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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池散人作品《暖冬故事坞》(脑洞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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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4-3-2 09:23
  • 签到天数: 79 天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0-6-1 10:00: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巫师的秘密》

    第一章 一场车祸


        双腿瘫痪后,孟焕的脾气变得躁怒无常,因为一道菜有点咸,会突然把碗碟摔得粉碎;因为盘旋在耳边却驱赶不走的蚊子,而砸碎卫生间的玻璃门……

        孟焕忘不了,三年前的那一场车祸。

        酒驾的他开着那辆红色保时捷,与逆行而来的骑着电动车的老头儿发生了剐蹭。

        慌乱中的他,向右猛打方向盘,车子飞出护栏,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

        豪车的安全配置使他保住了一条命,却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往后的人生只能坐在轮子上度过了。

        “该死的老东西……”

        孟焕每晚睡前都会重复这句话,他把问题都归结给死去的老者的身上。

        那个趴在保时捷风挡玻璃上,下身被车子与树挤烂了的老人,是孟焕的梦魇。

        “该吃饭了,孟总”

        负责照料孟焕起居的黄姨,今年55岁,来自东北,孟焕出院后便将她雇佣来专门侍奉他。

        孟焕出事之前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当然现在他仍然名气不减。

        产业有妻子来继续打理,他依旧很有钱。

        “放那吧,我吃不下。”

        孟焕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摆钟,已经晚上八点了,老婆还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他实在是没心思吃饭。

        当初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他的妻子也应该有同样的感受吧……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寂静的大厅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是的,那是黄姨的手机铃声。

        “喂……”

        “是吗,那太好了!”

        “嗯……谢天谢地!”

        …………

        孟焕叼着烟卷,有些怨责地望着现在阳台前低声接电话的黄姨。

        他见证了黄姨的表情由愁转喜又转愁的全过程。

        “明明发生了好事,你愁啥?”

        孟焕忍不住对挂了电话后唉声叹气的黄姨发出了提问。

        “我儿子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了!”

        黄姨抿了抿眼角的泪花,激动地说道。

        “什……什么?”孟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

        一个因眼角膜病失明二十多年的人,眼睛竟然恢复了。

        这怎么可能……

        接下来黄姨告诉了他一件荒唐无比的事。

        她和巫师做了交易,筹码是自己余下的十五年阳寿。

        “巫师?阳寿?”孟焕冷笑着摇摇头,“别开玩笑了,你们农村人整天净相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孟焕示意黄姨去给他煮一杯咖啡,但奇怪地,黄姨拒绝了。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要回家,这月工资我不要了,对不住了。”

        黄姨愁眉不展地解下围裙,又习惯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无论孟焕在后面骂得多么难堪,她都没回头。

        他的家人陆陆续续地带着酒气回来后,孟焕坐在轮椅上,把这晚发生的事,不厌其烦地和每个人都复述了一遍。

        “保姆有都是,明天我再给你雇来一个。”

        所有人的回答,都出奇的一致。

        夜深了,孟焕也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个最美好的梦——自己的腿恢复了知觉,他兴奋地在海滩上来回奔跑。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宁愿相信黄姨的儿子病情的好转是医学奇迹。

        可笑的尊严,让他在黄姨关门的那一瞬间都没好意思再深入了解一下这件“荒唐”事。

        这件小事如流星般,短暂地划过孟焕心头。

        直到一年后,一次偶然的对话,从黄姨远房亲戚的口中,孟焕得知了黄姨早已去世了的消息。

        “肺癌,发现就已经是晚期了……”

        孟焕受到的震撼是无法名状的,任他再坚定,此刻也只剩瞠目结舌了。

        他试探地从那个亲戚口中打探关于神秘巫师的事,但那亲戚看上去并不知情,就连黄姨儿子的眼睛恢复了的事都不知道。

        压抑在心底那份对正常生活的渴望让孟焕几近疯狂,他不能再忍受身有残疾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通过那个远房亲戚提供的线索,孟焕找到了黄姨的儿子,冯博。

        冯博经营着一家盲人按摩馆,这是他前半生的主要经济来源,虽然眼睛回复了光明,但他别无所长,只能继续装瞎子混口饭吃。

        以前是睁眼瞎,现在是睁眼装瞎……

        在佣人的搀扶下,孟焕趴到了按摩床上,他示意其佣人们都退到门外守着,把脸埋在床头的凹槽处,全身放松,慵懒地说道:

        “开始吧,手重点儿,我吃劲儿。”

        冯博不答,施展指法,按压着孟焕肩膀处的穴位。

        “咔哒咔哒……”

        在安静的环境下,床头计时的闹钟指针跳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黄姨……走了多久了……抱歉,这事儿我最近才听说。”

        他明显地感觉到冯博的双手颤动了一下。

        “你的眼睛……现在感觉怎么样?”

        孟焕压抑着情绪,故作镇定地问道。

        对方不答……

        “重见光明的感觉一定很棒吧?”

        终于,在他背上按压的手指停止了动作。

        “你看……”孟焕双手撑住床,支起上身,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冯博,“看我这两条废腿,再不帮帮我,它们就要烂了!”

        冯博冷漠地看着孟焕,眼中有光。

        孟焕深吸一口气,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真的!!!

        对健全的渴望,让孟焕再难压抑自己的情感,吃力地转身,朝冯博方向爬。

        “哐当……”

        孟焕狼狈地摔到地上,把床柜上陈列的工具与摆设碰洒了一地。

        他又哪里顾得上这种,满头是血地爬向冯博。

        “我都知道……都知道……求你带我去见巫师,我愿意用一切去换自己的这双腿……”

        孟焕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屋外的门被佣人们推开了。

        “孟总,您没事儿吧!”

        一个佣人急切地问道。

        “都她妈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孟焕对这帮破坏了氛围的脓包彻底无语了,他把所有情绪,都歇斯底里地发泄在他们身上。

        一众人又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孟焕转过头,双唇颤动起来,又欲渲染气氛。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

        冯博叹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求求你……只要你肯带我去见巫师,这……这卡上有五百万,都归你了!”

        孟焕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丢到床上。

        整整五百万的诱惑,冯博根本抗拒不了。

        “我只管带你去见,最后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钱我都要拿……”

        冯博幽幽地说道。

        “这是自然。”

        孟焕干脆地回答。

        只要能恢复健康,他愿意付出所有,但现实真能如他所愿吗?神秘的巫师会提出哪些条件?

        当然,孟焕的因果业障,得他自己去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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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 签到天数: 79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6-1 10: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老巫师的要求


        事不宜迟,车子一路朝着冯博指引的方向进发,行至傍晚,一行人来到一处深山脚下站定。

        “车子行不通了,改步行吧,你们不要来,我背着他走就行,你们要记住在凌晨三点以后,每隔二十分钟按一次车喇叭,每次五分钟,切记!”

        交代完眼熟后,佣人将孟焕放到冯博的背上,二人朝朝山上走去,孟焕发现冯博只是一味地往山里钻,头都不抬,他不禁在心中泛起了嘀咕,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天黑得早,二人行不多时,林子里便已伸手不见五指了。

        “兄弟……这也没个光亮,咱……咱怎么……”

        孟焕见冯博在黑暗的山岭中走走停停,张口问道。

        “嘘!别……别说话,听!”

        冯博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什么,孟焕屏息凝神,这深山之中的声音不少——风声、树叶的沙沙声、各种飞禽走兽的叫声……

        冯博又上路了,他拐直线走直角,他的脚下没有路,前方也不需要方向。

        就这样走走停停,翻山越岭地行了大半个夜晚,当熟睡中的孟焕被冯博唤醒之时,他猛地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草织的席子上。

        借助屋内昏黄的烛光,他环顾四周,墙壁上挂着许多兽皮兽骨,还有各式各样的面具,彩色的粗麻绳在屋顶处胡乱地打着结,想一张大蜘蛛网,而这张“蛛网”下用细线悬挂着许多风铃,每个风铃下皆挂着一张黄纸。

        这是哪里……

        “狸婆婆,他醒了,我在门外候着,你们聊吧。”

        顺着冯博目光的方向,孟焕注意到在屋子西北角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佝偻的老者。

        老者头戴羽毛冠,身披兽皮,系五彩绳,而最惹人注意的是,她脸上的那张可怖的面具——瘆人的白色脸盘上,两颊血红,眼睛细长向上挑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这分明是一张狐狸脸!

        “狸……狸婆婆?”

        老巫师不言,只是透过面具直勾勾地盯着他。

        “婆婆,求求你,求求你治好我的腿,我……我知道规矩……交换……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咯咯咯”

        老巫师的喉咙处发出诡异的声响,像骨头摩擦的声音。

        “用命换可以吗?我手下有都是人,你要多少年阳寿,我都可以给你,都可以给你……”

        “不行……”老巫师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尖锐刺耳,“要用你至亲作为筹码来交换,记住,是至亲!”

        老巫师笑了起来,一声响胜一声,吓得孟焕惊慌失措,额头冷汗涔涔。

        “你想好了吗?说吧,还交易吗?”

        少顷,老巫师止住了笑声,问道。

        孟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连忙应道:

        “交易,当然交易,你要多少年阳寿,我媳妇的都给你!”

        “呵呵……阳寿我已经不缺了,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给你……”

        “眼睛……我最近有点老花眼了,我需要一双鲜活的双眼来替换!”

        老巫师阴森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孟焕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他万万想不到老巫师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

        孟焕有些踌躇了。

        “你走吧,别打扰我休息。”

        老巫师也不废话,下了逐客令。

        “换!换换……”

        孟焕想到了前几天夜里,从老婆手机里翻出的她和别人露骨的微信聊天记录……

        没什么好犹豫的,贱女人该死!

        孟焕心一横,他受够了忍气吞声的生活,受够了只能做一个废人的感觉。

        我愿意,不就是亲人的双眼吗,我挖来给你。

        “好吧……”,老巫师站起身从头顶风铃上扯下一张黄纸,丢给孟焕,“签了状纸,带着完整的两个眼睛,三天内来找我,你的腿自会痊愈。”

        长期压抑的生活让孟焕失去了精明商人应有的理智判断,急忙在黄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按个手印,用你的血。”

        老巫师冷冰冰地说道。

        孟焕微微一怔,心下一横,咬破了大拇指,再名字处按下了个红色手印。

        “行了,你走吧。”女巫师一挥手,“剩下的交给我。”

        女巫师把冯博唤进来,示意他带着孟焕离开。

        冯博背着孟焕刚欲出门,身后又传来了女巫的声音:“千万不要违约,你的命已经抵押给了神灵,拿不来眼睛,就会取你的命。还有,出了这个门就千万不要回头……”

        出了女巫师的茅草屋,周遭的世界已由暗黑色变成了蓝黑色,冷风一吹,困意袭来,待孟焕再睁眼时,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下午两点,好久没睡得如此踏实了,是因为有了希望的缘故吧?

        这条残废了的腿,真的能复原吗?

        …………

        回到家后,从佣人口中得知,他的妻子这几天都没回家,孟焕冷冷地笑了,直道没事。

        赶走了佣人后,孟焕给子女们打了电话,确定他们最近不会回家后,又给妻子打了个她不得不回家的电话。

        坐在电动轮椅上望着落地窗外那美丽的夜景,孟焕突然释然了……

        “今晚回家吧,聊聊离婚的事儿。”

        所有财富都归你,我只要一样东西……

        很划算吧?

        …………

        物业帮忙换好了门锁之后,孟焕又找到了冯博,和上次一样,相同的时间来到山脚下。

        “你们把车开走吧,这次只能我俩去,你们等电话就可以了。”

        佣人们对此事毫不知情,他们看了一眼孟焕,后者点了点头,三个人便驾车离开了。

        和上次一样,冯博背着孟焕,走走停停,只走直线拐夸张的弯,不避树不躲沟。

        孟焕想要记住路线,可记着记着就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兄弟,辛苦了,等我腿好了,我再多给你点儿钱!”

        孟焕感觉到冯博后背已经湿透了,有些激动地说道。

        “不用,你给的已经足够多了。”

        冯博喘着粗气说道。

        孟焕康复在即,不禁心神愉悦,话也多了起来:“还有嫌钱多的吗,五百万真不算事儿,兄弟,这钱花的值啊。哎……想想哥这一辈子,经历过太多了,记得刚包活儿那会儿,出了一档子事,那楼啊……”

        “嘘!别说话……”

        “咋?”

        “你说话我听不见。”

        “听不见什么?”

        “乌鸦,老巫师住在乌鸦叫得最欢的地方。”

        …………

        这一路孟焕怎么都睡不着了,终于,在深夜十分,二人赶到了目的地。

        老巫师坐在一个窄木桌前,用一根针挑着蜡烛的棉芯,蜡烛发出忽明忽暗的黄光,老巫师身后的影子,似在墙壁上跳舞。

        “东西带来了吗?”

        老巫师问道。

        “带来了,带来了!”

        孟焕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而这红色塑料袋中,装着一对被血染红的眼珠子!

        老巫师接过这对眼珠子后浑身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愈抖愈烈……

        “孩子啊,我的儿啊,你的眼睛有救啦,咱们家的仇也都报了!”

        老巫仰头哭喊着,手里紧紧攥着这个红色塑料袋。

        “妈!我的眼睛真的能好吗?”

        “能,一定能,我的儿啊,咱们有钱有眼睛,一定……一定治得好!”

        孟焕颓倚在床头,脑子里似同时引燃了无数的炸药般轰隆作响,眼前一阵阵眩晕。

        这个声音,这个不再伪装了的声音,孟焕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孟焕瞪大了通红的双眼,低吼道:“黄姨!”

        “呵呵呵……”

        老巫师发出了一阵冷笑,她缓缓摘下面具……

        没错,此人正是黄姨!

        终于……得偿所愿!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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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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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乌鸦冢

        黄姨的丈夫叫冯德贵,他生前是孟焕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一次在维护楼外消防通道护栏的时候,他透过窗户撞见了孟焕老婆孙蕊和情人的约会。

        老实忠厚的老冯只是瞥了一眼,便臊得满脸通红,移开了视线。

        可就是这一眼,便要了他的命……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冯依旧上他的班,他没把这一切当回事儿,但孙蕊却每日如坐针毡,她生怕自己这点事情败露了,孟焕一定饶不了她。

        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老冯……

        通过她几日的细心观察,一个计划便产生了。

        在距离他们家小区一个红绿灯的距离处,有一个转盘路段,老冯头儿每天上下班都骑一辆电动车,他不懂交规,所以每次都会逆行,这样会快很多。

        冯德贵一直都认为这段路就该这样走。

        好在由于交通重新规划,新路段竣工后,这个转盘往来的车辆被分流了,每天来往的车辆不多,几乎都是附近小区的居民。

        没有人能想到,孙蕊设计了一个局,她计划让情夫在冯德贵下班回家之时,制造一场车祸,了结冯德贵的性命。

        造化弄人,孙蕊还没等实施这个计划,她的丈夫便阴差阳错地抢先“下了手”。

        孟焕一家自认为“理直气壮”从始到终都交给律师去处理,连当面道个歉都不肯。

        冯德贵在外打工,黄姨在家务农,他们勤劳节俭一生,只为多攒点钱。

        他们听说,国外有一种手术能通过换眼角膜来使冯博所患的这种眼病得到治愈。

        这对可怜的老人算过了,他们这样干下去,七十岁之前能攒够一大半,剩下的把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变卖了,再问亲戚借一些,也许能攒够。

        但冯德贵的突然离世,让这个梦想彻底破灭了。

        孟焕一家手段通天,到头来黄姨连一句道歉都没得到。

        冯博开始自暴自弃,终日饮酒痛哭,没了希望让人绝望。

        这是他三十多年的梦啊,数着日子,一天天的捱,最后……

        终于,黄姨和冯博哭干了泪,淬心成钢,煮血为汤。

        二人在山里搭了茅草屋,黄姨带着冯博日复一日地走着这进山的路线。

        积年累月,冯博熟悉了地形,盲人有一个优点,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记住了都能找得到路。

        但双目失明的他也只能走直线,拐直角。为了方便冯博定位,黄姨在茅草屋旁喂养了一群乌鸦……

        万事俱备,在孟焕家蛰伏许久,取得了孟焕的信任后,所有计划便按部就班地实施了起来。

        以眼还眼,是最公平的报复。

        …………

        几天后,孟焕的子女们陆续从国外回来,发现家里换了锁,联系不上双亲,便报了警。

        门被打开后,众人看到了躺在惨死家中,被挖去双目的孙蕊。

        警方发现孟焕划走了一大笔钱,孟焕被确定为嫌疑对象,他的计划是准备双腿好后逃跑到国外。

        看上去很冒险很冲动的行为,但对孟焕来说,这一切都值得去交易。

        一个精明的商人,能落入这种圈套,是缘于他对正常生活的向往,渴望蒙蔽了他的双眼,即便他发现了些许破绽,也都不愿细想。

        他怕自己的梦碎了,他不愿回归到没有盼头的生活之中。

        现实世界中,每天都有如此之多的人,被拙劣的骗局所骗,所谓的保健品和发财梦,无外乎都是被骗者的心心念念得到的“回响”罢了。

        若干年后,有人无意中在深山之中发现一件茅草屋,屋内床上躺着一具白骨架,身上的肉都被吃腐肉的乌鸦啄光了,旁边桌上有一张泛黄了的纸,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杀妻者孟焕

        还有一枚血指印。

        茅草屋的上空,终日盘旋着一大群乌鸦,它们在等待着下一个贪婪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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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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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牛蹄诡话》

    第一章 老吴校长


        声明:本故事中出现的地名和人名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吴良村扶着锄头,勉力直起身子,酸痛感却自腰间迅速蔓延全身,瞬间让他动弹不得……

        此时的他看上去像是一座扭曲的雕塑。

        良久之后,酸痛感渐消,他自嘲了一通后丢下锄头,又抓起搭在脖子上的那条已经发黑了的黄毛巾,狠狠地抹了把脸。

        六月底的东北,中午日头也毒辣得紧。

        吴良村今年59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眼大而有神,白发较多。

        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仅凭外表,没人能看出他是巨旺乡牛蹄村村小的校长。

        当然,这是他的最后一任,因为过完这个酷热的六月,他和他的小学都将“退休”了。

        村小学仅剩的12名学生,再开学时,就都转到乡中心校去上学了。

        40年前,吴良村以一名民办教师的身份,来到牛蹄村任教以来,他便将自己毕生的精力,都倾注在这片土地上。

        学生数从最初的一百多号人,到如今仅有十二人,吴良村见证了牛蹄村小学被时代淘汰的全过程。

        吴良村弯下腰,把攒成一堆的杂草抱了起来,蹒跚着朝停放在花池前面的垃圾车方向走去。

        “老吴,忙着那?”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军,56岁,牛蹄村村长,身材高瘦,是吴良村的棋友。

        “忙哩,下棋的话,晚点再说吧!”

        吴良村没回头,一股脑的把一抱野草,丢进垃圾车中。

        “哈哈……今儿个咱来谈正事儿来了,我来给你引荐个人……”

        吴良村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过身。

        他看见一个穿着西服的肥胖秃顶中年男子,跟在叶军身后,手中拎着两瓶好酒,正朝自己咧嘴笑着,一颗金色的门牙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地泛着耀眼的光,晃得吴良村有些睁不开眼。

        “这位是?”

        吴良村并没有理会胖子递过来的,那个佩戴着镶嵌大块绿翡翠的金戒指的右手,转过头问叶军道。

        叶军心知这位老友傲劲儿又上来了,忙抓起吴良村的右手,搭在胖子的手上道:

        “这位是县里来的郭老板,跟咱家有点亲戚,带来认识一下他吴大爷……”

        “吴大爷你好,我叫郭峰,老早就听我叔念叨过您老人家,今天总算见到真容了……”

        胖子见缝插针,满脸堆笑地奉承道。

        咧开他那厚厚的嘴唇,像极了一条八哥犬。

        “你还是叫我吴校长吧,说吧,来找我有啥事?”

        吴良村冷冰冰地说道。

        郭峰尴尬地收回了手,说道:

        “吴……吴校长,给您带了两瓶好酒……”

        说话间,郭峰又把拎着两瓶酒的手,递了出去。

        “戒了,心脏不好,真不用这样……”

        吴良村伸出双手,连连推脱。

        “这……”

        郭峰尴尬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叶军。

        “老吴啊,你就收着吧,人家大老远来的……”

        叶军忙打圆场,脸上堆着笑,说道。

        “既然有事,你就说吧,我也没啥本事,能帮的一定帮,帮不了的我也没办法,至于这酒……”

        吴良村指了指郭峰左手拎着的那两瓶酒,继续说道:

        “我真的戒了。”

        是的,三十年前的一件事,让他彻底戒了酒。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秘密。

        有的秘密似窖藏老酒,愈久弥香。

        有的秘密似阴暗沼泽,不可踏足。

        你若尝试去窥探它,便会被其吞噬,拉扯着你,堕入深渊。

        …………

        “吴校长……吴校长?”

        郭峰轻轻拉扯了下吴良村的胳膊,说道:

        “您在听吗?”

        “哦……哦……在听……在听……”

        吴良村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珠,回过神来说道。

        “老吴,我瞅你状态不好啊,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

        叶军关切地说道。

        “没……没事,有点中暑,休息一会就好了……”

        吴良村应道。

        “嗯,吴校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您了,这事您好好考虑考虑吧,这也是为咱牛蹄村做贡献哩!”

        郭峰说着,从叶军手中接过一份文件,交到吴良村手中。

        吴良村接过文件,没有多言。

        “这酒……”

        郭峰说着又欲把酒递出去。

        “快快拿走……真的不用,我滴酒不沾。”

        吴良村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说道。

        “也好……那我先走了,文件里夹着我的名片。您签好了字,随时给我打电话!”

        吴良村点点头,将二人送至学校大门处。

        他站在一棵高大杨树的树荫下,望着二人扭曲的身影,在跳动的热浪之中,逐渐消失……

        吴良村低下头,看着手中已被自己捏得有些褶皱的文件,喃喃了一句:

        “改建,改建……”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一份同意校舍改建工厂的证明文件。

        村小废弃之后,郭峰打算利用已有的教室,稍加改动,建一个羊毛衫厂,他省去了建设厂房的费用,村民在种地之余又多了份收入,村里的年轻人不必去城里打工了,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吴良村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大红章印记,心知至于什么校舍责任人的签名,是不能左右任何结果的。

        与其说是“同意书”,不如说是“告知书”

        过了六月,自己退了休,学校黄了,理论上,就不需要这道签字了。

        吴良村沉思片刻,将郭峰的名片取出,揣进口袋里,双手攥着文件的两角,用力将之撕的粉碎,狠狠向天空一抛,碎纸片似雪花般簌簌落下。

        这场景,勾起了吴良村的回忆……

        雪啊,纷纷扬扬的雪。

        “知了……知了……”

        夏日的蝉吱呀呀地叫着,它似乎早已知道了,关于吴良村的所有秘密。

        …………

        时间一转眼便来到了七月初,牛蹄村小学送走了最后一批毕业生后终于关张了。

        所谓的最后一批毕业生,其实仅有三人,余下的孩子,开学即将坐校车去乡里读书了。

        吴良村也在乡中心小学挂了个虚职——根本不需要去上班,捱过俩月,便正式退休了。

        吴良村并没有在城里购置房产,在老师眼中他是个“教育狂魔”,他一生未婚,工资攒下来资助村里的贫困生,可以说他把自己的所有热情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乡里甚至是县里领导,早就听说过他的先进事迹,多次欲调动他去更好的环境任职,县电台也屡次想要给他做专访,到都被他拒绝了。

        久而久之,大伙儿对老吴校长的评价便只有一句话:

        “他是教育界的匠人”

        可这次,向来不慕名利的老吴却一反常态,主动向县里提出了两个请求:

        第一,在荒废的学校被处置之前,自己想一直继续住在学校里。在这住了一辈子,在老吴眼中,这里便是自己的家,那些荒置了的桌椅,便是自己的亲人。

        第二,要求电视台来给自己做个专访,具体时间他来定。

        毕竟雁过留声,哪有人会绝对的不慕名利……

        退休后的老吴,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教育局领导对于这个要求,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个勤恳的园丁,正是标榜功绩的最佳广告。

        是的,我们的故事自此刻起,便算开始了。

        牛蹄诡话,正式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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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7: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老吴之死


       “叮铃铃……叮铃铃……”

        柳非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毛巾被面儿上。

        她痛苦地“啧”了一声,摸起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像是触了电般,“腾”地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地接通了电话。

        “喂……领导!”

        元气满满的声音,丝毫不似刚睡醒的样子。

        “柳非!你怎么还没到单位,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全单位都在等你一个人,你好大的架子……”

        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子的声音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来电的是邢副台长,主管内容审核与编辑方向的领导,是柳非的绝对上级。

        作为一个县级市的地方台,全攀石市电视台上下很看重这一次的访谈内容。

        吴良村是攀石市人民都敬重的老教师。

        出生在牛蹄村的柳非今年28岁,小学时期就读于牛蹄村小学。

        没错,她是吴良村的学生,所以此次访谈任务非她莫属。

        这可是全台上下高度重视的访谈节目,台领导一早早就安排好了所有事务,就等这位主持人到齐就出发了……

        是的,她竟然睡过头了。

        “该死的小雅,喝喝喝,这下麻烦大了……”

        柳非火速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头发都不及梳,抓起提包连忙跑下了楼,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单位赶去。

        七月的清晨,闷热不堪。

        路边时常停有放着音乐的洒水车,它们在为这座城市补给着生机,用来应付一天的灼热阳光。

        “真的是糟透了的开始啊……”

        柳非嘟囔着,随手从提包中翻出访谈稿,默记了起来。

        吴老师,好久不见……

        真的是,

        糟透了的开始啊……

        …………

        “看看谁来啦”一个沙哑的中老年女子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我们的柳大主播吗,难得啊还找得到单位大门儿!”

        “领导……不好意思,我……”

        柳非顶着一头蓬乱不堪的头发,微弓着身子回应着。

        对面的女子便是邢副台长,身着火红色连衣裙,个子不高,体型偏瘦,烫着着领导专用的“方便面”大波浪,两眼间深深的竖纹,随藏在眼镜架后,还是清晰可见。

        相信任何人都能从她的面相上,看出更年期将至的征兆。

        即便你不会相面。

        在她眼中,比她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柳非是台花,在她眼中,那简直就是苏妲己转世了。

        “快去化妆间,别耽误大家的时间”邢副台长冷冷地说道,“对了,得空赶紧把你那头发染回来,这样怎么上节目?”

        柳非看了一眼邢副台长那一头已经冒出黑发根的黄头发,深深地点了下头……

        “知道了,领导。”

        女孩子都爱美,台里女生大都染了发。

        那是一种在阳光下才能显出淡红色的染料。

        邢副台长却偏偏只抓她一个,用心良苦啊!

        …………

        “稿子背熟了吗,需不需要再过过,要不你把我当吴校长,咱……”

        说话之人叫夏东书,三十岁,摄影兼司机。

        当然,只有车上有柳非的时候,他才甘愿兼职司机。

        “不用了,没有问题,专心开车吧,前面马上就下国道了,都是坑,你留点神……”

        副驾驶上的柳非,看向夏东书,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始料未及的目光交汇,让精致妆容下柳非的脸涨得通红。

        前车是辆丰田霸道,是邢副台长的私家车,这单位的小轿车跟在后面,视线严重受阻。

        “唉,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跟大伙挤灭绝老尼的车了。”

        车后座的场务小刘,叹气道。

        “灭绝老尼”是大家私底下给邢副台长起的外号,至于她本人知不知情,那就得问她自己了。

        是的,夏东书正在疯狂追求柳非。

        柳非去年结束了一场维持了七年的异地恋,如今对夏东书的态度还不太明朗,但明眼人看得出来,他二人走到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柳非需要足够时间去重新接受一个异性,走进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世界。

        听到小刘这样说,柳非更难为情了,她只好侧过头倚在车玻璃上,闭目养神。

        脸上热得火辣辣的,真难为情……

        此刻应该是下了国道了,车身开始不住地摇晃了起来。由于昨晚喝了太多酒,再这样一晃,柳非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压制着那一阵阵呕吐欲。

        “柳非,你怎么了?”

        夏东书发现柳非脸色不好,随即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休息一会就好了……”

        柳非并没睁开眼,轻声回应。

        “要不……你把靠稍微放倒一些,休息一下,我把空调关了,开窗子通通风。”

        “关了空调你俩多热,不用,我能挺住。”

        “没事儿,为了……”

        “你”字没说出口,夏东书意识到后面还坐着个小刘,忙改口道:

        “为了一会儿的节目效果,你可得听话啊!”

        “对啊,柳非姐,没事儿,你休息一下吧!”

        场务小刘诚恳地应和道。

        “那……那好吧,感谢!”

        柳非把座椅靠背向后撤去,闭着眼倚在椅背上,脑中似乎熬起了浆糊,她不知自己是否睡已经着了,清风拂面,舒服多了。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杂乱无序的回忆,在眼前橙红色的世界里,不停地闪回着。

        关于前男友的、关于邢副台长的、关于牛蹄村的、关于吴老师的……

        酸甜苦辣的各种片段,相互交错缠绕,柳非挣扎着想睁开眼,却没有力气。

        “好香啊……”

        不知过了多久,柳非闻到了一阵肉香。

        是烤肉的味道。

        本就没吃晚饭的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美味的刺激,轻声嘟囔了一句,缓缓睁开了眼。

        车子已经停了,她环视了一周,虽然前方视线已经整个儿都被前车挡住,但她仍能从侧面车窗里辨认出那是母校斑驳的围墙。

        肉香四溢,是吴老师给自己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吗?

        柳非把视线转向左手侧的夏东书……

        这是……这是什么表情啊!

        柳非猛地发现,夏东书正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全身不安地颤抖,脸色惨白,眼睛夸张地圆睁着,眼神中满是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夏东书……你怎……怎么了……”

        对方毫无反应。

        “喂……”

        柳非颤抖着伸出左手,准备拉扯夏东书的衣袖,

        “砰……”

        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了车门上,着实吓了柳非一跳。

        柳非连忙转头去瞧,原来是小刘正躬身站在窗外,喘着粗气,并揉着自己的右腿。

        “快……快点儿,领导让你俩快下车……”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柳非隐约感觉气氛紧张,连忙问道。

        “死……死了……”

        小刘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

        “谁……谁死了?”

        柳非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下,心也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还能有谁,这里除了吴良村以外,还能有谁。

        “你的吴老师……烧……烧着了……”

        小刘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台长说,这么好的题材,赶紧拍下来,这是爆炸性的新闻素材啊!”

        肉的焦糊味儿,顺着鼻孔,蔓延到柳非的五脏六腑。

        此刻,她已不再感觉这味道很香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根本抑制不住。

        “呜哇……”

        柳非夺门而出,刚迈出一步,便大吐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怎么都吐不完。

        …………

        正午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牛蹄村小学门口旁的大杨树下,挂着一具烤焦了的尸体。

        一阵微风吹过,焦黑发干的尸体,随风摇曳……

        “咔哒”一声脆响。

        尸身的一条手臂,应声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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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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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几个问题

        “天儿太热了,来一瓶不,冯队?”

        刚调到刑警队的程远,将一瓶冰镇矿泉水,递到中队长冯春的春手中。

        冯春接过矿泉水瓶,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咕噜……”

        随着喉结的上下移动,透心凉的感觉从口腔一路蔓延至全身。

        “瞅你小子这状态挺好!难得,调过来接触到的第一个案子,就这么狠。分到我的手下,我来试试你是条龙还是只虫,”冯春探出握着矿泉水瓶的右手,食指伸直,指着挂在树上那被烧焦了的尸体,继续说道:

        “说说你的想法,年轻人!”

        多熟悉的一幕啊,这个年轻的刑警让他回想起自己刚入刑警队时的样子。

        “首先,可以排除自杀可能。”

        程远侧过头,看着挂在树上的人型焦炭说道。

        “嗯?”

        “显而易见,他脚下没有供踩踏的物体。”

        冯春笑了笑,没有说话,望向这棵老白杨树。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受害者自己爬到树干上,将铁丝的一端缠绕在粗树杈上,另一端套在脖颈处,然后跳下树干,利用重力拉直铁丝,制造他杀的假象。”

        “嗯……”

        冯春依旧望着大树的方向,轻声答道。

        “但这种可能,也可以排除。我检查了缠绕在树杈上的铁丝圈,只有上半部分有摩擦痕迹,铁圈的下半部分完全没有摩擦过的迹象,如果是自杀,铁丝圈的下半部分和树皮多少会有些摩擦痕迹。”

        程远眼睛在发着光,冯春知道这是期待的眼神。

        “继续说,有点意思。”

        “嗯,我们搜查过了,这附近没有扳手之类的,可以用来拧铁丝的工具。我注意到,无论是脖颈处,还是树杈处的铁丝都是一样,铁丝两端弯折,缠绕在铁丝主干上,接头处呈螺旋状整齐且紧密。试想一下,这么粗的铁丝,靠手来拧出这种效果,是不现实的。所以我推测一定是他杀。”

        “有烟吗,给我一根儿,我的出门着急,忘了带。”

        冯春咂巴着嘴,说道。

        程远忙从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机,抽出一根烟,并帮冯春点着了。

        冯春轻拍了下程远握着火机的手,表示感谢。

        他深吸了一口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烟,闭上了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色烟雾从口中逐渐弥漫至空气中。

        “像不像……”

        冯春熟练地弹了弹烟灰,说道。

        “像什么?”

        程远疑惑地问道。

        “吊烤烧鸡。”

        冯春拍了拍肚皮,“中午没吃饭,闻到肉味儿,饿了。”

        “冯……冯队……”

        程远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跟你打赌,这人被烧之前,一定抹了一层蜜,蜜汁味儿的。”

        冯春笑道。

        在现场没发现点火装置,起火点在耻骨位置。

        血海深仇啊。

        …………

        柳非做完笔录走出公安局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这惊魂的一天,对她的打击绝不仅仅是因为其目睹了极为残忍的一幕。

        “吴老师……”

        柳非越想越心酸,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上车吧,太晚了,送你回家。”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旁的车里传出来。

        这个男人她认识,是主办吴良村被害案的刑警。

        “冯警官,是你啊……”

        “嗯,走吧,送你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了吧,我打个车就好……”

        “上车吧,实话实说,还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您一下,如果您想这个案子能早日水落石出,请务必再跟我聊聊。”

        冯春连忙走下车,打开后排座位的门,诚恳地望着柳非。

        “那好吧,多谢……”

        车子灵巧地在攀石市这座小城的街道上穿梭着。

        城市不大,但市局位置在城西,而柳非家的位置在城南,开车在市区走走停停,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这种县级市是不会堵车的。

        “咱们闲话少叙,有些问题,我还想再跟您核实一下。”

        说话间,冯春摇起车窗,打开了车载空调。

        “您请问,但凡是我知道的,都会和您说。”

        “吴老师他的身体怎样,有没有什么……什么问题。”

        “没有,他身体好得很,我们上小学那会儿,他跳起来能抓到篮筐。”

        “哦,以他的身高,抓到篮筐也不是难事吧……你最近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嗯……应该是今年正月,在小学后门垃圾堆旁,他去倒垃圾,我正好路过,打了招呼。想不到这次招呼竟然是永别……”

        柳非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路灯光映衬下的双眼,隐隐闪着泪花。

        “好好回忆一下,当时他的腿脚没有问题?”

        “好像是有点行动不便。”

        “哪条腿?”

        “这真的忘记了,只记得他有点跛脚。”

        冯春像是注射了兴奋剂般,猛地坐直了身子。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大概是几点,还记得吗?”

        冯春连忙追问道,语速很快,快到舌头打了结。

        柳非微微一怔,问道:

        “请问……这和本案有关联吗?”

        “没有,随便问问,抱歉……”

        “好吧,我想想,大概是晚上八点多吧。”

        柳非想了想,说道。

        “哦……”

        冯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环视了一下窗外四周,继续说道:

        “看啊,这个时间了真好,一点儿都不堵车。”

        “真是不着边际的一句话,这小县城,白天也没堵过车。”

        柳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心里暗忖道。

        谈话间,车子便来到了柳非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车子停好,柳非下车微鞠一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道:

        “辛苦了,十分感谢您!”

        “不用谢,应该的,那……再见了。”

        “嗯,再见!”

        柳非朝冯春摆了摆手,转身便朝小区里走去。

        “哦,忘了说了,我是您的粉丝,柳非烟,就是您吧!”

        身后传来冯春说话的声音。

        “柳非烟”是柳非的笔名,她还有个身份是网络作家。

        柳非转过身,笑着又微鞠了一躬。

        “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我的文章,看的人不多。”

        “加油!”

        冯春说完,开车径自离开了,柳非见他的车子走远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惆怅,些许恐惧。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挂穹顶,满天星斗闪烁,好美的星空图。

        柳非曾经喜欢圆月和繁星,

        后来就不喜欢了,

        不对,

        应该说是害怕,

        她开始惧惮圆月和繁星了,

        自从那天起……

        十六年前的冬天,

        那晚,

        月亮很圆,

        星星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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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正月十五


        十六年前。

        这一年柳非12岁,在牛蹄村小学上学。

        五年级,没班。

        这种村小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不需要分班,他们班的人数全校第二多,有20个学生。

        “妈妈,这里该填几呀?”

        柳非每次买新的算草本,在崭新的封皮上写下班级信息的时候,都会颇为正式的问妈妈同样的问题。

        “一班,你是一班的学生。”

        每次妈妈都会笑着答道。

        “我还挺想去二班瞧瞧呢,二班是什么样子的,妈妈?”

        “二班呀,二班都是差等生,咱可不去二班。”

        “哦,那牛二壮应该上二班,他上次考试数学打了18分,他怎么不上二班去啊?”

        “二班孩子比他还差,只有两科都打零蛋,老师才会把他放进二班。”

        妈妈苦笑地重复着,那已说过几百遍的台词。

        “牛二壮最讨厌了,我希望他早点进二班。”

        二班究竟都有谁,好想看看啊……

        哪怕只看一眼都是极好的。

        终于,在正月十五的那天夜里,柳非如愿以偿,见到了二班的同学和那间奇怪的教室。

        …………

        正月十五闹花灯,家家户户真热闹。

        在柳非小时候,每到正月十五,村里的孩子都会提着用罐头瓶、铁丝和木棍,自制成的灯笼,再爪一把小洋鞭,去冰冻的河套上举行“篝火晚会”。

        东北的冬天日短夜长,这天晚上七点,天已全黑,吃过饺子后,柳非提着灯笼出了门,同学牛二壮已经在门口等他多时了。

        借助蜡烛幽黄色的光,柳非清晰地看到了牛二壮鼻子和嘴巴中间那两道冻成冰的鼻涕。

        “快走吧,大妞,晚会马上开始了!”

        牛二壮一甩头,焦急地说道。

        “大妞”是柳非的外号,柳非很讨厌这个外号。

        “我又没叫你等我,离我远点儿!”

        柳非不耐烦地回应。

        “大妞大妞,看看我的灯笼,小鱼形状的,好看吧!”

        牛二壮忙不迭地把自制的灯笼递到柳非面前。

        柳非看都不看一眼,昂首挺胸地向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对着牛二壮说道:

        “数一百个数,数够了再跟在我后面走。”

        柳非怕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但她更讨厌这个邻居,粘人的牛二壮。

        “一、二、三……”

        牛二壮什么都听柳非的,他长大了要娶柳非当媳妇儿。

        这个秘密,被他写在大笔记的最后一页上,只有他和同桌朱大山两个人知道。

        朱大山看到这行字以后,严肃的告诉牛二壮:“俺也喜欢柳非,俺学习比你好,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迟早会超过你,你不就排第19吗,牛气什么?”

        牛二壮说。

        就这样,二人每天都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争夺着班长兼学委的“未来归属权”。

        “九十六、九十五、一百!”

        牛二壮数完数后,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攥紧拳头呈发力状。

        “噗……”

        用力过猛,放了个屁,很长很响的屁,放得他那被棉裤包裹着的下半身都暖烘烘的。

        “出发吧,冲刺流星!”

        牛二壮兴奋地边跑边嚷嚷。

        一束淡黄色的光,极速地朝前方五十米处的亮光处奔去。

        是的,柳非根本就没敢动,这五十米便是她对牛二壮最后的倔强。

        …………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村西头河套上,此时全村的小朋友都已经到齐了,河套上的雪被清出了一片,露出一大片冰层,冰面周围,有一圈淡黄色跳动的光带。

        篝火晚会就要开始了!

        “柳非和牛二壮,你俩来晚了……”

        村里一个上初一的大姐头说道。

        “嗯……”

        柳非不敢抬头,怯生生地回到道。

        “罚你俩一人抱一捆柴回来,现在就去。”

        大女孩儿此话一出,众人皆表示同意。

        篝火需要柴火,在早些年的东北农村,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会堆一垛高高的玉米秸秆,人们称之为“柴火垛”。

        说白了,就是叫二人去偷两捆柴火。

        “我去,让大妞在这待着,她怕黑。”

        牛二壮急忙说道。

        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好闪亮的大鼻涕冰啊……

        “咳咳咳……”

        人群中有人干咳了两声,这声音牛二壮清楚得很,是朱大山。

        “我告诉大伙儿一个事,是牛二壮亲口告诉我的!”

        朱大山兴奋得满脸通红,他要让牛二壮出糗,要让柳非不再理牛二壮。

        不要认为,小朋友的眼中都是蓝天白云。

        见无人响应,朱大山又补上了一句,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关于牛二壮和一个女生的秘密哦!”

        就像朝平静的茅坑里,丢下了一颗石头一般,恶臭蔓延开来,那是苍蝇们最喜欢的味道。

        柳非望着那一双双在蜡烛光照映下的发着光的眸子,脸涨得通红。

        那一束束投向自己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不,哪里是什么眼神,那分明是针、是子弹、是硫酸……

        “朱大山,你……”

        牛二壮瞪大了眼睛,向前跨出一大步。

        “牛二壮,你闭嘴,求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去抱柴火,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柳非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大妞……”

        牛二壮不知所措地杵在冰面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阵冷风吹来,牛二壮浑身一颤……

        这便是凉意吧。

        …………

        愤怒可以使人勇敢,但那只是暂时的,很快漆黑的夜和阴冷的风便把柳非的倔强再度敲碎了。

        她想原路跑回去,但这怎么可能呢,会被人嘲笑。

        该死的牛二壮,不是应该追上来吗……

        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亮起了冲天火光。

        大家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最近的一处柴火垛,在学校后院。

        村小心冬季的取暖设备是烧煤的炉子,而点燃煤块需要用到柴火,学校的柴火垛自然就不一般,是一捆捆整齐的苕条堆积成的。

        村小没有收取暖费一说,入冬之前,每个孩子有交二十捆苕条的任务。

        柳非打算就近去偷两捆苕条回来。

        夜,静悄悄的。

        罐头瓶中不住跳动的火苗,和脚下被踩得咯吱作响的雪,此般恐怖的情景,让本就心亏的她心跳加速。

        “要赶快……”

        柳非望着打更房内黄晕晕的灯光,对自己说道。

        她知道屋子里住的人是自己的老师,吴良村。

        不及多想,将灯笼木棍叼在口中后,柳非探出双手用力拽下两捆苕条,转身便要走。

        忽然,在灯笼的光芒扫过的一刹那,柳非发现了有什么东西在柴火垛里发着光。

        再回头望时,已经没了。

        童话故事里受欺凌的美丽的小公主,会在不经意间拾到美丽的珠宝或者结识到善良的精灵。

        柳非相信,自己是那受欺凌的美丽公主。

        而这两颗发光的珠子,一定是天使的馈赠。

        一定要找到它。

        柳非放下两捆苕条,提着灯笼回过身去,凑到柴火垛前去找。

        很容易就找到了,只不过那两颗发着光的珠子,并不是珠宝……

        这是一双人的眼睛,瞪得很大,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柳非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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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8: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二班同学


        “你经历过最恐怖的事是什么?十二岁那年,我曾一只脚踏入深渊。”

        长大后的柳非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到。

        此刻的柳非正与一双可怖的眸子,对视着。

        她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尖叫与呼吸。

        “啪……”

        手中的玻璃灯笼落到雪地上,椭圆形的瓶子在地上滚出很远,蜡烛熄灭了。

        还是能看见……

        月亮那么圆,那么亮。

        那双眼睛,还在不眨眼地盯着自己啊!

        “别怕,咱是同学。”

        那双眼睛说话了,随后是“哗啦啦”的几声,几捆柴火被朝外推倒,从柴火垛里爬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柴火垛被掏空了,这里是乞丐临时的家。

        “给你……给你糖吃!”

        乞丐的双眼闪烁着光,柳非不清楚,这目光意味着什么。

        乞丐不及起身,生怕猎物跑了似的,连忙爬到柳非面前。

        “吃……都给你……同学。”

        乞丐双膝跪地,把几块糖果捧到柳非面前。

        “你……你不……不是我同学,”柳非颤巍巍地说道:“我没……没见过你……而且……你比我爸爸还……还老……”

        “我学习不好,考试打零分,一直在留级!”

        听到这话,柳非忽然轻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哦,那我知道了,你是二班的!”柳非笑着伸出右手,继续说道:

        “你好,我是一班的柳非,很高兴见到你。”

        乞丐浑身颤抖,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伸出满是冻疮的右手,紧紧握住柳非的小手,兴奋地说道:

        “我也很高兴……高兴!”

        “我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柳非瞪大眼睛问道。

        “可以,说吧!”

        乞丐死死攥住柳非的手,回应道。

        “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教室吗?”

        “当然……当然可以……先吃块糖果吧,吃完咱们去,你先进去暖和暖和。”

        乞丐把糖果塞给柳非,然后指着柴火垛里的洞,说道。

        “谢谢同学!”

        柳非接过糖果,打开美丽的糖果纸,把糖果塞进嘴里。

        “二班的同学比牛二壮好多了!”

        柳非喃喃着,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瞥见了满天闪烁的星斗,和乞丐那贪婪无比的眼神。

        单纯的孩子都相信童话会照进现实,但与童话成对儿出现的永远是“现实”二字。

        …………

        和煦的阳光照在柳非的身上,她躺在山坡软绵绵的青草地上,闻着花香,听着鸟语,惬意极了。

        “快跑,孩子快跑!”

        柳非坐起身,她看到一大群人疯了似的朝山下奔去。

        她回头看去,不知怎地,遮天蔽日的雪浪正朝自己奔来,压折了野花,吞没了野草。

        柳非拼命地向山下奔去,可无论她如何发力,双腿都似灌了铅般杵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不想死……谁……谁来救救我!”

        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大妞,大妞!”

        “大妞,大妞……”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柳非的世界中回荡着。

        柳非猛地睁开眼,一盏幽黄的灯映入眼帘……

        “你醒了……傻孩子……”

        吴老师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柳非的旁边。

        “吴……吴老师,我怎么在这儿?”

        “嗯,我出去倒垃圾,正好看到你睡着了,就把你扶了进来,外面那么冷,多危险……”

        吴老师示意柳非坐起来,把那杯热水递给了她。

        “快喝吧,喝完回家。”

        柳非道了谢,在接过玻璃杯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吴老师的指关节和指甲缝里都夹着一层黑泥……

        特别是手指甲,被泥土塞得满满的。

        柳非把玻璃杯放在一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老师,二班的那个同学呢?”

        “同学,哪个同学?”

        “就是那个年纪很大,脏兮兮的同学。”

        吴老师慈祥的微笑瞬间消失了,脸色阴沉下来,似河套上那厚厚的冰层。

        “没有同学,那是你的幻觉。”

        吴良村严肃地回答道。

        “有的,老师你看!”柳非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老师面前。

        “这是二班同学送我的糖果,错不了。”

        吴良村一张手夺过柳非手中的糖果,转过身去,一语不发。

        良久,他又转过身来,脸上又露出了那慈祥的笑容。

        “他转学了。”

        “那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柳非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能了,永远都不会再遇到了,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铛……铛……铛……”

        墙上的摆钟机械地敲了九下,晚上九点整。

        “柳非,你去跟大家玩吧,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吴老师笑着说道。

        “嗯,差点忘了,糟了!”

        柳非一下跳了起来,穿好了鞋子,就往门外跑去。

        只见她跑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

        “老师,牛二壮他……他来过吗?”

        吴良村一怔,随即笑着答道:

        “没来过,他来干嘛,你睡糊涂了,快走吧,我得休息了!”

        “哦……”

        柳非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门外。

        为什么,

        为什么吴老师宿舍的门口,有一个破碎了的小鱼形状的玻璃罐。

        是巧合吗?

        是巧合吧……

        走出学校后门,柳非又来到柴火垛旁,借助月光她看到原本被掏出来的洞不见了。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揉了揉眼睛,向前迈出一步,准备拽下一捆苕条,再观察观察。

        “柳非,好啊,原来你躲在这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那个上初中的大姐头。

        柳非忙转过身,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该怎么解释呢,自己都不信,谁还会信……

        “我这就……”

        柳非转过身,要去抓一捆苕条。

        “好了,都结束了,我们准备回家了,你自己玩吧!”

        大姐头冷笑着,带着一队小朋友,朝村里走去。

        柳非一言不发,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没有,

        这一队人里,没有牛二壮。

        柳非隐隐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柳非急匆匆地出了门。

        这一次,牛二壮并没有出现在她家门口。

        她扫兴地回到了家,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主动去找牛二壮玩的,永远都不会。

        但她不死心,一上午都趴在窗口前,嘟着嘴吧,望着空荡荡的大门。

        直到吃晚饭时候,她才听爸爸说,原来昨晚牛二壮玩疯了,在冰上摔倒了,摔断了腿骨,正在省里治疗。

        柳非暗暗告诉自己,等牛二壮出院了,一定要告诉他,关于二班同学的秘密。

        虽然吴老师警告过她,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那个转校生。

        嗯,除了牛二壮,谁都不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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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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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我的秘密


        我把秘密说给花儿听,希望你不要嫌弃花盆太破。

        我把心事放在花间,但愿你别错过盛开的花期。

        …………

        开学了。

        牛二壮的腿骨尚在恢复期,只能休学在家。

        这一下五年级只有19个学生了。

        “不完整了……”

        无数次,柳非在心里默念着。

        吴老师仍旧和往常一样严肃认真,从没再提起那天的事和那个奇怪的同学。

        伤筋动骨一百天,牛二壮终日把自己困在家里,不肯出门。

        “孩子,抽空去帮二壮补补课,他成绩本就不好,再耽误课,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啥都听不懂了。”

        妈妈说。

        “不去,我最讨厌牛二壮了。”

        柳非依旧和往常一样回答道。

        该怎么解释柳非的行为呢?

        或许就是小孩子的天真吧。

        …………

        牛二壮恢复得很快,期中考试的前一周,他就已经可以不依赖拐杖,下地走动了。

        两个月,白雪消融,柳树抽枝。

        牛二壮站在院子里,望着门前的景色发着呆。

        “明天开始去上学吧,别老在家囚着了。”

        牛山耗子嘴里叼着个烟袋锅子,操着关里的口音,在牛二壮的身后说道。

        牛山耗子是牛二壮的爹,关里人,跟家人逃荒来到东北,在这扎了根。

        哦对了,他本名叫牛山浩,由于个头儿小,被大伙儿亲切地起送了个洋名。

        “不去!”

        二壮头也不回地答道。

        “恁娘嘞个撅……”

        牛山耗子攥着烟袋锅子,朝牛二壮方向走去。

        这是牛二壮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关里话。

        “打吧,打死我,我要出去打工,再苦再累我也不后悔!”

        牛二壮转过身,平静地对父亲说道。

        “打工能有啥出息,你个虎子,看我不……”

        牛山耗子举起烟袋锅子,作势要打将下来。

        “我要打工,离开牛蹄村。”

        牛二壮盯着父亲的眼睛,眼皮都不眨一下。

        牛山耗子举着烟袋锅子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可那黄铜色的烟袋锅子,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爹,如果你不想我受苦,一定要送我走,我讨厌上学……”

        牛二壮终于撑不住了,颓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一个12岁的孩子,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个秘密似块万斤巨石,几乎碾碎了他的骨与肉。

        “轰隆隆……”

        一声闷雷后,房顶和树叶上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下雨了,一场突然而至的春雨。

        “罢了……明天送你去关里的大姑家的厂子去学修车吧,俺也回去串个门……”

        这场雨,下了一夜。

        那个年代,农村的小学生辍学,是及其常见的事。

        多说一句,柳非她们班,小学毕业后,选择继续读初中的,只有八个人。

        …………

        临行前,牛二壮从自己的大笔记上,撕下一张纸,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和一盆仙人球。

        这盆花是母亲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念想了,母亲离世后,牛二壮一直精心呵护着它。

        牛二壮把纸片压在花盆下,在大雾弥漫的清晨把花盆放在柳非家的院子里,转身离开了。

        无声告别,后会有期。

        牛二壮背负行囊,跟在父亲的身后,转眼消失在晨雾里。

        这一切,柳非都看在眼里。

        “嘀嗒……嘀嗒……嘀嗒……”

        该死的石英钟,吵个不停,令人烦躁。

        以后就好了,讨厌的邻居走了,再也没有跟屁虫了。

        “嘀嗒……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

        柳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猛地坐起身,随手抓起放在柜子上的一样东西,穿好了鞋子,急奔出家门。

        她一头扎进雾里,发现一入这遮天猛兽之口,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不敢再往前跑,只得站在原地,高声大喊……

        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为什么要走呢……”

        “再见……”

        柳非喃喃着,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这是一个小鱼形状的罐头瓶儿,是她缠着妈妈去镇里买来的。

        回到院中,柳非把纸条从花盆底抽了出来,读了两遍,把它折好,工工整整地揣进口袋里。

        双手捧起花盆儿,搬到屋子里。

        “我把心事放在花间,希望你不要嫌弃花盆太破。

        我把秘密说给花儿听,但愿你别错过盛开的花期。”

        到底是什么意思……

        …………

        柳非趴在窗台上,用指尖轻轻碰触仙人球上一撮泛黄的刺。

        “妈妈,仙人球多久开花?”

        柳非问道。

        “这个说不好说哦,你看它头上长了角,就是要开花了。”

        妈妈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说道。

        “还得多久啊……”

        柳非垂头丧气地嘀咕道。

        “行啦,你赶快吃饭,一会上学该迟到了!”

        妈妈说道。

        “这个花盆也太破了,我叫你爸爸在镇上买一个回来。”

        妈妈盯着面前那个残破不堪的淡蓝色花盆,说道。

        这花盆上印着几株菊花图案,还有一首关于菊花的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花盆的上面,满满的都是黑色的,灼烫过的痕迹。

        牛山耗子常用它来敲掉烟袋锅子中剩余的烟草渣。

        “不要,妈妈别换!”

        柳非急得放下了筷子,说道。

        “为什么?”

        妈妈满脸疑惑的问道。

        “没经过人家同意,换掉花盆太没礼貌了吧。”

        柳非坚定地说道。

        “这样讲来……也对,听你的吧。”

        柳非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筷子……

        …………

        “轰隆隆……”

        一声闷雷,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柳非。

        难怪白天那么闷,看来是老天憋着劲儿打算下场雨。

        柳非转身小跑着进了小区。

        回到家中,打开电脑,柳非找到自己发布在网路上的所有文章,焦急地拖动着鼠标,寻找着其中一篇自己写过的短篇故事。

        找到了!

        她毫不犹豫地将之删除了。

        “呼……”

        长舒一口气后,柳非以最舒服的方式,窝在椅子上。

        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

        …………

        大雨倾盆而下,冯春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头儿!”

        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

        “嗯,大伙儿都在单位呢吧?”

        冯春问道。

        “对,没您的指示,咱也不敢走啊!”

        “好,等我,开会!”

        马达声起,冯春驾驶着车,钻进了磅礴的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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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09:49: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开会


        冯春到达公安局大楼前之时,雨下得正大。

        他从侧置物格中抽出一把折叠伞,撑开了伞,奔进公安局大楼中。

        “回来了,头儿!”

        冯春收起湿漉漉的雨伞后,看见了站在他正对面的程远。

        “大伙儿都吃了吗?”

        冯春和程远一前一后,走到密码门面前,熟练的输入了密码。

        “滴!”

        “咔……”

        门应声嵌开了一条小缝,冯春二人推门入内。

        “嗯,吃过了,方便面和火腿肠!”

        刚进刑警队的程远显得有些兴奋。

        “靠……”

        冯春轻声骂了一句。

        二人继续往前走,走到走廊的尽头,一个红黑色对开门前,冯春清了清嗓子推门走了进去。

        一阵刺鼻的方便面汤味儿,让冯春险些呕吐。

        “早就告诉过你们,别吃酸辣的,这馊了吧唧的味道,好像进了猪圈。”

        杨春的一句话,逗得警组的手下们哈哈大笑。

        “那么,咱们就开始吧,小曾。”

        杨春坐在会议桌中间的位置,正对着投影幕布。

        “嗯!”

        一个坐在幕布旁边,戴着眼镜的男子站起身来,朝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啪……”

        一声脆响,灯光骤灭。

        “嗡嗡嗡……”

        伴随着电子屏幕工作时的微噪音,杨春的面前逐渐明亮起来。

        一张堪比恐怖片的尸体图片,映入大家眼帘。

        “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如下:根据目击者证词及我们对现场的推断,案发时间应该在早10:00—10:30之间。死者身份不详,其肺部、眼睑裂内、口腔均可见碳灰,且尸体收缩,有骨破裂现象,符合焚烧致死的尸体的一般表现。”

        “没办法确定身份吗?”

        冯春双臂交叠在胸前,右手不住地摩挲他下巴上的胡渣,说道。

        “是的,尸体烧伤严重,我们提取尸体的DNA和基因库进行匹配,没找到相匹配的对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基因库里也没有关于吴良村的记录,换句话说,他的基因没录入过基因库。”

        “嗯……还有其他线索吗?”

        冯春眼神迷离,似在思考着什么。

        “凶手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他们从吴良村的住处没有提取到任何有利用价值的线索。他的所有个人物品均被销毁,而且房间各处被泼洒了红油漆。”

        红油漆是取证人员的天敌,对手心思之细腻,可见一斑。

        “所以,无法确认被害人身份了……”

        冯春看着打更室内部现场的图片说道。

        “也不尽然,通过骨龄和齿龄的比对,可以确定死者年龄与吴良村的年龄相吻合……”

        警员推了推眼镜,说道。

        冯春点头,示意他坐下。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众人都知道这起案件意味着什么,以及案件带来的影响。

        电视台掌握了现场所有的视频资料,吴良村在攀石市的口碑极好,消息蔓延开来,会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局领导限期一周内破案,给公众一个交代。

        此刻的压力都扛在冯春肩头。

        冯春抽出一根香烟,点着火,抽了起来。

        点着了的烟头儿在幽暗的会议室内忽明忽暗的亮着,像一只发了高烧的萤火虫。

        “说几个问题,第一这是蓄意谋杀。”

        冯春终于开口说话了。

        “从死者的死法,和现场被破坏的程度分析,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我认为凶手事先进行了多次演练。他是先破坏的现场,后杀的人,否则在电视台的人到达前,他没有充足的时间将现场破坏到此种程度。也许……”

        冯春猛吸了一口烟,幽幽地说道:

        “也许,他知道电视台的人什么时候会来,他有意要电视台录下现场视频。如果是这样,我分析当时凶手不会走远,甚至在暗中观察我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冯春将烟蒂在烟灰缸中狠狠地压灭,掸了掸办公桌上的烟灰,继续说道:

        “还有,有件事我觉得有些蹊跷,凶手在处理现场时,为什么不选择一把火烧掉吴良村的房间,而要大费周章选择这种手段呢?”

        “会不会是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

        一个警员说道。

        “不会,他这种杀人方法,摆明了是要引人关注,他还怕烧掉一个房子?”

        冯春摇头说道。

        “头儿,我观察到这村小的结构是一排平房,相互连接。吴良村住的房子在最西侧,然后依次是教师办公室、一到六年级、图书室、实验室、仓库。如果点燃一个房间,会呈火烧连营之势……”

        程远说道。

        “嗯,据我所知这所学校这学期开始,已经荒废了。眼下有两个方向我们需要进一步摸排:第一,凶手很有可能是本村人,担心火势控制不住,烧了其他家;第二凶手可能觊觎这所学校,而一辈子住在这里的吴良村就成了他眼中的钉子户,二人产生过摩擦,此人怀恨在心,最终杀掉了吴良村。”

        冯春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

        “明天开始,咱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对牛蹄村村民进行摸排,另一队人去房产和国土部门,调查一下牛蹄村小学校舍以及土地的未来规划情况。”

        “好的!”

        众人齐声应和道。

        “未来的几天,各位都得辛苦辛苦了,等案子破了,我安排大伙搓一顿大餐!好了,就这样,早点回家休息吧!”

        会议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众人收拾各自的物品,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程远,你等一下……”

        冯春朝着程远离去的背影,说道。

        “什么事,头儿?”

        程远转身走到冯春身边,问道。

        杨春从怀中掏出一个U盘,交给了他。

        “从网监那边借来的,帮我查一下,谢谢。”

        …………

        第二日一早,众人兵分两路,开始了新一轮的线索摸排。

        冯春坐在车里,透过前挡风玻璃望着湛蓝的天空。他内心虽然忐忑,但有了方向总是好的。

        城市里沥青路面的雨水已经蒸发得差不多了,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水汽。

        任他大雨滂沱,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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