电话来自十六世纪,浮士德博士的年代。”



  “哦,你不是潜伏在高能身上吗?”不,我也常把这两个名字搞混,“他叫古英雄。”



  “作家朋友,我是一个幽灵,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既能穿越到遥远未来,也能回到过去年代。”



  还是快点问到正题吧:“古英雄现在的命运怎样了?”



  “他在美国阿尔斯兰州的看守所里呢!正在法庭审理的阶段,我今天刚旁听了一场,实在是精彩得很。”



  能想象电话的那头,重获青春的浮士德博士身边,幽灵眉飞色舞的表情,我厌恶地回答:“你真卑鄙!把他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乐趣。”



  “是他自己的命运,又不是我让他进监狱的。”



  “那是谁?”



  “敌人。”



  “他是被冤枉的?”我真是傻了,这还用问吗?“敌人是谁?常青的蓝衣社?还是兰陵王高家?”



  “对不起,你都猜错了。”



  “我要答案。”



  梅菲斯特在十六世纪阴冷的德意志冷笑道:“你是作家,你需要自己写出答案。”



  “我会的,我们的主人公正在忍受煎熬,也许还会策划越狱。”



  “当然,他将逐渐强大起来。”



  “就像张无忌从一个病弱的小子开始,一步步幸运地练成了绝世武功?”



  “命运需要主人公自己掌握,他的个人命运也将与世界的命运相关。”



  “世界的命运?”我看了看桌上的台历,“现在是2009年,又是“9”这个数字,个位数的极限,许多改变人类命运的事件,总在带有“9”的年份发生,比如1789、1839、1919、1929、1939、1949......”



  幽灵沉默片刻后道:“这就是你的《人间》中卷的时空背景?”



  “是的,我相信远在美国的古英雄,不会屈服于你这个幽灵,他将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不,成为英雄是需要机遇的,所以你一定会输掉这场赌局!”



  “我相信人自身的力量。”



  “哦,我要带浮士德博士去敲甘泪卿的门了,至于我们之间的赌局——走着瞧!”



  梅菲斯特终于挂断了这个跨越五个世纪的电话。



  而我打开电脑,开始创作《人间》中卷——复活夜。

[ 本帖最后由 云雾飞舞 于 2010-6-28 07: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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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为自己而战斗   



  2009年9月19日,夜,20点31分。



  美国,阿尔斯兰州,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



  我的名字叫1914。



  一年零三个月前,我的名字叫高能。



  三年前,我的名字叫古英雄。



  我是谁?



  尽管,曾经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但现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谁。



  监狱里的台灯照着狭窄的床,老马科斯正低头看书。铁窗外射入阴冷的月光,我已换了第四本小簿子,本书上卷的故事记录到哪了?



  答案是一个抉择。



  就像今晚必须做出的抉择那样,一年多前我必须作出一个抉择:是否要完成蓝衣社的任务,以高能的身份前往美国,与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见面?



  在面临这个抉择之前,我已发现许多惊人秘密,险些葬送了自家性命——当我还叫古英雄时,杭州发生的一场神秘车祸,使我昏迷了整整一年,被剥夺了原来面孔,换上一张死者的脸。





  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却未曾意识到,我的名字、家庭以及一切,都已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高能,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的推销员,也是兰陵王高长恭的第49代孙,他的家族原本是我最大的敌人。虽然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我的护照与所有的身份资料,依旧印着高能的名字,他的妈妈仍把我当做自己儿子,我同样也深爱高能的父母。



  目前只有不超过三个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们,我如何来到美国,又如何成为杀人犯,被关进这座监狱的前前后后了……



  2008年,夏天。



  夜晚枯树下的长考之后,我已作出了决定。



  蓝衣社是谁?



  拉斯维加斯的常青,上海的端木良、华金山与南宫,现在加上我——古英雄。



  我将以高能的身份前往美国,与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见面,他将如何对待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亲侄儿”?是像亲叔叔那样关照我,让侄儿享受荣华富贵,还是把我当做骗子投入监狱?抑或根本是个圈套?



  幸亏我是个失业的穷小子,既无家人羁绊,也没有后顾之忧,大不了再度一无所有,回到贫民窟过一辈子。至于端木良给我的一切,只是小恩小惠的诱饵,随时随地可能失去。



  但假设侥幸成功——先不管兰陵王的秘密,也别提我迷雾般的身世,算算天空集团那份产业,即便分给我百分之一,也足够过神仙般的上等人生活,拥有梦寐以求的一切……无论是高能还是古英雄,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命运早已被彻底改变,不怕再被改变第二次。



  在此之前,我想先去看一个人,为我换脸的人——华院长。



  黄昏,细雨霏霏,黑云蔽日,满城风雨驱散暑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郊外,太平洋中美医院。



  八个月前,我身为昏睡的植物人,躺在这家医院的病床上,不知哪一个千年才可醒转?



  提前与院长华金山通过电话,是他为我移植了高能的脸,又是他让我在昏迷一年后醒来,竟然又是他在幕后参与监视我,因为他也是蓝衣社的一员。



  刚走到医院楼下,头顶传来一阵呼啸声,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十分之一秒,一个黑影在眼前坠落,几乎擦到我的鼻尖,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什么东西溅到我的脸上?



  不是雨水。



  而是另一种带有腥味的液体——血。



  在我身前坠落的东西,正匍匐在水泥地面上抽搐,后脑勺涌出大量的血,随着雨水肆意蔓延。他的脸仰望乌云下的苍穹,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仿佛倒映着最后见到的脸,那张脸以后将时常在我的噩梦中浮现。



  “华……金……山……”



  缓缓喊出他的名字,而他再也不能合上自己的眼睛了。



  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华院长的血,化成一条条溪流,将我的衬衫染成古怪的粉色。



  身后响起尖叫,两个小护士吓得逃跑了。



  需要再解释一遍吗?当我走向医院大楼,华院长从头顶飞下来,在我的面前坠楼身亡。



  若非及时躲开,恐怕会砸在我的头上!很可能不是华院长摔死,而是我被这枚人肉炸弹砸死!



  自杀?他杀?



  仰头看向这栋仅有五层的房子,密集的雨点坠落在眼底,天色阴沉得接近黑夜,如同一张变幻莫测的脸,发出冷酷的咆哮和对我的嘲笑。



突然,眼角余光扫到一个影子。



  条件反射地瞪大眼睛,越过密如牛毛的雨幕,一个黑色人影,像子弹打进我的世界。



  一秒钟后,黑影风似般钻进树林。



  不必经过大脑思考,黑影指挥我的双腿,飞快地跨过花坛,紧追不舍地没入林子。



  “站住!”



  暴躁地狂吼一声,视野被茂密的树叶占据,唯有剧烈摇晃的枝叶,留下那个“人”的踪迹。我的全身被雨水淋湿,顺着额头模糊眼帘,胸口也冰凉一片。眼前不断闪过华院长的脸,惊骇地盯着天空的眼睛,这双眼球里刻录下的人,就是这个逃窜的黑影。



  哪怕黑影会夺取我的性命,也无法阻挡我追赶的脚步。当我冲出树林,世界已完全陷入黑夜,将我彻底地抛弃。医院后面是大片稻田,双腿浸泡在深深的泥水中,甚至感到小龙虾在咬我的袜子。



  我看不到。



  除了脚下的稻田,身后的树林,那个“人”已彻底逃出我的视线。



  只有雨,冰冷的雨,像箭镞射在我的脸上。



  他(她)走了吗?



  艰难地在雨夜的稻田跋涉,眼睛已失去作用,第一次体会到盲姑娘秋波的感受。



  不,我又感觉到了,通过身体,通过皮肤,通过心脏,通过夹杂在风雨中的喘息,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那个人就在我的身边,如同一块透明胶,永远无法让我看清,却永远与我形影不离。



  “你是谁?”



  猛烈却无力地在雨中挥舞拳头,仿佛自己与自己搏斗。



  渐渐地,那个影子已然远去,像虚幻的风吹过稻田,隐入辽远的田野,躲进乌云背后的星空。



  “华金山死了!”



  “昨晚,我已知道了。”



  端木良不紧不慢地与我说话,神情自若仿佛死的只是个陌生人。



  上午,雨刚停。



  几天来第一次回办公室,便冲到端木良面前,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害怕?”



  “听说是自杀,从医院楼顶跳下来——我并不感到意外,他一天到晚研究心理学与大脑,早晚有一天犯失心疯,走火入魔自取灭亡。”



  “可他不是你们蓝衣社的一员吗?”



  “是,但不是‘你们蓝衣社’,应该说‘我们’,我们蓝衣社。”他笔直地站起来,“古英雄,私下里我可以叫你的真名,你也是蓝衣社的一员,最重要的一个!”



  奇怪,我看不出这句话是说谎:“我真的是蓝衣社的社长?”



  “在你的父亲离开以后,你自然继承为蓝衣社唯一合法的社长。”



  “那晚是常青在视频里说的,让我怎么信任你?”



  “你丢失了全部记忆,假如一下子都告诉你,恐怕你自己也无法接受。”



  “那么请告诉我,华金山是怎么死的?那个杀死他的黑影是谁?”



  “杀死他?”端木良眉头一耸,“他不是自杀的吗?”



  “我是目击者!他就摔死在我面前。”突然眯起眼睛,脑中浮起昨天雨夜,晃动在树林间的幻影……“一个黑影,飞快地逃出去,下着雨,天黑了,我没有追到他。”



  “凭什么说华金山是被他杀的?”



  “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看到过那个黑影。但我确信,这是一桩谋杀!就是那个黑影,我距离他十米之遥,便感应到了那种气息。”



  “杀气?”



  “是,但看不清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风一样消失了。”



  端木良凝思许久,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话,或是一句警告:“他不是我们蓝衣社的人。”



  再度紧盯他的眼睛,读心术也再度告诉我,这句话并没有说谎。



  事态超出我的想象是正常的,但我难以置信的是——事态已超出了蓝衣社的想象,在蓝衣社之外还有一个人!



  他(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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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下子想到莫妮卡,但这位混血美女正远在美国,不可能穿越回来杀人。



  脑子全都乱了,原本剪不断的千头万绪,又多了一座迷宫。



  “别多想,这只是一个插曲。”端木良站起来微微一笑,给我冲了杯咖啡,“华金山这个人行为怪异,不排除有我们不知道的仇家,何况现在他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所以你一点都不对他的死感到悲伤。”



  端木良的态度让我想起了两个成语——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对不起,你不要以为蓝衣社是冷漠的,其实我们都是充满热情的人,为了那个共同的目的。”



  “兰陵王的秘密?”我感到肩膀在剧烈颤抖,“为了发现这个秘密,你们就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给我移植死人的脸,欺骗我那么长时间,让我代替另一个人生活!”



  “抱歉,如果你没有丢失记忆,你也会这样选择的。”



  “那么现在给我的选择呢?”



  端木良靠近我的眼睛:“你在犹豫?究竟去不去美国?本来你已打定了主意,但因为目睹华金山的死,又害怕了?”



  我不置可否地后退一步,不想让他感觉到我的恐惧。



  “不仅仅是华金山,还有在我的办公桌上自杀的陆海空,失踪的严寒和方小案,我希望知道这些人出事的真相。”



  “以后会告诉你的。”



  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我的三个前同事的意外,确实与蓝衣社有关。



  “端木良,你真让我失望!”



  “你这么说,我也感到非常遗憾。”他走到窗口背对着我,悲哀地长叹一声,“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岁,但从中学时代开始,当你还叫古英雄,我们两人就是最好的朋友,可以用情同手足来形容。”



  “难以置信,我有过你这样的朋友!我妈妈还记得你吗?古英雄的妈妈。”



  “不,我从没去过你家。关于蓝衣社,你的父亲一直对家里保密,你的妈妈向来一无所知。但是,你的父亲经常带你去我家,有段时间我们形影不离,挤在同一张床上抵足而眠,彻夜谈天说地。”



  “不可思议!”



  然而,端木良的语气越发怀旧与伤感:“英雄,当你出事变成植物人,最伤心难过的人是我!我每天都期待你能醒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担负起蓝衣社社长的使命。”



  我竟有些不寒而栗,端木良说起我们两个的往事,竟然充满男女之间才有的感情,难不成我们还是少年同志?怪不得妈妈说我以前从没谈过女朋友。赶紧中断他的抒情:“别,不管是真是假,请别再说了。”



  “好,不谈往事,只说现在,那晚说的事情,你决定好了吗?”



  “以高能的身份去美国?”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挣扎,害怕陷入更深的危险,但又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你放弃了选择,就等于放弃了亿万富豪的人生!放弃了你最后的未来!你就永远做一个失业的小职员,活在别人的鄙视之中,活在我的蔑视底下吧!我最亲爱的兄弟!”



  该死的端木!为什么每句话都像利刃,准确地捅进我的心窝!



  “够了!请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作出决定的。”



  “好。”他的攻势得手,见好就收,“古英雄,我等你的消息,这几天就帮你办手续,美国方面会给你发出邀请。但愿你不要让我们失望,我的社长。”



  “再见!”



  我厌恶地退出房间,再也不想看那张脸了。



  接下来的许多天,一直默默问自己——



  去?



  还是,不去?



  依然to be or not be?



  我没有再去上班,没有再见过端木良,他们似乎胸有成竹,一直没来骚扰我。



  最近头发全长好了,恢复了原来的发型,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每天早上出门,傍晚坐地铁回家。经常坐在公园长椅上,乘着凉爽的树阴,度过炎热的漫漫夏日。无聊时捧起一本书,斯蒂芬?金的《黑暗的另一半》,小说开头有这样一句话——



  “人们真正的生活开始于不同的时期,这一点和他们原始的肉体相反。”



  我叫高能的生活开始于2007年11月,这一点正好与我古英雄原始的肉体相反。古英雄的生命终结于2007年11月,从此他的灵魂变成了另一个人。



  至于那辆心爱的宝马Z4,我从没机会开过,前几天连牌照把它卖了。虽然作为二手车缩水了不少,还是一次性套现了50万元——我活到二十六岁赚到最多的一笔钱。



  我没有像许多人那样,拿到现金先犒劳自己一把,也没有花天酒地大肆放纵,甚至连一件新衣服都没买,依旧保持原来的生活水准。我也没把这笔钱做任何投资,更不敢涉足股票和基金。虽然据说现在是“抄底”良机,但究竟是谁被“抄”尚未可知。



  50万静静躺在银行,直到我取出5万元,匿名汇款给我的妈妈——古英雄的妈妈。



  至于与我共同生活的另一个妈妈——高能的妈妈,我却对她守口如瓶,这样反而对她更安全,就像父亲认为的那样:她什么都不要知道,平平安安远离邪恶。



  七个多月以来,我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也把我看做自己的儿子。他们对我的爱无私而真诚,是发自内心的天下父母心的爱——这是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



  不能把真相告诉妈妈,她失去了丈夫已万分痛苦,如果知道儿子也早就死了,毫无疑问会精神崩溃。就算为了安慰,我也必须演下去。



  酷热的八月,突然收到一封挂号邮件——美国邮政局的邀请函和担保函,邀请我到美国商务考察四十天。美国邮政是美国少有的几家国有公司之一,2008年世界500强排名第64位,由美国的国有部门发出的邀请函,拒签可能性极低。



  几天之后,我意外地发现个人账户里增加了几万美元。



  同时,端木的公司送来一张收入证明,居然说我的年薪有30万。



  拿着这些烫手的材料与美元,其实与我完全没有干系,几天几夜令我难以入眠。



  我决定去找端木良。



  “你果然来找我了。”



  端木良满面春风地招呼我坐下,殷勤地冲了杯咖啡。



  “对不起,到底去不去美国,我还没决定呢!”



  “如果要等你决定,再去准备这些材料,又要耽误好几周了。”



  我不知道该发怒还是恐惧,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其实诡计多端的男人,居然是我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



  “你们怎么搞到美国邮政局邀请函的?”



  “那是常先生的本事,他在美国有很多朋友,包括一些神秘的大人物。别说美国邮政,就连白宫的邀请函都不成问题。”



  “常青!”



  说起这个名字,就想起自杀的父亲,心头仿佛被扎了一刀。



  端木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小心地交到我手里:“这是你的机票,一个月后从上海飞往洛杉矶。还有一份高额的旅行保险,包括在美国的酒店订单,全部费用由常先生支付。”



  “你们把我去美国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古英雄,我这个人说到做到,只要你交出护照——高能的护照,去美国领事馆办签证。”



  我沉默了片刻,却不正面回答:“你们可真是周到啊。”



  “这些材料可以确保你的签证万无一失。”



  “连我在美国的酒店都预订好了?不管我去还是不去,可以告诉我都有哪些行程吗?”



  “对不起,现在行程还未确定,我只知道你的第一站是洛杉矶,接下来要听常先生的安排。至于信封里的酒店预订单,纯粹为了应付签证手续。”



  “洛杉矶?”想起那座天使之城,想起珠光宝气的好莱坞,“如果第二站是地狱呢?”



  “如果是天堂呢?”



  “不,只要是人间就好!”



  “古英雄,我最好的兄弟,你会在美国得到一个更好的人间。”



  “也可能是更坏的。”



  端木良不想再玩文字游戏了:“我希望得到你的回答——yes or no?”



  “等一等!等一等!”



  我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太阳穴神经又剧烈疼痛起来,无数碎片穿过大脑,化出眼前奇异的幻影……不……又要来了……华院长……间歇性昏迷……失去的记忆……我是谁……黑色人影……爆炸了……



  爆炸过后。



  幸运的是,我还活着。



  这是大脑的爆炸,意识的爆炸,恐惧的爆炸,没有声音与硝烟的爆炸。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坐在端木良的椅子上,办公室里安然无恙。窗外已是黑夜,所有人都下班了,包括所谓少年时最好的朋友。



  我是怎么了?又是间歇性昏迷?让我难以抉择的使命,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交出护照办理签证,“高能”就将飞往美国……



  猛然摇头清醒神智,才看到桌子上有张字条,是端木良的笔迹——



  古英雄,你可以选择同意,也可以选择拒绝。如果你选择拒绝,就等于背叛了蓝衣社,你也不再是我们的社长,而是敌人。你可以选择隐藏或逃跑,但别以为能躲过我们的眼睛,因为蓝衣社无所不在,无时不在。朋友,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掌握。



  赤裸裸的威胁。



  愤怒地将字条揉成一团,但转瞬又将它铺开。看着被我捏皱的文字,手指几次摸上去又缩回,最后将它小心地折好,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从前的天空集团也不属于我。假设我答应去美国,以后的天空集团呢?我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并非现在的这张脸,而是另一个看似相貌平凡,目光却隐含力量的年轻人。他的眼睛里藏着什么?蓝衣社邪恶的阴谋?还是某个千年前的秘密?



  这是古英雄的脸,三年前我自己的脸,却是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如今这张脸早已化为灰烬,跟随高能躺在坟墓里,以及妈妈的记忆之中。



  当我刚知道自己不是高能,无端想象真正的我,应该是个年轻才俊,家境良好、品学兼优、风度翩翩,是许多女孩梦中的白马王子。



  现实却那么残酷,虽然我叫古英雄,实际却与英雄相差甚远,除了十五岁救过一个少女。



  我是个看似普通的保险推销员,私下里却是蓝衣社的新任社长,一个秘密家族的继承人,整天梦想某些肮脏的计划,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而我的同伙都是些什么人?变态的医生华金山,阴险的奸商端木良,跟踪狂与偷窥狂南宫,还有远在美国的神秘人常青,我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而且比他们隐藏得更深更龌龊。



  我恨自己!



  什么是“自己”?自己的脸?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人?还是心里的那个字——我?古英雄,从前的古英雄到底是什么人?魔鬼、英雄还是凡人?



  下意识地打开端木良的电脑,不奢望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否则他不会把我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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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只是上线搜索三个字——古英雄。



  翻到搜索引擎的第二页,就发现了一个名为“古英雄博客”的网页。



  “古英雄”这三个字本来就不像生活中的人名,倒是很适合做网名或标题。



  然而,博客首页有一张照片,居然就是——



  瞪大眼睛拿起手中的照片,没错,就是他!



  确切地说,就是我。



  挂在博客首页的这张照片,正是我手中这张古英雄的照片。



  这才是我从前真正的博客——古英雄的博客,而不是高能的“在卡夫卡的地洞里”。



  手指颤抖着移动鼠标,博客访问量仅有91次。最后一篇文章,发表时间是2006年10月25日——三周之后,古英雄就与高能一同在杭州遭遇车祸,从此古英雄变成复活的高能,而高能变成死去的古英雄。



  没错,这就是我,古英雄。



  就连这张照片,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以至于挂在博客首页,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处身于网络,只要搜索我的名字就能找到,静静等待主人再度来访,才得以幽灵重生。



  古英雄的博客总共只有七篇文章,最早一篇发表于2005年7月14日,内容很简短——



  “今天,是我的23岁生日,开通了自己的博客。我知道没人会来这里看,唯一的读者就是我自己,一个小小的保险推销员,祝我晚安!”



  博客第二篇,是2005年7月30日——



  “该死的夏天,热得要人命。我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大街上跑了整个白天,去了五家公司,却全吃了闭门羹。臭汗湿透了衣服,再跑一天大概就要中暑了!这就是我的命运?”



  博客第三篇,一下子跳到了2005年12月1日——



  “许多天没来这里看过了,点击量没有过变化(苦笑中)。对不起,我还在寻找父亲,已经找了一年零六个月,还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就像他失踪的夜晚那样神秘。父亲会不会已经死了?”



  博客第四篇,已经跨越到了2006年2月14日——



  “情人节,我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谁会喜欢我呢?”



  看来古英雄与高能还真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博客第五篇,2006年4月5日——



  “清明节,跟着妈妈去给爷爷扫墓,我忽然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妈妈,我的墓什么时候造好呢?”



  这句话简直令人绝望,是什么原因让24岁的年轻人想到自己的坟墓?



  接下来博客第六篇,2006年9月19日——



  “梦,我又做了那个梦,回到十五岁那年,跳到黑色的水中,救起那个盲人少女。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觉自己是个英雄。”



  啊,那个梦,自从我苏醒以后,也经常做这个梦。



  梦是唯一没有断裂的记忆,在失忆以前和以后,这个梦永远都无法被抹去。



  奇怪的是,博客看到这里,却没有半个字提到兰陵王,也没有提到过蓝衣社,更没有任何与面具相关的内容。也许,我以前隐藏得实在太好了,就连这个只是写给自己看的博客,也不泄露半点秘密。



  第七篇,也是最后一篇博客,2006年10月25日,距离那个致命的时间愈来愈近——



  “假如我死了,请在我的墓碑上,刻下这样几行歌词: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



  这是郑智化的《别哭,我最爱的人》,希望在我死的时候,能够有一个我最爱的人,来到我的坟墓前为我唱这首歌。”



  别哭,我最爱的人?我以前有最爱的人吗?现在还有吗?



  当即下载这首郑智化的歌,用端木良的电脑放出来,晚上没人时把音量调到最大,整个楼面飘荡夜半歌声“别哭,我最爱的人……”



  这个沧桑与沙哑的歌声,伴随绝望的情绪,几乎走向毁灭的尽头。却在每一句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对生命的无限眷恋,“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屏幕里的古英雄博客,照亮我被替换成高能的脸,听着那生离死别的激情,仿佛对这个世界道别。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接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Hello!我是莫妮卡!我回到上海了,现在就想见到你!”



  半小时后。



  我见到了莫妮卡。



  五星级酒店48层总统套房,站在奢侈的落地大窗边,可以俯瞰黄浦江的九十度大转弯,迎面就是军刀般锋利的环球金融中心。整个上海都匍匐在脚下,神秘雾气缭绕夜空,不夜灯光柔和了许多,银河似的铺在水泥森林上。只有一块巨型电子屏幕,依旧顽强地闪烁着汽车广告,红色光芒穿破夜雾,自下而上地射映我的脸——高能的脸。



  落地玻璃边还有一张脸,美丽的混血儿的脸,一千年前丝绸古道上雅利安人与华夏人的脸,比这个夜晚的雾气更加神秘的脸。



  她的中文名字叫孟歌,英文名字叫莫妮卡,三个小时前刚从美国飞到上海,住进酒店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电话。



  时针,走到深夜十一点整。



  这样的暧昧时刻,匆忙让我来到她的房间,地上还堆着跨越太平洋而来的行李,以及她疲惫而焦虑的眼神。



  她从背后抱住了我。



  手足无措地往前挣脱,应该是窗户擦得太干净,我的额头重重撞到了玻璃,忍不住哎呀一声叫出来。



  “小心!”



  莫妮卡揉着我的额头,而我尴尬地缩回去,极力掩饰慌张:“没事!我没事!”



  “骗人!你要是力气再大点,我看这窗户就要被你撞碎,到时候我们一起摔下去,明天的报纸上就会说——‘五星酒店离奇命案,一对鸳鸯殉情坠楼!’”



  我终于苦笑了出来:“没想到你的中文水平不但没有退步,反而还会编新闻标题了。”



  “高能,不——古英雄,在美国的日子里,我总是想起你的脸,不管是不是你自己的脸。”



  “我知道自己的脸,不,高能的脸,没那么好看,并不值得你那么思念。而且,那么多天来没有任何你的消息,而你连我的名字都说错了。”



  二十二岁的女孩着急为自己辩白:“你到底叫什么重要吗?高能也好,古英雄也好,在我眼里都是你的脸,虽然并不怎么好看,但起码你的眼睛很特别——这是你自己的眼睛,不会被别人替换的眼睛。”



  “你喜欢我的眼睛?”



  “一开始是眼睛。后来,就是你的整个人。”



  “就算我恢复了记忆,大概你也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想起刚才看到的古英雄的博客。



  “你的眼睛能读人的心,让我对你产生了浓厚兴趣,而不再是原来的任务。接着我发现你的眼睛很真,有时候真实得像个小男孩。在这个什么都很假的世界,所有人都说谎的时代,对任何人的眼睛都无法信任的城市。只有你——高能或者古英雄,只有你的眼睛,让我感到真实,让我可以相信,让我不用处处提防。”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让我怀疑她最近是不是补习过中文了。



  不过,我确实有些感动。



  真实?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评价,也许是对我这一辈子最高的评价。



  低下头扪心自问,我是一个真实的人吗?



  突然,我闪到总统套房的镜子前,看着原本属于别人的脸——这张脸上只有两样是属于我的:两只眼睛。



  真实的目光。



  “知道吗?你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过分自卑。”



  镜中出现莫妮卡的脸,这张年轻的混血面孔,披散栗色波浪的长发,乌黑眼眸盯着镜子里的我。



  自卑?她说得没错,我从来看不起自己,觉得只能是个失败者,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莫妮卡,一个人怎么才能从自卑回到自信?”



  “看着我的眼睛。”



  然而我却在躲避。



  她轻轻移到我的身后,整个人靠在我的肩膀上,几乎贴着我的脸,栗色长发卷过耳朵,这就是传说中的耳鬓厮磨?



  “如果你不敢的话,那就在镜子里看着我。”



  与一贯命令式的口吻不同,她的声音如此温柔,就像枕边窃窃私语,把我溶化在水里。



  看着镜子里的她,我们的脸贴得那么近,不断摩擦彼此脸颊,互相传递火热的体温。



  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刻吗?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房间,遇到这样的女子,与她四目相对深情相拥心无旁骛……过去二十六年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却日夜盼望的情景,梦一般发生在自己身上,古英雄,你还要犹豫什么?你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吗?你压抑了那么久,还要继续束缚自己吗?你存心要与自己为敌,要在将来追悔莫及吗?



  然而,当一切血液冲上头顶,勇气却一点点消退。无数个问号又充满脑子,她究竟是什么人?她所谓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回美国又突然回来?这些问号如同蝇蛆在脑中生长,编织为一条结实的绳子,牢牢捆住我的双手,只要稍微挣扎一下,便越收越紧令人窒息!



  这样的纠结让我进退维谷,宛如站在酒店顶楼,向前踏出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今晚,你留下来吧。”



  莫妮卡又在耳边呢喃,仿佛温柔的小绵羊,而我却不是虎狼猛兽,更不是自信的牧羊人。



  该死的!怎么又来了!太阳穴神经剧烈疼痛,只要她将我抱得越紧,脑子就被勒得越疼,又一次接近爆炸时刻。脚下天旋地转,白色光芒再度闪烁,数千只迁徙的火烈鸟,将我剪成无数碎片。



  在欲望爆发之前,世界,变成了黑色。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已是凌晨一点。



  手机铃声把我从昏迷中唤醒,睁开恍惚的眼睛,看到华丽的总统套房。我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依然穿着原来的衬衫,挣扎着摸出裤袋里的手机。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问我那么晚还不回家。我只能解释说在公司加班,让她不要太担心。



  摸了摸发烫的脑袋,这是今天第二次间歇性晕倒,怎么变得如此频繁?今晚的刺激太强烈?还是脑子问题越来越重?不会再有华院长为我治疗了,如果有什么事只能等死?



  “Are you ok?”



  莫妮卡端了一杯热饮料,坐在床上递到我手中。她已换上一身睡衣,眼神动作都像女朋友,反而让我更加紧张。



  “我又昏迷了?怎么回事?”



  “是的,你大概太累了吧,我把你扶到床上休息到现在。”



  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喘着粗气:“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除了父母以外,这辈子没人对我这么好。你还太年轻,太任性……”



  “住嘴!”她果然又任性地打断我的话,“我是很年轻,但不是小孩子,我也从没遇到过你这种男人,难道你嫌我不漂亮?”



  “不,莫妮卡,我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人物,真的值得你爱吗?”



  她沉默许久,大胆地把头靠在我的肩头:“当你是高能,我不能爱你。但是,现在你是古英雄,我就不得不爱你了!”



  刹那间,冷汗从后背心渗了出来,我往后靠到床架上,再也无路可退。而她就像王尔德笔下的莎乐美,舔着鲜艳夺目的嘴唇,注视着她的爱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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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背叛的约翰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也很难过,很难过,你能吻我吗?”



  “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莫妮卡火热的唇,已轻轻贴到我的嘴上。



  烈火已将我点燃。



  窗外,48层高空的夜,意乱情迷的上海之夜,所有灯火朦胧一团,如这里四片相拥的唇。



  我也吻着她,难以遏制地吻她,自从那个杭州的夜晚,心底就隐隐升起这种欲望,却被我强迫着遗忘,强迫着埋葬在坟墓里。



  现在,这灼热的欲望已不可阻挡,穿破棺材,裂土而出,成为一团复活的焰。



  火,在彼此的血液里燃烧,全身互相拥抱抚摸,唯一清醒的器官是眼睛。



  莫妮卡的眼睛。



  这个瞬间,她的身体与心灵已毫不设防,像一只剥了壳的生蚝。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终于在我眼前泄露!



  我看到了。



  在这双忘我的眼睛里,在男女痴情地相吻时,我看到了她眼里的秘密——



  “谢天谢地!你不是高能……你不是我的堂兄……也不是兰陵王的后代……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否则我就要痛苦一辈子了……”



  堂兄?血缘关系?如果我是高能的话!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她的眼睛也不会说谎,她依旧痴痴地吻着我。而我强行抓起她的脸颊,让她正对着我的眼睛,继续“读”她眼里泄露的秘密——



  “古英雄……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也不在乎你的过去……更不在乎爸爸给我的任务……还有什么高家的秘密……我只在乎你这双真实的眼睛……只在乎你这个真实的人……”



  竟然,她是真的爱我!



  我曾经从另一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过完全相反的话,我以为女人对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半是违心的安慰甚至是骇人的谎言。



  莫妮卡却是真的。



  她的眼睛还在继续泄露心里话——



  “没有任何障碍能阻挡我……也没有任何困难能打败你……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注定将与众不同……成为非凡的男人……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的心要碎了,却不能再接受她的吻。



  因为,我要通过她的嘴巴,通过我的耳朵,而不是读心术的眼睛,来听到这些秘密。



  粗暴地将她推到床角,颤抖着说:“莫妮卡,我要你说出来,把刚才的话说出来。”



  “刚才的话?”



  她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忘记了我的读心术,眼神还是一片迷惘。



  “是你心里的话,在你的眼睛里,刚才我都看到了,我要你亲口再对我说一遍!”



  莫妮卡的脸色一变,慌张地缩成一团:“读心术?”



  “是,你终于疏忽大意了,被我发现一些秘密。”



  “你……你看到了什么?”



  “希望你自己说出来。”



  她战栗着低下头,大概在回忆刚才脑中想了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说,不是因为这秘密有多重要,而是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伤害你!”



  “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以被伤害吗?”我仰天叹了一口气,“当你知道我的读心术以后,你每次遇到我的眼睛,都尽量不去想那些秘密。然而,当你完全沉浸在爱与激情之中,却又难以抑制地想起了那些事。”



  她苦笑了一声:“我怎能忘记!”



  “你还是不愿意说出来?”



  “Sorry!”



  莫妮卡躲到角落里啜泣。



  “你让我失望了。”



  我站起来整理衣服,把她一个人留下,毫不留恋地夺门而去。



  坐着高速电梯直下48层,飞快地冲出五星级酒店,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车子刚开出条马路,手机响了,听到莫妮卡悲伤的声音:“古英雄,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



  “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也感谢你的眼睛里泄露的爱,我相信你的爱是真的。但是,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前,我暂时不想见你。”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才听到她后悔的声音:“你喜欢我吗?”



  “我——”



  不知道……不知道……虽然很想要得到她,这混血的美丽女孩,又漂亮又聪明,怎能不让人喜欢?在二十多年不成功的人生里,除了父母之外,几乎没有人爱过我——她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女子。



  她的爱,让我第一次感到温暖,甚至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爱。



  可是,她却一直在骗我!



  直到今夜才泄露了秘密——她不可以爱高能,因为高能原本是她的堂兄!她也是兰陵王高家的后人!她要完成她爸爸的任务,如果她是高能的堂妹,那么她的爸爸就是高能的叔叔,而高能只有一个叔叔——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



  她姓高,并不姓孟,连姓都是假的!究竟是美酒还是毒药?



  想着想着电话已经断线。



  无助地闭上眼睛,任由出租车带我穿破黑夜回家。



  回家?那里是我的家吗?我的家在哪里?



  半个月后。



  莫妮卡几乎每天给我打电话,但我只要看到她的号码,就马上拒接来电。有几次她用其他号码打过来,我接起来只是敷衍几句,没有答应她的见面请求。而她也没能解释清楚,关于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来中国的使命。我无数次动过恻隐之心,或涌起再度耳鬓厮磨的渴求,但这些欲望的火苗,终被我狠心掐灭了。



  对不起,我这样回避着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原谅。



  而在另外一边——端木良拿到了我的护照,将办理签证所需的资料,包括我的银行存款与收入证明,送到了美国领事馆。



  很快接到签证面试通知,端木良雇了代替排队的人,不必经过领事馆门口漫长等待。我轻松地坐到面试官面前,用英语流利地回答问题。邀请单位是美国的国有部门,各项材料齐全,签证官对我非常客气。



  不久,我收到了为期两个月的美国商务签证。



  端木良没再来找我,只是和我通了个电话,又向我的账户里打了一笔钱,作为我在美国活动的费用。他不和我当面谈具体行程和计划,会不会是为了躲避我的眼睛?难道他发现了我的读心术?他们非但不惧怕,反而还想利用我的特殊能力?所以去美国的任务必须由我完成?



  虽然,一切手续都已办妥,美利坚合众国的大门对我敞开,可我从未明确答应过蓝衣社。在踏上前往美国的飞机之前,我还有机会反悔,放弃他们计划的一切。这些天来每晚辗转难眠,我早已骑虎难下,被绑上一辆再也无法刹住的汽车。



  两个月的签证期,可以在美国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不管是不是按照原定方案,只要我见到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就有机会改变我的人生,甚至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然而,只有一个人,可能破坏这个计划。



  莫妮卡。



  除了蓝衣社的几个人之外,只有她知道我不是高能,只有她知道我的读心术,只有她掌握着某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尽管她从未告诉过我,但那晚她的眼睛已然泄密,她是高能的堂妹,她的爸爸是高能的叔叔——高思国。



  她来中国所谓的任务,估计就是她的爸爸交代给她的——来到高能的身边,接近他并得到他的信任,找到留在中国的高家后人的秘密。



  兰陵王的秘密?



  而这个任务不也是蓝衣社留给古英雄的使命吗?



  莫妮卡会不会告诉她的爸爸:他所谓的亲侄儿高能,原来是个冒牌货?



  幸好她并不知道,我本是蓝衣社的社长,是高家延续数十年的世仇。如今,我却摇身变为兰陵王家族的后人,还要去美国骗取她爸爸的庞大产业,哪怕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所以,这次美国之行还是充满风险,最大的风险来自这个爱着我的女人。



  我的第二个幸运是,无论常青还是端木良,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即便他们知道莫妮卡是谁,也未必知道她已摸清了我的真实身份。



  所以,蓝衣社仍对我寄予厚望,而且深信他们的许愿,包括天空集团那份产业的诱惑,都足以使我心甘情愿成为一枚棋子,即便我随时有可能背叛。



  蓝衣社VS莫妮卡——两边都知道我是假高能,但两边都不清楚互相掌握的情况,这反而给了我最大的活动空间。



  我第一次产生了自信。



  此刻,我既不是原来的古英雄,也不是被假冒的高能。



  自从杭州的致命车祸,自从我的脸被替换,自从原来的我躺进坟墓,我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一个脱胎换骨的人。我能看清别人的心灵,发现隐藏的秘密。我有独立的目标,有坚持的价值观,有永不放弃的梦想。



  我不属于任何家族,也不属于任何组织。兰陵王高氏家族也好,世代相传的蓝衣社也好,我只属于我自己!我所作所为的一切,都只能为一个人负责——我。



  必须为了我自己而战斗,哪怕遇到多大的困难,哪怕一切的面具都被戳穿,哪怕遇到最可怕的危险。



  苍天作证——我是为自己而去美国,我将完成的是自己的任务,成为一个英雄的任务!



  又是熙熙攘攘的地铁站。



  我在站台上随着人群等车,大屏幕里放出娱乐新闻:大明星洪冰冰深陷艳照门丑闻。



  这些天网上到处都传那些照片,相比之下陈冠希真是小巫见大巫,而洪冰冰的艳照男主角们,并不是那些男明星,而都是富豪榜上的大人物。有纳斯达克上市的网游公司大老板,有国际风险投资公司总裁,也有娱乐传媒业的龙头老大,更有以大胆言论闻名的房地产开发商……



  洪冰冰的艳照事件,既是娱乐圈头号新闻,也是财经圈深水炸弹。坊间到处是关于她的传闻,至于那些精彩照片倒成了其次。人们更关心那些富豪们的尴尬与逃避,更有些艳照中的老板,利用手中的金钱与资源,控制媒体封锁消息。但网络成为传播的主战场,广大网民凭借娱乐精神,让富豪们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女主角洪冰冰自然名声扫地,彻底退出娱乐圈。而她代言的品牌,都受到巨大冲击。南京路上有一张她的巨幅灯箱广告,一夜之间变成了白板。想起她曾为天空集团作的代言,当初我已从她的眼睛里发现问题——这个女人早晚会出事,果然东窗事发,使天空集团的形象大受损伤。



  列车飞驰入站台,又是下班时间,我随人流挤进去,拉着扶手摇摇晃晃,拿着一本口语教材,为了更好地与美国人说话。



  忽然,我看到了盲姑娘。



  已有两三个月没见过秋波,她还是脱俗不凡的样子,与周围匆忙疲惫的人们相比,就像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她收起导盲杖坐在别人让出的位子上,我急忙挤过去轻声说:“你好,还记得我吗?”



  “你是——”她皱起眉头想了想,“高能?”



  “是!好久不见!”



  没想到隔了那么久,她还能记得我的声音,也许耳朵的记忆也是有天分的。



  “最近两个月,都是哥哥开车送我去电台,所以我们在地铁碰不上了。今天,正好他有事过不来,只能我自己去了。”



  “你还有哥哥?”



  “自从小时候爸爸妈妈离婚,我跟着妈妈,哥哥跟着爸爸,我们就很少在一起了。”



  “对不起。”



  说着已经要到站了,我小心地陪她下车,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她——真可笑,她根本看不到我,干吗不大胆地盯着她?可我就是不敢,仿佛只要盯着她的脸,就是欺负她是个盲人,还是我过分缺乏自信?抑或她天生丽质让我自惭形秽?



  “最近过得怎么样?心里还难过吗?”



  走出车站回到地面,华灯初上的夜晚,她的脸庞更加生动,这份关心让我受宠若惊:“你还记得我那封信啊?”



  “每一封听众来信我都不会忘记的。”



  “还有许多复杂的事情,等待着我去完成。”



  “工作很忙吗?”



  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微笑着转移话题:“真幸运又能见到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事实情况恰恰相反,她是高能的救命恩人,而我——古英雄是她的救命恩人。



  “好多年前的事情,还提那些干什么。”



  轻描淡写,却还隐藏一些忧伤,因为正是那件事,导致她永远失去光明。



  “啊,不过我失去了全部记忆,早就忘记了那时的情景。”



  走到广播大厦门口,她匆忙地说:“我要进去了,再见。”



  “哦,请等一等,我想对你说。”



  “什么?”



  “我马上要去美国了,就在下个星期,可能要很久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



  我还想对她说什么,比如“我不知道在美国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有什么命运在等着我?”,但秋波已走入大厦,回头说了声“再见”,缓缓消失在电梯间。



  一个人站在大厦门口,与保安大眼瞪小眼,不禁对自己苦笑一声,能记住我的声音已不错了,何必再奢望什么。



  默默在心里说:“下个星期!”



  倒计时。



  距离我起飞前往美国,还剩下2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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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层秋雨一层凉。



  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落下,微凉的风掠过空旷天野,吹乱刚留长的头发。一条小河从身边缓缓流淌,水面泛起一圈圈雨痕,流向远方的稻田与荒原。最遥远的视野尽头,几棵枯树寂静地矗立,伸向烟雨蒙蒙的天际线。



  我撑着一把黑伞,来到松柏丛中最深处,找到了自己的坟墓。



  墓碑上刻着一行红色的隶书汉字——



  爱子古英雄之墓



  墓碑镶嵌着一张陶瓷照片,没想到正是我包里的那张,大概也是从前最喜欢的照片。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墓碑上我曾经的照片,并非我现在的这张脸。



  同样,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坟墓里埋葬着的骨灰,也并不属于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只有几个人才知道这个秘密——古英雄的坟墓里,埋葬着的是高能的骨灰。



  一个是秘密蓝衣社的年轻社长,一个是兰陵王高氏家族最后的传人。他们原本是几代人的宿敌,血管深处盛满仇恨,至今还是水火难容。此刻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坟墓之中亲密无间融为一体。



  这才看到命运是什么。一张嘲笑的大嘴,一个荒诞的小丑。



  可惜的是,在我的墓碑上,并没有博客里那首郑智化的《别哭,我最爱的人》。



  因为真正的古英雄还未死去。



  如果我要留下遗嘱,不管在几十年后还是明天,也不管以古英雄还是高能的名义,都会把这首歌写在遗嘱里。



  看着自己小小的墓碑,还有底下不到一平方米的基座,隔着几块石板就是“自己”的骨灰——真正的高能的骨灰,明天我就要以他的名字,飞去美国与他的叔叔见面,图谋天空集团价值万亿美元的产业。



  是我杀了他吗?



  想到这个危险的可能,身体便猛烈一晃,秋风秋雨中更见单薄,似乎风再大点就能把我吹到墓碑上。四周除了松柏就是坟墓,密密麻麻如同城市的万家灯火,这倒也没什么稀奇,这个世界的坟墓远远多过活着的人。



  大胆伸手在墓碑上摸了摸,被雨水打湿的大理石,刚好被洗去尘埃,干干净净地迎接我的到来。



  这既是古英雄的坟墓,也是高能的坟墓,这个坟墓把我们两个人的过去一同埋葬。此刻站在墓碑前的我,就是两个人复活之后的统一体,既是古英雄也是高能,一个全新的灵魂,一个等待被拯救与拯救他人的灵魂。



  不知不觉在雨中站了十几分钟,拿出布小心擦拭墓碑基座,当我要对自己的坟墓说再见时,却听到身后踩过雨水的脚步声。



  墓地里听到背后这样的声音,任何人都会惊出一身冷汗,莫非有鬼从墓中爬出来了?



  警觉地回过头去,却是一个撑着伞的老头,提着一个铅桶,穿过许多墓碑而来。



  提前来给自己买阴宅的?



  没想到老头竟走到我身边,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俯下身子掏出几叠纸钱,塞到铅桶里烧起来。



  老头的伞挡住雨水,纸钱变成红色火焰,黑色的烟屑随风飞扬,飘到半空中又被雨打落,烟雾直冲得我流眼泪。



  他在为我烧纸钱!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老头的铅桶正对我的墓碑。他在烧纸钱的同时,还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抚摸陶瓷相片上我过去的脸!



  老头子看上去快八十岁了,留着一头银白的板寸,他的动作并不缓慢,皮肤与气色都还不错,尤其双目炯炯有神。



  他是谁?



  古家的亲戚吗?难道我还有爷爷在世?老人站在烟雾的上风口,并未被烟雾熏到,我只能躲到他的背后,从侧后方观察他的表情。



  我看到了一个老人的忧伤,他的手指抚摸墓碑上“古英雄”三个字,随即从眼眶中淌出泪水。不敢打扰他的怀念,静静站在雨中,直到铅桶里的纸钱烧成灰烬,最后一团烟雾飘向天空,宛如我再也不会回来的记忆。



  老人转头要离去,我才疑惑地问:“请问,你是古英雄的家人吗?”



  泪水还未从眼中干涸,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是——”



  不是家人又会是什么呢?我拦在老人面前,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老人并不回答问题,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哦,我是古英雄以前的同学。”



  “谢谢你还记得来看他。”老人提着铅桶从我身边绕过,“再见。“



  不,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这个老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我固执地追上去,大胆地问道:“对不起,请问你知道兰陵王吗?”



  老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停下脚步站在雨中,用冷酷的目光扫视我全身,看得我后背心直起鸡皮疙瘩。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话:“你在说谎。”



  “什么?”



  “你不是古英雄的同学。”



  这句话一下子揭去了我的面具,让我无地自容地后退两步,只能故作镇定地苦笑道:“不,我没有说谎,我是他的同学,否则干吗来看他呢?”



  “不,你是‘他们’的人!”



  “他们?”



  心里又猛晃了一下,抓着伞柄的手差点松开,所谓的“他们”是谁?



  老人又打量我一番:“你不像是坏人,快点离开这吧。”



  “坏人?谁是坏人?”



  我仍固执地缠着他,老人厌恶地说了声:“别再跟着我了。”



  一直走到墓地的出口,我大声地问了一句:“请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兰陵王!”



  终于,老人回头看着我,雨幕里看不清他的目光,只听到他缓缓回答——



  “兰陵王是个魔鬼。”



  凌晨,我做了一个梦。



  不再是那片黑色的湖水,而是一个个封闭的房间,排列在昏暗的长廊中。我屏住呼吸踮着脚尖,轻轻打开每一扇房门,却看不到任何人影,直到最后一个——门里响起剧烈的争吵声,含混的英语无法听清楚,我恐惧地站在门外许久,还未等举手敲门,房门便自动打开。刹那间,我瞪大眼睛,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接着一点火星闪烁,一枚子弹钻进大脑。



  死亡瞬间,我带着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妈妈端着早餐进来,不到六点我就要出门赶航班——上周才明确告诉妈妈,我将去美国工作几个月。她非常惊讶与担心,但我说这是公司的任务,如果完成会提升为经理。妈妈也没法阻拦我,但经常悄悄流泪。我答应她会打电话回来,保证照顾好自己。



  五点三刻,端木良开着他的奥迪A4来到我家楼下。



  在楼下与妈妈告别,第一次亲了她的额头,擦去她的眼泪,尽管我并非她真正的儿子。



  带着行李上了端木良的车,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飞速开上高架直往机场而去。



  “昨晚我九点钟就睡了,就为了一大早起来送你去机场。”



  “看得出。”我并不给他好脸色,抓紧把手,“小心别开这么快,我还想完整地去美国。”



  “放心!”



  端木良打开音响,居然放出美国的黑人音乐。



  “现在,能告诉我具体的行程了吗?”



  “对不起,I don't know。”



  “什么?”我瞪大眼睛,要不是他现在开车,早就揪住他的脖子了,“到现在还不知道?等我一个人飞到洛杉矶,就在机场发呆?”



  “会有人在机场接你的。”



  “是常青吗?”



  “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会有人接。”



  这样的回答让我抓狂:“那么高思国呢?天空集团的大老板,我不是要去见这位所谓的亲叔叔吗?”



  “是,会有人给你安排的,但具体只有常先生知道。”端木良用眼角扫了扫我,微笑着说,“别担心!这不是一个骗局,有谁会花几十万,来骗一个本来就没钱的人呢?OK!就算你到了美国,却发现什么人都找不到,至少你的卡里有几万美元——那都是我们打给你的,可以保证你不会在美国流浪,就当是免费旅游,尽情享受那个花花世界吧。不过,你要是去拉斯维加斯赌钱,那我就不敢担保你能平安归来了。”



  我沉默地看着川流不息的道路,想象地平线尽头的大海,将在海的另一边发生什么。



  端木良送我到达机场,一直陪我到边检窗口,说了声“祝你好运”。



  当我通过边检回头再看,他却像空气一样消失了,难道他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



  此刻,坐在登机口外的座位上,整理散乱的头发,回想近一年来发生的全部——奇迹般地从植物人的状态中醒来,却丢失全部自我记忆,“我”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成为高能,回到天空集团上班,经过一段极不成功的职场生涯,遭到了公司裁员。我遇到了莫妮卡,发现兰陵王面具与蓝衣社,父亲为了保护我而自杀!这才发现我根本不是高能,我本是另外一个人,却被替换上高能的脸。当发现自己是古英雄,一群自称古英雄同伙的人出现,我被绑上蓝衣社的战车,担负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突然机场的广播响了: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815航班开始登机。



  中断回忆,忐忑不安地走进排队人群。那些陌生的面孔,即将陪伴我跨越半个地球。通过登机口进入通道,我不断仰头深呼吸,紧张地捏着包,额头竟落下豆大的汗。



  一个机场工作人员过来问我:“先生,需要帮助吗?”



  糟糕!不会把我当做恐怖分子吧?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我只是……只是……第一次坐飞机。”



  这个愚蠢的理由让人家笑了:“哦,没关系,坐大飞机很安全的。”



  我急忙点头走过去,通过波音747的舱门,进入这架巨大的飞行器。



  第一次上飞机,没想到里面可以容纳那么多人,各种肤色的面孔从眼前闪过。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绑紧了安全带。



  掏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短信,说我“已平安登机,不要担心”。



  低头沉思片刻,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半分钟后,听到一个还没睡醒的声音:“喂——”



  “莫妮卡!”



  “是你!”她即刻反应了过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能见你吗?”



  我无奈地看着飞机的舷窗:“不,今天你不可能再见到我了。”



  “怎么了?你在哪?”



  “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



  “你在机场?”



  机舱里响起英语广播,让乘客们系紧安全带关闭手机,我低头“嗯”了一声:“快起飞了。”



  电话里她着急地追问:“你去哪?”



  “去你来的地方。”



  “我来的地方?”她变成不可思议的语气,“美国?”



  “是。”



  “你说你现在要去美国?”



  “是。”



  “这怎么可能!你没有骗我吧?”



  我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便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让她能够听到机舱内的广播。



  “Shit!”她极度失望地咒骂起来,“我听到美国联合航空公司了!你真的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你的签证办下来了?”



  “莫妮卡,你太小看我了。”



  “该死!”果然是在美国长大的女孩,她在电话里骂了我一连串英文,“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你真的要去美国,我可以很容易地帮助你。”



  “不,我去美国与你无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她忽然变得异常镇定:“古英雄,你不要自作聪明,我知道你去美国的原因!”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莫妮卡知道我去美国的原因?她是虚张声势给自己打气,还是对我和蓝衣社的交易了如指掌?也许她是瞬间的推理,估算我已发现高能家族的身世,要以高能的身份去美国,寻找天空集团的大老板高思国——莫妮卡很可能是他的女儿。



  飞机引擎已发出巨大的轰鸣,有个美国空姐(其实已是大妈)走过来请我关闭手机。



  我只能匆忙地说最后一句:“对不起,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就到美国了。”



  “古英雄,你不是高能,你一定会后悔的!”



  “抱歉,我要关机了。”



  “Boy,保护好自己!”



  莫妮卡说最后这句话时,我在电话里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空姐大妈依然盯着我,只能尴尬地对她点点头,迅速关闭我的手机。



  再见,莫妮卡,假如还能再见的话。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舷窗外的景色渐渐移动,飞机正在离开停机坪。

  几分钟后,波音747进入起飞跑道,巨大的引擎声更加刺耳。



  加速度——冲刺——抬头——冲上蓝天!



  随着被重力推向椅背,我的嘴唇不断发抖。低头再看舷窗,大地已在脚下,呈现奇怪的倾斜角度,直到地面的一切越来越小,宛如一幅巨大的地图。



  闭上眼睛,滑下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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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美国



  起落架与地面摩擦的瞬间,我睁开眼睛。



  仍然是白色的机舱,身边沉默不语的黑人老头,前排不断晃动的金发少女,还有舷窗外那个陌生的世界。



  美国。



  这是一场梦吗?



  似乎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等我从梦中醒来,就已飞过了半个地球。



  为什么又来了?这种该死的感觉,再度统治我的神经。就像回到十个月前,太平洋中美医院的病房,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脑海里对自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问题——我是谁?



  肌肉和关节都在酸痛,除了几次去上厕所,就一直窝在这个座位里,时间已过去十几个钟头,这样的长途飞行真是让人发疯。



  飞机在滑行后停稳,乘客们骚动不安起来,我小心地留在座位上,观察舷窗外的景色——偌大的停机坪,漂亮的候机楼,再远处看不到的地方就是太平洋。



  等到747的机舱里只剩下空乘人员,我才最后一个走下飞机。



  踏出舱门就是舷梯,加州的太阳洒到脸上,眯起眼睛扫视四周,确信无疑这就是美国!



  现在是洛杉矶的上午,虽然飞了那么久,但由于时差因素(特别是要经过太平洋上的国际日期变更线),所以我降落在美国的当地时间,居然还慢于我上飞机的北京时间!



  小心翼翼走下舷梯,第一次踩在美国的土地上,虽然是硬邦邦的停机坪,却让我感到脚底那么真实。



  这不是一场梦。



  从这一时刻开始,我要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



  现在,我还是那个可怜的高能,前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销售员,碌碌无为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失业男。



  这个叫“高能”的名字,将帮助我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高能,我是高能——心底不停重复这句话,随着乘客们坐进停机坪的电动车,来到巨大的候机楼。



  国际到达通道,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提完行李又落到最后。机场空调开得很足,许多人都穿上外套,我的额头却冒着汗珠。通关排起很长的队伍,我竟像个偷渡客般紧张。排了十分钟,才缓缓走到检查窗口——黑人大妈盯着我的脸,让我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她对着电脑停顿了半分钟,引起后面人们的不耐烦。



  难道发现我是假货?当我想要逃跑时,她却给护照盖章还给我,示意顺利通关。



  “Thank you!”



  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迅速通过海关检查,法律上来说我已入境美国。



  提着行李走出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也许还没倒时差的缘故,感到头晕眼花一片茫然。眼前那么多人匆忙走过,清一色陌生面孔,就连同一航班上的乘客都看不到了。耳边闪过飞快的美式英语,女人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小孩子们的哭闹声,中国某些公费考察团的喧哗声……



  该死的,我差点忘了来美国是干什么的!



  那位素未谋面的“叔叔”——神秘的亿万富翁高思国,我要见到他并获得信任。其他的我一无所知,就这么被送上波音747,飞越整个太平洋,来到万里之外的洛杉矶,面对成千上万个陌生人。这才发现自己像个瞎子,低着头什么都看不见,却奢望在地上找到一根针!



  想起十几个小时前,去浦东机场的路上,端木良对我说的那些话——有人会在机场接我?猛然抬头扫视四周,在那排接机的人群中,看到一块醒目的白纸板,分别用英文和中文写着“GAO NENG”和“高能”。



  高能——这名字刺激我柔软的心脏。赶快拖着行李冲向白纸板,却发现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金色头发,粉色皮肤,典型的日耳曼人种外形。穿着一身笔挺西装,但更像某种制服,还夹着一块胸牌。



  “Hello!”我紧张地打招呼,还好没把英文忘掉,“I am GAO NENG!Nice to meet you!”



  “Welcome to Los Angeles。”



  (接下来的每一句英文对话,我都用中文来表示。)



  “你好,你是常先生的人吗?”



  “常先生?对不起,我是南加州皇家酒店的司机,是酒店派我来接你的。”这家伙又端详了我一番,“你是高能先生吗?”



  酒店的司机?他在怀疑我的身份吗?我掏出护照给他看了看,在确认我就是“高能”后,司机又堆起满脸笑容:“高先生,请跟我上车,送你去酒店。”



  “谁给我订的酒店?”



  这个陌生人会不会趁机把我绑架了?记得办签证时提供的酒店预订单上,并没有这家所谓的南加州皇家酒店。



  “抱歉,我也不知道,酒店经理让我来接你的,他说费用已经有人预付了,你不需要支付一分钱。”



  有人预付?大概就是常青吧?



  一直盯着对方眼睛,读心术发现他并未说谎。



  跟着司机来到停车场,来到一辆老款豪华型凯迪拉克前,酒店专门接送贵宾的车。



  洛杉矶国际机场位于市区,紧靠太平洋海岸,一出去就是市内街道。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不放弃眼前闪过的每一个街景。不敢想象真的到了美国,刚下飞机感觉并不怎么强烈。但当车子行驶在大街上,加州阳光下的天使之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堵在路上的滚滚车流,街边大大小小的英文广告牌——这就是美国!我确信无疑地告诉自己,并非一场游戏一场梦,艰难的任务已经开始。



  “洛杉矶—长滩—圣安娜都会区,濒临太平洋东侧的圣佩德罗湾和圣莫尼卡湾沿岸,背靠圣加布里埃尔山,拥有1300万人口,是美国仅次于纽约的第二大城市,也是美国最主要的金融、科技、文化中心之一。”虽然到酒店的路并不远,但因堵车,司机还有时间聊天,“你是第一次来美国吧?”



  “哦,是的。”



  大概是我紧张的表情,还有东张西望的眼神,看起来就像进城的民工。



  “这是个自由的国家!”他一边加油门一边自豪地说,“高先生,从现在开始的48小时,我将全程为你服务,你要去的任何地方,我都会开车带你去,并且免费为你做导游。”



  “对不起,我——”



  刚想说不需要,司机就笑着说:“有人为你预付过两万美元,足够你一周的住宿与交通。”



  两万美元!算来常青已为我砸了不少钱,但与天空集团数万亿产业相比又能算什么?



  凯迪拉克带我来到目的地,没想到是四十层的五星级酒店,进入宽阔气派的大堂,服务生立即提起行李。虽然富丽堂皇,却完全没有人气,简直门可罗雀,我竟是唯一的客人!



  司机尴尬地说:“高先生,最近美国金融危机,酒店业受到很大影响,入住率也低得吓人,但我保证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服务。”



  一个经理模样的男子,笑容满面地为我办理入住手续。他的服务太过殷勤周到,以至于我都不敢掏小费给人家,怕钱给少了丢中国人的面子。可笑我在中国不过是个失业的穷光蛋,到了洛杉矶竟成为五星级酒店的贵宾。



  最后,经理拿出一张美国本地的手机SIM卡说:“高先生,这是为你预付房费的先生留给你的,请把这张SIM卡更换到你的手机上。”



  看来常青是要通过这张卡与我联系,我迅速更换了手机SIM卡。



  坐进电梯上升到四十层,也是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第一次住进这么豪华的房间,浴缸大得惊人,至少可以躺进去三个人。服务生把行李运上来了,墨西哥裔的清洁工,正勤快地整理房间。



  走到窗边才看到一幕熟悉的景色——对面山顶上排开几个硕大的字母:



  HOLLYWOOD



  好莱坞!



  对面正是大名鼎鼎的好莱坞山,站在酒店高层可以俯瞰好莱坞的全景。



  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我的怀疑,接起一个陌生的美国号码,我听到了一个沉闷的男声:“贤侄,南加州皇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感觉如何?”



  “常——常先生?”



  只有他才会叫我“贤侄”,虽然我名义上是蓝衣社社长,但现在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是,安排得怎么样?还满意吗?”



  “非常好,谢谢!”



  常青在电话里笑着说:“长途飞行辛苦了,你要好好休息倒时差。”



  这才想起我还要倒时差,否则下一分钟就要出门去对面的好莱坞了!



  “休息——休息好以后呢?要去哪里?找什么人?要做什么事?为什么我都到了洛杉矶却还一无所知,难道你安排我来美国,就是旅游观光吗?”



  “请不要着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会见到你的叔叔——高能的叔叔。”



  “我与高思国见面?你已经安排好了?在哪里?什么地方?”



  “高能,我会通知你的。”



  我条件反射似的吼道:“我不是高能!”



  “记住,你已不是古英雄,现在你的名字叫高能!”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厉,好像在教训员工,“你是天空集团董事长高思国的嫡亲侄子,也是兰陵王高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我——”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沉默片刻后屈服了,“是,我记住了。”



  “好。”常青的声音一下子恢复了和气,“晚上可以打电话给自己找找乐趣。”



  “打电话?打给谁?”



  他又是诡异地一笑:“呵呵,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这个酒店的电话内线,可以预约特殊服务,这些费用都是包含在房费里的,你可不要浪费了哦。”



  特殊服务?大概是应召女郎之类的吧,我断然摇头说:“不,不用你费心!”



  “那你休息吧,明天在洛杉矶好好玩,好莱坞星光大道、迪斯尼乐园、环球影城。记住千万不要关手机!我随时可能与你联络!再见,祝你好运。”



  放下手机,看着华丽的总统套房,仿佛被悬在高高的天上,随时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服务生送来丰盛的午餐,法国牛排与意大利红酒,同样也在房费之内。享用完这顿大餐,我整理一下行李和衣服,到浴缸里泡了个澡。氤氲缭绕的蒸汽中,浮过无数张面孔,仔细回想常青那张脸,仅仅在上海的酒店见过一面,第二次却是电脑视频,第三次在何时何地呢?



  还有一张脸,更陌生与神秘的脸,那是我的“叔叔”,父亲的同父异母弟弟,我从未见过这张脸,也极少有其他人见到过。但这张脸的背后,却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产,决定着千万人的命运。



  而我这张脸的背后呢?



  洗完澡擦干净身子,打开电视看CNN,发现今天所有的新闻,都有一个相同的头条——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破产,华尔街遭受金融风暴,全球经济陷入严重危机。



  2008年9月15日,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公司,在次贷危机的风暴中申请破产。美元和美国股指期货齐声下跌,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重挫500多点,跌幅达4.42%。标准普尔500种股票指数跌幅达4.69%,纳斯达克综合指数跌幅达3.60%,华尔街度过七年来最黑暗一日!



  一百五十八年的雷曼兄弟破产,标志着美国金融风暴已全面转化为全球性经济危机,人类历史进入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是否将重蹈1929—1931年大萧条的灾难?



  同样在美国的天空集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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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裹着浴巾躺在床上,感到后背阵阵凉风,慌张地跳起来看着身后,并没有空调的出风口。我拉了条毯子躺下,拉上所有窗帘,昏暗中沉入KING SIZE的大床。



  美国的第一天。



  梦游西半球。



  是梦吗?



  美国,洛杉矶,南加州皇家酒店,四十层总统套房。



  连续睡了十几个小时,也不知有没有倒好时差,不到凌晨三点就醒了。



  就像第一次从植物人状态中醒来,艰难地看了看窗外,洛杉矶依然在沉睡,好莱坞山上点点霓虹,远处高楼大厦闪烁灯光。



  强迫自己再闭上眼睛,半梦半醒之间躺了几个钟头,直到清晨七点才起床。我打电话要了房间服务,送来一顿美式早餐,美美地吃完这一顿,房间电话突然响了。



  原来是昨天来接我的司机:“高先生,刚才房间服务说你已经醒了,请问今天你要去哪里?我将全程做你的司机兼导游。”



  “哦——”我抓着电话想了想,走到窗边眺望酒店对面的山坡,脱口而出对面那排大字,“HOLLYWOOD!”



  十分钟后,我穿着一身休闲服走出酒店,昨天那辆凯迪拉克已经等着我了。



  真是个敬业的司机啊,我不禁夸奖了他一番,掏出十美元作为小费,不知他会不会嫌少?



  车子转过几个路口,便是大名鼎鼎的好莱坞。



  上午游客不算多,给了我许多拍照机会,司机是个好导游,一路陪伴说着奇闻逸事,好莱坞最近的八卦绯闻。司机特别介绍了中国大戏院,好莱坞的地标建筑,以前奥斯卡颁奖典礼就在此举行。不过,除了臆想的建筑风格以外,这个戏院与中国毫无关系。他陪我走了好莱坞星光大道,地上布满星星图案,一不留神还发现了成龙的名字。



  路上不停地看手机,担心错过常青打给我的电话,这也让我游览得很不尽兴。



  加州迪斯尼乐园——华尔特?迪斯尼亲手创办的全球第一家迪斯尼乐园。司机更像个小孩子,趁着为我做导游的机会,也能自己大玩一把,怪不得一大早就等着我。走过“美国大街”,来到“明日世界”,两个男人坐太空轨道车,玩了星球大战。在“幻想世界”看到睡美人城堡,也是所有迪斯尼乐园的标志。在“动物天地”的飞溅山冲下瀑布,经过有趣的“米奇卡通城”和“冒险世界”,亲身经历印第安纳琼斯的探险。最后就是新奥尔良广场,那座大鬼屋吓不倒我,司机却吓得脸色煞白。



  乐园里客人不多,果然是经济萧条景象。司机说最近酒店生意很差,他之前已在家歇了一周,听到经理安排任务,兴奋得睡不着觉,否则下个月就要被裁员了。



  手机始终都没有动静,难道常青胸有成竹?让我在洛杉矶逍遥自在一天一夜都不担心?



  下午,马不停蹄地前往环球影城,争取在入夜前游览完。刚进园区司机就接到电话,酒店经理打给他的——说有一张写着我的名字的飞机票,刚被送到酒店前台。



  写着我的名字的飞机票?自然就是“GAO NENG”!



  立刻中断环球影城的游玩,从大猩猩金刚的世界跑出来。司机也只能失望地摇头,恋恋不舍地与侏罗纪公园告别,载着我飞速开回酒店。



  一路上忐忑不安,捏着手机犹豫不决,终于大着胆子给常青打了电话——昨天接到的那个座机号码,没想到却是个公用电话!看来常青故意的,不让我发现他的行踪,也不让我主动跟他联系,亏得他煞费苦心了。



  回到酒店是下午四点半,经理将机票交到我手里,果然写着“GAO NENG”,目的地是一长串我看不懂的地名,不知是哪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经理拿来一份带有中文的美国地图,指到美国西部深山之中,这才看到一行中文——阿尔斯兰州,马丁?路德市。



  常青要我飞到阿尔斯兰州马丁?路德市?这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甚至怀疑美国是不是有这个州?



  经理说:“确实有阿尔斯兰州,但我没去过那里,也很少有人去那个州。”



  果然是个鬼地方!再看机票上的起飞时间:2008年9月16日18点30分——不就是今晚吗?



  又看了看手表,我只剩下两个小时,这架航班就要起飞了!



  该死的常青,怎么给我订的这种航班?早就该把机票给我了,要是没有接到电话,百分之百要误机了!



  “现在去机场还来得及!”



  看到我在酒店前台发呆,经理提醒了我一句。



  “Thank you!”



  迅速回到总统套房,把所有行李收拾好,再以光速冲回前台退房。经理也希望我快点走人,反正多余的房费也不会退还。



  还是那辆老款凯迪拉克,带着我驶往洛杉矶国际机场。正好是堵车的点,司机在车流里钻来钻去,幸好距离机场也不太远,半个多钟头就送到了。



  下车时给了司机二十美元小费,他站在候机楼门口说:“上帝保佑你,一路平安!”



  难道这一路会不平安吗?我飞奔进候机楼,迅速办理登机牌托运行李,焦急的排长队通过安检,一路小跑找到登机口。



  刚好开始登机!真是一分钟都没浪费,跟随乘客们进入机舱。



  目的地阿尔斯兰州马丁?路德市,距洛杉矶一千多公里,美国西部最偏僻的州,飞机也明显比国际航班小很多。等到舱门关闭等待起飞,还有一大半座位空着,要么是经济危机影响了乘客,要么那个什么马丁?路德市,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地方,我陪着一群精神病人飞行。



  即将关闭手机之时,忽然响起令我尴尬的铃声,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号码——常青。



  低头轻声接起电话,果然听到那个神秘的声音:“贤侄,你就要起飞了吧。”



  “是,怎么现在才打给我?”我满腹怨气,却又得压低着声音,“常先生,你昨天就该给我飞机票了!”



  “吉人自有天相,我算到你运气超好,一定不会误机的。”



  我运气超好?想起最近几个月来的厄运缠身,真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对不起,你的判断是错的。”



  “听好了,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已在十分钟前抵达马丁?路德市。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们将在今晚九点左右见面。”



  “今晚?这么快?”



  实在没有想到,原以为要在洛杉矶游荡两个月,今晚就要和高思国见面了?



  “没错,你和高思国将单独见面!记住你的名字叫高能,是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唯一的侄子,也是兰陵王高氏家族最后的男性继承人!”



  飞机即将起飞,空姐大妈过来催促我关机,我只能抓紧手机说:“记住了!”



  “贤侄,今晚如果能成功,赢得你的叔叔高思国信任,你将成为这个星球最富有的人!”



  这句话令我心头一阵狂跳,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常青就严肃地说:“机场会有人接你的!祝你成功!再见!”



  电话挂断抬起头,空姐大妈正严厉地看着我,只能连声说着“Sorry”关掉手机。



  滑行进入跑道,舷窗外的夕阳渐渐没去。我紧靠椅背剧烈颤抖,这样的紧张并不是因为起飞,而是那个从未曾谋面的“叔叔”。



  飞机离开洛杉矶机场,冲向西部广袤的夜空,也带着我飞往想象中的云霄。



  这个星球最富有的人?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飞机上的液晶电视,播放今晚的新闻——华尔街金融风暴持续动荡,继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富兰克林银行也宣布破产,持有该银行40%股份的天空集团遭受重创。美国第三大银行——天空银行,天空集团的全资子公司,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不知什么原因,拥有全球数万雇员的天空银行,未被纳入政府的七千亿美元救市计划。除了金融的重大损失,作为集团支柱的能源产业,受到原油价格下滑的巨大冲击。从最高每桶147美元,下跌到现在的100美元,估计年内会跌破40美元!天空集团在美国本土、拉美、非洲、中东等地拥有大量油田,石油业务出现巨额亏损。外界纷传天空集团危在旦夕,很可能步雷曼兄弟之后尘,届时无异于又一场全球经济大地震。



  大多数人还在睡觉,只有我戴着耳机看新闻,心脏怦怦乱跳。如果天空集团这次没有挺住,不要说美国,远在中国分公司的前同事们,大概也得领失业保险了?值此大厦将倾之时,我为何万里迢迢飞来做炮灰?难道高思国决定与我见面,是为天空集团的生死存亡?



  胡思乱想之间,耳膜疼痛难忍,透过舷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下面两道灯光带。几分钟后,飞机降落在一片黑暗之中,广播说已抵达目的地——阿尔斯兰州首府马丁?路德市。



  走下舷梯,发现所有人都换上外套或毛衣,只有我还穿着衬衫。夜空中袭来阵阵冷风,一下子把我冻得浑身发抖。有个美国大妈提醒我一句:“小伙子,这里是西部的落基山区,海拔超过几千英尺,气温比西海岸的洛杉矶低很多,特别是晚上要小心着凉。”



  倒霉的是外套都在托运行李内,我只得紧紧抱着自己肩膀,跟着大家跑进电车。远处依稀亮着几盏警示灯,后面似乎是连绵群山,传说中的落基山脉?美国的屋脊?阿尔斯兰州就好像中国的青藏高原?



  总算进入候机楼,像中国的三线城市,不消几分钟就能走完。几乎看不到工作人员,乘客们也稀稀拉拉,当地人穿着打扮很是古怪。破烂的通道散发臭味,卫生间更像中国的火车站,这就是美国一个州的首府?



  哆嗦着取完行李,赶快拿出毛衣与外套穿起来,感觉就像上海的深秋。走到机场出口,生怕漏掉来接我的人,但连一个接机的鬼影都没看到!这下真的不知所措了,起飞前常青对我说什么来着——今晚九点高思国会与我见面,再低头看表,已经八点三十分了!



  心急如焚起来,还剩半个钟头,我却依然站在机场傻等。



  “高先生?”



  听到有人用中文喊道,我一开始还没反应,但“高先生”不就是我吗?



  回头一看是个中国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长相却相当猥琐。他穿着一身昂贵西装,提着一个名牌皮包,颇有美国华裔精英的味道。



  “你是?”



  他向我伸出了手,用相当流利的汉语普通话问:“是高能先生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始终保持着警惕,“我们见过吗?”



  “我见过你的照片。”



  他的手仍然向前伸着,我只能与他握了握手说:“请问你是哪位?”



  “我姓吴,是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先生的秘书。”



  “啊,你是高——”忽然意识到不该直呼高思国其名,立即改口,“你是我叔叔的秘书?”



  “是,高思国先生说你是他唯一的侄子,他听说你已经来美国了,特意飞到马丁?路德市来与你见面。”



  “他真的已经在这里了?”一下子让我兴奋异常,“什么时候见面?”



  “Now!”



  一分钟后,我跟着吴秘书走出机场,钻进一辆福特商务车,显然是在当地租的车子。



  西部的夜色寒意逼人,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载着我驶入城内。看着车窗外的马丁?路德市,几乎所有商店都关门了,除了路灯看不到任何灯光,大概这里的人都早睡早起。让人难以置信,这里就像中国西部的小县城,堂堂世界前50强天空集团大老板,为何要跑到这种鬼地方与我见面?难道看中这里的偏僻,交通闭塞,信息不通,不会被财经媒体跟踪?想想天空集团正在金融危机的风口浪尖,高思国谨慎小心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我这个早就被公司裁员的小销售员,又有何德何能让大老板对我刮目相看?仅仅我身上“高能”两个字?兰陵王家族最后的男性血脉?或者兰陵王家族的秘密,要比天空集团的生死更重要?



  这座城市果然小得可怜,十几分钟就横穿全城。黑夜中看不清两边街道,只记得他在一栋楼前停下了车。



  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昏暗路灯照着一栋破旧的公寓楼,总共只有五层高度,在落基山下的夜风中,似乎随时可能倒塌。马路对面有一栋同样的公寓楼,再往外就是荒郊野外,一条公路伸向无边无际的西部,隐隐可以听到郊狼的呼唤。



  吴秘书诡异地笑了笑:“高先生,不,是老高先生,正在这栋楼的513房间等你。老高先生想与你单独见面,所以只能你一个人上楼,我会一直在楼下等你的。”



  老高先生?自然就是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而我就是“小高先生”了,不知这老少两位高先生的见面,到底是要解开兰陵王的秘密,还是拯救天空集团的命运呢?



  “我一个人上去?”



  面对我恐惧的语气,吴秘书斩钉截铁地说:“是,如果还有第二个人,就算我陪着你,老高先生也不会见你。”



  干吗弄得疑神疑鬼?反正关于高思国,我不知道的秘密还多着呢。



  最后看了一眼吴秘书,他向我点点头说:“时不我待!”



  时不我待!



  抛下最后一点疑惑,我快步走进公寓楼。楼道内呼啸着冷风,就连电梯也是摇摇欲坠,住这的大概都是些穷学生,或者偷渡进来的非法劳工。



  坐电梯来到五楼,迎面一条走廊,两旁几扇紧闭的房门,安静得就像太平间。缓缓向前走去,感到呼吸越来越压抑,好像那些房门随时会打开。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不是来美国之前做的那个梦吗?



  “513……”



  轻声念出门上的牌子,天空集团全球CEO,身价万亿美元的高思国,就在这扇不起眼的房门里等我?忽然有些犹豫,偌大一个美国,数不清的五星级酒店与高级会所,再不济也有天空集团的度假基地,为何偏偏选在这个美国的“青藏高原”,这栋藏污纳垢的破房子里呢?



  手脚战栗着敲响房门,未曾想根本就没锁过,一碰房门就打开了。这更让人感到蹊跷,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轻轻叫了两声:“Hello!Hello!”



  但门里丝毫没有反应,我犹豫了两分钟,再看手表已经九点整了。



  回想楼下吴秘书的那句“时不我待”——不能再等了!



  蹑手蹑脚地走进513房间,多年后回想起这晚的决定,不知是深深的悔恨,还是命运的注定?



  屋里亮着白色灯光,进门是不大不小的餐厅,却没有任何厨房用品或餐具。家具全是最简单的,也没有什么家用电器,看起来没有住人的迹象,怕是长期空着的房子。



  只有一样东西像刀子扎进我的眼球。



  其实,它就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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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餐桌上有一把刀子,像是切菜的刀具,还带有一些红色污迹。刀子下面压着一张白纸,写着一行小小的英文字母。



  我疑惑地拿起餐桌上的刀子,才看清下面白纸上的小字——



  DAY DREAM



  白天的梦?白日梦?如果要译为中国的成语,那就是“想入非非”!



  我在对什么想入非非?对天空集团的大老板高思国,对这个万亿身家的财富帝国,对改变自己命运的梦想!在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梦想能见到自己的“叔叔”,梦想自己真的就是高能,梦想能够欺骗并得到某个人的信任。



  DAY DREAM!这八个字母仿佛一张大嘴,对所有这些白日梦的妄想大声嘲笑!



  低头看手中的刀子,却发现那红色污迹并不一般,放到鼻前嗅了嗅,居然有股血腥味。



  难道是新鲜的血迹?五根手指全都僵硬了,竟握着刀柄无法放松。



  高思国!难道高思国被人杀了?



  我慌乱地冲进里面房间,果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胸口已被鲜血染红,似乎是刚刚被杀的!



  天空集团全球CEO在神秘房间遇刺身亡?



  来不及想象明天全美各大新闻的头条,我俯下身来想要看清楚,至少得知道我的“叔叔”长什么样吧?也许他还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我还有希望救他?却不想脚底被一把扫帚绊倒,刹那失去重心倒在了他的身上。



  糟糕!



  我的脸摔在他还未变冷的头上,正对死者瞪大的眼睛,还有惊讶得张大的嘴巴。



  他死了!



  这个中年华裔男子,心脏被人用一把尖刀扎碎,而这把尖刀就在我的手中。



  唯一的错误——他不是高思国,不是我的亿万富豪的“叔叔”,不是那个掌握着无数人命运的男人。

  虽然,我从未见过高思国的脸,我却认识眼前这张死者的脸。



  他是常青!



  是,我认得这张脸,第一次在上海的美洲大酒店,第二次在郊外仓库的电脑视频里。



  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一度对他充满仇恨,又一度对他寄予妄想。



  就是这张脸!一手操纵了蓝衣社,操纵了改变我的脸的阴谋,操纵了改变我的命运的行动,操纵了我来美国与高思国见面的计划。



  常青,是他给了我飞机票,让我从洛杉矶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马丁?路德市,让我跑到这个房间冒充侄子与叔叔见面。



  我见到的不是那位传说中神秘的“叔叔”,而是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常青!



  常青死了!死在我踏进这个房间前不久,被人用一把尖刀捅穿了心脏。



  我的手指更加僵硬,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只剩下满眼鲜血,像被泼到自己脸上。



  一切理智都已丧失,墙壁剧烈摇晃,整个大地陷于震动,难道世界末日已然降临?走投无路地冲出房间,只想离常青的尸体越远越好。



  我跑回白色的走廊,飞奔到电梯前刚想摁按钮,没想到电梯门居然自动打开了。



  地狱之门?



  电梯里走出两个戴着大盖帽的制服男子,一个黑人一个白人,这黑白双煞看到我的模样,当即拔出手枪对准我的脑袋。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面对两个用枪指着我的警察,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全是血迹,手里依然牢牢握着那把杀人的尖刀!

[ 本帖最后由 云雾飞舞 于 2010-6-15 09: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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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15 09: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审判



  You have the right to remain silent. Anything you say can and will be used against you in a court of law. You have the right to have an attorney present during questioning. If you cannot afford an attorney, one will be appointed for you.



  ——Miranda warning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法庭可以为你指定一名。



  ——米兰达警告



  我有权保持沉默。



  沉默……



  仰头对着潮湿的天花板,一只蟑螂缓缓爬过,忽然有些羡慕这小动物,无论它在什么肮脏地方,至少要比我自由与幸福很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铐,将双手牢牢绑在一起。我已换上一身蓝衣,屁股下一张破旧的椅子,三面阴暗的墙壁,另外一面是警察局的大办公室。当中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传来刚被抓的抢劫犯的叫嚷声,还有黑白双煞得意的大笑,这下他俩可立下了大功一件。



  终于,紧锁的防弹玻璃门被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白人进来,小心翼翼地坐下打量我一番才说:“高先生,你会说英语吗?”



  “会!”这是十个小时以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你是法庭给我指定的律师吗?”



  “是,我是史密斯律师。高先生,你很可能被指控犯有一级谋杀罪,现在请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告诉我。”



  “我没有杀人!”



  “好的,能否说得更详细一些?”



  “对不起,我只能说我是一个阴谋的牺牲品。当我走进房间时他已经死了,随后我就被警察发现。”



  “但你手里握着一把刀,经检验就是导致受害人死亡的凶器,还有你的身上有大量死者的血迹,这些都是对你很不利的证据。”



  我咬紧着牙关:“我没有杀人!”



  “高先生,你认识死者吗?”



  我当然认识常青,但怎么解释我与常青的关系呢?是古英雄与常青的贤侄与世伯?还是高能与蓝衣社的世代仇敌?现在杀人嫌疑犯是高能,不是那个背负着使命的古英雄!



  “对不起,无可奉告。”



  “高先生,我对你的态度很遗憾,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是来帮助你的,你应该告诉我一切。你的护照显示,两天前你刚从洛杉矶入境美国,也是你第一次来美国。我也查询了你的签证资料,显然你还没来得及开始考察。”



  又一个要命的问题,所有的签证邀请都是常青帮我办的,现在他已躺进了停尸房,而警察认为是我杀死了他,除非他能死而复生,否则谁都说不清楚。



  看到我一直不回答,律师继续问:“高先生,能否告诉我,你来美国的真实目的?否则,陪审团很可能认为你来美国就是要谋杀常青。”



  我来美国的真实目的?以高能的身份与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见面,但是我可以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吗?就算说了会有人相信吗?高思国根本就不在那个破房间里,连他的鬼影子都没见到!谁会相信堂堂的美国亿万富翁,会在马丁?路德市这样的鬼地方,与一个中国的穷小子见面?就算我说自己是高思国的侄子,可谁又能为我证明呢?



  “不,我不能说,但我来美国肯定不是来杀人的!”



  “很抱歉,如果你不能说出原因,我为你辩护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小小的房间内气氛很是僵硬,大概他平时的服务对象,也仅限于付不起律师费的小偷强盗,像我这种动机不明的杀人嫌疑犯,也让他一筹莫展。



  还是我先打破僵局:“请告诉我,为什么当我刚要离开时,警察就出现在了大楼里?”



  “有人拨打911报警,说那栋楼的513房可能发生命案。逮捕你的两位警察,在两分钟内赶到案发地,正好碰到你浑身是血拿着刀子冲向电梯。”



  “是谁打电话报警的?一定是那个人陷害我的!”



  “不知道,是个匿名电话,来自楼下的公用电话亭。警方判断也许是有人在楼下,听到了死者被杀的惨叫。”



  “可是没人看到我杀人!”我低头用中文对自己说,“我没杀人!”



  “高先生,所有证据都对你非常不利。警方检查过死者的手机,发现他生前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就是你的手机号码!”



  没错,在洛杉矶起飞之前,我才接到常青打来的电话,这通电话也成了我的杀人证据?



  “毫无疑问,你一定认识死者,你们的最后一次通话,确定了他所在的位置,所以你就到马丁?路德市来找他了。”



  这话好像已经断定我是凶手了,我不禁发怒道:“你是辩护律师还是检察官?”



  “对不起,我说的是警方手中的证据,这些证据很可能决定陪审团的意见。还有,法医已完成了对死者的检验,死因是心脏被锐器戳穿,凶器就是你手中的尖刀,死亡时间在昨晚二十一点左右——你被捕之前十分钟,警方认为你完全具备作案时间与条件。”



  “住嘴!”



  我仰起头盯着律师的眼睛,直接看到了他的心里话——



  “中国人,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没办法为自己解释,连编个谎话的勇气都没有。大概死者生前与你有仇,你骗得了邀请函与签证,飞到美国来杀人报仇吧!”



  读心术……



  “史密斯先生,我想要更换辩护律师。”



  不需要再犹豫了,我不能让这位律师先生,把我“辩护”到电椅上!



  律师的脸色一变:“高先生,我是法庭指定的律师。”



  “前提是我没有钱请律师,其实我可以请到最好的律师。”



  “好吧,既然你不需要我了,那我先告辞了,请保重!”



  当他打开防弹玻璃门,我却喊了一声:“等一等,我有权利打电话吗?就打一个电话!”



  律师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眼神感到恐惧,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独自被关着,回想噩梦般的昨晚——在那栋鬼楼似的公寓,我发现常青死在血泊之中,当我慌乱之中冲向电梯,却被两个警察抓个正着。他们用枪指着我的头,并把我的双手铐起来,向我宣读“你有权保持沉默……”的米兰达警告。



  于是我保持沉默,既然这是我的权利。



  大批警察赶到凶案现场,当我被押解到楼下,却再也见不到所谓的“吴秘书”。只有我的行李留在路边,与我一同被送回警局。



  没错,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一个当代版的“白虎节堂”事件!



  一路上没有说话,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怎会出现在凶杀现场?因为打酱油路过吗?



  警方认为我不会英语,关进这间小屋以后,除了给我送两次牢饭,就再没来审问过我。孤独地度过漫漫长夜,直到今天清晨,才有这位指定的史密斯律师姗姗来迟。



  突然,一个警察进来打断了我的回忆:“律师说你要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



  “给你三分钟,只准打一个!”



  警察把我带出小屋,来到隔壁的一张桌子前,让我戴着手铐打电话。



  想了十秒钟,我拨通了一个中国的手机号码。



  不是妈妈,而是另一个女人的手机。



  她的名字叫莫妮卡。



二十四小时后。



  美国,阿尔斯兰州,马丁?路德市。



  不再是警察局的小房间,我被转移到州立看守所。经过一番可耻的检查,与抢劫犯和QIANG奸犯关在一起。我拒绝与任何人说话,即便是那些狂躁凶残的家伙,新人通常会挨他们的拳头,或者遭到更悲惨的侮辱。



  然而,我的沉默让“室友”们感到害怕,从一个惯犯的眼睛里,读心术发现:“这个中国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他会不会有武功?像李小龙那样,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把我打个半死?”



  感谢香港功夫电影,他们居然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一直蜷缩在床铺上,在半睡半醒之间,度过了被捕后的第二夜。



  清晨,有个狱警打开房门,叫着我的名字说:“高能,有人来看你!”



  我困惑地走出班房,来到探望室,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等着我。



  又是那张混血的面孔,栗色波浪的长发,丝绸之路上的眼睛,还有那个神秘的名字。



  “莫妮卡!”



  是她,不是做梦!一个昼夜之间,就像从一千年前,穿越时空来到我面前。



  当我的双手还在僵硬,她已将头埋在我的怀中,像只小动物一样剧烈起伏。



  这样更令人心魂荡漾,心跳几乎要冲破150,耳根子烫得发红,又不敢真正抱紧她,因为狱警始终站在旁边,还有头顶正对的摄像头,这些眼睛让人无地自容——我是一个囚犯!



  突然胆怯起来,连轻吻一下的勇气都没了,只能和她一起颤抖。她的眼神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惜,却什么话都没有。与以往的吵吵嚷嚷相比,莫妮卡此刻的沉默,才让我感到真正的恐惧。她不是自称无所不能样样神通吗?怎么回到了她的美国,却变得如此一筹莫展?如果连她都无法救我,那么麻烦可真就大了!



  这回轮到我先说话:“你……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来了?”



  “接到你的电话是上海的半夜,我立刻订了第二天清晨的航班,从上海飞往洛杉矶。同时订好洛杉矶飞往马丁?路德市的航班。当中几乎没停过,就从洛杉矶来到这里。”她回头看看土里土气的狱警,“这也是我第一次到阿尔斯兰州。”



  “莫妮卡,我对你这么重要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有些失望:“你说呢?”



  “对不起。”



  “你不是可以看到我的心里话吗?你看不出来吗?”



  我现在才发觉,读心术只能读出思维与情绪,却读不出非理智的感情,因为心底的感情无法用语言形容,也无从感知其语言。



  “我——不知道。”



  “你在想究竟是你对我这么重要,还是你对我背后的人这么重要?原来我也有读心术?”



  莫妮卡让我无地自容,我索性正视她的脸,那双美丽的混血眼球:“你背后的人?是谁?”



  “就是前天晚上你想要见却未能见到的人!”



  她终于亲口承认了!



  前天晚上,我被当做杀人犯而被捕的晚上,我想要见却未能见到的人,正是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



  “谢谢你,我一直在等待你的这句话。”



  “好,就算我欠你这句话,古英雄。”



  “对不起,我在这里叫高能。”



  “我不管你到底叫什么!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背后的那个人,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你——你为什么看不起自己?”



  也许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夜,看到镜子里的我开始,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自己过!



  我不想在狱警的面前太激动,转换到更重要的话题:“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



  “你相信我是无辜的吗?”我的脸无比严肃,又补充了一句,“仅凭我的一面之词。”



  “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是遭人陷害的,从我刚接起你的电话,我就确信无疑——你是一个巨大阴谋的牺牲品!”



  读心术对这种思维看得一清二楚,莫妮卡的眼睛告诉我,这就是她所想的真心话。



  “巨大阴谋。”我难过地点点头,在她面前显露脆弱,“没错,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大到让我们都无法想象。”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等我回答继续道,“因为,你知道只有我才能救你!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除了我。”



  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



  原本我来美国的一切,都依靠常青的安排,却没想到千里迢迢过来,却是来发现他的尸体!该死的是,我还被当做杀死他的凶手!这个时候能去找端木良吗?大概他也以为是我干的吧,毕竟他知道我从心底厌恶常青,正好趁着去美国的机会干掉他。我还能给谁打电话呢?难道要告诉妈妈我成了杀人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只有莫妮卡有可能救我,如果她仍然对我感兴趣。



  但我真的信任她吗?



  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将为你聘请最好的律师,不惜任何代价为你洗清冤屈。”



  “时间到了!”



  狱警走过来,粗暴地将我从莫妮卡面前拖走。她嘴唇颤抖着看着我,像一尊欧亚草原上的古老雕塑。而我就像待宰的羔羊,被拖入深不见底的监狱深处……



  这一晚。



  我仍在看守所保持沉默,这种令人恐惧的沉默,让我成为嫌犯们眼中的异类。没人敢来招惹我,尤其当我用狼似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家伙。有人说我是香港来的职业杀手,也有人说我是旧金山华人黑社会的,更有人说我是某个传说中的变态杀人狂。



  囚室整夜难以入眠,除了防备黑暗中的惯犯,脑中回想几十个小时前的一幕幕场景——到现在为止我没对任何人说过,究竟是在行使“米兰达权利”,还是对真相感到胆怯?这是自己性格中的一贯弱点,害怕别人不相信我的话,害怕被当做一个无知的白痴,居然编造这种拙劣的谎言,为杀人罪行开脱?



  西部高原的夜异常寒冷,白天可以眺望落基山脉终年不化的积雪,相比洛杉矶已是两个世界。后半夜越来越难熬,躺在单薄的床上瑟瑟发抖,天亮才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我梦到了常青。



  案发的荒凉公寓楼内,昏暗的白色走廊,他独自摇晃着向我走来。直到近前才看清他一身蓝色风衣,高高的衣领竖着掩盖两颊,中间隐藏一张惨白的脸,僵尸般深陷的眼窝。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腐尸臭味,似乎有蝇蛆自眼睛爬出来,胸口溢出大摊黑色血液,紧接着又凝固成污渍……常青越近就越让我窒息,感到空气中有一只大手,紧扼我的咽喉。



  “不!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你!”



  在睡梦中叫喊起来,大概也是我在这间囚室说的第一句话。



  奇怪的是梦中的世界还在继续,并未回到凌晨的看守所,眼前还是公寓楼的走廊,蓝衣包裹的常青看着我,发出嘶哑的低音:“记住你的任务!”



  真被这个老家伙彻底雷倒了!雷得我在梦里迎风凌乱!他被人捅死变成鬼魂,却还惦记着那该死的任务!



  我对着常青的僵尸喊道:“告诉我,是谁?是谁杀了你?”



  “是他!”



  “他是谁?”



  “是他!”



  我讨厌这种无意义的重复:“最后问你一遍,如果你还是不告诉我,那就下地狱去吧!”



  “是他!”



  不幸的常青依然在重复,于是我飞起一脚蹬到他身上,把他从五楼窗口踹了下去。



  趴到被砸破的窗口,只见一条蓝色风衣的影子,被风卷入黑暗的荒野,转眼消失无踪。



  感觉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早就该送常青下地狱了,是哪位朋友代替我做了这件事呢?



  唯一倒霉的是,这件事被嫁祸到了我的头上。



  梦,醒了。



  睁开眼睛,铁窗外已是黎明,有个嫌犯恐惧地看着我,大概听到了刚才的梦话。显然我在梦里说的是母语,他们不可能听懂我的话,故而对我更加又惊又怕。



  至于梦中常青的僵尸形象,恐怕是他躺在验尸房里的真实样子吧?想象法医用解剖刀切开他身体和内脏的情景,竟让我有了一种快感,就像我在梦中将他踢下楼去。



  不,猛地摇了摇头,我怎会有这样一种欲望,残忍而嗜血的欲望?就像包裹常青的一身蓝衣——蓝衣社,那才是我原本的归宿?难道以前的古英雄,是表面像个温驯的绵羊,到黑夜却变得无情的恶魔吗?



  白天。



  莫妮卡又来探监了。



  一身黑色套装,CHANEL镶钻墨镜,掩盖乌黑的混血眼睛。一个中年白人男子跟着她,提着公文包,穿着笔挺的西装,目不斜视地走进看守所。



  看着她身边的男人,我把激动的情绪收敛起来,严肃地用英文说:“你好,请问你是?”



  “乔治·萨顿。”



  他严谨地与我握了握手,莫妮卡摘下墨镜说:“高能,萨顿先生是美国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当然也是价格最为昂贵的,他打的官司99%都是赢的。”



  “99%?”我皱起眉头,用汉语轻声问,“可是——莫妮卡,为什么你的表情那么阴沉?”



  她迅速转过脸去,躲避着我锐利的目光,用英语对萨顿律师说:“请你和他说吧。”



  “你好,高先生,我作为你的辩护律师,将竭尽全力为你服务,也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好,我能申请假释吗?”



  “我已向法官提出了假释申请,莫妮卡女士愿意付出100万美元的保释金——这将创下阿尔斯兰州的最高纪录。但非常遗憾的是,假释申请被法官驳回了,因为对你的指控是一级谋杀罪,而且警方提供的证据很充分。抱歉!法官的态度很坚决,他说你是持商务签证入境的外国人,很有可能趁机潜逃,所以不准假释。”



  听律师说完啰里巴唆一大堆话,结果还是得洗干净屁股蹲牢房,我愤愤地握紧拳头。不过莫妮卡愿意为我付100万——美元,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啊:“好吧,那我就继续和那些QIANG奸犯、抢劫犯关在一起,反正我也是个杀人犯。”



  “高先生,今早我刚接手你的案子,请给我时间熟悉案情和证据。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会赢,但以我多年的经验,我有信心为你打赢官司!”



  我暗暗瞥了一眼莫妮卡,她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我只能苦笑道:“但愿如此。”



  “让我们研究一下案情吧。”

[ 本帖最后由 云雾飞舞 于 2010-6-15 09: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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