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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捍城鋕之绝境》战国后期的历史悬疑故事--作者:鲜于冶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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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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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0-8-17 07: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人从洞里拽出了各式用具,拎着扛着就回向那司寇墓而去。
      此时有厚葬之风,每座公卿的墓体都十分宽大,甚至还有大合葬墓。
      在早前两百年,那时还盛行活人殉葬,那墓体更是大得惊人。
      可自打秦献公将人殉最后在秦国废掉后,诸国就基本上不再有人殉了。
      但很多贵胄们死后还是会将自己没有生产过的,年轻的侍妾毒死陪葬。
      不得不说红颜薄命,在此时那就是句真言。
      这座大墓看尺寸就像是合葬墓,不知里面陪葬了多少美人。
      那位还在打着灯笼看墓碑,闻姓人上前就是一脚:“你来这做学问吗?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
      那人忙道:“看看墓主都是何人,事后也好拜一拜,念叨个手头拮据,出此下策,万望恕罪什么的……”
      闻姓人又是一脚,怒道:“你来拜先人呐!我们是盗墓,下去把尸身搜一遍,那也就稀巴烂了,还讲究这些?”
      那人忙摇头道:“非也非也,盗亦有道啊!我等干这营生实属迫不得已,拿了人家的东西,坏了人家的尸身,总要有所愧疚的!”
      “愧你个大头鬼!”闻姓人接着骂道,“人死了就一副臭皮囊,东西他肯定用不了了,我们拿来换钱用用怎么了?”
      “话可不是如此讲,子曰……”
      闻姓人怒极,举起锄头就要揍,那人一缩脖子,一闭眼,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再抬眼,就见二人中间正站着一黑衣人,用单手架着那锄头。
      这人一身黑斗篷,把头遮住,看不到容貌。
      就听他对闻姓人道:“我觉得你那小兄弟说得对呀!盗亦有道,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那位一听这话是向着自己说的,可话音阴恻恻地,还有点如尖刺般,让人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闻姓人大怒,就要夺锄头,口头还不干不净地骂起来。
      黑衣人摇摇头道:“没救了!”说罢,拿着个怪东西塞到嘴里一吹,那声音如同厉鬼索魂般。
      这时就见两条黑影从左右闪电般杀到,迅捷将闻姓人扑到,而后就听到不住地砍瓜切菜的声音,还有闻姓人的哀号,没多久,就只剩下胡撸胡撸地吸允声。
      此刻另一蒙面人吓得都尿了裤子,双腿僵在当地,难动分毫。
      斗篷人冷笑一声道:“幸亏你小子还有点德行,要不这也是你的下场!”
      “快滚吧!永不要回来!”
      那人早已心胆俱裂,闻此特赦,连滚带爬逃出墓区。
      这时蒙面人一伸手,那两团毛茸茸的黑影就分左右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那两个东西还伸着血红的舌头舔舐着嘴边。
      这人往前走了几步,看看那漆黑的洞口,突然冷笑道:“看来我们进出邯郸城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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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三捷三梦


      宫内缉捕贼人和大王发臆这两事一闹,整个后宫也如开了锅般被搅动起来。
      王城内一处侧院里外,现在已经掌上了灯火,从火光可以隐约看到殿上的楣顶雕着 ‘葭玉院’。
      主殿内一个软榻上正侧倚着一个女人,就见她一袭红袍罩身,露着光滑的双腿,柔润的双足上有十点殷红。
      这女人看年纪不轻,但似乎也不大,脸上的风情似乎并未被岁月带走,身形的凸致也几乎毫未被时间磨砺。
      这是个女人,真正的女人,但却是历经洗礼却光彩不减的女人。
      就在她支肘沉思之际,一个宫女走到她近前,跪下道:“禀夫人,奴婢出去打探了一下,差不多明白了!”
      女人眼皮未抬问道:“宫中出了什么事?”
      她的嗓音冰冷中透着些许沙哑,似乎是被时光粗粝地打磨过一般。
      “据说先是召胜楼进了贼人,宫内虎贲卫到处抓人。而后大王……”
      还没等宫女说完,女人从卧榻上猛地起身,声音有些颤抖问道:“哪里进了贼?”
      “召胜楼!而后大王……”
      “那贼人抓到了吗?”她急切地不容宫女继续讲。
      “好像没有,似乎是溜出宫了,虎贲卫还在到处搜。而后大王……”
      “好了,你先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吧。”女人就是不打算听大王的事。
      等奴婢们都出去了,她起身来到妆台前,从抽斗里面拿出个小绢袋捂在胸前。
      三十多年了,那里就再没进过人。
      是他吗?他还活着吗?她摇摇头。
      分开时他已奄奄一息,又不肯走,叛贼能让他活着吗?
      而且国葬都办了,他还可能活着吗?
      她想着:‘就算他活着,也早过了古稀之年,还能有什么念想?’
      那进来偷窃的又是谁?是要偷他的那些东西?还有那虎符?
      那个强人曾经告诉过她,虎符是一战一符,那场大战用过的,还能有丝毫用处吗?
      可哪怕是最大的奇迹,就算他活着,如果见她在宫中如此,会否顿时龙颜大怒,虎胆爆裂,一剑贯穿她的胸膛?
      她这颗死了三十多年的心,被召胜楼失窃给莫名唤醒了。
      她拿胭脂润红了双唇,焦躁不安地到了铜镜前,站在镜前上下抚摸起了自己的胴体。
      她还记得三十五年前的那天,那个她心中的英雄,第一次用他粗粝的大手抚摸自己的感觉。
      她的手摸上了双唇,她也还记得那双浑厚的唇贴在自己唇上的炽热。
      时过境迁,三十几年过去了,她的身她的唇还在,而那个英雄或许早成了一副枯骨,孤零零呆在那暗无天日的棺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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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已经死了,不情愿地侍候了一代主人,接着又是下一代。
      这些男人无论看起来多么道貌岸然,扑向她时还不都是豺狼一般,肆意蹂躏,宣泄一番又一番?
      难道会是他?她想起了三十三年前,那个不得已离别的夜晚,她看着话都说不全的他,那一天倾泻的泪水把之后三十几年的全用光了。
      没办法,她要他活着,她更要活着再见他,这才忍辱堪堪活到了今日。
      如果对佳人的眼光也是祖孙相传,那可是她的幸事,也是大不幸。
      惠文王得到她时,她已经不是青春少艾,可偏偏却得宠 ,还被封了个夫人。
      到了现在这个更离谱,时至今日她已是只能用人老珠黄来形容了,可这位君王还直接收纳了,封号不变。
      如果这两人知道,她曾经和他们祖孙三代都曾经……
      她不想多想了,本就是苟延残喘,但能见一见想见的人,也就不负一生耻辱。
      而就在这时,外面一个细声细气地声音叫道:“大王有命,请葭玉夫人备侍!请夫人准备停当,随时待诏!”
      她喏了一声凄惨地摇摇头,如果第一个拿她当自己的女人,那第二个就拿她当自己的玩具,可这第三个就纯粹拿她当自己的奶妈!
      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她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等传旨的太监出去,她步到了窗前。
      她想看看这宫内的月光,不知多久她都没有想看月光了,那一晚他们永隔两世的时候,月才刚刚出现……
      她长叹一声,摇头轻嘲着自己的妄念:不就是个失窃吗?怎么会那么巧……
      她正准备叫人打水,服侍着她净面上妆更衣。
      而此刻她猛地看见在铜盆的木架上,赫然插着一枝短箭!而那短箭上还绑着一根布条!
      她面色惊疑地过去,用力拔出短箭,而后颤巍巍地解下布条展开。
      随着那些字一个个跃入眼中,她脸上似乎像冰面慢慢裂开一般。
      皮肉颤抖着,嘴角抽搐着,泪水刹时跌落下来。
      而后她将布条握在胸口,竟然笑了出来,泪水顺着嘴角流进了她的嘴里,那咸涩的眼泪在她却如蜜汁般甘甜,让她笑得更加不能自已。
      她边哭边笑边又拿起字条仔细看着,用手指一下下摩挲着,而后又将字条贴在自己的脸上,笑得哭得更厉害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无声的。等她稍住了哭笑,再把布条拿到眼前,却发现有几个字已经被她的泪水给浸地有点晕了。
      她忙不住地吹气,把布条吹干,这才小心翼翼,依依不舍地把布条裹好,放进了小绢袋,而后藏进了自己的妆台里。
      她猛地擦了几把眼泪,到铜镜前又细细的顺了顺头发,又仔细地拭干了眼角。
      等她的气喘匀了,这才冷漠地叫了一声:“来人,为本夫人梳妆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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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公子,妾身来为您更衣了。”一个如水润般的娇声道。
      “还是我的婷儿最疼人。”一华服青年在女子脸上轻掐了一下,女子只是微微浅笑却向男子怀里偎了过去。
      “小美人,这才三个月不见,想我了……”男子边说边手向女子的纱衣里摸去。
      “嗯,公子此行,都没想妾身,连个什么都不带给我……”女子撒着娇。
      “怎么没有?此行,我为你带回了几样稀罕首饰,还有……”男子手没停。
      “还有一件轻薄如蝉翼的纱衣,齐国人管那叫‘蝉羽纱’。据说在宫中,妃子夫人们都爱若至宝。”他的手开始在女子胸前摩挲。
      “你要是穿上呀……那简直就是个透明的玉人在我面前。”他看着女子身上那件已经几乎透视的纱衣道。
      “公子好坏!那妾身穿了还不是如没穿一样……”女子的娇声似乎能把人直接融化在里面。
      “那可不一样!要不我可怎有脱掉它的冲动呢……”男子手开始向下,女子的的喘息开始加重。
      正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沉声叫道:“公子,老奴有事回禀。”
      男子回了声:“进来。”而后他松了手,在女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子腰肢扭转娇笑着步入了后堂。
      “这一路上,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新鲜的。”男子正正衣领道。
      一老者拱手道:“公子回城晚了半日,没赶上宫中的大宴。”
      “这是我故意的,跟一帮子腌臜腐臣吃酒有甚趣味,还得和着人满口的阿谀奉承,满殿都是酸臭气,一想起来,吃酒的心都没了。”
      “以后公子这般的场面还是要能去则去,平原君可次次都不落下。”老者语重心长,而且似乎与这位公子主人说话颇有劝诫的意思。
      “唉!”男子叹了一声,“也对。到时就算大王专断,要是这帮老东西全唱反调也是不成。”
      “是这个道理,公子明断。”
      “我这次出去避了三个月,没想到这档子事还没完。”男子坐了下来。
      “所有的变故都一一快马密报过公子,今日的捷报公子也在路上知道了。”
      “没想到,没想到……”公子喃喃地连道,附上一声叹息似乎加重了自己的失落。
      “还有公子想不到的呢。”
      “噢?就这么几个时辰又有意外了?”男子似乎有些不信。
      “据悉平原君已经向大王告假,明日将率门客赴巨鹿秋猎。”
      “他可倒是够闲在!一国相邦,说游玩就走!”男子有些愤愤。
      不过他转而又叹道:“也对!谁让人家转眼就赌赢了呢?”话中很是怅然。
      “未到开盅,输赢皆未可知。”老者不动声色。
      “噢?难得你祁老还如此淡定。”男子倒是笑了。
      “因为又来了第二件意想不到的。”
      “什么?”
      “据急报,大王刚在宫中又发了臆梦。”
      “哦?……这是第几次……”
      “第三次了。每次都在捷报传回的当晚。”
      “这倒真是奇了……”男子若有所思起身踱起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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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刻大王寝宫中,卧榻上的赵王丹已经从噩梦的惊吓中稍缓过来,他感觉浑身湿透发寒,攥着袖子要擦额上涔涔的冷汗。
      旁边的太监宫女见状,忙欲上前用丝巾擦拭,赵王一挥袖吼了一声:“都滚!刚才寡人从天上掉下来时,怎么没人在下面接着?你们这群狗奴才都死到哪里去了!”
      一众奴婢闻听此言,都吓得跪倒,额头着地,蜷成弯虾,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寝宫中油灯都已被点亮,明黄一片,照得空荡荡的殿中倍显寂寥。
      因为奴婢们都跪着,是以放眼望去,除了摇曳的油灯外,就是飘动的隔帘。
      赵王思索着梦中情景,还在不住地冒着冷汗,他顺手指着一个宫女吼道:“你!还不给寡人取衣换上!”
      此刻跪着的一众里只有几个小头目,当着王家震怒,谁胆敢发一言?
      君威一怒,玉石俱焚,哪个敢以身挡雷,是以根本没人敢出声吩咐他人做事。
      等那宫女反应过来大王叫的是自己,忙喏声倒着跪爬了出去。
      赵王兀自在那里心中突突乱跳,他想到的是这半个月来的三个荒诞惊心的梦,就好像是前后都能接续在一起般不可思议。
      而且每次梦都出现在前线捷报传来,他大宴群臣的当晚,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如果说前两个梦他还没太在意,梦嘛,光怪陆离些又有什么?
      虽然他记得还很清楚,但毕竟有头无尾说不清说明了什么,但今晚这梦可像是在预示结局一般,让他不能不惊心动魄。
      此刻,殿外一阵小跑声,一老一少两个太监入殿后,跪行着靠近他的卧榻。
      老者慌声道:“大王,老奴来迟了!请大王恕罪!” 此人正是殷公公。
      赵王一见他来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道:“殷富你总算来了!寡人可算放心了!”
      殷富一见跪了一地,却没人服侍大王,忙安排着众人做事,而后蹭到床榻前轻声道:“大王,老奴在此,拼了老命也势要护大王周全,王家莫惊。”
      估计整个赵国,也就这个从小陪着赵王丹长大的老太监,敢这样和他说话了。
      果然赵王在殷富的安抚下,在宫女的服侍下擦了身脸,换了新衣被单褥枕,这才重新躺下。
      他看着一脸关切的殷富,满脸犹疑问道:“殷富,你相信梦能预示吗?”
      “大王,您不是不太信梦吗?”殷富没有正面回答。
      “不过这次的梦太真实了,我到现在细节还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结局……唉!”赵王叹道。
      “王家乃真龙之躯,自是邪祟不侵,也自然是指掌定天下,无往而不利!”他又绕个弯子奉承,还是不直接回答。
      可赵王还是喋喋不休:“这次可是大不同!它是结局!而且和上两次梦都能连在一起!”
      殷富闻听此言,也不禁心中猛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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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寅时未到,在护卫森严,照如明昼的王城侧门嘎然洞开,几架马车次第呼啸而入。
      赵王对这个他最信任的老奴,把第三个梦完整道来后,殷富也觉得惊愕不已。
      这前后三个梦实在是过于悚诡异炫,乍听起来是谬奇臆想,细思之下却又颇有机关,而且结局却又如此惊悚难测。
      他试图用一贯的和泥劝解法,为这个他熟识无比的年轻大王宽心。
      而此时的赵王却再也不买账了,很简单,有一可为臆,其二可说巧,再三可就没法自圆其说了。
      苦劝无果下,殷富只得命人赶快将城中梦卜召至宫内,连夜为大王解梦。
      此时周朝已过了几百年,虽然传说中,为周文王所著的《易经》早已经在市面流传,但语言至简无释,令人无比费解,是以钻研者稀。
      而贵族们普遍修习的是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此时为百家争鸣期,学术流派繁杂之极,光各国国君信奉的都不尽相同。
      比如秦国自秦孝公重用商鞅起,便坚定法家,致秦国一跃成为当下最强。
      又好比魏国的惠王,初始时信奉兵家,后又迷于合纵之术,末又问政于孟轲,似有意仁政。如此摇摆,最终魏国从三家分晋初的第二大国,沦为现时的二流国。
      国君尚且如此,所以贵族们除了六艺外,其它各家的修习完全是凭兴趣。
      而人间不解事,忧心事甚多,问天地不语,只能求道于卜,宫廷内有专职的太卜,但专司职国君,且不管卜梦。
      最早能将梦解得全乎的老聃、庄周早已不在人世,可卜梦一术倒是有了。
      在民间百姓中,最兴盛的卜术也为卜梦,甚至有些国君都深信不已。
      邯郸大城里有四位知名的梦卜师,都居于郭城内,不但在市井小民中名声鼎盛,就连一些王公贵族都常请去卜梦。名声在外,其踪易寻。
      所以诏令发出不过多半个时辰,四大梦卜都被叫下了车,带进了大殿中。
      就见这四位俱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虽有盛名,却只是粗布胡服木笄无冠,样子甚是寒酸。
      其中二人腿脚还不慎利落,还有一人也是一副枯槁像,只有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整齐。
      此人站在那里只是低头不动,不像其它三人初进王公难免好奇惊叹,不觉四下张望。
      殷富率几个太监悄声走了进来,一看几人那副市井钝化的模样,不免暗嘲。
      不过再一扫眼,见到低头垂立那人,心中却有微地一动。
      几个穿着官衣的人进来,立刻就惊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几人,他们那里分得清这是大官还是宦官,但只要能在宫中行走的,肯定是大人物,忙纷纷跪伏于地。
      而那低头垂立的,却是不慌不忙慢慢直身跪倒,仍未抬头。
      此举更是令殷富暗中点头,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旋即嗯了一声,尖声尖气地道:“知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为何把你们叫进宫城来?”
      那三位面面相觑,一人颤声试探问道:“回大人,是不是后宫哪位娘娘夫人发了噩梦,要小老们来解?”
      此言一出,旁边二人连忙附和,唯低头之人一言不发。
      殷富见此人甚奇,便问道:“你说呢?”
      那人还是没抬头,缓缓答道:“小老猜是大王有异梦难解,这才召我等过来!”
      此言一出,那三人和殷富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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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入秋日渐短,时候眼看就过了卯时,天色依旧黯黑。
      郭城南门内一户小家院里,大门被悄悄从里推开条缝儿,在一盏油灯的光照下,一双俏目映了出来,向外面眺望。
      看了许久未见任何动静,里面人轻叹一声合上了门。
      油灯光晃动中现出个姑娘的身影,小巧婀娜。她微一寻思,直接就奔着一旁的鸡窝走去。
      此时天暗,一窝鸡都在打着盹,蹲在高处的大公鸡被油灯光猛地一晃,以为天亮了,喔喔开始打起鸣来。
      它这一叫不要紧,左邻右舍的公鸡仿佛都被惊醒一般,轮番地叫了起来。
      随着鸡鸣,邻里间开门声,说话声间或响起,而说最多的一句是:“哎?这天还没亮嘛?”
      而后就是嘟嘟囔囔地咒骂起自家的公鸡来,不过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民来说,仔细看看也都明白拂晓将至,天也该亮了。
      这里住着的多半是要出城耕作的农户,其余多是早起出摊的小商户,也没多抱怨什么,各家都纷纷打水做饭,准备一天辛苦的开始。
      小姑娘在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时,有些气恼地对自家大公鸡,做了个要打的手势道:“你个笨鸡!看见油灯就叫!把邻里都吵醒了吧?”
      而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就听外面有个疲惫的声音轻声叫着:“樱儿,起了吧?爹爹回来了,给我开……这门怎么开着?”
      小姑娘听到声音,立刻喜笑颜开奔到门口道:“爹爹,你回来了?可急坏樱儿了?这一晚都睡不着,在不住出门看,门也没闩,就怕爹爹回来进不得门!”
      男人进门插上门闩,摸摸姑娘的头道:“爹爹不是说了吗?世道不太平,你一人女儿家在家时要闩好门!”
      樱儿顺从点头:“爹爹怎么去了这许久,出去时被一帮子官兵架着,可把儿急坏了!”
      男人道:“爹出门时不是说了,要你别担心,没事的。况且爹是从王城一路走回来的,路上一片漆黑,能快得了吗?”
      他猛然看到了女儿手中握着的鸡蛋,摇头道:“是你把邻居都吵醒了吧?”
      姑娘有些羞愧道:“那不是儿想为爹煮两个蛋补补吗?”
      父女二人过院进屋,关上房门。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绣着金线的华丽布袋递给女儿道:“樱儿,你把这收好了!”
      女孩似乎从未亲手碰过如此华美的精致布袋,目不转睛地接到手里,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往外一倒,那些泛着绚烂金光的东西顿时把她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晌她才露着笑容,结结巴巴地道:“这是……金……金饼?!”
      男人点点头道:“对,是大王对我卜梦的赏金!二十金!”
      而后他突然面色悲苦,长叹一声道:“樱儿从今天起你把这些金贴身收好,或许等逃亡时这些就是你的保命钱了!”
      女儿刚刚沉浸在惊喜中,猛听此言顿时迷惑之极,立刻问道:“爹爹,大王赏您,就是您卜得好。那我为何还要逃亡呢?这是……”
      男人长叹一声,喃喃道:“爹爹可能惹祸了!”
      他又面向惊恐地看着女儿道:“我们父女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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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3:1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男子叫颜钟,就是王宫之内猜测是为大王卜梦的那位。
      他与其他三人都是邯郸城中有名的卜梦师,虽他年纪最轻,但也两鬓斑白。
      在上面的宦官问出为谁卜梦时,他就在想这是深夜,如果只是娘娘夫人们做了什么梦,犯不上如此紧迫,大张旗鼓,而且坊间也没听说大王新近添了哪个爱妾呀?于是便冒胆答出了大王。
      他强出此头,还有另一个心思。女儿已快二八年华,就要给她踅摸个人家了。
      可自己虽出名,却没挣下什么钱。若没多少嫁妆,也难给女儿找个好夫婿。
      此番他能进得王宫,倘若能为大王卜上一梦,那赏钱定然不少。
      打着这种心思,他才要壮胆一试。
      回答完毕,他低头听着问话的半晌无语,心中就知道猜测属实,一颗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他偷眼瞧了瞧一旁似有懵懂态的其余三位,他们互知彼此,但从未谋面。
      他此刻心中暗嘲,这般简单的道理这三位还猜不出,看来盛名难符呀。
      他住的地方是草民聚集,离王城最远,离王公大臣的居所也远,平时就没什么机会得见贵人,所以打起万分精神、绝不浪费此番机会。
      问话的没说对错,而是接着问道:“那你们再来猜猜,这次要卜的凶梦还是吉梦呀?”
      那三位又先开口了:“吉梦!”“对,定是吉梦!”“没错!……”
      颜钟暗笑,若是吉梦犯得着如此心急火燎地把他们找来?这与上一个问题道理一样嘛!
      于是他淡然道:“小民猜是个难解的怪梦!”他还算长了个心眼,没把凶字挂在嘴上。
      上面问话的又是半晌无语,他又开始忐忑,正此时,那人道:“你们三个可以回去了!”
      颜钟一听心下暗喜,果然被自己全部猜中,这下没人再跟我分赏金了!
      他偷偷瞄着几个昏聩老朽起身谢恩向殿外走去,心下正自嘲讽,忽见那跛腿的回头看了看他,笑了一笑,那笑容甚是诡异。
      他心里猛地泛起了嘀咕,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上面人就叫道:“你跟我来!”
      颜钟只得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听说过,在这宫里,多看大王一眼都要招来杀身之祸,索性头都不抬。
      引路之人果然说道:“等下进了殿,记住不要抬头!”颜钟忙道喏。
      那人接着问了他的名字居所,而后声音尖厉道:“记住一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己要掂量清楚!”
      “龙颜一怒,天雷地火,你的小命小家全系在你的舌头上,自己管住了!”
      颜钟这下被吓得冷汗直冒,觉得后背湿涔涔的,手不免也开始攥紧。
      不过所谓富贵险中才能求,为了女儿的嫁妆,只得豁出去一搏了,况且现在貌似已经没有退路。
      他这时才猛然醒悟过来,那位跛脚的临走前那诡异一笑的含意。
      原来那三位早明白为大王卜梦凶险万分,故意装傻充愣。
      而他则像个傻小子般不知死活出了头!正中了那三位的下怀!
      生姜还是老来辣!怎么他自己就这么蠢,被赏金糊了心, 没想到这一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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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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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他心颤胆寒时,几人已经绕过了两座殿,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此处殿外五步一兵十步一哨,一看便知是谁的寝宫了,没等多会儿,他就被传了上去。
      他只是跪着垂着头,隐隐看见前方隔帘的的底角。
      就听那尖声道:“现在大王命你卜梦,你须如实作答,但凡有半分隐瞒,便是欺君重罪!你可明白?”颜钟连连称喏。
      “你若解得准了,大王必重重有赏,你可清楚?”颜钟心下暗苦,什么叫解得准了呢?不过也是连连道喏。
      不过他还是斗胆说了句:“草民请大王尽量将梦中情景详述,不要有遗漏,以便小老儿做卜!”
      而后他就听到里面有人低语,而后由那尖声对他转述过来。
      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原来是三个梦,都把他听得是心惊肉跳,身形微抖。
      第一个梦是在前线第一份捷报传回的当夜,在此前一个半月前,收到的都是前线请求增兵增粮的急报,赵王好不恼火,夜夜肝火上窜。
      而接着一个月,却收不到任何战报了,他又惴惴不安,辗转难眠。
      此刻捷报一到,他顿时大喜,当晚就大宴群臣,是夜醉酒后便沉沉睡去。
      正在他睡得昏昏沉沉之时,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由近及远,再由远而近,飘飘忽忽,四下盘绕,一下仿佛就在耳边,蹴乎又在殿外拉出悠远的回声,任他睡得再沉也免不得睁开双眼。
      他起身揉眼环视,殿中竟空荡荡的,除了摇曳的烛光,哪里有什么人影?
      他正要怒起叫人,忽见一条身影阴恻恻地就立在身边,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他立刻开口骂道:“大……”
      下话就被那人打断了,“大什么大!这就我们两个!”大王心中大恼,这是谁呀?赵国还有人敢对他如此大不敬?命都不要了吗?他正要暴起拿剑,就听那声音又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赵愣了一下,借着幽黄的灯光仔细观瞧,今天大殿很暗,那人身形很冷,面目说不上可憎,但也谈不上可亲。
      只是模糊糊地见其穿着一件龙袍,戴着珠冠。龙袍王冠?在这宫中除了他还有谁敢这样穿戴?
      那人见他游移不定,又跨近一步道:“仔细看看!每年你都会对着我的画像焚香叩头,乞求垂青的!”
      大王略一思索,再仔细看看,恍然道:“你是龙神显灵!”忽地一阵风扇过,他忙躲过,暗想:‘神明显灵脾气就是大!’
      “你个不肖子孙,整日就知道求神拜鬼的,那些泥胎石雕要是能保佑,百姓早就能吃饱饭了!寡人是你先祖襄子!”赵王这才恍然,的确,这木头疙瘩似的怪样却是与画中的有些相似!自己以前拜时都不愿多看,谁知真身来了!这是先祖显灵啊!
      他愣了一下才想明白,纳身就要参拜。襄子手一挥道:“罢了!看你这曾孙还算有点孝道,就免了!”赵王忙一揖道:“不知先祖驾临有何示下?”
      听对方没反应,忙道:“是否孙辈侍奉不周,让您老短了什么?我这就叫人生殉五十个宫人下去伺候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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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18 06:4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免了!人殉就是寡人取消的!难不成还要做着天怒人怨之事不成?”
      “那您是……”“寡人在太虚之间遨游,忽感后世疑虑缠心,久难为继,是以现身点拨。你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赵王暗喜:‘这是祖宗来点拨我来了!现在我最担忧的就是眼前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不如就此问问!’
      于是就把此次出兵之事和盘托出,赵襄子略一思索道:“也罢!你且跟我来,寡人让你看看结局!”
      说罢,他用手空画一圈,面前顿时出现了一透亮圆洞,洞里隐隐的传出笙箫钟鼓和阵阵人声,而看里面的建筑,隐约就是宫中的大殿。
      赵王心喜,就要抢步进去靠近看。赵襄子一把拦住道:“进去可以,但万不可走近!若是被人发现了,寡人可救不得你!”
      赵王忙应允跨进洞中,不知不觉已走上大殿。他透过殿门往里看,只见殿中黑压压跪着一大片,王座前一将军站立正指着跪在最前几人向殿上说着什么。
      再看大殿王座之上,端坐的不是自己又是哪个?只见殿上地他左右各抱一没见过的美人,旁边堆着成山的奇珍异宝,案上还摆着个精美的大木盒。
      他大喜,看这架势,仗不但打赢了,还收获颇丰!那两个美人是谁?难道是秦国进贡的吗?不过一直听说秦国女子甚丑,这两个看着也不赖嘛!
      那木盒里是什么?下面好像还压着什么?是秦国割让土地的地图吗?
      想着想着,祖宗的告诫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他是越走越近,直想把案上的东西看个清楚。
      可就在这时,那殿上地将军忽然回过头来,对!是赵括没错!赵王正喜,就听赵括厉声道:“哪里来的鬼祟之人!敢在王殿之上擅动!”
      赵王忙开口道:“怎么?连寡人都认不出了?”谁知殿上好像根本没人听到一样。龙椅上的他叫道:“快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赵王忙叫道:“我就是你呀!连自己都认不出了吗?”
      可这殿上似乎全成了聋子,赵王眼见几个执戟卫士向自己冲来,也没法再解释了,只得掉头逃窜。
      后面追得紧,他逃得狼狈,殿上只是回想着:“把那忤逆之人给我斩了!”他更慌了,跑到台阶处,一个没留神,一脚踏空,骨碌碌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等他身落平地,卫士的戟尖已直指面门而来,他忙惊惶叫道:“救命啊!”
      到此,赵王的第一个梦被吓醒了,他当时虽心有惶恐,可捷报的喜悦还是冲淡了心中的疑虑,没多去想但印象十分深刻。
      没过多久,第二次捷报又至,他更是欢欣备至,是夜又大宴群臣,席上还拿那些对他派赵括带兵出征,曾上过简书劝阻的臣子们的玩笑,大家都是沉默不语。
      他又喝的酩酊大醉,和衣就睡了。
      梦中他觉得浑身颤抖,猛地被冻醒了。赵王叫了几声来人,等了半晌都没人响应。
      他大惑,就是在自己就寝之时,十步内也必有人随侍,这帮奴才都死光了?
      他怒而起身正要四处去看看不怕死的奴婢在哪,就听殿顶有声如洪钟道:“有我真龙之身在此,除了天子谁还敢在这里呀?”
      他忙抬头,上面的景象登时把他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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