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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国境线上的诡异往事---1985年,我在新疆阿尔泰山淘金子---传统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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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0-8-9 08:53: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年初的时候看新闻,说是新疆雪灾,十几个淘金客困在深山里,危在旦夕,最后被解放军的陆航直升机救了出来。且不必说飞行员多么技术高超,英勇无畏,单是看着电视里对那些获救者的采访,都让我万分的感慨唏嘘。因为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和他们一样,是一个大山里的淘金客。
  
  那个年月,在北疆的山沟里淘金子,是吃了大苦,遭了大罪,当然,钱也挣了不少。然而比黄金更可贵的是回忆,当年的那段经历,差点把我小命都搁进去,实在是永生难忘。
  
西方十九世纪的“淘金热”催生出两座以“金山”命名的城市,一个是美国的旧金山(圣弗朗西斯科),一个是澳大利亚的新金山(墨尔本)。
  
  其实在东方,也有一个蒙古语中的“金山”,就是位于中俄蒙哈四国交界的阿尔泰山。那里自古盛产黄金,自唐代以来,官采、民采千年不绝,清末民国达到鼎盛。
  
  新疆解放之后,管制加强,淘金业一度萧条。但到了1980年,政府关于砂金私人开采的规定逐渐放开,几年之内,疆内疆外的淘金客怀揣一夜暴富的梦想,再次如狂潮一般涌入北疆。
  
  而我,就是那几万淘金大军中的一员。
  
记得那是1985年,春节刚刚过完,我就跟着大哥坐上了西去新疆的火车。车厢里的人都在聊天,而我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风景,心绪却颇不平静。想的最多的,不是接下来几个月的淘金生活,而是之前一个月发生的事。
  
  如果想知道什么叫多事之秋,当年的我家绝对是极好的例子。
  
  一个月之内,连办了两场丧事,父母几乎同时去世,一家四口转眼只剩一半。而在那之前,本在上大学四年级的我,因为一时冲动闯下大祸,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我永远忘不了那年除夕,别人家都在噼里啪啦放爆竹,只有我们家静悄悄的,灵堂都没撤,我和大哥在爹妈遗像前含着泪干坐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大哥递给我支烟,沉声说:“爹妈都不在了,留在家也没意思,跟我去新疆吧。”
  
  大哥起初是知青,后来混上工农兵大学生回城上学,毕业后分配到新疆的一个地质队工作。改革开放后,各个单位离职下海的人很多,大哥也辞了工作,干起了淘金。
  
  他怕老人担心,淘了几年金一直没对家里说,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不干地质队了。吃惊过后,问淘一年金子能挣多少钱。他伸出两根指头,说挣俩彩电没问题。我心里一动,只想了不到一分钟,就点了点头,说我去。
  
  要知道八几年的时候,社会还比较封闭,像我这种被学校开除的,先不说找工作上班,光是转户口、转粮食关系之类都够人烦了,所以觉得去新疆也不失为一个出路。而那时我父母一个月工资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块,一台彩电就得两千多,一年俩彩电,换谁都心动。
  
  但现在回想起来,假如能预知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就算一年一百台彩电我都不会去。毕竟生命才是第一位的,不然有命挣钱没命花,就算有再多的钱,还不全是白搭。
那时铁路慢的出奇,从我家乡到乌鲁木齐要走将近一个星期。出了嘉峪关,越往西人烟越少,戈壁茫茫,沙漠无边,延绵不绝的山脉躺在天际,广袤苍凉的景色让我的心胸为之一宽,抑郁的情绪也随之慢慢舒展开了。
  
  旅途苦闷,我带了本书看,是杰克•伦敦的小说集,讲的是美国人在阿拉斯加淘金的故事。我问大哥在新疆淘金是不是都跟书里写的差不多,他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没说话。
  
  小说没几天就看完了,在车上跟人瞎聊,时间一久话题也说的差不多了。正闲的抓耳挠腮,正好瞅见大哥包里有两个硬皮小册子,我拿出来翻开一瞧,竟然是日记,看日期都是他以前干地质时写下的。
  
  虽说是大哥东西,可毕竟是隐私,我一方面觉得不太好,可又忍不住好奇,就趁着他人正在厕所,飞快的扫了几眼。可一看之下,探险故事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个问题:日记的字里行间,到处是红笔做出的记号,打钩画圈,整句整句的波浪线,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好像被老师改过的作业。
  
  我心里纳闷,可没来及继续研究,本子就被大哥一把夺了回去。他指着我一顿臭骂,说不经允许怎么能乱翻东西?火气之大,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自知理亏也不敢争辩,更不敢问他干嘛那样写日记,跟复习功课一样,学古代人吾日三省吾身么?
  
  一路无话,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在乌鲁木齐下了火车,又辗转坐了将近半个月的长途汽车,才来到了北疆阿勒泰地区下边的一个县。那时公路远不如现在的好,我又有些水土不服,几天里被车颠的根本吃不下饭,一吃就吐,苦不堪言。
  
  到了县城,当地大大小小的旅馆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淘金客住满了。下车前大哥就有交代,说到了这儿须说普通话,即便人家知道你是口里(新疆把内地叫“口里”)来的,也得装成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内地带来的香烟也不能再吸,得改抽新疆特产的莫合烟,老金客们和当地人都是抽手工卷的莫合烟,如果你抽机器卷烟,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来的,铁定受欺负。
县城不大,可鱼龙混杂,城中心有个玩气枪射击的小摊子,那地方就像老电影里的地下交通站,来往的淘金客们在那里碰头联络,交换信息。大哥留了个信儿,说是要找几个有经验的淘金客搭伙进山,我们垫本钱,到时候不算工钱,边淘边分金子。
  
  淘金这活儿一两个人也能干,但是效率很低,所以淘金客大多是结合在一起。我们开出的条件不错,所以一天不到,就有人找上了门。
  
  最先来的是个敦实汉子,个儿不高,可又黑又浑实。他和我大哥原先就认识,叫武建超,是个放出来的劳改犯,淘金有些年头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还当过兵,基建工程部队,七十年代在内蒙和新疆搞水文地质钻探,只不过后来犯了错误,就被抓进去了几年。到底是什么事,他没细讲,好像和女人有关系。
  
  第二个来的是个老头子,山羊胡老长,长的精瘦。说自己是甘肃人,叫王甜水。建国前就在新疆淘金子,五零年解放军进疆之后剿匪平乱,他因为跟土匪有点瓜葛,也被抓了。关在宁夏的采石场劳改了二十多年,直到文革结束了,政府才想起把他放出来。出来后发现世道全变了样,他又不会干别的,只能再来新疆淘金,赚个养老钱。
  
  我们起初嫌他年纪太大,不想要他。他说自己会看风水找金苗,大哥笑笑,说自己以前是干地质的,找金子用不着别人。他又说自己摇金斗子是把好手,不像现在的毛孩子能把金子全晃到水里去,这才让大哥点头收了人。
  
  我看着那俩人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劳改犯还不行,一口气来了俩。往后天天跟他们一起干活,怎么能放心,估计连觉都睡不好。
  
  偷偷跟大哥讲了我的担心,却被他笑话没出息。问我一般人谁会到这鬼地方淘金?就算是我自己,也只是个连肄业证都没捞到的大学生而已。来淘金的大多是在内地过不下去的盲流、刑满释放人员,或者压根就是逃犯。这号人光棍一条,无牵无挂,越是这样反而越能混,他认识几个本钱很大的金老板,都是劳改犯出身。
  
  之后又来了几个河南人,农村的,大多是第一年来淘金,什么都不懂,就是年轻有把力气。看着找齐了十个人,大哥觉得够了,一起谈了具体的分成条件,立下字据。
  
  接下来,我们十个人又坐着一星期才有一趟的长途车,来到了一个更偏远叫“四牧场”的地方。名字是牧场,其实是个乡镇一级的行政区划。下了车,大哥指着极远极远处的群山对我说,那就是阿尔泰山。
四牧场也挤满了淘金客,我们住在当地农户腾空的牛棚里,味道颇不好闻,不过已经比那些露宿街头的强了不少。剩下的几天主要是采购工具和粮食。溜槽、毛毡,金斗子、橡皮水裤,钢钎,十几副铁锹和十字镐,上百公斤的白面还有不少油、盐、砖茶,全堆在一辆架子车上。新疆跟口里不一样,买粮食都是论公斤称的,这点让我印象深刻。
  
  东西刚采办好,大哥说今年淘金的人比去年还多,得先上山探路占地方,领着甘肃老头儿和一个河南人先走了。让我和武建超在牧场守着,等他们捎信儿下来,再带着人和东西进山。
  
  我本来也想跟着去,却被大哥揪到一边骂了一顿,问我懂不懂什么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让我留在后边是为了照看东西,那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交给别人不放心。
  
  在阿尔泰山淘金,一般初春冰雪刚开化,探路的人就要进山踩点,之后大部队跟进,扎下营盘干上半年,大概在十月份大雪封山前就得撤出来。北疆冬天雪太大,山里呆不了人。除非有些大老板发现了富矿怕被别人占了,才会雇人留在山里过冬看场子,第二年回去继续淘。
  
  新闻里那些被直升机救出来的淘金客,我猜可能是在山里坚守的人,为了一个月几千块钱,却险些送了命。
  
  窝在牛棚里苦等了一个多星期,山上终于送下信儿来。因为牧场离真正淘金的地方还有一二百公里,我们当天下午就租了辆手扶拖拉机,向大山进发。

[ 本帖最后由 云雾飞舞 于 2010-9-6 18: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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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0 07:4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这一段么?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10-8-10 12:03: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月的北疆,仍然朔风刺骨,拖拉机沿着戈壁滩上的砂石路“突突突”的往前开,一路带风,刮在脸上像小刀一样。我们几个人穿着棉袄棉裤挤坐在晃晃悠悠的车斗子上,缩着脖子抄着袖,不停地流鼻涕。武建超爱喝酒,拿出随身带的装酒皮囊,给我们一人灌了几口,挡挡寒气。
  
  有个河南小伙子却兴奋地要死,说等淘金赚钱了,他也要买一辆拖拉机。新疆的农业机械化程度一直很高,而那时的内地农村,几万人的公社才有一两台拖拉机,包产到户分了地,有钱人家也顶多买头小驴儿,也怪不得他眼红。
  
  戈壁滩看似空旷,其实交通线比较固定。我们走的砂石路是条牛羊踩出来的牧道,所以一路上看遇到了不少拖家带口,赶着畜群转场的哈萨克牧民。我大学念的是畜牧兽医,虽说没能毕业,但看到这延续千百年周而复始的游牧生活,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拖拉机速度不快,天黑时才完了一半的行程,晚上要继续赶路,第二天早上才能到达淘金的河谷。其实新疆人相当忌讳赶夜路,不过那拖拉机师傅没办法,如果他当天下午不走,而是等到早上出发,那么用上一白天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后,晚上就只能独自一人开车回去,还不如七八个人一起走夜路安全,好歹人多有个照应。
  
  那大师傅怕我们夜里睡着了从车上掉下来,说带了个收音机让我们听。可等他把收音机拿出来,全把我们吓着了。心说新疆人用的东西就是剽悍,这哪里是收音机,这根本就是个军用收信机,只不过接着电瓶,又安了个外放喇叭。旋钮一拧,“啪”得响了一声通了电,频道是原先找好的,稍微调了一下,里边就传出了《三套车》的音乐。
  
  奔驰在荒凉的戈壁上,喝着冷风,吃着干粮,欣赏着悠长深沉的俄罗斯民歌,倒也是别有风味。曲子一首接着一首,正听得入神的时候,却突然没声儿了,静了一会儿之后,“突突突”的发动机躁音中,一个低低的女声缓缓地说道:“这里是莫斯科广播电台,这里是莫斯科广播电台。”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我一激动差点被干粮噎死,边咳嗽边骂道:“妈的,莫斯科,苏联电台?”阿尔泰山北边就是苏联,那军用收信机的功率又强,收到苏联电台倒是一点不稀奇。只是自从1960年中苏交恶起,苏联电台就算是敌台了,尤其是这种针对中国的汉语电台。 “文革”那些年谁要是偷听敌台,是要被当做特务抓起来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拖拉机转了一个大弯拐进了一个小山坳,突然头一歪,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我心不在焉,差点被巨大的惯性甩下车,其他人也差不多,骂骂咧的问怎么回事,结果抬头一看,顿时眼前的场景被惊呆了——
  羊,全是羊,前方不远的小路上,白茫茫的一大片挤满了羊。拖拉机昏黄的车灯下,全是层层叠的羊头和羊背,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没听说过大半夜赶羊堵路的,司机师傅把火一熄,气急败坏的跳下了车,打着手电,扒开羊群上前边找人理论。而发动机的声音一停,羊叫声就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狗吠,因为羊实在太多,本该断断续续的“咩咩”声响成了一片。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子浓重的羊骚味,大家几乎同时捂上了鼻子,皱着眉头互相望着,一时摸不着头脑。武建超喝了口酒,砸吧着嘴嘟囔了一句:“这事不对劲。”
  
  其实不光他,是人都会觉得这事不对。我学过这个的我知道,羊在夜间视力差,很容易走丢,所以没人会在晚上放牧。而当时已经是夜里十点(新疆与内地时差两个小时),牧民早该找地方搭临时毡房休息了,牧道上绝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羊。况且这些羊全是挤在一起,站着不走,这就更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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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1 07:3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终究奔涌归浩瀚 分享,辛苦了,+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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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09: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一会儿,司机带着一身骚臭回来,身上粘满了羊毛。对我们说前边堵着三四家牧民的羊,一共好几千只。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太阳落山前就这样,不管谁家的羊群走到这儿,就跟当兵的被喊了“立定”似的,齐刷刷的站着不动,背对着太阳乱叫唤,怎么赶都不走。马和骆驼也一样,狗也不听话,总之全乱套了。
  
  我们问那怎么办?司机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牧民们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都傻了,不过好在羊都在那儿站着,没一个乱跑的,倒不用担心丢。
  
  羊群不但把路挡了个严严实实,还站满了两边的山坡,拖拉机开不过去,没有办法只能等。我顺着车灯看过去,发现一只只羊果然全是头朝东,嘴里吐着哈气咩咩叫,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
  
  我们都在拖拉机上坐了大半天,浑身又僵又冷,既然一时没法往前,就索性跳下了车,活动活动手脚。别人都抽烟聊天,而我是第一次来新疆,看什么都新鲜,就把司机的手电要了过来,走远了几步想瞧瞧周围的情形。
  
  可没想到只是这随便一看,还真看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
不远处的山坡上,矗立着一个很不自然的小山包。我本来只是拿着手电毫无目的地四下乱照,可光柱扫过那地方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那山好像是硬生生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周围都是比较平整的山坡,只有它孤零零的高出一块,显得很突兀,而且是尖尖的三角形,跟这一带圆头的秃山很不搭调。
  
  我正想再走近些看个究竟,武建超却从后边把我叫住了,说天黑不太平,别到处乱跑。我说那个小山包看着挺奇怪的,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顺着我的手电筒一看,哈哈笑说那不是什么山包,是一堆石头,天亮了就能看清楚了。
  
  我又问那是不是蒙古人的敖包,《敖包相会》我倒是听过。他却摇头,说敖包虽然也是一堆石头,但没这么大,而且上头插得有幡。说完把手电抓了过去,用手电指了几个更远的地方给我看。光线很弱,不过还可以分辨出那是几块立着的长条形块石,歪歪斜斜的站在山坡上。
  
  我说不就几块石头么,又怎么了?
  
  他却告诉我那些其实都是石人,上边有刻出来的人脸和衣裳,跟那个大石堆是一起的。类似的石人和石堆不光新疆有,他以前在内蒙也见过,据说外蒙和苏联也有不少。应该是古代少数民族留下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倒是不知道。
  
  我还想靠近了再瞧瞧,武建超却一把将我拉了回去,说他凡是到了这种有石头人的地方,心里就会阴测测的不舒服,老感觉要出事,叫我别瞎跑。
  
  我觉得人家也是好意,就乖乖没去,回到了拖拉机那儿,给他递了支烟,他推开了没要,说自己只喝酒不吸烟。我又问他羊群之所以全堵在那儿不走,会不会也跟这些石头人有关?他却说那倒不会,新疆春天羊赶雪,牧民春秋两季转场都要走这条路,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我还想再说,却见他冲突然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别出声。我跟着一愣,这才猛的意识到周围的气氛很不对头。因为,刚才除了我们俩,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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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09: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人说这本书是南派三叔写的,如果是坑,大家别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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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09: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一群人本来正热热闹闹的聊天,却不知怎么的,会突然一下安静下来。
  
  我当时的感觉也差不多,所有人好像同时闭上了嘴,只有那台收音机还在不知趣的唱着歌。冷场了将近半分钟,才听见一个河南人轻轻说了句:“你们听见没有?羊,好像不叫了。”
  
  他只是把大家都已经发现的事实讲了出来,岂止是乱糟糟的羊叫声停了,狗也不出声了,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就像约好了一样,同时收了声。甚至连收音机里的音乐也没有了,只剩下了“咝咝”的电流声。
  
  那河南人一句话,只怕把他自己也吓着了,又小声问:“咋,咋啦?恁为啥不说话?”可是除了“咝咝”作响的收音机,没人回答他。大家都屏气凝神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什么事发生,可究竟会发生什么,却谁也不知道。
  
  时间仿佛也跟着慢了下来,周围静得可怕,我能很清楚的听到身旁的人因为紧张咽唾沫的声音。
  
  可突然间,一阵阴风吹过,收音机里原本平静的静电声变成了调台时的那种“喳喳啦啦”的刺耳噪音,调子拐着弯儿时高时低,仿佛有人在捏着旋钮来回乱拨。
  
  那声音不算大,可吵得人心里发慌,头皮发麻,我脑门上不自觉的渗出了汗,武建超的脸色很不好看,怒冲冲的骂道:“把那东西关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声音乱了差不多两分钟,又渐渐变得清晰。可当我真正听清楚之后,脖子根儿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有个同伴说了句“妈呀”,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周围似乎变得更静了,而喇叭里传出来的,全是羊叫一样“咩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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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1 09: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都只是一点,看着不带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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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09: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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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09: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是收音机串台了?可随便哪个广播电台,也不会把羊叫声放进节目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了,面面相觑,想从别人那里找到答案,只是漆黑的夜里,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听着收音机里那颤巍巍,又有些失真的羊叫,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个让自己都脊背发凉的想法:说不定实际上那些羊还是在拼命的叫着,只不过它们发出的声音,要通过收音机才能播放出来。
  
  见仍然没一个人动,我咬咬牙,硬着头皮爬上了车,可刚伸出手要去关收音机,那声音却忽然停了。我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羊群的方位又忽然“哄”的响了一下,武建超反应最快,手电筒立马照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急忙大喊:“上车,快上车,羊跑过来了!”
隆隆的蹄声由远而近,站在地上的几个人手忙脚乱爬上车。只是这一会儿工夫,羊群就冲到了跟前,在拖拉机前一分为二,接着又像洪流一样奔涌而去。四周变成了羊的海洋,而我们站立的车斗子则是一片孤岛。
  
  然而真正让人感到害怕的是,我们仍然一声羊叫都没听到。那些平时没事就喜欢叫两声的动物,现在全像哑巴一样,只知道闷不作声的向前跑。有些因为速度太快,还撞到了拖拉机的车斗子上,震得“嘭嘭嘭”乱响,让人的心也跟着狂跳。
  
  几个人围着年纪最大的武建超,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建超却骂了一句:“干嘛都问我?他妈的,我也不知道!”
  
  看着一只只羊默不作声狂奔而去,我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受,觉得这群东西,或许已经连动物都算不上了,他们不但没有感情,没有思想,而且连本能和天性都没有了,只会毫无意识的站和跑。
  
  刚想到这里时,一只羊被别的羊挤得险些跳上车,我满心厌恶,一脚把它蹬了下去。然而腿还没收回来,我就猛的愣住了,因为就在刚才,那只羊竟然轻轻转过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受,只知道那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发现羊的眼睛很可怕。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在大城市上下班高峰时汹涌的人潮中,或者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如果你不小心碰了别人一下,他们转头来看你的时候,用的就是那样的眼神。
  
  我当时只知道害怕,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说不清楚。直到很多年之后,一次无意中翻开曾经的大学课本,这才让我猛然想明白。
不知道有谁注意过,对于大多数动物而言,我们只能看到他们的眼珠,却看不到眼白,倒不是说动物没有眼白,而是因为它们的眼白是黑褐色的,与虹膜的颜色相近,很难区分开。
  
  但我却清晰的记得,那只羊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甚至连眼角的小红肉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那不是一个动物该有的眼睛,那样的眼睛只属于人,也就是说,那羊长了一只人眼。
  
  足足过了五分钟,最后一只羊才从我们车旁跑了过去,几家牧民骑着马,呼唤着牧羊狗,急急忙忙的追羊去了。被几千只羊蹄子激起的灰土荡起老高,混着骚味久久没有散开。
  
  我们几个人咳嗽着,七嘴八舌讨论刚才发生的事,说什么的都有。可还没讲说几句,天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把我们的说话声全盖住了。
  
  紧接着又是“轰隆隆”的几声巨响,好像磨子雷一样,震得人耳膜发疼。大家先同时一愣,接着不由自主都站了起来,循着声音分辨着滚雷的方向。
  
  然而一看之下,我们却更加惊异的发现,远处的天,竟然在这时亮了。
如果说发疯的羊群给人的感觉是诡异,那么半夜里忽然亮起来的夜空,就只会让人震惊了。
  
  其实当时的情景,说是天亮了也不准确。因为那既不是白天时的万物普照,也不是电闪雷鸣时的天地一片通透,更不是星光月影,鬼火磷焰。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可能用所谓的“霞光万丈”来形容才比较贴切。
  
  西北方的群山背后,漆黑的夜空里,放射出极为刺眼的红光,但不是朝霞或晚霞的那种红,而是鸡血一样的红色。而且随着那种滚滚的雷声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炽烈,似乎是早已落山的太阳不满意自己当天的离场,正蒙着红色的盖头,想再次从西边爬出来一样。
  
  附近的山峦和半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玫瑰一样的颜色,而先前所看到的石堆、石人,包括拖拉机和我们自己,也笼罩在那妖异的红光下,在地上拉出一条条长长的诡异影子。
  
  大风“呼啦啦”的刮了起来,我们却浑然不觉,只是被那神奇的天象所震慑。如果谁能在那时给我们照张相的话,一个个肯定都是直愣愣瞪着天,张大了嘴,面容呆滞,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同伴们像是慢慢回了魂儿,傻傻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苏联人帮越南人报仇来了,从北边扔原了子弹炸我们?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武建超骂了一句放屁。
  
  我当时真希望自己是个摄影师或者画家,这样就能在惊叹之外,把眼前雄奇的景象拍下来或者画下来了。退一步,哪怕是个作家或者诗人也好,那些人瞅见个破月亮都能写出《静夜思》或者《荷塘月色》,如果能让个大文豪把我眼前的景象用文字描绘下来,再抒发抒发感情,托物言志一下,肯定又是一篇传世之作。
  
  然而浪漫的诗情画意没能继续多久,脚下的拖拉机的一阵剧烈晃动,把我的思维瞬间拉回现实。我下意识的蹲了下来,隐隐感觉到不对,紧接着感觉又晃了一下,排除了自己头晕的可能之后,脑子里猛地蹦出两个字——地震。
我喊了一声,带头跳下了车。脚一落地,马上就感觉到地面的晃动,起初是左右摇,接着又是上下的拱,让我更加肯定是发生了地震。
  
  天上的红光把地面映的很亮,也用不着手电筒,我一脚高一脚低的跑开了,同时心里琢磨,这是在野外,不用担心房倒屋塌,附近只是些低矮山岭,也很空旷,所以只要别震到地上裂口子的程度,就没什么大碍。于是我跑到了个开阔些的地方就停下了,扶着膝盖喘气,回头一看,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那时候之所以这么冷静,还要归功于唐山大地震。经历过的人都知道,76年地震之后,可谓是全国各地紧张动员,搞得像政治运动一样,家家户户要搭防震棚,各街道、单位和学校都开了很多学习班普及防震知识,我就上过这种课。当时离唐山大地震还不到十年,给人的印象太深刻,所以脑子里还一直有根弦儿绷着,事到临头才没有慌乱。
  
  而且从意识到地震开始,我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这前前后后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了。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出了点事只知道害怕,不会用脑子想,亏自己还算上过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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