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2:55
城中年轻人几乎都到前线去了,怎么城里还有那么多斗殴之事发生?
邯郸之人自古便好勇斗狠,当然这也是整个赵国的气象。
赵国男儿通常生得是魁梧高大,而邯郸男子尤甚,仅昂首阔步的步姿就有不少外国人前来效仿。这才有了燕人‘邯郸学步’的笑话。
但邯郸人不仅姿容器宇,脾气更是直烈。男子常身携利器,几言不合便会拔剑相向。
自蔺相如为相邦后,下令收缴民间武器,严管城中殴斗,城中因斗殴伤亡者才渐少。
可自打新王临朝后,局势为之一变。
新君气盛,大有开疆拓土之心,是以对民间私造兵器不闻不问。
一旦局势变了,恶性殴斗便死灰复燃,几年间私造兵器再盛,街头殴斗成了家常便饭。
可几年之后,风云再变,长平战事骤起。
前三个月打得还算是中规中矩,城中只是开始收缴武器,并未抽调都城青壮补充前线。
直到三个月前,赵王决心倾全国之兵,命赵括为将,要与秦军来个鱼死网破。
这样一来,那些有过斗殴记录的,家里私藏过兵器的青壮全被征召从军,邯郸城立时便清净了不少。
而随着三次急诏征兵,那些每日在外晃的闲汉,基本都被抓走送往前线了,邯郸城的白日变得有些寂静。
那为何还要继续防止殴斗呢?因为邯郸城有个特殊的所在,因为这里,每天从各地各国赶来的年轻人不下上千,还有些常住的。
这些人酒酣争美之中,常因口角殴斗,这些外国人很多车中都藏着刀剑,一动手那就是喷血方休。
所以缉捕署的中心就放在了夜间,防止这些人殴斗致死上。
当然他们白日的巡查也要做,可人手又少,于是各个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诸唯将全员分班当差,虽然少了些辛苦,但分散下去各地人手就更是捉襟见肘。
所以今夜,他只有三个衙差同行,其中还包括个只知道喊饿的傻大个。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04
把缉捕署的司职改回来的,还是邯郸大夫。
自从一个半月前的最后一次后,前线就没了动静,派出的探骑全都石沉大海般再没回返。
正当朝中上下忧心忡忡之际,半月前第一次捷报传回,朝堂上下无不喜笑颜开,大王为此还宴了群臣。
而后好事连连,七日后,第二次捷报传至,朝野刹时沸腾。
就在这样的大好前景下,缉捕署终于做回了本职。
再接着,就在今日午前,第三份捷报传来,大王再次设宴大酢群臣。
也就是在这天稍晚,梁缺的行踪出现,诸唯带人饭都顾不得吃前来蹲守。
为何衙差宁愿缉捕贼盗,也不愿制止斗殴呢?因为前者有赏金。
就像他们正候着的梁缺,赏金高达五十金。
赵武灵王时期制定的军规,战事中取顶盔将军首级者赏百金。
大战时斩杀一个将军难度可想而知,九死一生尚不足矣形容其艰难。
而今日,只要拿到个大贼,就有五十金,那谁不愿意呢?
由于事出突然,诸唯没法再派人出去找援,只得在此候着。
转眼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时已至子时,以辛巳里为中的周遭七里四巷,已经被灯火通明笼罩,而阵阵清歌漫语放浪的笑声更是遍布。
这晚确实是晚了,但在如此亮照之下,大贼一现身便无可遁形。
算起来他们的确已经误了晚食两个多时辰了,可诸唯突然奇怪起来:这个牛傻圣怎么不喊饿了?
这就是人心,他喊的时候诸唯怕他惊了贼,斥责他。但半天他不喊了,诸唯又觉得这傻子是不是饿晕了。
还没等他回头,一颗如牛头般大的脑袋从旁边探了过来,这回说话声轻了:“诸城尉,我要,我要……大解!”
诸唯当时心里那个气,这可真是懒牛上磨,不是想吃就是想拉。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他,忽然一颗小石子打中了他。
他偷眼看去,一个手下正向他使眼色。顺势看过去,只听得辛巳里中一阵男女笑声传来,一个男人的半身已经露在了里弄外。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14
就见着男子身形颀长,很是瘦削,被宽袍大袖的深衣罩着,倒显得有些飘逸。
而灯火之下看此人的面目很是模糊,但有些隐隐地邪气溢出。
诸唯没见过梁缺,所以在光线下仔细回忆密告者的形容,感觉上八九不离十。
正当他要吩咐手下准备下手之际,就听到身后如闷雷滚滚的一连串声响,随后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就散于空中。
诸唯顿感不妙,果真,那刚步出里门的大贼立刻向这边瞟了一眼,而后扭转身形就向反方向奔去。
诸唯气得就要大骂,忙抽剑就追。
其实他可不傻,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还是两人堵一边,大贼的逃跑方向就有两名差役在候着。
就见其中一人迅速向对方投过一物,那人双手接住,而后两人齐力一抖,一张大网就势展开。
这是当时差役擒贼的一种方法,比较费力。
当然更为简便的是直接弓弩伺候,一阵快弩乱箭下去,也能成个天罗地网。
不过快弩是可瞬间伤人的兵器,平日里衙差不配,要回署里随需随取。
他们此行仓促又没有人手,只能祭出大网。
不过这网面确实够大,只要能当头把大贼罩住,那诸唯几步后便可飞身而上,把贼人制住。
可万没想到,贼人眼见着大网朝自己撒来,竟然原地扭身,几乎不停地就向后跑去。
这脚下实在是太灵活了,等闲哪里做得到?
不过诸唯见对方已经奔自己而来,举剑就砍。
这剑是衙门配的铜剑,剑短而厚,重而拙,等他迎着梁缺一剑劈下的时候,梁缺瞬间低身从他一侧腋下钻过。
等诸唯回剑向后刺,已然晚了,大贼已经在他身后五步远了。
诸唯忙叫:“傻圣,拦住他!”
就见牛傻圣提着裤子刚站起来,还在发懵呢,眼看着大贼从眼前溜过去。
诸唯愤怒之下,把短剑抛向贼人,就听仓啷一声,剑撞在墙上落地。
这时牛傻圣才晃悠着肉山一样的身体过来,憨憨地愤愤道:“糟了,我的裤子,我可就这一条裤子!”
那两个撒网的差役也走了过来,一闻之下,忙掩口鼻。
但此刻梁缺已经逃得没了踪迹,此次缉捕算是大败了。
诸唯狠狠地盯了傻圣一眼,口中愤愤道:“这剑不行!下次我要换把刀!”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23
丑时初,蝉虫湮灭,月隐无华,整个赵王宫被罩在阴暗寂静之中。
除了间或传来的卫队脚步声,甲胄碰击声,还有隐隐点点的火把光亮外,整个宫院似乎都在夤夜中沉睡着。
此刻一行人从一间侧殿出来,正沿着宫苑侧道小碎步地走着,前面打着的两盏灯笼光线朦朦胧胧,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衣着。
不过行在中间的两人,却正在轻声细嗓地交谈着。
一人恭谨地哈着腰,谄媚道:“还是殷公公有本事,这大喜的当口,大王闹酒不休,连卫国夫人都劝不住。偏您老一来,大王还真就被哄睡着了!”
“你这小崽子懂什么?”那人虽语气倨傲,但嗓音却更为尖细,“自打大王龙诞,咱家就伺候在左右,从未有一日分开!”
“就算是先王先后也未见得能如此吧?是以大王看重些又有什么奇怪?”
“是是,还是殷公公您老位重份高!要不怎能统领后宫这一众人呢!连虎贲卫都对您老恭敬有加,言听计从呢?”此人接着献媚。
没成想殷公公听闻此言,却颇为不快,声调尖厉道:“闭上你的狗嘴!宫卫队只效命于大王!你个狗崽子什么意思?想罗织咱家个罪名不成!”
那人一听马屁拍到了老虎屁股上,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登时跪倒道:“是小的不会说话,惹恼了爷爷,望您老饶了灰孙小命!”说罢一顿耳光就抽向自己的脸颊。
噼里啪啦一阵过后,殷公公似乎略微消了气,哼了声:“起来吧!留着你的狗命还有用!”
那人连忙爬起,脸上似乎胖了一圈,他还是像条哈巴狗一样亦步亦趋地小碎步紧贴着殷公公身侧,虽不敢抬头,但步步都现着小心伺候。
走了几步,殷公公侧头看看他,叹口气道:“要不是看你这小崽子手脚麻利机灵,咱家也万不会带在身边!”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31
那人忙又跪下道:“谢爷爷提携,孙儿就算做牛做马不足为报!“
“不过你要记住!”殷公公突然正声道:“在这宫中,有眼色懂做事只能算能用的狗,有眼力会说话才能做主子身边的狗!”
那人狠狠磕了个头道:“谢爷爷教诲!”
“会说话,先要懂得什么不能说!有些忌讳一旦不小心说了,丢的不只是你的舌头,还有吃饭的家伙!”
“谢爷爷教诲!”
“想做个好的狗奴才,不管在何时,对大王和嫔妃不利的话带刺的话,沾都不能沾,想都不能想!”
地上继续咚咚响,谢恩声不断。
“尤其这兵事之说,这辈子都不能碰!你就是个狗奴才,也配?”
看地下那位似乎有把青砖磕碎的劲头,殷公公摇摇头道:“起来吧!带了你一年,还是个蠢货!”
那人爬起来,又垂手黏在殷公公身边,而双手却撑起了他一条胳膊道:“爷爷累了这大半夜了,孙子这就送您老回去歇着!”
殷公公看着他的殷勤劲儿,讪笑着轻轻摇头。
不过没走几步,这小的却又开了腔:“爷爷,这都半个月了,大王每逢一捷报必大宴群臣,饮得酩酊大醉,到底是为了啥?以前大王也没这般兴致呀?”
殷公公正待训斥几句这个榆木脑壳,但一转念却又是另一番心思。
他年事已高,倍感身体不支。大王体恤,不用他时时侯在身边。
可这宫里的情势是瞬息万变,而他呢长期靠着向王公大臣们提供些信息换钱。
宫中那点钱怎够善终,不是大王身边的耳目,他又哪有足够的养老钱?
是以他才千挑万选出这么一个机灵的,虽然还差着不少,但已是矬中拔高。
若不把他教会留在大王身边,那自己的财路岂不是断了?
所以他这回颇有耐心地道:“小崽子你听好了,这话我只对你说一次,自己长脑子好好悟!”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41
“自赵括将军出征以后,大王就是心神不定,寝食难安!”
“这是为何?不就场大仗嘛?以前也没见大王这般情急?”那人不解。
“小崽子你真傻假傻?你不知道呀,此次出征可是动用了咱赵国全部的精锐青壮,也可以说是全国的身家,去跟秦国死磕!大王能心定?”
“况且带兵的赵括将军可是第一次亲率大军上阵,大王能安心?”
“不过之前坊间传闻不是说赵将军是兵家奇才嘛?他还是名将赵奢的儿子?多次随他父亲出征!”
殷公公看了他一眼,又是轻轻摇摇头,真不知这崽子到底是不是装糊涂。
“那都是传说!他真有如此本事,出征前他亲娘为何来跪求大王不要让这儿子带兵?还说是他老子说他只会纸上谈兵!苦求无果后,直接在大王面前断了骨肉亲情!免全家受连累?”
“还有老相蔺相如,在病榻上还苦劝大王此子不可带大兵出征,说他什么胶柱鼓瑟,反正就是不懂变通,不堪大用的意思!”
“大王当时也是犹豫,最后任他为大将亲率四十万大军,那是大王的多种考虑,可心中怎会有底?”
“那大王考虑的什么?”那人继续愣怔。
殷公公瞪了他一眼,心道就这等浆糊脑子怎么能在宫中混迹?
刚想训斥,又觉得要教他学些东西才能堪用,于是叹气道:“大王登基这几年,对先朝老臣看着是礼遇有加,对平原君相邦貌似更是言听计从。”
“这是显示大王仁厚,但大王也正值年轻气盛,总不能事事依样画瓢吧?总要做一番自己的伟业吧?陶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所以这次大王撤回了廉颇老将军,派赵括将军出征战秦,可是把建功立业的宝全压在他身上了,成败未知能不忧虑?”
“之前赵将军还不住地请增兵增粮,可这半个月来,却接连来了三份捷报,似乎大胜在即,你说大王能不喜出望外?”
那小子连连点头,喃喃道:“我说一个多月前大王看前线简报,都气得吹胡子瞪眼摔东西,怎么这段跟变个人一样,总是喜气洋洋的……”
殷公公道:“这都一年多了,你怎么认字还这么慢?”
“孙子一定快学,不负爷爷……”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49
话刚到此处,忽然一条黑影背着黑黑一大包,疾箭一般从几人身前飞奔而过,前面的两盏灯笼瞬时被带起的劲风刮灭。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就听侧面一阵呱噪,火光摇动,跑动甲胄声渐近,而后就听得嗖嗖几声响,再接着哎呦两声,两个小太监应声而倒。
而那个小孙子赶忙用身子护在了殷公公身前叫道:“什么人!宦者令殷公公在此,谁在乱放箭伤人!”
来的一队人显然没有料到是这种捅马蜂窝的情形,为首一人忙命后队追击,自己抓个火把疾奔上来作揖道:“裨将单阚,带队追击贼人至此!一片漆黑,就见人影,手下心切放箭,却不知是殷公公大驾!惊了尊驾,可是难恕其罪!”
再偷眼一看这宫中大人物似乎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殷公公见两个小太监各中一箭,正倒地上疼得叫唤呢,好在自己毫发未伤。
他也就耐着性子叫道:“我说你们这群兵蛋也不长长眼,见人就射,这要是不留神伤了王驾灭你们九族,死万次都恕不回!”
这显然的假借虎威,把单阚吓得顿时单膝跪倒在地道:“公公教训的是,小的回去一定好好责罚那些有眼无珠的!”
殷公公见讨了个上风,这才气顺了些问道:“这是怎么一码事?”
“回殷公公,我等夜巡近召胜楼时,忽见里面隐约有光亮,那楼已经封了多年,怎么会有亮光?于是我等就靠近查看,正碰到个人影从里面窜出!”
“于是我等便穷追不舍,直到……直到误伤了公公的人!”
“召胜楼……”殷公公喃喃道,思绪一下回到了三十几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个杂役太监,但那年发生的事他却永难忘怀。
那场遍及宫内外、以及赵国上下的血雨腥风,不知牵连了多少宫中人。
也幸亏他那时就是个杂役,才平安躲过一劫。
不过怎么会有人去那座楼呢?那可是那个强王建的,这些年就再没有人进去过,这难道是有人为了找什么东西……
他思虑恍惚,这才见单阚还在那单膝跪着,这才对他冷冰冰道:“咱家恕你无罪,赶紧去捉拿贼人吧!”
单阚这才起身,连声道谢,诺声而去。
殷公公看看地下还在哼哼的两个小太监,恶声道:“哼哼什么,跟阉狗似的!能爬就自己爬到太医馆去!”
而后他看着刚才护在自己身前这位,心中倒有了一丝暖意。
他点点头道:“行,小崽子,关键时还用得上!走吧,咱家再给你讲讲这宫中之道!”
那人一听马上又粘了上去,双手撑着对方的胳膊。
而正此时,就在身后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伴随着的是一阵连声呼叫:“殷爷爷且留步……”
几人齐回头,就见两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追了上来,一照面就双膝跪倒道:“爷爷,爷爷……,你可追死小的们……小的们了!”
“别没事死死的,是怎样?”
“王家……大王又……又做怪梦了!正惊……惊叫不休呢!您老……”
殷公公一跺脚暗道不妙,怎么又来了?这都第三次了,每次捷报后都要来一场!
他不及细想,忙小跑着带人奔赴大王寝宫而去。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3:58
丑时末,郭城北城一处阔大宅院里,空空荡荡,庭院中的灯火稀稀寥寥,一株大树孑然独立。
光影下一人从树下踱出,虽然夜已深沉,他依然身着深衣,行止一丝不苟。
如此的夜深时分,家宅之内,深院之中,还有人穿着深衣,月下独行,显得极不寻常。
在偌大的院子里,他沿着石板小径缓步走了两圈,周围依然没有动静。
他朝大门方向看了半晌,又抬头望望月色,沉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只见他衣袖轻挥,黑暗里立刻有两条人影直奔跟前,深揖而立。
他看着二人低声道:“又是七日了,只怕又是有去无回。”
那二人只是如雕塑般深揖而立,一言不发。
他从胸腹里发出一声长吁,而后叹道:“这次恐怕要指望你们二人了。”
“但听家主差遣,但为家主效死!”那深揖的二人齐声道,声音低沉坚定。
那人听后轻轻摇摇头,已经半月了,先后十名死士派出,之后便如石沉江底,了无音讯。
现在只剩这两名贴身死士了,再派出去,身边可就只剩下那班大半无用的门客了。
如果再一去无回,那便如何是好?
正在他犹豫不决间,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了响动。
他身子猛然一抖,那二人不等他吩咐,飞身就赶过去开了大门,不多时便扶进来一踉踉跄跄黑衣蒙面人。
等把黑衣人扶住站好,两名死士便迅速退下,消失在黑暗里。
黑衣人摇晃间便要行礼,院中主人忙把他止住,低声问道:“可有人看到你回城入宅?”
黑衣人气息微弱道:“未曾。”
“可到了地方?”
“到了。”
“可曾看清楚了?”
“清楚。”
而后黑衣人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着院主低语,似乎只有短短几句,但却听得院主如被定住般呆立当场。
过了半晌,他才声音微颤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能确定?”
“小人万无虚言。”
院主闻言先是长叹一声,声音极为沉重,接着他又轻呼口气,似乎又有些释然。
之后看着对面几已站立不稳的黑衣人,他缓缓道:“你可知此事的干系?”
“小人知道。”
“你确定一路回来确实没有人见到?”问这话时,院主的手已经在往腰后摸去。
“小人确定。”而他刚刚说完这四个字,就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
对面的宅主一愣,手也旋即摸上了腰后的短剑。
可黑衣人持匕在手,几乎毫不迟疑,一把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随后他身形一软就向地上倒去,宅主显然也没料到如此突然,惊异之下,忙低身查看。
就见那黑衣人在地上扭曲着说:“小人知道,……此事不可为第三人知,……唯一死封口……以报主公知遇……”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4:14
话到此处,黑衣人身子一瘫,便已断气。
宅主静默半晌,摸摸腰后短剑摇摇头,而后起身对着黑衣人尸身长揖到地。
之后他仰望苍穹慨然长叹道:“壮哉我赵国男儿!悲哉我赵国儿郎……”
与此同时,邯郸东郊十里外,三公九卿集葬地。
一直被乌云遮得黯淡的月光突现,虽为弦月,但在空旷的郊外依然照得一片白芒。
借着月光,就见各式坟冢错落分布,由于都是重臣的墓葬,所以坟上几乎没什么杂草,区域也显得整洁。
而就在此时,就见一块隐在树下的地面上,土在抖动,而后从下往上猛地一掀,尘土过后,一个被木板盖着的大洞就显现出来。
接着,两个贼头贼脑的蒙面人,从里面先后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
两人四周环视一下,一人轻声道:“还是闻兄厉害,这等通道都能打出来!”
“那是自然,”另一个不无炫耀,“从城里我家中到此可十多里呢!我干了足足一年才能深入此处!”
“可这里应该是公卿的墓地吧?”
“你可真是明白中透糊涂,公卿怎么了?现在王公贵族那边都有卫兵守着,就算打进去了也不好施展。”
“而像这里,虽然隔个半日也有巡查兵丁,但明显好多了!”
“而且!”此人故弄玄虚道,“你猜怎么着?”
“怎么?”另一个忙入套。
“而且,打通后我已来此看过几次似乎这半月根本就没兵丁巡查,那是不是我们就可以放手一干呢?”
另一个立刻拍掌笑道:“有闻兄这般奇技睿智,焉愁我等不挖到宝贝,不大发利是?”
“行了,就别拽酸词了,我听着心里总不那么对劲!”
另一个马上讪讪道:“那闻兄,我们从哪里下手?”
姓闻的用手一指三座远的一座大墓道:“那一个!”
两人一齐上前,那蒙面人看看道:“这是前朝司寇的墓,这可是专抓我们的最大的官,你确定?”此人似乎有点胆怯。
“这人活着能抓我们,死了就得等着被我们刨坟,这叫报应,怕什么?”
“不过这个看起来有些寒酸,为何不选其它的?”这人一指周围那些个更加有气派的坟丘道。
“你懂什么!那些看着光鲜的,早就不知被盗过多少回了!这个可是我打听很多人后才知道没被盗过的!”
那人环视一下周围的大片墓群,疑惑道:“这么多都被盗过?你确定?”
闻姓人当即冷笑一声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外来的不知道,没听过邯郸城郊‘十墓九空’吗?连那些王公贵族包括国君的都被盗过不少!”
说完他在另一人惊疑的目光下,得意洋洋。
朦胧的晨光
发表于 2020-8-17 07:14:23
这位闻姓人没说错,赵国尤其是邯郸郊外的墓葬的确是十室九空。
这要追述到赵家最早的掌门人之一,赵简子那里。
赵简子当年把《刑书》刻在大铁鼎上,成了晋国第一部法典。
至此四代过后,三家分晋,赵国方才立国,可依然承袭着这部《刑书》。
这几十年间,各国相继变法,尤以秦国为盛,但赵国却并未根本变法。
只是在赵武灵王时期进行了全面的服装习俗和军事改革,也就是胡服骑射。
这就造成了赵国沿袭的王公贵胄领地制,一直没有变化。
邯郸城本来和晋阳城一样,都是赵氏起家的老城,原来的属民上百年来就没怎么变过。
可自从赵国把都城迁到邯郸后,百年间人口激增了数倍,但土地还是那些土地,而且还都握在贵胄公卿手里。
那些后来的百姓,渐渐就无地可种。
本来,大战是消耗人口的最佳方式,可赵国在近三十五年,只打了一场大仗,而且还战胜了,是以大量青壮就成了闲汉。
这闲汉也要活着呀,于是就打起了盗墓的主意。
所以大量的青壮,白日里慷慨放歌,夜深时偷坟掘墓,渐渐在邯郸成了气候。
赵国朝廷是在王墓被盗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猛补窟窿。
先设置守卫军在宗室贵族墓葬区,日夜站岗。而对公卿的葬群也定期巡逻,虽有收效,但仍架不住汹涌的盗墓大军。
尤其是那些没有兵士巡逻守护的商贾富人墓,就成了盗墓者的乐园。
几乎走几步就会有个盗洞,那叫一个千疮百孔。
而此次长平战事骤起,倒是给了地下葬者一个安生的机会。
城中大多闲汉都被抓到前线打仗去了,剩下的零零散散不成规模,所以墓地倒是安宁了。
就说这姓闻的,之前觉得冒险闯过官兵夜巡盗坟掘墓,风险系数实在太大。
为保万无一失,他开始独自做起从城内打通道到墓区的艰巨工程。
他干得十分投入忘我,秉承愚公之志,完全不理身外之事,每日钻地苦干,那还有打不出的洞?
可洞打完了,出来才发现以前的同行群友几乎都被抓到前线填数去了,自己空有一个好通路却找不到帮手。
正好一个外地同行前来碰运气,二人一言便和,准备大干一番。
不得不说,他这个空档钻的确实好,现在朝廷根本就没有可用之兵来巡查公卿墓群,他确实可以毫无顾忌地有场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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