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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赤川次郎--三色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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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4 天前
  • 签到天数: 33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06-9-16 09: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序曲

    --------------------------------------------------------------------------------

      “义太郎……等一等。我已经……走不动了!”
      “晴美!坚强点!加油!加油!被他们捉到我们就完了!”
      雨愈下愈猛,仿佛要将在暗路上行走俏两个人打倒似的。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几乎被激烈的雨声淹没掉。他们的身体时即时离,唯独双手紧紧相握。
      “晴美!怎么啦!你在哪儿?”少年忽觉手下一松,不由惊慌大喊。
      “我……我在这里。”脚畔传来的细蚊声,几经辛苦才穿过雨的夹缝传到少年的耳际。
      “晴美!你怎么样?”男人蹲下去,抱起那个又湿又冷的身躯。
      “我不行了……义太郎,听我说,你一个人走吧!”少女呼吸困难地发出哀声。
      “你说什么话!我怎能抛下你一个人走?当初是为了我们一起逃才这样做的……”
      “可是……我们始终……不能获得谅解和饶恕啊!与其一生都要逃避……”
      “不要说这种懦弱的话!我们不是都知道才逃出来的吗?来,还有一点路而已。到了渡头就有船。快走吧,不然他们就赶到的了!”
      “……好。对不起。”少女的声音比较振作起来。“我不再说泄气的活了!”
      “这才对嘛。来,站起来。捉住我的肩膀!”
      “嗯。”女人蹒跚着站起来,突然回头一看,发出惊怯的叫声。“你看!”
      一排昏黄的灯火,透过雨幕摇晃着走过来。
      “他们追来了!快走!”
      有如运动会上二人三足比赛似的,他们步履蹒跚地往前拼命跑。
      骤然间雷声轰隆,伴着闪耀的白色电光,他们已经抵达河堤之上。
      “到了!”他们不禁欢呼。当然,刚才的闪电,也使他们的身影落入追赶者的眼中。
      “快点!”他们沿着被雨冲松的河堤斜坡滑着下去。就在那时再度闪电,船只停泊的渡头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啊!没有船!”少女绝望地喊。
      “他妈的!”少年低咒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
      “雨大水流急。船一定是被雨冲走了!”
      “我们怎么办?”
      他们紧靠在一起,站在渡头的木板上。无法改变的事实,像黑色的漩涡一般在他们眼前回旋。
      “我们跳下去!”
      “义太郎!”
      “说不定有救……若是被他们捉回去,我们永生不能再见面了!与其这么痛苦,不如死掉更好!”
      “我也是。”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跳下去?”
      “我没有别的地方去!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好!”
      他们紧紧相拥。寒冷的感觉骤然消失,彼此的体温传给对方,变得十分温暖。
      “在那边!”头上传来嘈杂的人声,河堤上陆续出现黄色的灯。
      “走吧!”
      他们手挽着手,走到渡头的前端,纵身跳下黑暗的流水中。流水好像把他们吞没似的,不发出任何水声,只有雨水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泡沫,又继续无止境地往前奔流。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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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续曲(一)

    --------------------------------------------------------------------------------

      “真是头痛。”
      “可不是吗?”
      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坐在咖啡室里,听到后面座位传来的对话,忍不住想笑出来。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好笑,只是石津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孩,个子粗犷,虽然不像那些掉筷子也大笑一场的女学生,可是总觉得有些滑稽……
      “真是头痛。”
      “可不是吗?”
      又来了。石津拼命忍住笑声。由于背后的两个人坐了整整十分钟,说来说去就是这两句对话。石津为了打发时间随便算一下,总共重复了十二次,因此禁不住想笑。
      说点别的吧!石津祈祷实现了。他们终于展开新的对话。
      “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啊!”
      “现在的相貌大概完全改变啦。”
      “完全改变啦。”
      “这么大的东京……”
      “东京好大啊!”
      “对于不知长相如何的人,怎样去找?”
      “怎样去找才好?”
      “不过,如果空手回去就会挨骂,甚至被赶出镇!”
      “被赶出镇啊!”
      “有没有好办法?”
      “好办法?”
      “真是头痛。”
      “可不是吗?”
      又回到原位。石津觉得好像是在听相声,可是他们谈话的语调十分认真,带了点地方口音。从“空手回去”这句话猜测,显然是从乡下地方上东京来的外地人。
      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来找人。可是这里是东京,即使知道地址和名字都不一定找得着,何况漫无目标?
      邻座的对话又有进展的征兆。
      “而且,又不知道他们两个用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哇。”
      “还有问题。究竟他们是否确实来了东京?”
      “就是嘛。”
      “即使来了,不一定还在嘛。”
      “是呀,不一定在。”
      石津心想,这个男人大概是鲤鱼的亲戚,喜欢死心不息地勇跳龙门。
      “在此之前还有问题,现在根本不清楚是死是活!”
      “不清楚是死是活的。”
      “真是……头痛!”
      “可不是吗?”
      世上竟有这般无聊的人。要找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人海茫茫,找到了才是奇迹呢。如果找得着,不妨请他们当目黑警署的顾问,一定可以轻易地找到通缉犯!
      “石津先生!你一个人在眯眯笑什么?”
      不知何时,晴美站在他面前。
      “晴美小姐,你来啦!”石津的脸立刻松弛下来,发射“恋爱中”的光芒。
      “等了很久吗?对不起哦。”
      “没有。我一点也不无聊哩。”石津由衷地说。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哇!我绝对不敢……”
      晴美笑起来。“说笑罢了!你的工作不要紧吧?”
      “我今天休假。”
      “每次都是遇到哥哥出差的时候,你就休假。”
      “哦,片山兄出差出去了?”石津假装不知,其实事先调查得一清二楚才敢提出约会。
      片山晴美,二十二岁。小个子,丰腴型,可爱得令石津之辈想一口吞下去。她在“新城市文教中心”负责文教讲座的事务。其兄片山义太郎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晴美所服务的文教中心发生过一连串的命案,遇到前来调查的石津,对她一见钟情。此后,晴美牵连到无数的凶杀案,石津都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左右。
      “咱们一块儿吃晚饭吧!”
      “好哇。不过,我想喝杯咖啡。”
      “好哇。喝十杯都可以。”
      石津就像十几岁的初恋少年,心跳得不知置身何处,完全没留意到邻座的相声什么时候沉默下来。
      “福尔摩斯好不好?”
      “好。他说很久没见你,十分想念。”
      “那……真荣幸!”
      石津露出生硬的笑容。福尔摩斯是片山家所养的三色猫,母的。它与一般的猫大不相同,不同之处稍后分解。
      石津那么说,其实他患有极度的惧猫症。
      “福尔摩斯的名字,在猫而言可真特别!”
      “我觉得很好哇。”
      “哦。不过,片山兄的名字也很少有……”
      “是呀。义太郎,太严肃了,比较适合你。”
      “石津义太郎吗?不错嘛。”石津点点头。“你叫石津晴美的话也不错。”
      这是绕圈子求婚术。晴美若无其事地说:
      “喝了咖啡就去吃饭。你要请我上哪儿去?”
      “嗯……只要晴美小姐喜欢……”
      “好极了!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烤蛋菜饼店。”
      晴美和哥哥相依为命,她知道刑警的月薪有多少,所以没有非分要求石津带她上“美心”之类的高级餐厅。
      “是吗?可是……不妨吃吃法国菜嘛。”
      “算了。我今早刚吃过法国菜。”晴美一本正经地说。
      “今早?”
      “是的。我吃了法国面包!”
      邻座两个男人伸长脖子,目送石津和晴美走出咖啡室以后,其中一名秃头的小胖子说:“你……你有什么看法?”
      另一名中年男子长得又高又瘦,身上穿的是不称身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他说:
      “你认为呢?”
      “我想不是巧合。义太郎、晴美……”
      “但是她自称兄妹……”
      “也许是伪装的。”
      “也许是的。”
      他们的对话终于回复正常状态。
      “他说是片山。会不会是取自片冈义太郎的‘片’和山波晴美的‘山’……”
      他们恍然大悟地对看一眼。
      “跟踪他们两个!”
      你推我让他付帐之后,一肥一瘦急忙冲出咖啡室,悄悄跟在漫步行走的石津和晴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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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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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续曲(二)

    --------------------------------------------------------------------------------

      “怎么找得到呢?”
      片冈秀二郎端起威士忌杯,一饮而尽。
      “你怎知道?”
      “那还用说。连他们是生是死都不晓得呀!”
      “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希望找着他们呢!”
      女人裸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流露做爱之后的慵懒。
      秀二郎喝光杯里的威士忌后,一下子拉开窗帘。
      “不要这样!”女人慌忙拉起—条毛毯遮住身体。“被人看到怎么办?”
      “这里是酒店的三十楼,怎看得见?”秀二郎笑道。
      二十五岁的片冈秀二郎,典型的有钱二世祖,生活态度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皮肤晒得黝黑,然而眼神极不健康。由于自命不凡,并不太受女性欢迎,属于自负过剩的花花公子。
      “那是你的亲兄弟,你不想见他么?”女人问。
      秀二郎嗤之以鼻。“血浓于水这句话,在我身上并不实用。问题是钱。如果老哥还活着,他会把老爹的财产全部拿去。”
      “属于你该得的那一份总不会少吧!”
      “钱当然是愈多愈好。不对吗?”
      “当然罗。”女人点点头。
      田所久子刚满二十岁,是大学生。她上大学的宗旨是“猎男人”,这个想法始终如一。父亲是独资公司的社长,她是独生女,标准的女玩家,跟秀二郎不分高下。
      “有人从乡下出来找他,不对吗?”
      “嗯。我家来了一个,山波家来了一个。不过,在东京不可能找得着。”
      “假如当事人自己出现呢?”久子说。
      “怎么可能?”
      “他们两个离家出走,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现在几岁?”
      “这个……”秀二郎苦苦思索,他不擅于使用脑筋。“十二年前,老哥好像是十七岁……”
      “那就二十九啦。”
      “哦,是吗?”
      “真没出息,这也算不出来。女的呢?”
      “山波晴美?她呀……那年大概十四岁吧!”
      “十四?这么小就有勇气离家出走。了不起!”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有何不可?那就二十六了。”
      “年龄有什么相干?”
      “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六,知道金钱的好处了。不妨在报上登个寻人广告看看,一定亲自出现,如果加上‘父亲病危’的字眼,肯定奏效。一定会来要求分财产!”
      “出现就糟了。家里干嘛故意出来找他嘛!”秀二郎的表情索然,埋进沙发里,拿起酒瓶正想倒在杯里,被久子一把抢走酒瓶,面有愠色地俯视秀二郎。
      “你该适可而止了。是不是想做酒鬼?现在酒店底下的地下道躺了一堆流浪汉。你想成为其中一份子吗?”
      秀二郎被她的气势压倒,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撒娇说:“知道啦……”
      “我呀,喜欢的是有钱的你,若是被我发现你躺在地下道,我会踢你一脚,然后扬长而去!”
      “别说得那么难听!”
      “你怎不想个办法,靠自己去找找看有什么头绪?”
      “我自己去找?”
      “对呀。你说一定找不到什么的,万一找到了怎么办?”
      “找到的话……那也没法子呀。”
      “你愿意眼睁睁把财产送给两个离家出走的人?”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不然怎办?”
      久子裸体坐在床边,拉起毯子里住身体之后说道:
      “你要先把那两个人找到!”
      秀二郎以为听错了。“胡说八道!”
      “有办法呀。刚才我不是说过,登个寻人广告么?你试试看,不会白白做的。”
      “可是……”
      “难得来到东京,怎能令两个乡下佬先找着?”
      “不一定找得到!”
      “不一定找不到!”久子说,突然有所省悟。“对了,那两个乡下佬现在住哪儿,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他们就住在我的公寓里!”
      “什么?”
      “不然今天为什么约你来酒店?”
      “干嘛不早说麻。”久子微怒,接着笑起来。“那也好,假如他们找到了,你会马上知道。”
      “是啊。不过,他们一定先打电话告诉乡下的老爹。”
      “所以要做点什么。他们在东京住到几时?”
      “听说找不到就不准回去。”
      “哟,好可怜。”久子笑了。“看来真是要帮忙了。”
      “寻人广告?”
      “这点钱不要吝啬。你出钱,联络地点是我家。”
      “你家?”
      “是的。那就不必担心被两个乡下佬知道了。”
      “万—……万一老哥真的出现,怎么办?”
      “唔,怎么办呢?”久子站起来。“我去淋浴,一边洗一边想。”
      说完,她全裸着走进浴室。听到花洒的声音后,秀二郎迫不及待地倒满威士忌酒,一口气干掉,这才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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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 签到天数: 33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续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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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终于是白走一趟!”
      下到东京车站的月台时,根本刑警边伸懒腰边说。
      “可是,毕竟比预定时间提早回来呀!”片山说得十分开朗。他很容易患思乡病,虽然不过出差几天。,
      “明天还是当作出差,在家好好睡一觉!”
      “根本兄!你不是说明天一早就上班吗?”
      “算了。在家里也是被老婆呼来喝去的,上班去吧!”
      “你家不是有好太太和可爱的孩子……”
      “孩子啊,不开口的时候才可爱,平时野蛮得很!”
      “原来这样的呀!”
      “你也快点娶个老婆吧!”他们开始下楼梯。“你是不是跟妹妹一起生活?”
      “是的——”
      “家事都是你妹妹做的吧!那就难啦。”
      “什么事?”
      “娶老婆的事呀,如果一个人住,就会希望有人照顾自己,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凄凄惨修地躺在冷冰冰的棉被里,那时更会想到结婚,起码有人说句好话安慰自己。对不对?”
      “说的也是。根本兄也是因此结婚的吗?”
      “是啊。可是结婚之后,我感冒躺在床上,老婆却趁机外出逛街去了!”根本苦着脸说。片山禁不住笑起来。
      “不过,你们看来很幸福啊!”
      “还好吧!我和我老婆其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根本咧嘴一笑。
      “喂,赶快把你妹子嫁出去吧!”
      “为什么?”
      “有你妹子在,你就不会想到结婚。一旦剩下你一个人时,尝到不方便和寂寞的滋味,你就自然想娶老婆啦。”
      “可是妹妹说,我不结婚的话,她就不放心嫁人!”片山苦笑着说。
      不觉间,他们来到检票处。根本望望片山,奇怪地问:“你的手提箱呢?忘了拿是吗?”
      “呃!”片山大叫一声。“糟糕。放在列车上……”
      “赶快去拿回来呀!”
      目送片山慌张地冲上楼梯的背影,根本不住摇头叹息。“我现在了解他妹妹不放心嫁人的理由了……”
      片山义太郎,二十九岁,东京警视厅搜查一科的神探——之子。生来性情温和,喜欢和平,与世无争,自觉不适合吃刑警这行饭。外形高瘦,女性化的斜肩膀,长着一张柔和的娃娃脸。
      由于自称刑警却不能获得对方信任的关系,有时反而产生好处,但他本身却因此丧失自信心。他是遵从殉职了的父亲留下的遗言而成为刑警的,认为做了几年已经尽了义务,曾向顶头上司栗原警长提出辞呈……然而一直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只好无奈地天天赴任。

      “你没事吧,石津先生!”
      走下计程车时,晴美担心地问。
      “我没什么……”石津也下了车,左眼圈肿了一块。
      “对不起,我只是想喝一杯……”
      晴美的酒量很好,不像她哥哥一点酒也不能喝。这晚石津请她吃过蛋菜饼之后,她不想马上回家,提议喝点酒。刚好来到一家酒廊前面,不料跟一名正从里边出来的小伙子撞得正着。石津立刻站出来挡在晴美前面维护,对方以为他存心打架,卷起袖子跳开三四米外,使起架势。石津也准备应战,没留意到对方的伙伴从后面包抄过来。
      “危险!”晴美大喊。石津一回头,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老拳。当然两秒钟后,对方也安眠在马路上。
      “唉,真不好玩。身为刑警竟跟平民小卒打架,被上司知道准挨骂!”
      “幸好那班流氓没带刀子,不然你现在可能躺在救伤车里面了!”
      “棺材车也说不定!”
      “不要乱讲!到了。进去一下,我替你治疗脸上的大红痔!”
      片山兄妹的公寓距离东中野站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一幢普通的双层公寓二楼。
      “进来吧!”晴美开了玄关的门,催促石津。打开饭厅的灯后,照亮躺在里边房间的小狮子——不.三色猫。
      “福尔摩斯,对不起啊。肚子饿了吧!待会烧鱼给你吃。先让我替这个人治疗一下!”
      “嗨!晚安!”石津挤出亲切的笑容,向福尔摩斯挥挥手打招呼。对于有惧猫症的他而言,这是极其感人的表现了,然而眼前三色猫傲慢地漠视他的存在,对石津的友好态度不屑一顾,一股劲地钻到晴美的脚边去撒娇。
      “好啦好啦,知道了。不过,这个人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的,让我优先替他治疗好不好?”
      “晴美小姐,我没关系的。你先照顾福尔摩斯吧!”
      石津把高大的身体尽量缩小,躲在屋角。他不是客气,而是担心引起福尔摩斯不快的话,会妨碍他追求晴美。
      “好吧!我一下子就做好。”
      “慢慢来,不用急。”
      福尔摩斯虽然没说“这才像话”,不过已经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端坐在自己的餐具前,等候晴美烧鱼。
      这只三色猫的芳龄不详,然而胡须笔挺,体型纤美,毛色柔软而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正值花月年华。轮廓分明,宛如小家碧玉型的美女,体毛是黑、白、褐三色组成,然而配色独特。背部是褐与黑相间,腹部全白,前肢是右黑左白,十足围棋模样。加上脸部是均匀的三色共分,好像三色冰淇淋似的,具有强烈的特征。
      “好啦!”晴美把烤好的烧鱼放到福尔摩斯的饭碟里。“呼呼,好热。小心!”
      石津出神地望着晴美为三色猫消除烧鱼热度的动作。心想:结婚之后,晴美对自己是否亦是如此温柔?
      “小心汤很热,不要烫到哦!”
      上班时送他到门口说:“早点回来哦!吻我一下。”
      石津闭起眼睛做着甜蜜的梦……
      “对不起。石津先生。好啦,现在我替你敷药……”
      晴美趁福尔摩斯专心吃鱼的时候,到厨房把有鱼腥味的手洗干净之后回来,发现石津已经靠在墙边呼呼大睡。
      “傻瓜!”晴美不由噗嗤而笑,叉起手臂想该怎么办……
      “已经十一点半了……”片山一边上楼梯一边看表。有位好心的乘客捡到他留在列车上的手提箱,交给列车员,那位列车员又将手提箱交给另一位列车员……结果,花了两小时才转到负责遗失物的部门。
      不过,总算平安领回失物。片山觉得饥肠辘辘,又不忍心吵醒晴美。打算自己烤面包吃了就去睡觉。
      片山开了门,摸黑进到屋里。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听到一声喵。福尔摩斯就端然坐在眼前。
      “嗨!特地迎接我吗?”片山轻抚他的头。“晴美大概睡着了吧?”
      进到饭厅后,片山脱掉上衣,解开领带,大叹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语道:“累死了!”
      福尔摩斯伸出不露爪的前肢,轻轻去叩片山的大腿。
      “怎么?想喝水是吗?”
      福尔摩斯走向用拉门隔开的另一个房间,然后望着片山叫一声。
      “叫晴美起来?不好吧!你想吃什么,我来……”
      福尔摩斯再高声叫,打断他的话,表示有事。
      “好啦,什么事呢?”片山只好站起来,过去拉开隔门。“她不是睡了吗?你看,睡得烂熟……”
      片山的嘴巴合不起来了。不错,晴美好端端地睡在棉被里,没有模仿玛莉莲梦露的裸睡。令片山目瞪口呆的是——他看到石津蜷曲着身子,发出比空调还响的鼻鼾声,睡在晴美的旁边。
      饭厅的灯光弄醒了晴美。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回来啦?啊,那么早哇!”然后打着哈欠掀开棉被。
      “早?已经太迟了!”片山怒吼。
      “怎么啦?半夜三更哇哇大叫,邻居被你吓死了!”
      “吓死的是我!那……那个是什么东西?”
      “吓?”晴美回头一望,眼都大了。
      片山用力一拉棉被,大喝一声“起来!”
      石津被他踢个人仰马翻。
      “片山兄!这是误会!”
      “什么误会!趁我没把你从窗口丢出去之前赶快滚!”
      片山怒不可遏,虽然那张娃娃脸生起气来也没有什么魄力,不过已经够瞧的了。
      “我只是上厕所去了,四周太暗,结果……”
      “结果钻进隔壁房间的晴美的棉被里去了?”
      “正是这样。不愧是片山兄,深明大义!”
      这时候说奉承话完全无效。
      “快滚!不然我叫福尔摩斯咬你一口!”
      此言一出,石津脚都软了,慌忙跳起来。“我知道了!失陪了!”然后踢拉着鞋子冲出大门外。
      “哥哥!你呀!”晴美好像也生气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是清白的,你何必那么生气?”
      “你在袒护他吗?”
      “也不是的……”
      “即使真是睡昏了头才钻进你的棉被,表示他在潜意识里对你……”
      “你又不是佛洛伊德,胡扯什么嘛。你说是不是?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摆出不理人间事的姿态,静静安睡去了。
      另一方面,石津离开片山的寓所,在夜路上蹰蹰独行,一边嘟囔着道:“搞得乱七八糟的……”
      就在那时,背后有人把他叫住:“请问……”
      “你是谁?”
      被人殴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又被片山赶出公寓,石津心情极其不佳,因此粗暴地反问。回头一看,这才发觉是一肥一瘦两个陌生男人。
      “有点事情向你请教……”胖的那个说。石津觉得他的声音在哪儿听过似的,不由扭扭头。
      “不会打扰您太多时间。”
      “对,不会太久。”
      一唱一和的两个声音,使石津即刻省起,他们就是下午在咖啡室邻座表演“相声”的那两个人。这么晚了,叫自己干嘛?看样子又不像是拦路打劫的强盗。
      “好吧!什么事?”石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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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续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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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麻烦透了!”古川巡警叹一口气,交替望望那两具尸体。然后对站开一边发抖的少女说:
      “喂,麻烦你去叫医生来吧!”
      少女吓得缩起身体。抖着声音问:
      “是不是请仓持医生?”
      “镇上除了他还有谁是医生?”古川粗鲁地说,接著有点悔意。“你告诉他,请他到桥下的河边来一趟,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是!”少女松一口气似的点点头。“我马上去叫医生来。”
      “不必走得太匆忙。”古川说。“已经半夜了。这个时间在城里赶路,反而引人注意,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要讲出来,知道吗?”
      “哦……”
      “只能告诉仓持医生,然后回家睡大觉。知道吗?”
      “知道了!”
      少女冲上河堤,过了桥,匆匆忙忙地走开。
      “不要走得太快!”古川大喊,不知少女听不听得见?除了河水的奔流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古川在不远的岩石上坐下,望着倒在河边的两具死尸。
      一具是片冈公三郎,另一具是山波干造。同样是二十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刚才那位发抖的少女叫小烟千惠子,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看来事情因她而起。
      两具死尸的手里各拿一把刀,不偏不倚地插中对方的心脏,任何著名外科医生都无法下刀下得这么准!
      这是年轻气盛造成的结果。为了一个小姑娘争风吃醋而自相残杀,证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悲复可叹!也许对方只在灵前献一炷香就了事……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简单就能解决。一个是片冈家的小儿子;一个是山波家的小少爷。对于双方父母而育,都是最钟爱的幼子。然而两个世家世代不和……
      古川还在望着尸体感叹时,桥上传来脚步声,月色之下,出现仓持医生穿旧西装的身影。
      “医生!来得好快!”古川走上河堤去说。
      “千惠子冲进我家来,吓我一跳,醉意被她吓醒了!”
      仓持发着牢骚。五十多岁的他,打扮有点邋里邋遢的,却是镇上公认的医生,颇得人缘,而且富有人情味,称得上仁心仁术。
      “听说是公三郎?”仓持问。
      “还有千造啊!”古川说。
      “真是作孽!”仓持唠叨一句。“先让我看一看。”
      “在河边。您下得来吗?”
      “笑话!比起你来,我还精神多呢!”
      古川不由苦笑,他才刚满四十五岁。
      “那么,请您小心,留意脚下。”
      仓持踏着令人心跳的步伐从河堤下去,终于平安下到河边,一面喘气一面神气地说:
      “看!我还挺管用的吧!”
      古川跟着下去,仓持立刻开始检验那两具死尸。
      “两人互刺而死的吧!”
      “真是愚昧!”
      “可不是吗!不过,事情不会就这样了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古川点点头说。“最近,片冈和山波的对立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现在又来了。”
      “晤。年轻一辈又趁机制造骚乱了!”
      “片冈家的泷川,以及山波家的村内,一起上东京去了。”
      “我听说了。是不是去找义太郎和晴美?现在才派人去找他们,为的是什么?”仓持似乎不吐不快似的。“如果要找他们回来,当初何必拆散他们呢?”
      “他们是仇敌的孩子呀……假如还活着,年纪已经不小了吧!”
      “义太郎有二十九了吧!晴美嘛,也有二十五六啦。可是他们被这样的浊流吞没掉,大概活不成罗。”
      “尸体并没有浮上来呀。”
      “那也不一定活得了。”
      古川有点不相信地望着仓持。“医生!你想庇护他们两个吗?听你的口气,好似不希望他们活着!”
      “我当然希望他们活着。”仓持用恳切的语调说。“如果他们在东京的一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不过,如果找到他们,片冈和山波两家都会感到高兴。因为其他孩子都不长进。只是,要他们回来继承这一带土地的财产,对他们而言,是幸还是不幸?”仓持摇头叹息。
      “我想不是好事。假如他们没死,我宁愿他们静静地过日子,不要回来!”
      “我很明白您的心情。”古川点点头。“不过,现在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很麻烦。”仓持强硬地说。“假如他们在这个时候回来,你想会怎样?又要卷入两家的斗争里。”
      “可是,假如他们回来,说不定从此结束两家的斗争。因为已经是闭门两家亲了呀!”
      仓持愁眉苦脸地说:“会有这样的好结果吗?”然后耸耸肩说:“能够找到就是奇迹。来,当前之急是解决这次的事件……”
      “当然,必须在传到他们耳朵之前通知县警……”
      “不可能。千惠子已经讲出去了!”
      “我会留在这里。你赶快去找救兵吧!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
      “知道!唉,真是糟透了!”古川苦着脸说:“这里拜托您啦。”然后准备爬上河堤去。
      就在那时,传来车子靠近的声音,正朝着河堤猛速开过来。不久,一部旧款的大轿车紧急刹车停了下来。一名六十开外的健硕男人,穿着和服,从河堤一口气奔到河边。
      “我的儿子!公三郎呢?”
      古川还来不及回答,片冈义一已经看到横卧在河边的尸首。
      “公三郎!啊!”片冈义一奔过去,双手抱住泛白的头伤心欲绝。
      古川跑上前去安慰说:“真是不幸!请您冷静……”
      “住口!”片冈勃然大怒。“把你的枪借给我!”他冷不妨地用手去抓古川腰际的手枪。古川大吃一惊,伸手压住手枪不放。
      “你想干什么?不行,放手!”
      “我要打死他!我要让杀死公三郎的人吃一粒子弹!”
      “镇定些!对方也死了呀!”
      “我不管!这样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不能这样……”
      二人正在激烈争论时,突然有人大声喝住:
      “不准动我的儿子!”
      抬头一望,桥上站着十名大汉,正在俯视河边。大声怒喝的是个跟片冈体型相反的瘦子,年龄也在六十上下。
      “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我就要你的命!”
      山波幸造的话平静而冷淡,却有可怕的回响。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直沉默的仓持介入他们之间,愤怒地说:“他们尸骨未寒,你们这样做简直是耻辱!除非你们也想陪死,不然就等自己儿子葬礼结束之后再吵吧!”
      片冈和山波隔着一道桥彼此怒视一会,最终山波先开口说:“好吧。医生。一切遵照你说的去做。在葬礼期间,我答应不惹事。”
      片冈还在气头上,不过也勉强点点头说:“好。为了儿子,我会好好忍耐,直到葬礼结束为止。不过……”
      “够了!”仓持说:“你们都回去吧!”
      “我要把我儿子带回去!”片冈走近公三郎的尸首。
      “对不起,现在不行!”古川阻止他。
      “什么?这是我儿子的遗体,为何不能……”
      “你不懂吗?”仓持严肃地打断他。“这是凶手案,必须经过县警调查。调查完毕自然将遗体交还给你。你必须等候警方的联络!”
      “好吧!”山波说。“我可以陪在儿子身边吧!”
      山波下到河边,片冈也过来。他们一同站在儿子身边,带着憎恨的眼光彼此怒目相视。
      “哎!”古川走到仓持所在的地方,脱掉帽子拭去额上的冷汗。“幸好有你帮忙,差点又有人死了!”
      “真是愚昧的老顽固!”仓持无奈地感叹。“其实是他们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完全不知道!”
      “葬礼之后又有骚乱了。能不能做点什么……”
      “唔。”
      “如果找不到义太郎和晴美,事情终究无法解决啊!”
      “解决事情是你的义条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古川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总之,先去县警局报案再说!”
      “是!”
      目送古川过桥离去之后,仓持医生站在河边,若有所思地凝望河边的流水……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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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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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幕 错误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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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咦,醒啦?”
      见到片山带着瞌睡的苦瓜脸走出来,晴美大吃一惊。
      片山应了一声,穿着睡衣一屁股坐下,张开大嘴打着哈欠,叹息着闭上眼睛。福尔摩斯吃过早餐,受到他的感染也打个哈欠,然后开始猫式洗脸。晴美已经整装完毕,准备上班。

      “今天是出差补假,可以迟点去,干嘛不多睡一会?”
      “晤。”
      “想吃什么?”
      “可以啦。待会我自己烤面包吃。”
      “好吧。那我出去了。”
      “晴美——我想过了。”片山突然用深沉的语调说。
      “想过什么?早上吃面包还是吃饭吗?”
      “喂!我在认真说话!”片山光火了。
      晴美窃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开玩笑。好吧!说说看是什么事?小妹洗耳恭听!”
      “就是……昨晚的事。”
      “石津先生的事?原谅他吧!”
      “其实,他的人品也不坏!”
      “是啊,他是彻底的大好人!”
      “如果……昨晚真有那么一回事,我不会生气,你说出来听。”
      “你说什么呀?”
      “即是……石津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晴美皱起眉头。“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不信任我?”
      “女人大体上都不能信任!”
      “因为你时常被女人抛弃的缘故!”
      “什么时常,偶尔而已。喂,别管我的事。我是在谈你和石津的事!”
      “我不是说过,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的话最好……”片山似乎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的话,你想怎么样?”晴美半带认真地说。
      “呃,无可奈何。只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让你们结婚。”
      晴美噗嗤一笑。“你就像从前的顽固父亲——不过,请放心,我和他真的没什么,而且目前不想结婚。”
      “是么?那就好。报纸呢?”
      片山觉得有点放心又有点扫兴的样子。打开报纸,先翻社会新闻版。这是刑警的习性表现。
      “嘿!竟有这种傻瓜。”
      “什么?”
      “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结果互刺对方,马上死亡!”
      “那真够浪漫!是不是发生在东京的故事?”晴美听了居然很高兴。
      “不。乡下地方。”
      “我想也是。大城市的男人都无情的。”
      “若是石津,也一定为你决斗!”
      “说的也是。昨天晚上……”晴美把昨晚遇到事的说一遍。
      “哦,有这回事?不过,警官与小流氓打架可不是体面的事啊。”
      “他是为了救我才打架的!”
      “好吧,待会我打电话向他道谢好了。”
      “记得这样做。现在他一定像淋湿的长毛狮子狗一样垂头丧气了。”晴美说着站起来。“我走啦!”
      “唔。”片山的眼睛继续盯着报纸。“咦,这是什么,寻人启事?”
      “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看!‘义太郎、晴美,父亲病危,紧急联络!’”晴美也过来看报纸。“啊!真有趣,世上居然还有别的人叫义太郎的!”
      “还有晴美。若是巧合,那就好玩了!”
      “就是嘛。啊。不能跟你胡扯了,我要迟到啦!”
      晴美拿起皮包,急急冲出门外。
      片山慢条斯里地叠好棉被,洗脸,换衣服,然后吃多士和咖啡的自制“欧式”早餐。
      片山也是生来劳碌命,放假日在家里反而无所事事。一晃眼,已经九点半。
      “反正没事,不如去上班吧!”他喃语一句,这才想起要给石津打个电话。刑警的工作大都在外活动,只有早上才会留在警局里。
      他拨去目黑警署,传呼石津,不稍一会就听到他的声音。
      “石津吗?我是片山。”片山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搅你工作。”
      “不,哪里……”石津含糊地说。
      “昨晚真抱歉。一场误会,请别放在心上。还有,听说你为了救晴美而被别人打伤?我要说声多谢!”
      “没什么。”
      石津的声音有点怪,好像对陌生人说话的语气。片山压低声音问道:“喂,怎么?上司在你旁边?”
      “不,没有……”
      “那为什么?你有点反常嘛。”
      对方沉默片刻。过了一会,传来石津严肃的声音。
      “是我不对。我没弄清事实真相,对不起。我从此不再提晴美的事。”
      “喂,等一等。你在说什么……”
      “请你好好照顾晴美。祝你们幸福!”
      片山不由回头望望电视机。他以为电视节目的台词跟电话线混在一起了。
      “喂,石津……”
      咔嚓一声,对方收线了。片山愣愣地握着话筒坐在那儿,好不容易才回个神来,放好电话,对福尔摩斯说:
      “我睡醒了没有?”

      “他妈的!居然发生这种事!”
      片冈秀二郎刚刚看过早报,气得抱着头坐在床上。
      “你的弟弟被人杀死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运动衫的田所久子望着报纸说。
      “是啊,跟山波的儿子互刺而死!”
      “那真不幸。”
      秀二郎苦笑一下。“其实他的死与我无关,我才不管。不过,老爹很疼地,他最懂得讨老爹的欢心。”
      “你父亲不喜欢你?”
      “是啊。在老爹的心目中,老哥第一,公三郎第二,我排最后。”
      “好可怜。你是多余的!”
      “所以我才来东京过自己的生活!”
      “你不回乡下去吗?”
      “回,一定会举行弟弟的葬礼,非回去一起不可。”
      秀二郎在久子的房间里。久子是大学生,她的房间另有玄关出大门,进出不必受父母管束。
      “爸爸妈妈各谋发展找爱人,我当然无所顾忌。”这是田所久子滥交异性朋友的原由。
      “喝咖啡吗?自己做吧!”
      秀二郎只好苦笑着走下床。久子望着报纸说:
      “寻人广告也登出来了。”
      “是吗?”
      “他们知道发生命案,也许真的会出头。你还是早点回公寓比较好。”
      “好吧!”秀二郎进浴室洗脸出来,开了煮咖啡器的掣。
      “假如你哥哥不出头,你家的土地财产全部归你所有罗。”
      “就是这么回事吧!”二人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希望一切顺利。”
      “什么希望一切顺利!不能这样说。你要‘使’一切顺利才对!”
      “不要乱讲。”
      “有我在,怕什么!”
      久子走过来,在秀二郎肩膀上拍一拍。
      “总之,喝完这杯咖啡,赶快回公寓去吧!”
      “不要赶我走嘛!”秀二郎的手又想伸到久子的运动衫底下。久子推开他的手说: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看,咖啡煮好了!”
      “好吧!”秀二郎叹一口气。迅速把咖啡喝掉,然后站起来说:“我走啦。”
      “一有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OK!”
      推开玄关的门,一下子就出到外面。久子的声音追过来。“喂!记得不能喝酒哦!”
      秀二郎吓一跳,久子好像看穿他的心意。
      “知道了!这么一大早怎会喝酒?”
      刚才喝的是咖啡。对他而言,一日之计在于“酒”。没有酒怎么开始一天的生活?回到公寓,先喝它一杯再说!

      “喂喂!石津先生是吗?”晴美对着话筒喊。“喂?我是晴美啊。是不是石津先生?”
      吃过午饭后,看看还有时间,于是摇个电话去目黑警署,没想一下子就接通。可是……
      “有。”
      “终于回答我了。怎么啦?为昨晚的事生气?对不起啊,哥哥自以为是的一场误会……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刚刚接到片山的电话了。”
      “哦。请你原谅他,好不好?”
      “不……请求原谅的是我啊。我太笨了!”
      “你说什么?”
      晴美的脑子混乱起来,是不是拨错电话号码?
      “石津先生,请你冷静些……”
      “我们不会再见了。祝你和片山先生永远幸福……”
      石津挂断了电话,晴美吓得呆住。
      昨晚被人打了一顿,石津就变傻了。还是为自己的恋爱心焦如焚,近乎疯狂?美丽的女人真是祸水……
      晴美在她常去的咖啡室里,放下电话后回到位子坐下,还在想着石津的怪异反应时,听到有人叫她。
      “晴美!”片山急急脚地走过来。
      “哥哥!你要上班?”
      “我在附近经过,知道这时候你会来这里,所以……”
      “哦。那就叫杯咖啡吧!”
      “我要一杯橙汁。”
      叫过橙汁之后,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开口说:
      “我刚刚打电话给石津……”
      到此打住。片山缓缓地点点头说下去,
      “他是不是有点古怪?”
      “古怪?简直到了错乱的地步。”
      “他对我讲一大堆梦话,好像发烧了……”
      “痴心空想,简直到了发狂地步!”
      “他叫我好好待你,祝我们幸福!”
      “他说祝我和片山先生永远幸福!是不是很怪!”
      “永远幸福?那不是对兄妹说的祝词呀。”
      “当然啦。那是针对夫妇说的好话!”
      “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片山拧拧头。
      “哥哥,你再问问他看。”
      “喂,别搅我,我忙得很!”
      “忙得有时间在这里喝咖啡——不,橙汁?”
      片山叹息不已。“你真啰嗦。好吧,下班回家的时候,如果遇得上,我再跟他谈谈。”
      “小心点。他也许会发狂!”
      “不会吧!”听晴美的口气,好像石津是疯子。
      “我要赶时间,先走啦。”片山快快喝掉橙汁站起来。
      “如果晚归,记得打电话给我!”晴美嘱咐一句。
      片山离开后.晴美慢慢喝着咖啡,不经意地环视四周,不期然遇到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睛。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西装领带的装束。但不称身,有些土气。他的视线一与晴美相碰,慌忙移开。
      过一会,他又悄悄偷看晴美。晴美盯着他,他又转头去看相反方向,并非色狼似的拼命盯着自己。
      “他是谁?”
      晴美努力回忆,没有记忆的陌生脸孔。若是侦探社的人,应该可以技巧一点监视的。
      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钟头,晴美无奈地站起来,结了帐,把收据谨慎地放进钱包里,准备过后向片山讨回喝橙汁的钱。
      晴美服务的“新城市文教中心”,位于五十层摩天大楼的四十楼。她在踏进大厦之前猛然回头,果然见到那名高瘦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见晴美回头,他慌忙移开视线,故意跑快几步走开了。
      “怎么回事?”
      晴美低喃一句,耸耸肩,转身推开旋转门进去。
       
    2

      秀二郎经不起诱惑,不理田所久子的叮咛,途中转进一间熟悉的酒廊。
      一口气灌下去一杯酒后,秀二郎终于舒畅下来。他就像沙瓦兰蛋糕一样,必须含有些许酒精才是正常状态。
      回到公寓时,已经过了中午。那两个乡亲若是知道早上刊登的事件,势必插翅飞回乡。
      秀二郎开门进去,刚进玄关,立刻嗅到“二人组”之中胖子的味道。他是父亲派来的泷川。
      “秀二郎少爷!”泷川朝他高喊一声,吓他一跳。
      “那么大声,吓死人了。”
      “对不起,只是大事不好了……”
      “我知道了。”秀二郎随便挥挥手,进入起居室。泷川呆呆地望着他。
      “你……你已经知道啦?”
      “我看报纸了呀。爸爸打了几次电话来?一定气得暴跳如雷吧!”
      “电话?什么电话?”
      “对呀。他没打来?”
      “不,我还没告诉老爷。还有你说什么报纸?”
      这回轮到秀二郎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的!还用说吗?就是公三郎死掉的事。”
      “什么?公三郎少爷他死了?”泷川抹掉额上的汗水,顿时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沙发里。“那就糟了……”
      “赶快打电话吧!爸爸一定叫你速速回去!”
      “可是……那件事怎么办?”
      “哪件事?”秀二郎皱起眉头。“你连公三郎的事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如此慌张的?”
      “少爷你……果然不晓得。”
      “晓得什么?说来听听着。”
      “即是……呃,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钱包?别人的钱包千万不要随便捡哦!”
      “不,我是说义太郎他们的事。”
      秀二郎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的事。”
      “连我也不相信,确实找到了。”
      “两个都找到了?”
      “我想是的。”
      “怎么找到了?你们在东京逛来逛去就找到了?”
      “正是如此。”
      “我不信!”秀二郎在沙发坐下。“详细告诉我,怎样找到的?”
      泷川重复了几遍,秀二郎陷入沉思。
      “义太郎、晴美。汉字写法也是一样。”
      “是的。不过姓片山。也许是取自片冈的片、山波的山……”
      “见到当事人的脸孔没有?”
      “见到晴美小姐了。”
      “肯定是她本人没错吗?”
      “这个……相隔了十二年,我也不太清楚。”
      “山波的女儿啊。喂,山波家派来的那个人叫什么?”
      “村内。”
      “村内?他怎么说?”
      “他说女大十八变,十二年了,女人尤其变得厉害……他没什么自信,正在跟踪她。”
      “哦。那你还没把事情告诉爸爸罗。”
      “是的。还没有把握确实的证据,万一搞错岂不糟糕?人头落地都有份!”
      秀二郎又开始沉思,可是绞尽脑汁还是转不过来,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吧!你先去吃午餐,回来再说!”
      泷川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出去以后,秀二郎马上拨电话给久子。
      “喂!久子!你在呀!”
      “当然在。我只有放假才去学校!什么事?”
      “是这样的。”秀二郎把泷川的话重复一遍。
      “好像佛家的因缘故事!”
      “你看呢?会不会认错人?”
      “我怎么知道!也许真有一对兄妹是相同的名字,纯属巧合。如果他们真是你们要找的人,也是巧合!”
      “那该怎么办?”
      “还用说!究竟是哪一种情形,必须确定呀!”
      “怎样确定?”
      久子叹一口气。“你自己动动脑筋好不好?”
      “拜托。我就是脑筋不够灵光!”
      “好吧!那么,我们傍晚碰头。”
      “现在马上碰头也可以!”
      “我要睡午觉!记得,来之前不准喝酒!”
      “知道啦。啊,还有,如果老爹叫我回去怎么办?”
      “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随便回去!你就说,好像找到他们两个了!”
      “什么?可是实际上……”
      “你就含糊其词,说是好像找到一点线索了,而且想亲自调查,家里自然不会强迫你回去!”
      “好吧!我明白了。”
      “你可不能说得太肯定哦,过后才有借口自圆其说!”
      “知道了!”
      收线后,秀二郎吁一口气。久子果然是聪明女!
      秀二郎又拿起酒杯,斟了威士忌。电话适时响起,他拿起话筒,还没说什么,对面已传来父亲的怒吼声。
      “你在干什么?你没看报纸吗?”
      父亲的声音洪亮刺耳,快要震破耳膜了。
      “啊,爸爸!”
      “你弟弟死了!还不赶快回来?明天举行葬礼。”
      “我知道。可是,我……”
      “怎么?你不想出席弟弟的葬礼?”
      “等一等。爸爸。你听我说……即是……好象找到线索了!”
      “线索!什么线索?”
      “就是义太郎大哥……”
      “什么!”声音比刚才大一倍,秀二郎慌忙把话筒移开。“真的?找到了?”
      “爸爸听我说,只是好像有点……”
      “哦?他果真活在人间啊!”
      “还不清楚,爸爸!”
      可是,片冈义一根本没有把秀二郎的话听进耳里,他自言自语地说:
      “我就相信他没死。哎,我后继有人了……”
      “爸爸,事情只到有可能是的地步而已……”
      “好。你不必参加葬礼,继续留在东京等候,小心看着,别让义太郎又跑掉了!”
      “还没正式找到……”
      “明天的葬礼结束后,我会去你那边!”
      “爸爸,听我说!”
      “最迟后天中午,我一定到!”
      “等等!爸爸,不要太快,还没找到哇!”
      秀二郎发现自己对着沉默的话筒吼叫,气得摔掉电话。

      当天傍晚,仓持医生抵达东京车站。
      他不常旅行,身上的衣服和行李箱并不时尚。他还是一套穿旧了的西装和领带,手上提的行李箱,乃是出诊用的公事包。
      当然,他不是到东京出诊的大牌名医。站在东京车站的大月台时,觉得自己故乡的破车站小得可怜。加上人多,他只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应该来接我了……”他望着表自语。忽地有个年轻男子急急地走过来,不小心从斜后方碰过来。
      “啊,对不起。”对方立刻道歉。外表像老实的白领职员。
      “哪里哪里,我也发呆似的没留意……”
      “真是对不起。”男人再度道歉一番,然后迈步离开。仓持无意中发现男人的右手紧握,心底喊声不好。接下去的瞬间,男人的身体一个踉跄,居然摔倒在月台上。
      “哎哟!”男人痛苦地呻吟一声,全身动弹不得。仓持一个箭步上前,从男人的上衣口袋里拿回自己的钱包。
      “不要以为我是乡下的老头子好欺负!”仓持捉住男人的手。“这次放过你,快走!”
      “啊……对不起!”男人如做梦似的,向仓持低头谢罪,然后扶着扭痛的腰肢,瘸着腿混进人潮中消失掉。
      “在东京,的确不能粗心大意!”
      仓持不住叹息。发生这种意外事件,周围的人并没有过来看,大家只是回头望望就走开了。如果发生在乡下,一定成为当天的热门话题。大都会的人看起来都很忙碌,即使目睹他人的灾难,非但不出手援助,简直就漠不关心。仓持愈想愈觉得可怕。
      “先生!”一个响亮的女声传来。回头望见一名年轻女子跑过来。亮橙的毛衣米色牛仔裤,长发披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颜。
      “先生!”她一下子拥抱过来。?
      “喂喂喂!别来这一套!”仓持也乐得眉开眼笑。“好吧?晴美。”
      “呃,先生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你也是啊!”
      “真的吗?我已经做了人家的母亲啦!”
      “你说你是高中生,没有人不相信。”
      “先生总寻我开心!”晴美纯真的笑起来。
      “孩子呢?”
      “外子在照顾他。”
      “不过半岁吧。喂奶啦、换尿片啦之类的,很不容易呀。”
      “他喜欢嘛,让他做好了。”
      仓持摇摇头感叹。“现代的男人真难理解。”
      “总之生活在一起嘛。肚子饿不饿?”
      “呃,中午没吃饭,饿得呱呱呱叫啦。”
      “真是的。晚饭在我家吃,挨不到那时候了吧!我们先到地下去好了。”
      “搭地下铁?”
      “不。地下有餐室街,先吃点简单的面条如何?”
      “好哇。”
      他们开始走下去。晴美替仓持拿公事包,一边笑着说:“先生老样子,十年不变。”
      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没有死,并且住在东京的事,仓持从一开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天,义太郎和晴美纵身跳下浊流,几经辛苦才爬至岸上。全身湿透,所带出来的钱财都被河水冲走殆尽。二人里逃生,当晚躲在岸边商量,是否一死了之来得好。
      那时,晴美突然想起仓持来。如果先生肯帮忙……于是他们走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那里向人借电话联络仓持。三十分钟后仓持赶到,用他那部出诊用的旧车载他们到另一个远离的市镇。在旅馆里住一晚,第二天买了些衣服给他们,再把手头仅有的一点钱送给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去东京。
      转眼就过了十二年……
      “千造真是不幸啊!”走进东京车站地下的面店后,仓持说。晴美低下头去。
      “他是自食其果。谁叫他做那种傻事!”
      “大好青年,为何自己缩短宝贵的生命呢?”
      “镇里一定天翻地覆了。”
      “直到明天葬礼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事,问题在于往后的日子。”
      “怎么说?”
      “义太郎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为这件事一定会反脸的!”
      晴美惊愕地摇摇头。“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消气?”
      “唉,的确头痛。”
      晴美突然盯着仓持,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来劝我们回去的?”
      “为什么这样想?”
      “假如我和义太郎回去,就能阻止这场纠纷……”
      “你太聪明了。”仓持苦笑不已。“不过,我不是为这件事情而来。除非你们本身愿意回去又另当别论。”
      晴美立刻摇头。“不可能!我不想回去!”
      “你父亲财产和土地,全都不想要?”
      “当然不要!只要他们让我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仓持咪咪一笑。“且让那两个顽固的父亲自相残杀去。都不是孩子了,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那么你老远的上东京了,为了……”
      “主要是想确定你们的心意。还有,片冈家派了泷川,山波派了内村上京来寻找你们。我想先通知你们,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们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正也。”晴美微笑着回答。“你说的村内,我仿佛记得是个高高的瘦子……”
      “他们这样贸然到东京来,不可能找得到。”
      “那么这个广告是……”
      “广告?”
      “今天早上登在报纸上,我带来了。”晴美从牛仔裤的口袋拿出一张撕下的小纸条给仓持看。“我想是针对我们说的吧!”
      “唔……联络电话是哪儿?”
      “不晓得。”
      仓持想了一下,站起来说:“好,我打去看看。”
      “先生!”
      “如果有人听,我就说打错了,马上挂断。”
      仓持走到店门的红色公共电话前,拔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响了片刻没人听,正想放下话筒,有人接了。
      “喂,我是村内。”一个缓慢的声音。“奇怪,村内马上接听,不经接线生,看来不是酒店。”
      “是我,仓持。”
      “先生!”村内好象松一口气的样子。“您找秀二郎少爷吗?他出去了。”
      原来是片冈秀二郎的公寓!
      “不,没关系。我有别的事来东京,没有特别的事找他。”然后试探地问:“找人方面有什么进展?”
      “这……正在头痛呢!我想向老爷报告,回来又不见泷川……”
      “报告?报告什么?”
      “已经找到小姐与片冈家的大少爷!”
      “什么?”仓持不由看着店里头的山波晴美。“你把事情详细说说看!”
      回到座位去,仓持将听来的情形告诉晴美。
      “那一定是认错人了。”
      “就是啊,吓了我一跳。他说的地址是这个,根本不对。你不必担心。”
      “片山义太郎、晴美……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山波晴美感叹地说。
      “泷川和村内跟踪他们,一定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吧!”仓持笑道。然后开始吃送上来的面条。

      “片山!”搜查一科的栗原警长叫住准备回家的片山义太郎。
      栗原的个子小而胖,稳重的娃娃脸,长相也不像是警界人物,不过比片山好一点。
      “找我有什么事?”一站在栗原面前,片山立刻觉得胃部一阵收缩。这次又有什么案件要他承办?虽然办案是刑警的本份,可是片山自有遁词,由于他老早就提出辞呈,只是栗原把信扣留起来不予答覆而已。
      “你家的猫小姐好不好哇?”栗原的话十分意外。
      “啊?喔,托你的福。”
      干嘛在这时候提起福尔摩斯?不是想向他借猫去捉家里的老鼠吧!
      “其实这样的。”栗原从抽屉取出一个纸包。“这是鱼干。客人送给我的。不过,刚好内人出外参加法事去了,我又不想亲自动手烤来吃,那么麻烦。如果赏脸,请你做给猫小姐吃吧!”
      原来是这回事,片山松一口气。
      “谢谢你的关心,多谢了。”
      片山接过纸包,一股鱼腥味冲鼻而来。
      “上次的事件得你大力帮忙,算是酬谢了。”栗原狡笑一下。“也许还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请做好心理准备!必要时还得恭请猫侦探亲自出马!”
      栗原难得开玩笑,片山只好唯唯诺诺。
      “不过,你对怪事件倒是顶拿手的喱!”
      “哪里,也没什么拿手……”片山知道不对了。
      “刚才听到一件妙事,我想很适合你。”
      “你的意思……”
      “不是发生在这里。有没有着早报?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互刺而死。”
      “呃,看到了。我妹妹还说充满浪漫情调……”
      “对不起令妹。经过县警调查,发现那是凶杀案呀!”
      “凶杀案?可是,两名当事人都死了呀!”
      “他们互利对方的胸膛而死。然两边的刀柄上都没有指纹!”
      “真的吗?怎么可能?”
      “就是啊。如果真是互刺而死,不可能没有指纹。即使一边先刺对方然后自杀,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指纹擦掉的呀!”
      “换句话说……”
      “有第三者,把他们两个杀掉了!”栗原说。
       
    3

      “我什么也不知道!”小烟千惠子哭哭啼啼地说。
      古川巡警一直盯着她。然后怒吼:“你不可能不知道!是你报警说,片冈公三郎和山波千造错手刺对方而死的!”
      “是的,可是……”
      “他们错手刺死对方。换句话说,二人当时紧握自己手中的刀,对不对?”
      “对,是的。”
      “可是,刀柄上没有指纹!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千惠子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喊声。
      “好了好了,镇定些。好好想一下吧!”
      古川的手扶着派出所的旧桌子,注视千惠子那张嘤嘤啜泣的脸。“他们在河边决斗时,你在哪儿?”
      “我在桥头上。”千惠子答道。“当时,我和公三郎正在回镇里的路上,来到桥上,只见千造在等着。”
      “你和公三郎回镇?在这以前一你们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嘛?”千惠子撅起嘴巴。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好吧,然后呢?”
      “千造看到我们就想扑过来,我根怕,躲在公三郎身后。接着公三郎说。‘我来跟你玩两手。但是不能使千惠子受到伤害,我们去河边吧!’……”
      “后来他们就下去了?”
      “是的。我已经怕得闭起眼睛不敢看了!”
      “那就怪了,不是你挑唆他们打架的么?”
      “你含血喷人!”
      “好吧!那么,你就没看到他们拿刀决斗的情形罗!”
      “嗯……我……”千惠子期期艾艾地说:“好像看到,又好像没有……”
      “看到还是没看到?他们手里是否拿着刀?”古川大声责问。千惠子终究沉着脸耸耸肩承认:
      “我没看到,不过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
      “嘿嘿嗬嗬的,总之是喊声。”
      “又不是打柔道!不过,他们可能本来没有带刀!”
      “什么?”千惠子惊异地瞪大眼睛。
      “不是吗?你也承认说并没有看到他们手里拿刀!”
      “这……是啊。”千惠子一脸狐疑的表情。
      “所以,很有可能是,第三者把公三郎和千造两个杀掉了。”
      “是谁?”
      “我怎知道?”古川说,“总之,当你看到时,他们两个已经倒在地上了,是不是?”
      “是的。”
      古川沉默地点点头,望望在一边静听的县警警官杉田的脸。
      “明白了。”那位外表看来很能干的中年刑警走近千惠子,温和地说:“当时你很害怕,也许什么也听不见。不过,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啦、溅水声之类的声响?”
      千惠子思考一阵,摇摇头说:“没有。”
      “是吗?”杉田刑警叹一口气。“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千惠子离去之后,古川苦着脸说:“她一定又去到处散播谣言了。这女子很烦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头绪。”杉田刑警不太介意的样子,悠闲地点起香烟,吞云吐雾起来。
      “你吸得很熟练嘛。”
      “可不是吗?去年为年终晚会苦练。”杉田一口气喷出五个烟圈。“反正没眉目。如果那两个年轻人是被杀的谣言传出去,凶手也许又会有所行动。”
      “你认为他们真是被杀的吗?”
      “你有其他看法么?”杉田回问一句。“刀柄上没留下任何指纹,除非有人把指纹擦掉了。你没有这样做吧!”
      “那还用说!”古川愤慨不已。
      “而且没有别人靠近过尸体。”
      “对。啊,仓持医生除外。”
      “仓持?他是医生啊。”
      “是的。我请他察诊尸体的。”
      “他能信任吗?”
      “当然啦。他是镇上唯一的医生,终生住在这里。”
      “那就不必问了。”杉田清楚地说。“叫他来谈谈。”
      “他已经去了东京。”
      “去了东京?”杉田勃然大怒。“飞去的吗?”
      “不,搭火车去的。也许是去探望病人的儿子嗯……”
      “为何特地选这个时候去?”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的作风向来奇特!”
      “奇特?”杉田的眼睛顿时发亮。“通常杀人犯都是作风奇特的人。这个家伙值得怀疑!”
      “不会吧!”古川摇摇头。“如果仓持医生可疑,不如说千惠子是凶手更值得可疑!”
      “刚才那个少女?”杉田有点出乎意料的样子。“晤,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我只是假设而已。”
      “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也可能有别的男人,于是想跟他们分手。当他们开始决斗时,其中一个刺死另外一个,少女假意拥抱胜利的那个,然后夺刀刺死对方。”
      “你是说真的?”古川吓得瞪大双眼。
      “我的推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呃……没什么不对……可是,她不会有那种胆量!”
      “一个人被逼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电话适时响起。古川松一口气,拿起话筒。他怕继续谈下去,搞不好会演变成发逮捕令捉拿仓持和千惠子!
      “我是古川。啊,什么?”古川倾耳专注地听了一阵,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真的吗?好,知道了!”
      古川放下话筒然后说:“不可能的……”
      “喂,发生什么事?”杉田不耐烦地问。他无法忍受别人知道的事自己不知道的情形。
      “片冈家的人打来的,说死者的父亲突然去了东京。”
      “什么?”杉田脸色一变。“值得怀疑!他可能就是凶手!”
      古川大吃一惊。“你是说,片冈杀死自己的儿子?”
      “谁晓得!这种事,现在已不稀奇了!”
      “不,他只是有重要事才去东京的。”
      “什么重要事?”
      “听说,已经找到失踪多年的长子了!”
      “失踪多年的长子?”杉田模仿鹦鹉学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古川把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一起私奔的始末叙述一遍。听完后,杉田盘起胳膊沉思半刻。
      “到茫茫大东京找到他们?难以置信。”古川一直摇头。
      “假如山波家也听到消息,一定也赶去东京。这样一来,两个小伙子的葬礼就得延期了。”
      “我知道谁是杀人凶手啦!”杉田说。
      “哦?你知道是谁吗?”
      “很简单。”杉田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搜查的第一步是找出因被害人之死而得益的人物。片冈公三郎、山波千造之死,什么人得到利益?”
      杉田好像演戏似的顿一下,古川摇摇头。
      “我想不出,那两个人死了谁会得益。勉强地说,大概是我们市镇全体得益吧,除掉两个搞是非的家伙……”
      “你还不懂吗?我问你,片冈和山波是不是资产家?”
      “是呀。他们拥有大量的土地。”
      “他们死后由谁继承财产?”
      “片冈家还有一名少爷,叫作秀二郎。至于山波家就后继无人了。”
      “喂,动动脑筋吧!那两个失踪的人又如何?”
      “如果找得到,就变成义太郎和晴美两个是继承人了。”
      “那就肯定是他们干的了!”杉田下此结论。古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胡说!两个失踪了十二年的人,突然回来,杀死自己的亲兄弟?”
      “杀人动机足够有余!”杉田若无其事地说。“人类为了金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古川抹掉额头的冷汗。这个刑警真是叫人头痛,单凭片面之词就断定凶手是谁,万一不是怎么办?
      “不能怠慢了!必须马上行动!”杉田站起来。
      “你想怎样做?”
      “他们两个在东京,我当然要去东京罗!”杉田自以为是地作出决定。

      “喂,石津!”片山在目黑警署前面叫住刚刚出来的石津。
      “啊,片山先生……”石津蓦地神色惶恐不安。“好……好久不见……”
      “昨天不是刚见过吗?”片山失笑。“怎样?陪我喝一杯吧,有没有空?”
      “嗯……”石津踌躇不决的样子。
      “你可以喝酒,我喝可口可乐就行了。”片山的邀请方式有点扫兴。
      “可是,晴美小姐不是在家等你吗?”石津怯生生地问。
      “没关系啦。我愈迟回家她愈高兴!”片山拉住石津的臂膀说:“来,走吧!”
      石津就如被人上了手铐似的,表情苦涩地点点头。
      结果,他们两个走进一家咖啡室。石津叫了一杯威士忌掺红茶,降低酒精成分。
      “我喝了也不会醉。”片山啜着奶茶说。“来,可以讲出来吗?”
      “讲……讲什么?”
      “别装蒜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晴美不再跟她见面,又说祝我们永远幸福什么的。晴美担心得很呢!”
      “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只要说出真相就行了。你和晴美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片山压低嗓音。“她是说什么都没有,真的吗?我不会生气的,把真相告诉我吧!”
      “真相?什么真相?”
      “昨晚,你不是钻进晴美的棉被去了么?”
      “那……那个纯粹是巧合!我根本没动她一根手指!真的!我发誓!”
      “好啦好啦,我信你就是!”片山慌忙说。
      “我绝对不会对人家的太太动手动脚的!”
      “哦。”片山点点头,突然反问:“什么人家的太太?”
      “我应该早点发觉才对。”石津继续用独白的语气说:“片山先生和晴美小姐之间的感情那么好,而我偏偏不知究意地向晴美小姐提出约会,难怪你显露不寻常的敌意……”
      片山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石津接下去。
      “怎么看你们都不是两兄妹嗯……我没看出来,真是大笨蛋!”
      “你……你傻掉啦?你是说,我和晴美不是兄妹?”
      “我知道了。你们只是对外人伪装是两兄妹……”
      “什么对外人?不管对外对内,我们都是两兄妹啊!”
      “我晓得怎么做的。”石津神色落寞地点点头。“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片山禁不住叹息。什么原因导致石津突然失常?
      “好,既然你这样说,请你调查我和晴美的户籍看看!我们的父亲生前乃是警视厅的著名干探,大家都知道我和晴美是不折不扣的两兄妹!”
      “可不是吗?我会留意这点,请不必担心!”
      这个家伙有神经病了!
      “好,到我家来,你亲口问问晴美吧!”
      “怎么可以……我不能够随便打扰人家夫妇的和睦生活!”
      片山真想一掌劈死石津!

      福尔摩斯的嘴里塞满竹夹鱼,突然从饭碟抬起脸来,喵了一声。
      “怎么?有客人?”晴美发觉福尔摩斯看着玄关,然后静静走过去,它的步法有些紧张感。有人站在走廊外面,而且是可疑人物。
      晴美立刻站起来,急忙从橱柜取出一支木棒。这支木棒不是要来打棒球,而是防身用的武器。
      白天好像有人跟踪自己,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
      晴美不声不响地穿上凉鞋,从防盗眼望出走廊——果然是他!那个高瘦的苦命相中年男人。他来干什么?正在门口走来走去,心神不定的样子。若有正经事找自己,何不按门铃?一定另有古怪!
      给他吃一棍吧!晴美和福尔摩斯对望一眼,点点头,喊一二三的口令后。冷不防地推开大门。刚好外面的男人站在门前,而且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呢!结果一目了然。他被房门打个正着。摔到走廊的另一边去,跌个四脚前天!
      福尔摩斯不容错过,立刻伸出前肢捉住男人的前胸,张牙舞爪地发出恐吓的吼声。晴美高高举起木棒,准备一棍打到男人的脑门上。男人苍白着脸说:
      “等一等,我……我什么也……”
      “你不乖乖就范,我就把你当西瓜一刀两断!白天是你在一直跟踪我吧!到底为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没有……大小姐,是我,我是村内呀!”
      大小姐?晴美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干嘛叫我大小姐?”晴美用力紧握手中的木棒。“赶快从实招来,不然……”
      晴美凶神恶煞地恐吓对方。如果被石津看到她此时的凶样,恐怕要重新考虑跟她的婚事!
      “好像发生一点误会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晴美回头一看,是个五十五六岁左右的朴实男士,悠悠然地盘起双臂望着她。
      “仓持先生!救命啊!”那叫村内的男人惨叫道。
      “我知道。请问,片山晴美是不是你?”
      “是的……”凭直觉知道对方不像坏人,于是晴美放下木棒。福尔摩斯也松开村内退在一边。村内慌忙爬起来,躲到仓持身后。
      “真是对不住!”仓持苦笑着说:“真是冒犯了。我叫仓持,是个医生。其实有点事想找你……村内,你先回去吧!”
      “是,是。”村内迫不及待地冲下楼梯离开了。
      晴美不好意思地将木棒摆到身后藏起来,说:
      “那么,请先进去再谈好吗?”
      “谢谢。这是府上的猫?”
      “对。叫福尔摩斯。”
      “好聪明的猫就跟主人一样。”仓持钦佩地说。
      晴美的心情顿时开朗,客客气气地请仓持进到屋里。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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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4

      “什么?几时?”片冈秀二郎发呆地握紧话筒。“知道了。”然后放下话筒,嘴里嘟嘟嚷嚷地从电话亭走出来。
      “怎么啦?”田所久子迎上前去。
      “老爹决定延期举行公三郎的葬礼已经起程来这里了。”
      “什么?”久子大吃一惊。
      “而且,那个老不死山波听到消息,他也赶着来了。听说今天晚上就会赶到!”
      “因为你并没有阻止你的父亲的原故。”久子责备他。秀二郎脸色一沉。
      “谁说的!我拼命阻止了,可是老爹根本不听!我又不能透过电话绑住他不准他来!”
      “好啦好啦,何必哇哇大叫。头都给你喊痛了!”
      “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你就懂得喝酒!”
      “我不喝酒就受不住了!”
      “好吧!”久子坐进驾驶席里。“只能喝一杯哦!”
      秀二郎欢天喜地地坐到助手席上。久子开的是“飞霞”小型车,直线型的设计,十分时髦,久子很喜欢。
      久子的车开往附近的酒店。
      “我们去酒店的酒店间,你就不至于酩酊大醉了。”
      “我不会喝太多的!”秀二郎鼓起腮说。
      到了酒吧,秀二郎先一口气干了一杯掺水威士忌,再叫第二杯。久子一边用吸管搅动姜汁啤酒一边沉思。
      “第二杯,总算有点酒味了。”秀二郎好心情地说。
      “也许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久子喃喃自语。
      “嗯?什么事?”
      “还用说。两边的父亲大人一同上京来的事呀!”
      “怎么又谈父亲?不要管他!咱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秀二郎伸手揽抱久子的腰肢。
      “放手!”久子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现在是谈正经事的时候,你连这个都不能分辨么?”
      “知道了。”秀二郎叹息连连。“那怎么办?”
      “我正在想呀。结果变成所有的关系人都集合到东京来了,对不对?”
      “关系人?”
      “你的父亲,还有山波,以及最重要的义太郎和晴美,也许也在东京。还有你……”
      “仓持先生也来了。”
      “他是谁?”
      “镇上的医生。他是好人,我也承蒙他的照顾。”
      “是不是那次互刺杀人事件负责验尸的人?”
      “嗯,大概是吧!”秀二郎点点头。“因为他是镇上唯一的医生。”
      “他来东京干嘛?”
      “不知道。刚刚我打电话回公寓,泷川这样说而已。”
      “那就有趣了。”久子的目光闪亮。“如果在东京又有什么事发生的话……”
      “发生什么?”
      “算了。”久子慢慢喝光姜汁啤酒。“你也可以结束了吧!”
      “再喝一杯,好不好?”
      “随你。”久子耸耸肩。
      “不过事情也真奇怪。我不认为有人会杀公三郎和千造!”秀二郎喃喃地说。久子望着他的脸。
      “你说的是什么?”
      “我没告诉你吗?刚才我听泷川在电话里说的。”
      秀二郎将刀柄上没有找到指纹的事讲出来,久子听得双眼发光。
      “这么重要的事,干嘛不早点说?”久子用手肘去撞秀二郎的小腹。秀二郎正在喝威士忌,一下子呛住了。
      “原来是谋杀案,愈来愈好玩啦!”久子说。
      “有什么好玩?”
      “为争财产的谋杀案件,不是很像小说故事吗?”
      “这又不是小说!”
      “我晓得。只是,故事舞台转移到东京……”
      “即使有事发生也不稀奇呀,因为财产的继承人还活生生地存在!”
      “你指大哥他们?”
      “你不也是继承人吗?”
      “如果你找到大哥,我们应得的那份就少得可怜了!”
      “如果他死了呢?”
      “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大哥死掉的话,或是找到了,突然意外死亡……”
      “怎会那么顺利?”
      “即使没死,若是杀人被捕的话也可以!”
      “大哥杀人?杀什么人?”
      “杀谁都可以。总之是该死的人就行了。”久子若无其事地说。
      “乱讲!不可能的!大哥的为人十分认真!”
      “谁知道?认真的人一旦钻牛角尖,更加可怕!”久子说。

      “原来令兄是刑警先生,失敬失敬!”仓持先生听了晴美的简介,郑重地说。“你们都是青年才俊啊!”
      晴美一边倒红茶一边说:“不,他不行呀。虽然人很善良,可惜太懦弱了。没有被开除算是奇迹啦!”
      福尔摩斯的身体不住摩擦晴美的脚,发出撒娇的嗲声。晴美说:“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喝泡乏的茶对不对?”然后取出新的茶包,为他泡红茶。
      仓持愉快地旁观着。“城市的猫可真时髦啊!”
      “这个家伙是特别的!”晴美得意地说。福尔摩斯不敢对热气腾腾的红茶马上伸舌头,端正地坐在杯子面前。
      “这么说来,他们认错我们两个了?”
      “是的。可谓完全巧合。他们接到了使命就匆匆上京来,焦虑的心情是可以了解的。不过,那个晴美已经二十六,而你比她年轻得多。他们看不出来也是笨蛋!”
      “谢谢你的赞美。”晴美露出甜美的笑靥。“不过,把我和哥哥看成私奔的夫妇,未免可笑!”
      “请你原谅他们的无礼。”
      “我会的。又没有受到特别的伤害……”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仓持慢慢啜着红茶。
      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同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先生!仓持先生!”
      “是村内!发生什么事?”仓持皱着眉头起身开门。
      “对不起,又来打扰!”
      “怎么?你没有回秀二郎的公寓?”
      “我在路上打电话回去了,结果听见坏消息——千造和公三郎少爷,好像不是错手互刺而死的!”
      “这个我知道。电视新闻报导过了。”仓持说。
      “是吗?”村内不由泄气。“那么,山波老爷和片冈先生一起到这里来的事,您也知道了?”
      “山波和片冈都来了?”仓持大吃一惊。
      “这个您还不知道?好极了!”
      “一点也不好!可是为何……他们儿子的葬礼还未完成呀!”
      “两位老爷听到消息说找到义太郎和大小姐,马上露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找到了?”仓持瞪大眼睛。“你们通知他们说找到了?”
      “好像是秀二郎少爷打电话告诉片冈老爷的。”
      “笨蛋!”仓持脱口而出。“你们搞错对象了!”
      “搞错对象?”轮到村内睁大眼睛。“那么这位小姐是……”
      “很遗憾,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晴美说。她的话中含意是最清楚不过,村内顿时踉跄后退,抱头呻吟。
      “怎么办?如果山波老爷知道了……”
      “这是你自以为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仓持冷冷地说。
      “可是,这位小姐的面貌确实……”村内盯着晴美的脸,似乎要看穿她。
      “你死了心吧!赶快回公寓去!”
      “哦……先生,你在哪儿过夜?”
      “帝国酒店。”仓持不经心地说。晴美听了吓一跳。
      村内无精打采地下楼梯时,又有脚步声传上来。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见到村内就喊:
      “就是他!片山兄,他挑唆说你和晴美是两夫妇!”
      “啊,石津先生来了!”晴美听到声音,急忙走出去看。
      叫村内的男人正从楼梯中央冲上来,好像跳弹床似的腾空而起,然后摔倒在走廊上。
      “痛死我啦……”村内惨叫。
      “你这混蛋!”石津出现了。“你想破坏我和晴美小姐的感情,用心何在?若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丢下楼去!”
      “石津先生!”晴美慌忙上前打圆场。“镇定一点。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原来是这样的呀!”听了仓持的解释,片山才恍然大悟。“石津先生也理解得太快啦!”晴美斜瞥石津一眼,石津羞愧得低下头去。
      “好啦,总算误会冰释。怎么?”片山后来是问福尔摩斯。它在片山的上衣周围嗅来嗅去。
      “噢,差点忘了。”片山从上衣口袋掏出栗原警长送的鱼干纸包。“这是你的礼物。”
      “你看!”晴美对石津说。“哥哥只是为福尔摩斯买礼物,可没我的份呢!我们哪像是感情和睦的私奔夫妇?”
      “请不要折磨我了!”石津擦掉额头的冷汗。
      “不过,那件案子的确奇怪。”片山把栗原的见解说出来。“他们两个互刺而死,刀柄上却没有指纹。”
      “应该不会有人碰过尸体。”仓持说。“小烟千惠叫我去的时候,有古川巡警在看过。古川去联络县警时,有我在看守尸体。”
      “那么,指纹是在何时被人抹去的呢?”
      “看来还是被人谋杀的。”晴美说。“不然就是从一开始就戴了手套。”
      “有个奇妙的地方。”仓持说。“他们两个不偏不倚地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如果互刺而死,不敢说没有可能那么准确,若是谋杀的话……如果真的发生格斗,想要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并不容易啊!”
      “唔,有道理。”片山盘起手臂作沉思状。“喂,福尔摩斯,你有什么看法?”
      “哥哥!福尔摩斯正在享受鱼干,不要干扰他!”
      “咦,名探也被食物冲昏了头!”片山不由苦笑。
      晴美望着仓持说。“不过,您说的故事真叫人感动。十七和十四岁的小情人逃亡,十二年来有您从旁照应,的确是人间美事!”
      “对了,我有一个要求,也许会给你们造成不便……”
      “什么事?”晴美说。“只要我们能力做得到的话,请说。”
      仓持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其实,我想请你们两位暂时冒充他们。”
      “什么?”片山石津大喊。“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那么紧张嘛!”晴美说。
      “我刚刚松一口气,怎么又……”
      “先听先生说说也不得事的!”片山好像事不关己。
      “我知道对你们不方便。”仓持说。“不过,我想让他们两个平静地过活,不要卷入谋杀啦、争遗产之类的纠纷里。如果他们知道找错对象,又会开始重新寻找。我想不一定找得到,但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找到了,他们小俩口好容易得来的幸福又会弄得乱糟糟的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很明白。”片山点点头。“可是,实际上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我和晴美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的事,一查就知道了。即使不去调查,他们的父亲一上京来,一眼就识破真相啦。”
      “诚如所言。”仓持说。“所以想请你们两位从这里消失踪影,那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仓持继续下去。
      “即是说,你们两位确是以兄妹的名义住在这里,总觉得会被人发现,因此又躲到别的地方去……”
      “那是不可能的。我和晴美都有工作啊!”
      “说的也是……”仓持沉思一阵。“不错,你说的对。尤其片山先生的职业是刑警,不能随便蒙骗了事……”然后拍拍膝头,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无理要求。”
      “哪里哪里。帮不上忙,我们也过意不去。”晴美遗憾地说。
      “啊,这么晚了?”仓持看看表,吃惊不已。原来这样前后两度向晴美和片山解释来龙去脉,不觉得将近半夜。
      “打搅太久了,对不起……”仓持站起来。
      “没关系。一定找不到他们两位,请放心。因为东京确实太大啦。”
      “我想是的。”仓持微笑。“那么,告辞了。”
      他正想出玄关时,楼梯传来嘭嘭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片山皱起眉头。
      “会不会是村内?”
      “不会吧!他一定浑身骨痛了!”仓持说。
      话没说完,门上已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势如破门。
      “是我!快开门!”
      听到声音,仓持眼都大了。“片冈的父亲!”
      “就是那个义太郎的……”
      仓持点点头,同时大门打开了,片山忘了锁门。
      门口出现一个魁梧的红脸男人。一见仓持就说:“先生,你先来啦?我是听泷川在秀二郎的公寓里告诉我这里的地址……”
      “片冈先生,听我说……”仓持还没说完,片冈已经一把推开他,然后望着呆在那儿的片山和晴美。突然大叫:“义太郎!”
      迅雷不及掩耳。片冈义一穿着鞋子冲进来,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发愣的片山,带着泪声说道:“你还活着啊!爹就相信你没死!无时无刻不在掂挂着你啊!”
      片山慌忙躲开说:“不,我不是。放开我……”
      对方看来一大把年纪,居然也很有力,紧紧捉住他的手臂,怎样都挣不脱。
      “石津,帮帮忙好不好?”
      听到片山的求救讯号,石津马上站起来。就在那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在这里!”一个跟片冈同辈的瘦子冲进来。
      “山波!你也来了?”仓持念一句凯撒大帝被暗杀前的台词。山波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时,一进来就东西张西着,嘴里念着:
      “晴美在哪儿?我的晴美呢?”然后看到晴美,大叫一声“晴美”,就朝着她扑过去。
      “哇!”晴美想逃,然而屋子实在太小,一下子就被山波抱得动不了身。
      “晴美!你长得这么大了……”
      “哎,石津……救命啊!”
      片山和晴美两人先后发出SOS求救讯号,石津困惑了。
      不过只是困惑了十分之一秒,立刻有所决定。他把求救顺序颠倒过来,上前揪住山波的衣襟。
      “老头子!放开晴美!”
      牛高马大的石津力道非凡,轻量级的山波被他用力一拉,结果是滚出走廊外面。
      “你没事吧,晴美?”他上前扶起晴美。
      “嗯,没事。只是吓一跳……”
      “石津,我呢?你不管我啦!”片山还在奋力挣扎,企图挣脱片冈的手臂。
      石津从后面捉住片冈的双臂,大喝一声:“放手!”
      可惜片冈不像山波那么容易对付。他也跟山波一样,滚到玄关下面去,不过紧抱着片山一起。
       
    5

      “片山,怎么啦?”
      见到片山撑着腰愁眉苦脸的样子,邻座的根本刑警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腰痛……”
      “你又不是新婚!”根本取笑地。
      “没什么好笑的。”片山沉着脸说。的确,被人认错招来横祸,一点也不好笑。
      可是,那个片冈义一难道记不得自己亲生儿子的模样?虽然相隔十二年,那时的义太郎又不是三四岁,已经十七岁了,怎会分辨不出来?
      “是不是老糊涂了?”晴美这样说。也许是吧!
      昨晚,石津好不容易才把片冈和片山分开。眼看片冈和山波又爬起来追过来,他们三个同喊一声“逃”,飞也似的冲出公寓,当时也不晓得干嘛要逃,在外头徘徊了三十多分钟,最后跑回去看看,人都跑光了。大概是仓持把两个老头劝走了。
      究竟他们相不相信自己认错人?片山百思不解。大体上,人类愈老愈顽固,一旦相信什么就不轻易改变想法。难道他们不记得自己孩子的脸?也许打从心底盼望眼前的片山和晴美就是亲生儿女,所以把记忆连根拔起重新修正。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他们两家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竞争而失去儿女的,算是自作自受吧!
      “总之,一切与我无关。”片山低喃一句,准备工作。根本又叫住他。
      “片山。麻烦你替我把这份文件交给警长,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有事出去一下。”根本立刻起身走了。
      栗原不在,好像在会客。大概不是急着要的文件吧!可是文件上头用红笔写着“紧急”的字眼,片山只好耸耸肩说:“拿过去给他好了。”
      栗原在会客室见客,片山轻轻敲门进去。栗原瞥见他一眼,表情不是生气,反而像是松一口气的样子。
      “有什么事?”
      “根本兄叫我把这份文件……”片山递过文件给他。
      “文件?啊,差点忘了。”栗原接过文件,起身对客人说:“失陪一下,我马上回来。”
      那个长相有如小企业老板的客人忙不迭地说:“请便。”
      栗原和片山一同走出会客室,叹一口气说:
      “幸好你来,终于摆脱他了。”
      “他是谁?”
      “记得那宗互刺决斗案件吗?他是那个县警局的刑警,叫杉田。”
      “他来说什么?”
      “简直胡说人道。”栗原回到自己办公桌。“他说被害人一死,从中得利的是他们的兄弟。”
      “兄弟?”
      “正确地说,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姐姐。他说两边都要继承庞大的财产,肯定是杀人凶手。至于证据,根本没有!”
      “好过分的刑警!”
      “而且,那两个人在十二年前就失了踪。他叫我帮忙寻找!”
      “叫搜查一科帮忙找人?”
      “当然咱们不能帮忙找人。”
      “你拒绝了吧!”
      “是想拒绝的。可是见他一番诚意喋喋不休,始终开不了口。幸好你进来解围。”
      “不敢当!”
      “不过真有趣。那两个失踪的人,名字叫义太郎和晴美,好不好玩?”
      片山的脸上浮现痉挛似的笑容。“那真好玩……”
      “可不是吗?必须设法把那位宝贝刑警赶走……”栗原摇头叹息,瞄一瞄根本的文件。“这个倒不急……”
      栗原桌上的电话响起,他对片山打个眼色。“希望有事找我就最好不过了……”然后拿起话筒。
      “我是栗原。哦——知道了。马上派人过去。”突然紧张地探前身体问道:“被害人叫什么名字……好!”
      栗原迅速记录下来,然后慢慢把话筒放回原位,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不怀好意”的望着片山。
      “发生命案了吗?”片山惶恐地问。
      “晤。不过有点问题……看来不是寻常的命案。”
      “什么问题?”
      “被害人名叫……”粟原把话中断,然后认真地说:“看样子,那个杉田刑警所说的不尽是胡说八道!”

      晴美吃过午饭,走进常去光顾的咖啡室。昨晚的闹剧搞得太晚,睡眠不足,不禁哈欠连连。
      “片山晴美小姐是吗?”
      有人站在旁边喊她。抬头一望,是位婷婷玉立的美女,笑盈盈地望着她。若是哥哥看到一定马上闹贫血。
      “不错,我是片山。”
      “果然是你。”美女点点头。“可以打扰一下吗?”
      “好的,请坐。”
      她是谁?不会是劝人买保险的女经纪吧!
      “我……叫晴美。”美女轻轻致意之后说道。
      “啊。你就是仓持先生所说的那位……”
      “是啊。我听先生谈起昨晚的事,想向你亲自道歉。”
      晴美目不转眼地盯着另一个晴美,心想:长得这么标致的人儿,被人认错也顶不错。
      “你怎晓得我在这儿?”
      “先生从村内那里打听到你的工作地点,我去看过,猜想你会在这儿。”
      “原来这样。”
      “家父给你增添麻烦,真过意不去。”
      “没关系。光荣之至呢!请问现在怎么称呼?”
      “我姓三浦。”
      “你先生对外自称三浦义太郎,是吗?”
      “哦?不,不是的。”三浦晴美惊讶地睁大双眸。“那么,先生并没有把事情说得太详细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丈夫不是义太郎。”
      “什么?”这次轮到晴美瞪大眼睛。
      “外子姓三浦,经营小咖啡室。我们结婚两年了。”
      “啊……”晴美内心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幻想逐渐破灭。“那么,那位义太郎先生呢?”
      “义太郎在三年前找到理想对象结婚了,有个孩子。我也有个小宝宝……”
      “是这样的呀。”
      “我和义太郎还是好朋友。”三浦晴美说。“当初我们不顾一切私奔时,还是小孩哩。两个相依为命地挣扎过一段时期,虽是同居形式,也想相爱。可是逐渐长大之后,发现彼此只把对方当兄妹看待,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们经过好好的商量之后,决定分开来住,各自找生活。我们各有工作,当然时常碰面,可是已经不是情侣身份,而像兄妹一样。”
      晴美点点头,开始明白她的心情。
      “后来,我们各自结识异性朋友,很自然地男婚女嫁了。不过,我们没有入籍,恐怕家里查出来知道住所。外子十分了解我的处境,我也没有什么不满,但为孩子的将来着想,我想我会找个时间弄清楚现在的户籍的。”
      晴美起初感觉的失望。逐渐烟消云散。他们虽是私奔而来,可是没有继续束缚自己和对方,而且从爱情培养成为另一份真挚的友情,确实难能可贵。
      “你们能够维持这种关系,真是了不起。”晴美说。
      “是么?”三浦晴美露出美丽的微笑。
      “片山晴美小姐,你的电话!”柜台有人喊她。晴美过去接电话。
      “晴美吗?是我。”片山的声音。
      “哥哥。怎么啦?”
      “发生怪事了。片冈秀二郎被人谋杀啦!”
      “片冈……他是谁呀?”
      “秀二郎,就是那个义太郎的弟弟。”
      “哦,住在公寓的那个人呀。是谁杀了他?”
      “我知道就不必辛苦了。”片山说得合情合理。
      “这么一来,那位片冈老爷连续失去两个儿子了。”
      “问题就在这里。”
      “怎么说?”
      “剩下的只有义太郎。这样他就不能继续隐姓埋名的躲藏下去了。”
      “为什么?这些事与他无关呀!”
      “不是这么简单。”片山把杉田刑警上京“寻凶”的事讲述—遍。“换句话说,他认为片冈义太郎就是杀弟凶手,为了将财产独占为己有!”
      “那真岂有此理!”
      “总之,他的两个弟弟都被杀了,警方当然会尽全力寻找失踪哥哥的影踪。”
      “这点我不能帮上忙么?”
      “胡说。我只是一名普通刑警!”
      “说的也是!不过,只要找到真凶就解决问题啦。”
      “你可说得轻松。不跟你谈了,我要去现场看看。再见。”
      晴美放下话筒,回到座位上。
      “打搅你了,对不起。我要走啦。”三浦晴美想站起来。
      “等一等。”晴美阻止她。“我刚才接的电话,跟你有点关系。”
      晴美把片山所说的话重复再说一遍。
      “那么,义太郎受到嫌疑了?”’
      “不,这是那位糊涂刑警胡乱猜测而已。我哥哥还不至于那么不明事理,请别担心。”
      “我必须事先告诉义太郎……不然他从报纸上知道消息,恐怕会大吃一惊。”三浦晴美不安地说。
      “你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幸福,却被卷入这种纠纷里,真是不幸得很。”
      “也许是个重新思考的机会。”三浦晴美沉吟道。“有关户籍的事,反正都要找个时间弄清楚。”
      “说的也是。只是无缘无故地牵入谋杀来,多麻烦。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别人会以为你们意图拿财产,还有……”
      晴美恳切地说。
      “还有什么?”
      “也许有人想狙击你们……”
      “不会的!”三浦晴美瞪大眼睛。“我们已经跟死掉没有两样!”
      “可是事实上,你们还活着呀!”晴美加重语气说道:“也即是说,你们有权利继承那笔庞大的财产呢!”
      “我们不要财产!”三浦晴美清晰地说。
      “如果凶手也这样相信就好了……”晴美沉思着说。

      “到底警长在打什么主意?”片山摇摇头自言自语。
      原本他想马上赶去片冈秀二郎的凶杀现场,可是栗原警长突然间吩咐,叫他代替处理那份急用的文件。正当他做好准备要出去时,栗原的电话就到了。
      “片山。你家的猫小姐好不好?”
      “你说福尔摩斯?它可比我精神得多了。”
      “那你来这里以前,先转回家去把它带来。”
      “把福尔摩斯带去现场?为什么?”片山不由反问。
      “你来了就知道!记得,一定要把猫带来!”
      片山觉得愤愤不平,但是军令如山,不敢违抗。因此现在他和福尔摩斯并肩坐在巡逻车的座位里。
      “你有什么看法?”片山问。福尔摩斯一副“我怎知道”的表情,蜷在座位上假寐。片山耸耸肩说:
      “现场里不至于摆着一堆竹夹鱼吧!”
      巡逻车停在一幢八层楼高的公寓前面。那幢公寓虽然只是中上级,凭片山的月薪终究买不起。现在的年轻人真奢侈,都被父母宠坏了……
      “过这种生活,难怪不得好死!”
      片山带着半嫉妒的心情走进公寓。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下了车,接着以轻快的脚步走向电梯。
      站在电梯前面的警察问:“是不是片山先生?”
      “是的。”
      “请上七楼。现场在七零三室。”
      片山谢了一声,按一下上升的电梯钮。正在等电梯下来时,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比晴美年轻一点,正以急促的脚步走过来。
      片山不由闪过一边。那位少女并没有露出吃惊表情,甚至长相非常可爱,还有相当有知性的气质。通常这两种优点只会出现在小说或电影的女主角身上。
      电梯的门打开,少女和福尔摩斯立刻踏进去。片山却呆在那儿纹风不动。
      “你不坐吗?”少女惊讶地问。
      “啊,不……”他想说请先上去,又怕引起警官注意,于是苦着脸,硬着头皮走进电梯。
      “几楼?”少女问。
      “七楼。”
      “咦,跟我一样。”少女按了“7”的钮,电梯的门徐徐关上,开始往上升。
      “可爱的猫!”少女微笑着对正襟危坐的福尔摩斯说,然后对片山说:“外面有警察哩!”
      “是啊。”片山在心里说:这里也有一个。
      “发生什么事呢?”
      “命案。”提起工作上的事,片山比较轻松些。
      “命案?哎,什么人死了?”
      “七零三号室,一个叫片冈的年轻人……”
      片山还没说完,少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紧紧捉住他的手臂。片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逃,可惜身在狭窄的电梯里,遁地无门!
      少女喘着气说:“真的吗?你是说……片冈秀二郎?”
      “是……是啊!”片山好不容易才答上来。
      “不会的!”少女双手掩脸,踉踉跄跄地就在片山身上靠过去。片山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到电梯门边。他的运气不好,电梯正好来到七楼,门在左右两边打开。这样,片山就和少女纠缠着滚跌出电梯走廊外面。
      根本刑警就站在眼前,瞪大眼睛说:
      “你在干什么?几时变得这么风流?”
       
    6

      “你没事吧?”片山硬撑着把少女扶起来。
      “嗯……”少女站起来时,似乎还未从冲击里恢复过来。
      根本惊讶地问:
      “怎么样?他对你做了什么不轨的事?”
      片山气煞了。“胡说!她好象认识片冈秀二郎!对不对?”
      少女点点头,问道:“他……真的被人谋杀了?”
      “很遗憾,是真的。”根本回答。“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的情人。”
      “哦。你叫什么名字?”
      “田所久子。”
      根本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有点问题向你请教。请先进去,等你镇定下来之后再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根本抱着胳膊说:
      “片山!你的伙伴呢?”
      “你说福尔摩斯?来了呀。咦?”片山在周围东张西望一下。“奇怪,刚才明明坐在门口的。”
      “还是一样聪明伶俐。你比它差多了!”根本嘲笑着道。
      “口下留情好不好?对了,警长干嘛要福尔摩斯……”
      “你一看就知道!”根本使劲去拉那道厚重的钢门。“我也刚来不久,看了吓一大跳!”
      “到底……”
      “百闻不如一见,请!”
      片山踏进屋内,窄小的公寓玄关上摆满鞋子。进去就是客厅和饭厅厨房相连的长形房间。由于只有片冈秀二郎独居的关系吧,厨房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厨具,除了煤气炉、烘箱和烤面包机之外,找不到摆餐具的橱柜,只有一张餐柜,上面摆着咖啡器和面包盒而已。客厅这边倒是沙发,音响器材和装饰架齐备,可是杂乱无序,说明主人是个散漫懒惰的人。浴室上挂着裸女的海报。
      “这个房间很邋遢!”片山冲口而出。
      “是他叫我来替他整理房间的!”后面传来少女的声音。
      片山回过头去。
      “你是田所……久子小姐吧!有关装修房子的事是最近谈起的吗?”
      “是的,不久以前的事而已。我构想了很久,今天特意把改装后的图纸拿来跟他说明,谁知……”少女说着又开始啜泣。片山生平最怕女人哭,赶快把视线投向别的地方。
      屋里有一道短短的甬道,甬道的正面和左边各有一道门。
      “根本兄,现场在哪儿?”
      “睡房。正面那道门就是。”
      片山跟在福尔摩斯后面,打开甬道正面那道门。
      “我来迟了!”片山一进门就喊。在里头忙碌着的几条大汉一同回过头瞟他一眼。
      “你来啦!”栗原愉快地跟他打招呼。“猫也来了?欢迎之至!”
      “警长,到底……”话没说完。片山眼都大了。
      “小心足下,地面湿了!”
      其实是个不值一提的睡房。洋室的房间,地上铺着地毯,有张双人床,此外有个洋式衣橱和镜子,可说没啥情趣。不过,它跟普通睡房不同的地方有二。
      一是双人床上躺着一具男尸,身穿睡衣,敞开胸脯,乍看之下没什么外伤。二是睡房里面到处淹水。
      这里是凶杀现场,当然有尸是不足为奇的事,奇异的是触目皆水。当然水位并没有淹到胸膛那么高,然而地毯全都吸满了水,脚一踩上去就吱吱地渗出水来。仔细一瞧,片冈秀二郎的尸体也是湿漉漉的,睡衣紧贴在身。头发像是涂了太多润发油似的贴在头皮上。
      “怎么回事?简直是火灾现场嘛!”片片山战战兢兢地踏进去说。
      “不错。片冈秀二郎的生命之火熄灭了!”栗原稀有地吐出一句文学修辞。他的性情就是这样,一遇到棘手案件就格外高兴。不过他很少解决问题,跟小说中的名侦探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我要你把府上的猫侦探带来呀!我知道他最拿手处理这种奇案!”栗原狡猾地笑着说。
      至于福尔摩斯。端坐在睡房门口,带着如履薄冰的心境,悄悄用前肢沾沾湿透的地毯,然后慌忙缩回去。
      “城市的猫怕水啊,真不管用!”片山不由失笑。福尔摩斯有点生气,斜睨他一眼,然后装出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开始在湿淋淋地毯上行走。
      “死因是什么?”片山问。栗原耸耸肩。
      “还不知道。南田大爷尚未驾到。”
      话一说完,传来一句“各位久等啦”的呼声,南田验尸官走了进来,身上的装束只比流浪汉好一点。
      “我们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我又不是超人!你以为我会飞呀!”
      南田反唇相讥,同时打个大哈欠,然后走向床边。这才发觉脚下的水声。
      “怎么?大象在这里小便了吗?”吐出一句令人喷饭的独特形容词。
      南田在检验尸体时,片山把田所久子的事告诉了栗原。
      “好,找她问问看。”
      “她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
      “那又怎样?难道见到我就会情形恶化?”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你就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怕好了!”
      栗原毫不在意地走出睡房,片山急忙追上去。
      田所久子依战苍白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失魂落魄地凝望空中。
      “你就是田所久子吗?”
      栗原突然大喊一声,顺手拿过一张椅子放在她前面,一屁股坐下。田所久子被他的来势吓得缩起身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是的……”
      片山不禁冒火。警长对待少女,不能温柔一点吗?
      “你是片冈秀二郎的情妇,是吗?”
      田所久子吞一口唾液,更正说:“情人。”
      “还不是一样。你们有没有肉体关系?”
      田所久子垂下头不说话。栗原再问:
      “有没有?”
      田所久子用蚊子似的声音低语:“有,有过几次……”
      “哼。那么,他被人谋杀的事,你心里有没有头绪?”
      “不知道。我还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她迷惘地摇摇头。“他……真的死了吗?会不会误认是别人……”
      “要不要认一认尸?如果你肯这样做,我们会很感谢。”
      田所久子有一刹那的迟疑,立刻肯定地说:“好。”
      “那么,跟我来!”
      在栗原的催促下,田所久子走向睡房。片山跟在她身后,半路上她突然踉跄几步,片山慌忙上前搀扶。
      “不要紧吧!”
      “对不起。我没事。”久子的脸泛起红湖。片山有如摸着烧烫的茶壶似的急忙抽手。
      “进去吧!”栗原仿佛视若无睹的样子,用下巴一指她。
      田所久子深吸一口气,直走进睡房,对脚底下湿漉漉的地毯不屑一顾似的走到床边。
      南田发现她,退开一边问:“你认识他?”
      田所久子一见到尸体就闭上眼睛,双手掩脸。
      “没错是他吧!”栗原说。她沉默地点点头,然后哽咽着问:
      “是谁做出这样的事?”
      栗原问南田:“找到死因没有?”
      “还不清楚。不过,我想多半是心脏麻痹!”
      “什么?心脏麻痹?那就不是谋杀案罗!”
      栗原的声调透露明显的失望之意。
      “我没说不是谋杀呀!”南田说。这时,福尔摩斯踏着湿地毯走过来。南田一见大喜。“咦,猫小姐也来啦!”
      “它的嘴里衔着什么。”片山蹲下去,从福尔摩斯嘴里拿下一张小纸片。“好象是什么东西的标签。”
      “给我看看。”栗原接过去。“这是威士忌酒的标签尾端。”
      “是吗?我不喝酒,所以不认得。”
      “作为刑警必须通天晓!你要学习喝点酒才行!”
      “不要强人所难啦!”南田插嘴说:“猫小姐干吗要衔这个过来,懂不懂?”
      “嗯?你是说……”
      “假如这条‘鲈鱼’原来就心脏不好,却又喜欢杯中物,喝个烂醉如泥的时候,被人泡进冷水里。这同样是谋杀哩!”
      “真的吗?说得好!”栗原转眼间精神百倍。“喂,田……”
      “田所久子小姐。”片山帮忙提醒。
      “田所久子!这个男的是不是酒鬼?”
      “他……时常喝酒的。”
      “喝到过量的程度?”
      “是的。我常劝他戒酒,他不听……”
      “你知不知道他的心脏本来不好?”
      “他曾说过心脏不太好。高中时代,上体育课的时候通常要出外考察什么的……”
      “这是懒惰虫最爱使用的借口!”
      田所久子气愤地睨视栗原。“如果你有空说他的坏话,何不赶快捉拿凶手?”
      这一招谴责在栗原身上不实用。他淡然问道:
      “你爱不爱他?”
      田所久子满脸红晕。“我爱不爱是我的自由!”
      “说的也是。你是真心爱他的,如果发现他另有女人……”
      “什么?”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有别的女人,你会愤怒吧!”
      “我会杀掉那个女人的!”
      “不是杀那女的,而是杀死他。对不对?他爱酗酒,你也知道他心脏不好,所以……”
      “太过分了!”田所久子气得声音颤抖。“你是说,我杀了他?”
      “是你杀的吗?”栗原淡淡地问。
      田所久子没有回答。突然哇一声大哭,冲出睡房。片山实在忍不住了。
      “警长!你太过分了!”
      “你觉得她可怜吗?我要刺激你的斗志啊!”
      “啊?”
      “情人被杀,女人就会感情激动,这时如果让她爆发一下,她会很快平静下来。你去对她说些委婉的话吧!她一定肯讲出一些不想告诉警方的话!”
      “有这回事吗?”片山对栗原的女性哲学半信半疑。当然他也承认对女性心理一窍不通,不敢否定他的话。
      “快去!”栗原催促他。片山只好苦着脸走出睡房。
      田所久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已经不哭了。见片山走过来,她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一时激动……”
      “警长向来都是这样,请别在意。”片山的声音硬邦邦的,喉咙有痰咯住。清了三次喉咙才恢复正常调子。
      “怎样?你猜到什么人对他有仇恨?”
      “我不清楚……听说他的家里最近发生许多麻烦事。弟弟死了……”
      “他弟弟好像也是被谋杀的。”
      “我读报纸读到了。那么,凶手是同一个人?”
      “可是地点相隔太远啦!”片山又干咳一声。
      “他的家人从乡下来这里住着,所以我们很少碰面……”久子幽幽地说。
      片山这才想起,不知那班家伙怎样了?泷川和村内,还有片冈和山波都到东京来了。片冈和山波到底在哪儿投宿?照理片冈应该住在儿子的公寓才对。
      事情到了这种田地,片山第一次发觉,那两个私奔者本身的立场也处于微妙状态。调查起来,当然还要跟片冈和山波碰面,有关的恩恩怨怨还未告诉栗原警长……
      “提起精神来面对现实吧!”片山毫无把握地勉励她。
      “谢谢你的关心。”田所久子又低头垂泪。
      片山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了。他再假咳二声,开始工作上的正题。
      “对了……那个睡房不是浸满水吗?你晓得什么原因?”
      “嗯?啊,我想是床坏掉了。”
      “床?”
      “那是水床,要在垫里面装满了水……大概是床垫破掉,所以水流出来。”
      “原来是水床啊!”片山恍然大悟。
      疑问好像解开了,可是水床为什么会弄坏而水流出来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这点先告诉栗原比较妥当。
      “你在这里等一下。”片山正想站起来时,听到睡房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怪叫声。
      “你留在这儿!”片山直冲进睡房。
      “刚才是什么声音?”
      “这位小兄弟呀!”栗原说。“他负责检查衣橱。”
      “猫儿在衣橱前面喵喵叫,我一打开柜子,就有尸体……”那年轻的刑警肤色苍白一片。片山十分同情他,由于同病相怜。
      从衣橱跌出来的是个穿睡衣的男人。不过,身上穿的是花睡衣,怎么看都像女人睡衣,穿得十分局促。
      “啊!”片山禁不住喊一声。“——他是片冈义一!”
      “你认识他?”栗原诧异地问。
      “他是被害人的父亲!”片山说。
      栗原的眼睛透出可怕的光芒。“片山!你怎知道他是被害人的父亲?”
      “不,啊,这个……”片山想解释,可是叫他在短促的时间内说明前因后果是不可能的事。
      “总之,说来话长……”
      “唔……”有人呻吟。栗原与众人对望。
      “是你吗?片山?”
      “不是我。我在讲话,不能同时呻吟!”
      又传来“唔”一声呻吟。
      “警长!那是……”年轻的刑警指向翻身过来的片冈义一。他正在打哈欠。
      “笑死人了!”南田窃笑。“不是死掉,是睡了!”
      片冈张大喉咙重复打着哈欠,眼睛眨了几下,突地喃喃自语:“怎么那么冷啊!”接着发现站在眼前的粟原等人。
      “咦?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警察!”栗原大声说。
      “警察?警察来这里干嘛?”片冈说着,蓦地发现片山的存在,立刻脸部发亮。
      “义太郎!啊,原来你们帮我把义太郎找回来啦!”
      片山焦急地退到门边。可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的片冈,已经快如闪电似的朝他扑过去。
      “放开我!”
      话没说完,片山已经被片冈一把抱住,一起栽筋斗倒在湿漉漉的地毯上,就如滚跌在水里的情形一样,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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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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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幕 以眼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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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片冈玲子轻轻推开工作室的门,喊一声“义太郎”。
      尽管丈夫说过。当他在工作时不要干扰他,可是现在实在有话要说,不能顾虑太多了。
      “怎么啦!”丈夫从桌上抬起睑来,看到他温和的睑,玲子松一口气。最近丈夫的情绪不好,时常发脾气。
      “昨晚没睡过?”
      “睡了两三个钟头。”
      “这样会搞坏身子的。请他们多延一点点时间给你吧!”
      “没关系。这些稿子一赶完,我就轻松了。”
      “你整天说这句话,身体要紧呀!”
      玲子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片冈义太郎的手重叠在妻子的小手上,对她微笑。
      “不要担心。”
      “是不是有心事?”
      “什么?没有哇。”
      “不要骗我,我知道一定有事。”
      “我像个说慌的人吗?”义太郎笑了。
      “晴美打电话给你,说些什么?”
      “唔……她说我们老家发生许多纠纷,乱糟糟的。”义太郎说。“不过与我无关,不必理会。”
      玲子似乎欲言又止,但终于改变主意说:
      “我去泡咖啡,喝不喝?”
      “好的,给我五分钟就过去。记得多放咖啡粉!”
      玲子不觉莞尔。
      她把水壶摆在煤气炉上,呆呆地等候水滚,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情绪。
      玲子今年二十五岁,三年前跟义太郎结婚,两年后生下女儿美沙子,一家三口的生活乐融融的。
      玲子的体质虚弱,外表看来不太健康,其实她没什么病,只是容易疲倦。几年前她从九州独自上东京谋生,在朋友引线下,替一名插图画家跑外勤,认识了写文章的片冈义太郎。
      从谈恋爱到接受求婚的过程并没有特别之处,后来听义太郎提起复杂的实情,玲子大吃一惊。不过。在她心目中,义太郎是个诚实有为的青年,只为坚持自己的意念才离家出走。有关暂时不能让她入籍,以及义太郎断绝亲友来往的事,玲子全都谅解,然后答应嫁给他。
      孩子生下来后,须早日澄清户籍的事了。可是对于这么重大的问题,玲子居然假装漠不关心。而这些日子……
      “水开了。”义太郎的声音,把玲子唤回现实。
      “啊,对不起。”玲子急忙泡咖啡。
      义太郎在饭厅的餐桌前坐下,拿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但不点火。
      “抽一根烟有什么关系?”玲子说。
      “还是不抽了,我说过要戒烟的。”义太郎把尚未吸过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
      “你怕晴美不高兴?”
      “怎么会。她只是小姑的角色罢了!”义太郎笑道。
      玲子倒了一杯咖啡,摆在丈夫面前。
      “美沙子呢?”
      “还在睡午觉。”
      “好快,已经开始学走路了。”
      玲子踌躇一下才说:“听说秀二郎被人谋杀了。”
      “我知道。”
      “晴美打给你的电话,就是谈这个?”
      “嗯。”
      “他是你的弟弟呀。”
      “我没有家属!”义太郎说,继而轻笑。“其实不能这样说吧!”
      “你打算沉默下去?”
      “不,他们会找上门来。”
      “谁?”玲子有点害怕地瞪大眼睛。
      “我父亲啦、警察啦……因为是谋杀案,没法子。”
      “好可怕!”
      “没事的。听晴美说,负责办案的刑警平易近人,对我们的事通情达理。他跟我同名哩,他妹妹也叫晴美!”
      “那真稀奇!”
      “不会有事的!”义太郎伸伸懒腰。
      “仓持先生来了!”
      “哎,好想念他!”义太郎急忙走出玄关去。“先生!我听晴美说你来了东京,正在想着您会不会转过来看我们!来,请进!”
      仓持医生的脸上浮现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陪我出去一下可以吗?”
      “好哇。”义太郎点点头,回头对屋里的玲子交代一声。
      “玲子,我出去一下。”
      义太郎他们所居住的所谓公共屋屯,属于市街住宅区,相当靠近市中心。工作上交通便利,相对的可供孩子们游乐的场所就很有限,只有一个儿童公园而已。
      名义上叫公园,其实接近庭园的形式。长方形的空间,面积只有两间教室大小,四周被低矮的铁丝网栅环绕。里面有沙地、秋千、铁棒和滑梯等道具。虽然住宅区内的孩子数目不多,但由于没有其他游乐场所,所以经常十分拥挤。
      “城市的孩子真是可怜。”仓持有感而发。
      “先生。今天来有什么事?”
      “你听说秀二郎的事了吧?”
      “是的。听说他的私生活不检点!”
      “他是纨绔子弟的样板啊!”对于死去的人,仓持并不客气地批评。
      “父亲一定很失望了。”
      “我就是为这个而来。”仓持坐在秋千周围的短栏上。“对片冈而言,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可是我已经……”
      “你这么以为,你父亲却不那么想啊!”
      “让他去吧!我不管。”义太郎脱口而出。
      “山波那边也是。千造一死,只剩下晴美了。他们两个老的真可怜,可惜我无能为力!”
      “他们现在觉悟了吧!”
      “对了,这次好像是谋杀案。继公三郎、千造之后是秀二郎——我看不是巧合,不容易解决呀!”
      “当然是的。”
      “这么一来,警方当然对你们产生兴趣了。”
      义太郎呆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别吓我。你是说,我和晴美受到嫌疑?”
      “警方的理论很单纯。他们要找的是被害人死后,可以从中得利益的人。”
      “话是那么说,可是……秀二郎那家伙,总会有人对他怀恨的呀!”
      “当然警方不敢逮捕你们。”仓持点点头:“问题是,你们的生活从此不得安宁了。”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迟早终须有个了断……”
      “还有乡下那班家伙的问题。自从公三郎和千造的事情发生以后,镇里处于一触即发的不安状态!”
      “他们还在对峙不休吗?哎,真是的!”义太郎摇头叹息不已。
      “你必须回去一趟,知不知道?”
      义太郎遥望着秋千上的孩子们,终于抬头看着仓持说:“我知道。唉,十二年了……”
      “镇里一点也没变,真令人失望。”仓持苦笑着说。
      “午安。”义太郎向一名牵着小孩的主妇打招呼。妇人拖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肚子也有七八个月了。
      “呀,片冈先生,我以为你们全家外出了呢!”
      “没有。最近我都没法子休假。”
      “你太太出去买东西?”
      “应该在家的。”
      “刚才我拿传阅板到你的家去,叫门没有回音啊!”
      “是吗?也许在打瞌睡吧!”
      妇人歪歪脑袋说:“是么?可是大门锁了,而且所有窗帘都拉上了……”
      窗帘全部拉上?义太郎与仓持面面相觑。
      “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仓持说。
      二人快步走回义太郎所住的那一栋楼,上楼梯的步伐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
      “不可能外出的呀!”义太郎担心地说。
      “先进去再说。”
      义太郎拼命拧门锁,发现大门上了锁。
      “锁住了!玲子!玲子!”
      义太郎急得拼命按铃,可是里头毫无反应。
      “你没带锁匙吗?”
      “我没想到会吃闭门羹呀!玲子去了哪儿?”
      仓持突然匍伏在走廊上,义太郎见状大吃一惊。
      “你在干什么?”
      “门底下的缝隙塞住了!”仓持站起来说。
      “怎么回事?”
      “门下原有条一公分左右的细逢,可以望见屋里的情形。现在完全塞住了,好像贴住胶带!”仓持苍白着脸说。“赶快借隔壁家的露台过去!”
      “难道开了煤气……”
      “不知道!总之要快!”
      义太郎拼命用力拍隔壁家的大门。“对不起,我是片冈!”
      隔壁家的主妇出来开门后,义太郎说句抱歉,猛地推开她冲进去。仓持也紧跟在后。
      露台是用一道涂漆的胶合板隔开的,外边镶上铁框,乍看像是铁板,其实是紧急时避难用的通路,一敲就破。
      义太郎用脚踢破胶合板,冲进自己家的露台。
      “玲子!”
      “打破玻璃进去!”仓持喊道。
      义太郎拿起露台上放着的水泥砖头,用力去敲玻璃窗。具有相当厚度的玻璃应声而碎,义太郎伸手从里面开了锁,一下子撞门而入。
      煤气的味道冲鼻而来,义太郎把紧闭的窗帘完全拉开。
      “玲子!美沙子!”
      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玲子抱住美沙子,倒在起居室的中央。
      仓持奔过来说:“先把煤气关掉!然后将所有门窗打开!”
      “是!”
      厨房里,煤气炉的胶管被拆掉了,煤气迸流溢出。义太郎忍住眼睛的刺痛关掉总掣,再把窗子门户—一打开,然后走到玄关。
      大门上了锁,门下的缝隙被胶带紧贴塞住。义太郎用力把胶带拆开才能把门打开。
      附近邻居的主妇陆陆续续地探头出来张望。
      “请熄掉火!”义太郎大喊。“这里漏煤气!请你们把火全部熄掉!”
      主妇闻言,慌里慌张地回到屋里去了。义太郎冲回起居室。
      “先生她们没事吧?”
      “不要紧。并没有吸入太多的煤气!”仓持大声说。
      “那就好了!”义太郎骤然间全身放松,瘫坐在地。
      “不过,美沙子还是婴孩,必须赶紧将她们母女送去医院。喂,快打—一九,叫救伤车来!”
      义太郎陷入半失神状态,好不容易才回神过来,慌忙过去拨电话。
      “喂!喂喂!”他回头告诉仓持。“没有人听!”
      “怎么可能!消防局没有休假的呀!”
      “可是确实……”义太郎到一半停住,“先生,你看!”
      义太郎拿起电话,线已经被人用利物切断了。
       
    2

      片山向医院的受理柜台出示警察证。
      “煤气中毒的片冈玲子住哪间病房?”
      “走到尽头,向右转就是。”
      “谢谢。”说完,片山正想迈步,又救护士叫住。
      “喂,那是谁的猫?”
      福尔摩斯坐在片山脚下,被护土瞥见。
      “它是警犬。”
      “什么?”护士眼都大了。“明明是猫……”
      “它善于乔装!”片山不经意地,不理那个目瞪口呆的护士,率领福尔摩斯快步走过去。
      片山依言穿过走廊,从尽头右转,见到一张相识的脸孔。
      “你不是仓持先生吗?”
      “很高兴见到你。”仓持微笑。“片山先生吧!哦,府上的猫先生也来了?”
      福尔摩斯抬头望着仓持的脸喵喵叫。
      “它在抗议说它是雌性,不要称呼它‘先生’!”片山传译。“对了,片冈义太郎先生的太太,是否意图用煤气自杀?”
      “就是啊。我也吓一跳,幸好我们及时赶到。”
      “原来这样,情形如何?”
      “没什么大碍,不会留下后遗症。请进去吧!”
      仓持正想开病房的门时,里面有人开门出来。出来一个跟片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正好。”仓持说。“片山先生,他就是片冈义太郎。”
      “幸会幸会,我就是片山义太郎。”
      “哦,就是你呀!”两个义太郎的手相握。
      “你太太怎么样?”
      “哎……”义太郎的表情有点暖味。
      “怎么?情况很严重?”仓持诚恳地问。
      “不,已经恢复精神了。她只是说有点头痛。”
      “那是免不了的,不要担心。”。
      “你晓不晓得你太太为什么理由自杀?”片山问。
      “刚才我问过了,事情有点古怪……”义太郎发现走廊上有张长椅。“我们坐下来谈谈……”
      “很古怪。”义太郎重复地说。“她说她并没自杀,而是被人偷袭!”
      片山顿时紧张起来,换句话说,变成杀人未遂事件。
      “那就奇怪了。”仓持说。“玄关的大门上了锁,出露台的门也……”
      “对,全都上了锁。”义太郎点点头说。
      “凶手会不会配有销匙?”片山说。
      “不会的。只有两把锁匙,两把都在屋里好好放着。”
      “你能肯定吗?”
      “肯定。由于最近玲子不见了一把锁匙,无可奈何之余,只好换了新锁。还有,门下的缝隙是从里头贴上胶带的。”
      “胶带如何处置?”
      “我把它拆了下来,现在还摆在那儿。”
      “说不定可以取到指纹。既然你太太那样说,我们必须寻这条线索夫拉查凶手的下落。”
      “拜托了。”义太郎低头致意。
      片山走去接待处,打电话联络搜查一科。
      “什么?又有命案?”栗原大吃一惊。
      “杀人未遂而已,不过还有一点疑问。”
      片山把事情扼要地说一遍,栗原大喜。
      “我立刻派根本去鉴别一下。”
      “我也去看看好吗?”
      “也好。记得带福尔摩斯去!”
      片山觉得无趣。干嘛凡事都是福尔摩斯优先考虑?
      片山回到病房,直接向片冈玲子问话。
      “你就是那位义太郎刑警?”玲子已经坐在床上,看来精神不错,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孩子在她旁边睡着。
      “听你先生说,你是被人偷袭的,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形告诉我?”
      “好。”玲子紧张地点点头。“当时,我等外子和仓持先生一同出去以后,就进浴室去洗衣服。我把浴缸留下的洗澡水汲进洗衣机去,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我,用布压在我的脸上。我嗅到一种特别的味道,一下子就意识模糊了。”
      “大概是歌罗芳。”仓特说。
      “其后的情形我就不清楚了,我很辛苦地张开眼睛时,发现美沙子躺在我身边,接着闻到煤气味道,立刻抱起美沙子想逃,可惜身体沉重,有心无力。我用尽力气才爬到起居室,然后失去知觉……醒来时,已经来到这里。”
      片山点点头。“明白了。玄关的锁匙是怎么回事?”
      “外子他们出去以后,我以为他们很快回来,所以一直开着,没有上锁。”
      “你肯定没有锁吗?”
      “是的。”
      “你知道偷袭你的是什么人吗?”
      “这嗯……”玲子歪歪脑袋,“发生在一刹那的事……”
      片山没有深加追究。当她嗅到歌罗芳麻醉剂的同时,不可能发觉对方戴手套与否或是身高如何的。
      “当时的状况确实不可思议。”片山说明当时屋里是属于密室状态。“你能不能想起什么?”
      玲子摇摇头。“难怪义太郎以为我想自杀。可是,我不会自杀的!”她望望身边的美沙子。“即使自杀,我也不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
      片山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会竭力搜查真相。”
      出到走廊后,片山问义太郎说:“怎样?虽然你太太那样说,照你猜想,她有没有自杀的动机?”
      “确实,她有一点神经衰弱。”义太郎说。“不过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自杀的!”
      “女人都很坚强,尤其是做母亲的人!”仓持说。
      “怎么说呢?”
      “做了母亲的女人,不容易为一点小事就泄气,除非患有育儿神经衰弱。不过,玲子没有那种迹象。”
      “原来这样的呀!”片山恍然。
      “你有没有见过女人生产的过程?”仓持问。
      “不,没有。”
      杀人现场倒是见过不少,生产现场却是前所未见。
      “那种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女人是出死入生才把孩子生出来的,不会为一点小事就萎靡不振而闹自杀。”
      “哦。这么说,确实是有人想对玲子夫人下毒手了……”
      片山说。
      “我不晓得原因,不过一定是的。”仓持说。
      “明白了。现在我要去义太郎先生的寓所,鉴识科的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去,我先跟内子说一声吧!”
      片冈义太郎回到病房去了。
      片山的心耿耿于怀。如果片冈玲子是被人狙击的对象,那就可能一而再地发生。不会就此了事。
      “片山兄!”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回头一望,但见石津大踏步走过来。
      “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晴美告诉我的。哇!”
      石津怪叫一声跳起来。因为福尔摩斯从他的脚畔施施然的钻过去。
      “还是怕猫,真没出息!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晴美叫我转告你说那个晴美想见你。”
      “喂!你在打什么暗号?”片山皱皱眉。
      “对了!有两个晴美呀!”
      “你是说,我家的晴美叫你转告我说,那个三浦晴美想见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我会先去一个地方……”片山蓦地想到,“对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我很忙。”
      “对不起,麻烦你在这个病房前面护卫一下好不好?片冈玲子有可能被人狙击!”
      “可是……”
      “拜托了,待会我会叫人来轮班。片冈先生,咱们走吧!”
      片山把发呆的石津丢下不理,自顾自扬长而去。
      “胶带上只查出一个人的指纹。”鉴识人员说。
      “那一定是我的了。”义太郎说。
      “我能不能取下你的指纹?”
      “好的。”
      片山环视室内。确实,这种公层住宅的密封性很好,可谓是煤气杀人的最佳结构。
      “片山!”根本刑警走过来。“怎么样?这种情形只有可能是自杀了。”
      “可能。”
      “门户全都从内部上锁,门下贴着胶带。你有什么办法证明是谋杀而不是自杀?”
      “贴胶带的地方有诡计。”
      “什么?”
      “先把胶带贴在门上,然后出去外头,用吸尘机的吸嘴,透过缝隙把胶带吸紧,那就紧贴到地面了。”
      “原来如此。”
      “这是迪森卡想出来的诡计。不过。这次的情形嘛……”片山迟疑起来。
      “这次行不通?”
      “如果在走廊这样做,所发出的声音就会吵到邻居。而且,吸尘机必须使用电力才能用。”
      “说得有道理。那就只有可能是自杀未遂了。”
      “但她本人说不是……”
      “也许心情不好才那样说。”
      “我也这样想。不过,电话线切断了。想自杀的人不会做到那个地步。”
      “说的也是。”根本沉思一阵。“那么凶手是怎样出去的呢?”
      “我若知道就什么问题都解决啦!”
      “真是怪事,棘手得很。”根本扭扭头。“喂,交给你办啦!”
      “交给我办就惨了。”片山连忙喊:
      “福尔摩斯,你看出什么端倪了没?”
      福尔摩斯在屋里走来走去,好像没特别的事想发言,来到片山身边坐下,开始打哈欠。
      “对不起,麻烦了大家……”义太郎走过来说。
      “哪里,这是份内的工作,而且我们同名,我不觉得是别人的事。”片山微笑着说。
      “我以为过去的恩怨一了百了……”义太郎的表情阴沉下来。“现在不得不回故乡一趟了。”他叹一口气,突然说:“有人来了。”
      玄关方面有人声,义太郎走出去,片山跟着。
      玄关里,站着一位美貌的年轻女性。
      “义太郎!我听说玲子的事了。她没事了吗?”
      “没什么大碍,不过需要住院留医。”
      “那就好了。美沙子呢?”
      “嗯,她没什么,健康之至!”
      义太郎回头对片山说:“我来介绍,她是晴美!”
      “幸……幸会……”美女当前,片山的声带变得僵硬而不自然,“听说你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想见见你。因为你跟义太郎的名字一样。”三浦晴美微笑着说。
      片山觉得她有所隐瞒,也许在义太郎面前不便启口。
      一名鉴识人员走过来。
      “电话方面也找不到指纹。凶手大概带着手套。”
      三浦晴美困惑不解地说:“凶手?她不是煤气中毒么?”
      “好像有人企图谋杀她!”义太郎说。
      “怎么会……”晴美脸都白了,“到底是谁想置玲子于死地?”
      “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可能跟别的案件有所牵连,千万不能疏忽。”片山说。
      “你打算怎么样?”义太郎问晴美。
      “你若回去的话,我也一起回去。”
      “哦?可是我和你都有小孩,我倒无所谓……”
      “没关系,外子去照顾他。当然不能离开太久。”
      “是么?三浦君也辛苦啦。”
      “他喜欢看孩子呀。没问题,只要休业三天就可以了。”
      “那也好。总之,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义太郎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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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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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8:18 | 显示全部楼层
    3

      “你有个漂亮的妹妹。”三浦晴美说。
      “她呀,嘴巴很唠叨!”片山耸耸肩。心想,晴美对外的人缘倒是很好。
      他们坐在巡逻车里,先把片山义太郎送去医院放下来,现在是送三浦晴美回家的路上。一群上沉默居多。
      “这猫很可爱。”三浦晴美又主动开口,并且轻抚躺在她与片山之间的福尔摩斯。
      “对了,关于玲子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呢?”片山问。
      对方停顿不语。片山想,她大概不能成为电视记者。
      “我想玲子也许真的企图自杀!”
      “哦……根据什么理由呢?”
      三浦晴美又顿了一下。“她一定不想让义太郎知道真相,所以说是被人偷袭……虽然这样会使义太郎担心,总比让他知道秘密的好!”
      “什么秘密?”片山加强语气。“请你坦白说出来。假如不会不方便的话。”
      “你说这么客气,我倒是愿意主动说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利。玲子为什么想自杀?”
      “玲子有病,病名我也不清楚。不过,从她的说法来看,大概是癌……”
      三浦晴美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不知是不忍心说,还是不想被开车的警官听见。
      “真的?”片山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她说她的母亲也是死于同样的病,她说最多只有一年……”
      “一年……”
      “她一定是不堪其苦,所以想自杀了之。”
      片山陷入沉思。确实,片冈玲子的身体看起来病弱,但是如果有绝症,仓持医生怎么没有发现?这点必须搞清楚。若是没病,应该还有其他自杀的原因。
      对了,现在就是调查的绝好机会。她还要住院,就以检查煤气中毒后遗症为理由,替她照爱克斯光,一照就知道是不是癌了。
      我的头脑还不错吧!片山自鸣得意,悄悄用手指戳一戳旁边的福尔摩斯。
      “哇!”福尔摩斯怪叫一声。侧头一看,福尔摩斯好端端地坐在三浦晴美的腿上。换句话说,刚才碰到的是三浦晴美的屁股。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福尔摩斯……”片山红着脸不住道歉。
      “没关系。”三浦晴美噗嗤一笑。“你为人果真如你妹妹所说的那样好玩!”
      片山难为情地望向窗外,他知道那是贬多于褒!
      “啊,前面的转角处就可以了。”三浦晴美对开车的警官说。
      “那幢高级公寓?”片山抬头望到一幢高层公寓。
      “不。”晴美摇摇头。“我们住不起那么豪华的公寓,从旁边的巷子进去才是。”
      “听说你们家开店做生意。”
      “一间小咖啡室而已,要不要进去坐坐?”
      “可以吗?”片山也想见见晴美的丈夫。“那就把车子开到店前……”
      “不行。如果附近的人见我坐警车回来,大家吓一跳的。”
      片山见惯了警车,所以没有特别感觉。普通人看在眼里,一定误会有什么事发生了。
      “那就打搅两三分钟好了。”
      片山和福尔摩斯一同下车,走向三浦晴美的咖啡室。
      四面都是高级公寓。一间精巧的咖啡室坐落其间,店名叫“晴空”。
      “店名是外子从我的名字取意的。”三浦晴美有点不好意思。美丽的晴空。看来三浦是个爱妻的人。
      店里内部很深,相当宽敞。正面是柜台,摆了五张桌子。
      “你回来啦!”有个穿围裙的男人挥挥手。三十岁左右,小胖子,外表一看就知是好好先生。
      “玲子怎么样?”
      “没事了,不太严重。母女都平安。”
      “那就好了。”
      “正也呢?”
      “一直在睡。这小子实在孝顺父母,哈哈!”
      话没说完,里头传来婴孩的哭声。
      “还说呢!来啦来啦!”三浦晴美冲进去。
      “欢迎光临。”三浦回到柜台里,片山自报姓名。
      “那真失敬,我听晴美提过。”三浦伸出手来。“我叫三浦真。真实的真,一个字而已。”
      “幸会……你太太遇到一点麻烦事,一定困扰极了。”
      “没法子啦,我是知道她的往事才跟她结婚的,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儿不卖酒……”
      “咖啡就行了。还有……可以给我一点红茶么?”片山发现福尔摩斯用爪去拉他的裤脚,只好追加。
      “红茶给小猫咪,好高级的品味!”三浦真愉快地笑了。“好的,请等一下。”然后开始泡咖啡和红茶。
      片山慢慢呷着咖啡,福尔摩斯伸出猫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红茶时,三浦晴美抱着孩子出来了。
      “他喝饱牛奶,心情好极了。小正,你看小猫咪!”
      正也是个活泼健康的在孩,好奇地望着福尔摩斯,嘴里依依哦哦地发出稚语。福尔摩斯也抬起头来,很感兴趣地研究正也。
      “孩子像妈妈呢!”片山说。他对女人来手无策,对孩子却很喜爱。因为,他没被小孩子抛弃的经验。
      “晴美,你决定怎么做?”三浦说。
      “我想回去一趟,该是把一切弄清楚的时候了。”
      “那也好。”三浦点点头。“可别把财产带回来哦!”
      “知道了。”晴美笑道。“这个人呀,不允许太太出自己有钱!”
      在这时代算是罕有的男人了,片山想。
      “我去两三天就回来,小正拜托啦!”
      “知道。我们是男同志,相处融洽。对不对,小正?”三浦可谓溺爱孩子的父亲,从他的言词可见一斑。
      一部小型货车,在店前停下来。
      “啊,送冰块的来了。”三浦说。
      “今天送迟了,快要用完啦。用来做冰咖啡的冰块,自己的冰箱很难做的。”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店门开启,送冰块的用一个铁钩钩着一块大冰块提着进来。对方一进门就说:
      “对不起,方块冰没货了,改送大块的。”
      “那就麻烦啦。”三浦不悦地皱起眉头。
      “没关系啦。”三浦晴美调解说:“今天就用制冰器自己做一点,不然就把大的切小也一样,”
      “没法子啦,记得明天一定要方块的!”
      “是。肯定送到。”
      “请你把它摆进冰箱去吧!”
      送冰块的似乎来惯了,直接走进店里面。柜台背后有个架子,架子侧边摆着冰箱,传来放冰块进去的声音。
      “辛苦啦,慢走!”
      送冰块的走了以后,三浦回到正题。
      “几时出发?晴美。”
      “还不知道。”晴美望望片山。“秀二郎被杀的事件尚未解决……”
      “是的。警方不喜欢跟搜查有关系的人随便移动……”
      “我听令妹说,那边的县警也派人来了。”
      “对,那个刑警姓杉田。怎么提起这个?”片山问。
      “听说他对我和义太郎起疑心。”
      “什么?”三浦摇头叹息。“警察怎么全是饭桶……啊,对不起,我冒犯了。”三浦慌忙向片山低头赔罪。
      “不要紧。”片山笑了。原来警界不仅只有自己是饭桶……
      “我要走了。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片山站起来,掏出钱包。“咖啡和红茶,一共多少钱?”
      “不要钱的,就当我们请你喝茶。”三浦晴美压住片山的手。
      “不行,生意归生意。”片山在这些小处上很执着。“而且,刑警不能随便接受款待的。”
      三浦晴美不由笑起来。“你真好玩。好吧,那就收你三百元咖啡费用,红茶不收钱,算我请小猫咪的客!”
      “好的。”片山付了三百元,带福尔摩斯离开晴空咖啡室。警车已经先回去了,他们站在路边等计程车。
      “夜深了,不会有客人上门啦。”三浦晴美望望外边说:“打烊了,好不好?”
      “还有十五分钟,若是平日客人更多。”三浦真打着哈欠说。
      “你这人实在太规矩了。看,困了吧!”三浦晴美睨她丈夫一眼,电话适时响起。
      “这里是晴空咖啡室。我是晴美,什么?现在?”
      “我有急事想见你。”仓持的声音。
      “可是先生,你可以直接来这儿呀!”
      “我有些话不能让你丈夫听到。”
      “好吧!我马上去,地点就在附近。仓持先生。”
      “什么事?”
      “你的声音有点奇怪。是不是感冒了?”
      “不,空气不好的关系,喉咙很痛……”
      “哦。那我马上出来。”
      三浦晴美放下话筒,正想告诉丈夫一声,发现三浦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已经垂下头呼呼入睡了。
      “傻瓜!”
      “嗯?怎么?”三浦眨眨眼睛醒过来。
      “什么怎么了。刚刚仓持先生打电话来,叫我出去公寓旁边的公园一下。”
      “公园?他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他说有事找我。”三浦晴美解掉围裙,进到屋后去看正也,肯定他睡熟以后,出来对三浦说:
      “我马上回来。小心打瞌睡后被人偷掉钱箱哦!”
      三浦晴美说着笑,离开咖啡室,走向刚才片山惊叹的那幢公寓方向。
      夜凉如水,快十点钟了。这一带行人已经不多,不过他们还是开店做到晚上十点。由于靠近巴士站,有些客人在等班次少的巴士时,偶而还会进咖啡室去坐坐。
      公寓后巷有个小型儿童公园,这个时间当然不会有孩子出来玩。
      “先生。”晴美四处望过,试喊一声,没有回音。她走进公园里面,再喊一声。奇怪,应该是在这里的。
      再等一会吧!三浦晴美在环绕沙地的栏杆上坐下来。到底仓持找自己有什么事?这么晚了,而且要到公园来……洗过的衣服还没有收呢!晴美担心地眺望快要下雨的云空。
      “先生怎么啦?”她自语着,不经意地回头一看……


    4

      “那位玲子女士命不长了?”
      片山晴美听了哥哥的话,禁不住回问一句。
      “这是高度机密!”片山重复地叮咛。他本来答应那个晴美保密,可是敌不过这个晴美的质问,终于泄露出来。加上片山不擅于隐藏心事,而晴美的嗅觉又比常人敏锐。她发现片山守口如瓶,仅仅威胁说: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做饭给你吃!”
      片山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供出来。
      “他们好不容易获得幸福,遇到这种事,太可怜了!”
      “在未调查之前不能肯定。明天一早就去医院……”
      “也好。不过……”晴美沉思一阵。“那个玲子如此深信自己只有一年命,应该有其他原因。”
      “她说得那么具体,一定有原因。”
      “不过很怪。”晴美说。“如果医生诊断出玲子只有一年命,通常不会告诉当事人的呀!”
      “喂!你以为是我说的?”
      “废话!我是说,假若玲子正式接受医生的诊断,通常医生只会告诉她丈夫,而向当事者隐瞒真相。”
      “有道理。”
      “可是实际却是当事者知道,她丈夫被蒙在鼓里。换句话说……”
      “那不是正式诊断的结果,而她本人深信不疑……是不是别人这样告诉她?”
      “愈来愈古怪了!”晴美的眼睛开始闪亮。“我们来整理一下事情状况好吗?”
      “你又来了。”片山不耐烦地说。“起码要等吃过晚饭再说好不好?”
      “一边吃一边谈也可以呀。事情起于片冈家和山波家的先祖世代对立。片冈家的长子义太郎和山波家的长女晴美相爱,然后私奔。日月如梭,不觉过了十二年……”
      “你说得太快了。”
      “然后,片冈义太郎娶玲子为妻,生下美沙子。另一方面,晴美嫁了给三浦真,生下正也,他们的婚姻都没有正式呈报。接着是片冈家的三男……什么名字?”
      “公三郎。”
      “对。公三郎和山波家的独生子千造互刺而死。”
      “其实是谋杀案,因为刀上没有指纹!”
      “二男相争的女主角小烟千惠子,她与这次的事件好像无关,对不对?”
      “接着是片冈秀二郎被杀。喂,给我一碗茶饱饭!”
      “等一下嘛,他的死因是什么?”
      “心脏麻痹。不过平日已是酒精中毒,心脏衰弱之辈。血液检查中找到大量酒精。”
      “即是说他喝醉了?”
      “烂醉如泥。”
      “那一泡水就肯定是令他受到刺激而引起心脏麻痹啦!”
      “为他健康着想,他睡的是装满水的水床。为了健康,他应该戒酒才对——喂,茶泡饭……”
      “等一下。是谁推荐他用水床的?”
      “他的女友田所久子,她承认是她推荐给他的。”
      “晤。也许他们两个都湿了。”
      “你说什么?”片山睁大双眼。
      “听着。凶手先把烂醉的片冈秀二郎放在床上,然后割破木床。水像喷泉一般不停地喷到秀二郎身上,他立刻全身湿透……”
      “完蛋了。”
      “嗯。最可疑的是田所久子!她是他的情人,老早就知道他的心脏不好,对不对?”
      “没有杀人动机呀。我们查过,他们并没有闹翻,也没有各自发展找新情人。而且他们还没结婚,即使秀二郎被她杀了,她也得不到遗产。”
      “说的也是。总之,片冈公三郎、秀二郎以及山波千造都被谋杀了。”
      “其中两个还是问号。喂,茶泡饭!”
      “然后是片冈义太郎的妻子遇害,假装是煤气自杀,其实是杀人未遂。”
      “实际上不是自杀未遂吗?窗户全部关闭,玄关门下贴着胶带。外人根本办不到!”
      “那么动机呢?如果是谋杀,凶手怎样从屋内贴胶带,又怎样逃出去?”
      “大概化成烟了。喂,茶泡饭……”片山终于死了心说。“我自己来。”
      他盛了一碗饭,用热茶浇在上面。
      “结果呢?若是片冈家和山波家发生继承遗产的竞争,存活下来的就只有……”
      “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两个。”
      “他们不可能是凶手的,对不对?”
      “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突然兴起要钱的欲望。如果光凭印象就知道凶手是谁的话,我们就轻松了。”
      “说的有理。不过,我相信他们两个!”晴美说。
      “我吃饱了。”片山放下饭碗。“你的分析完毕了?”
      “整理完毕,现在才开始分析!”
      “适可而止好不好?我要洗澡了。”
      “还没煮水呢!我去点火。”晴美走进浴室,很快就回来。“三十分钟才能煮开。”
      “希望这段时间内解决所有问题!”
      “痴人说梦!首先,那些关系者到东京来?”
      “片冈和山波家的父亲,还有仓持医生。对了,还有那个跟踪你的男人。”
      “你说村田吧!他是山波家的仆人。”
      “片冈家派来的仆人叫泷川。”
      “假如他们两个有所隐瞒,就是候补嫌凶!”
      片山在思考着时,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片山兄!晴美小姐!”
      “是石津!”晴美出去开门。“怎么回事?”
      “对不起……”石津的肩上扛着一名失去知觉的男人。当然不是像行李一样扛在肩上,而是扶着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怎么啦?你又跟人吵架?”
      “不是。他喝醉了。”石津皱眉说。
      “他是谁?”
      “咦?他不就是那个杉田刑警么?”
      “啊?”晴美大吃一惊。“你说那个从县警局来的人?据说他一心相信义太郎他们是凶手……”
      “就是他。石津,怎会变成这样?”
      “唉。请让我进去再说。”
      石津呷了一口晴美端上的茶后,叹了一口气说:
      “真是好茶,好比玉露!”
      “别贫嘴了,快说!”
      “事情是这样的。他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找上目黑警署来,说要见我,又跟主任说想借用我一阵子。”
      “你挂上‘不准外借’的牌子不就行了?”
      “可不是吗?主任本来以为他说一阵子是一两小时,就答应了。谁知一问之下是借两三个礼拜,吓了一跳。可是一旦答应又不能反悔,不过叫我尽量提早逃出来!”
      “他不叫你不用回来已经够了!”片山大笑,马上严肃地说:“然后呢?怎会变成这样?”
      “然后他提议喝酒庆祝我们相识,就去喝酒了。我的酒量不错倒无所谓,但他酒量不行,偏偏又装豪饮。喝着的时候,他向我问起你们的事。”
      “我们的事?”
      “对,片山兄和晴美小姐的事。又问你们几岁啦、月薪多少啦……”
      “这些事你怎知道?”
      “我很恰当地回答了。”
      片山和晴美不安地对望一眼,石津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还问,你们有没有古怪的地方。”
      “古怪的地方?什么意思?”
      “别生气嘛,又不是我说的。”石津没好气地说。“我很诚恳地告诉他,你们都是好人。尤其晴美更好……”
      “多管闲事!”
      “总而言之,他好像误信你们是那两个私奔者!”
      “什么?还有人这么以为?”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的。”
      “这个人行动慢了一拍!”晴美说。
      “可不是吗?当我想再问时,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好古怪的刑警,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请你们收留他一晚吧!”
      “我们不代收行李。”
      “那就摆进储物箱里……”
      “没法子啦。”晴美耸耸肩说:“让他在这里过夜好了。”
      “在这里过夜?”片山吓一跳。
      “他终归是刑警,你们的同行啊!总不得让他露宿街头!”
      “石津!你想办法带他去别的地方吧!”片山苦口苦脸地说。
      “饶了我!他很重啊!”
      “算啦。看样子,他睡到天亮都不会醒的了。”晴美说。那个杉田已像特别快车过隧道似的打着鼻鼾呼呼入睡了。
      “就让他睡这个房间好了。石津,太晚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过夜?”晴美问。
      “可是……”石津害怕地望望片山,片山禁不住笑起来。
      “今晚我跟晴美睡,你陪这位大爷睡!”
      “知道了!”石津不好意思地说。

      片山突然醒过来。很暗。望望枕边的钟,半夜两点半。为何醒来?片山悄悄偷看晴美的模样,晴美发出平静的呼吸声。今晚,石津并没有潜进来的动静。
      片山翻了个身,蓦地听到什么响声。也许自己是被这个声音弄醒的。咯嗒咯嗒,来自石津他们睡的房间,像是开关抽屉的声音。
      难道是小偷?片山顿时紧张起来。三名刑警凑巧睡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闯进来,这个小偷的运气未免太坏。
      石津当然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福尔摩斯呢?通常一有声音就会醒,过来通知片山的了。看来大侦探也有失威的一刻!——好吧!且让本人空手擒贼!
      片山悄悄爬出棉被,来到隔门处,贴耳静听。不是那种咯嗒咯嗒的声响。
      可惜自己住的是破公寓,难保拉隔门时不发出声音。无可奈何,只好一口气拉开冲过去。
      万一对方拿着刃物呢?总不能在妹妹和石津面前出丑!这么一想,顿时信心大打折扣。
      片山决定拉开隔门,一阵嘎啦声响后,片山怒喝:“什么人?”
      同时朝那个站在幽暗中的人影扑过去,把对方压倒。
      “石津,开灯!好家伙,不准乱动!”
      “怎么回事?”晴美的声音响起,同时亮了灯。
      在片山的拳头殴打之下呻吟的,赫然是杉田刑警!

      “原来你假装喝醉?”晴美惊讶地问。
      “是的。那点儿酒才不能摆平我哩!”杉田一边用湿毛巾敷着肿成一块的脸颊,一边叹息。
      “这个有什么好神气?”片山沉着脸说。“你用骗人的手段混进来睡觉,深夜偷偷翻抽屉……不是君子所为!”
      “我承认自己不对。可是,你几乎杀了我!”杉田说。
      “说得太夸张了吧!”片山没好气地说。
      “你们到底是不是片冈义太郎和山波晴美?从实招来!”杉田气呼呼地说。
      片山叹一口气,看着石津。
      “喂!这个人是不是你的亲戚?”
      “我跟他非亲非故……”石津睡眼惺松地说。
      “总之,我一定可以揭发你们的真面目!”杉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真是无可救药!石津,你干嘛带他回来?”
      “哥哥,不要责怪他啦。好好跟你的主任解释清楚,推掉这份差事吧!”晴美笑道。
      片山摇头叹息。“已经四点了,快要天亮啦!”
      这时,电话朗朗响起。片山皱起眉头,半夜三更有电话,八成不是好现象。
      “片山家。”晴美接的电话。“请等一下。”然后喊片山。
      “哥哥,根本先生找你。”
      “我就知道没好事。”片山唠叨着接过电话筒。
      “片山!你睡醒啦?正好。又是命案!”
      “什么人被……”
      “你知道三浦晴美的咖啡室吗?她的丈夫被杀了!”
      片山愣愣地放下话筒。那个小胖子、好好先生……
      “晴美好可怜……”晴美喃喃自语。

      “石津,你也跟我来。”片山开始准备出动。
      “可是,我还没得到上司的许可……”
      “算是做副业当我的助手吧!”
      “知道了。”石津不情不愿地打着哈欠站起来时,有一样东西从大腿掉下来。什么东西?好象暧洋洋的……
      福尔摩斯在他脚底下伸懒腰。石津哇一声惨叫,跳起三尺高。

    5

      晴空咖啡室前面停着几部警车。入口处的门上垂挂着“预备中”的告示牌。
      片山他们一进去,见到根本站在里面。
      “根本兄!现场在哪儿?”
      “这里。”根本闪过一边去。
      三浦真坐在正面柜台的对面,从他后面的架子上直垂一条绳子下来,先端的环套在三浦的脖子上。三浦的喉咙有血溢出,染红整个胸膛。
      见到这么凄惨的光景,片山有如冻僵了似的呆立不动。
      “喂,你没事吧!看你脸都青了!”根本喊他说。
      “啊,是吗?我刚刚吃过菠菜的关系!”
      “没出息的大力水手!你出去外边休息一下好了!”
      片山很单纯地欣然接受。做了一阵深呼吸,贫血现象减轻了。石津也走出来。
      “好可怕的血!咦,你怎么啦?”
      “我在做暖身运动!”片山说完走回店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山问。根本用手指一指套在三浦真脖子上的绳子。
      “那条绳子的环状部分,对着脖子的地方,被人用黏接剂固定了一把利刃!”他指指连接到架子上面的绳子继续说:“绳子沿着架子的背侧去到大冰箱对面,看来被害人当时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凶手悄悄用绳圈套到他的脖子上,绑紧之后,垂到架子和冰箱的另一边去。只要从对面用力拉,刃物就吃进喉咙去了。”
      “为何采用这种杀人方法?故意让人流血,真是大逆不道的坏嗜好!”石津愤愤不平地说。
      “杀人本来就是一种坏嗜好!”根本率直地说。“怎么南田还不来?我们等了好久啦。”
      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片山的头脑开始正常运作。
      “根本先生!三浦太太呢?”出现了一名刑警。
      “不知道。她不在!”
      婴儿的哭声更响亮了。片山想,早知道带晴美一起来。
      “什么人替孩子换换尿片吧!”
      “我不会换尿片!”
      “我也不会……”
      最后推出片山做代表。他哭丧着脸,把哭个不停的三浦正也抱起来,尝试哄他。然而婴儿哭得更响,也许是担心被片山鸡手鸭脚的抱法弄跌在地吧!
      “石津过来,轮到你了!”
      “不行!我还独身未娶哩!”
      “我知道。你来抱抱看嘛!将来你总要跟睛美结婚的,现在就趁机会学学抱孩子不好吗?”
      石津的眼睛发光,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改变。
      “真的?好,交给我吧!”
      石津天性容易受哄。他人高马大,双手也大,被他抱在怀里反而有安全感吧!正也马上不哭了。
      “片山兄,你看我,不错吧!”石津心花怒放地说。
      “拜托了。我担心孩子的母亲!”
      片山从屋后回到前面的店铺,刚好南田验尸官赶到。
      “这个世界怎么充满杀气?”南田嘟囔不休。“又是你们这班冤家,是不是想跟葬仪社合作提携业务?”
      “啰嗦什么?赶快验尸吧!”根本不吃他那套。
      “根本先生!”管区内的刑警过来说:“发现者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家了。”
      “哦。片山,你去问问话吧!”
      “知道。”
      片山走出外边。天色逐渐变浅蓝,开始清晨的气氛。
      发现尸体的人是早上才回家的上班族。领带歪了,衬衣最上面的一粒钮扣松掉,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装束。
      “我还不能回家吗?”对方气鼓鼓地说。
      “有点话想问你,很快就问完的。”
      “快点好吗?我还要赶在早上九点以前上班!”
      “当你发现尸体时,情形是怎样的?”
      “我昨晚做通宵工作,跟别人同坐一部计程车回家,到这附近下车,然后慢步走过来,看到晴空的门还开着,挂着‘营业中’的告示牌。已经凌晨四点钟了,我以为是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室,心想不妨进来喝杯咖啡再回去,于是进来张望。里面很暗,可是柜台那边却有光亮,隐约看到有人坐在那儿。我就走上前去看罗,不料——哇!”男人大叫一声,片山吓得跳起来。
      “就是这么个情形。”男人不经意地说。
      “明白了。”片山瞪他一眼。“请把你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告诉我。”
      “我姓丹下,名左膳,住在……”
      “喂!正经一点好不好?”片山气愤地说:“有人死掉了,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好好好,不要生气嘛。是我不对。”男人嘻皮笑睑地说。“我的确是姓丹下,丹下幸男。地址是——喂,你有没有听?”
      片山记录到一半,发现三浦晴美从马路上走过来。
      “失陪一下。”片山走出去。
      三浦晴美有点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见到片山大吃一惊。
      “晴美小姐,你怎样啦?”
      “片山先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被人打晕了。”
      “打晕了?被谁?”
      “不清楚。昨晚十时左右,仓持先生打电话来,叫我到附近的公园去……”
      “仓持先生找你?”
      “不过,一定是别人,他的声音有点古怪。可是当时我毫不怀疑就出去赴会了。公园里不见人影,我等了一阵,冷不防被人从后头一击,晕了过去。”
      “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大碍,顶多肿了一块。不过,我自此晕过去,醒来时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原来这样的呀。”
      “片山先生,怎么这个时候……”三浦晴美说到一半,这才发现店前停着的警车,脸色一变。
      “发生什么事?”
      “哎,实际上是……”片山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这时,石津抱着婴孩出来。
      “片山兄!他好像睡着了。”
      “小正!”三浦晴美奔上去。“对不起,让你抱这孩子……”片山也跑过来。
      “晴美小姐,你先生……”
      晴美正想伸手抱孩子,听到片山的话停下来。
      “外子他……”
      “他被人谋杀了!”
      “真!”
      三浦晴美冲进去,立刻传来凌厉的叫声。接着,根本搀扶她走了出来。
      “请你坚强一点!”
      “多么……好惨啊!他死得……”
      三浦晴美跪倒在马路上,任由泪水直流而不理。片山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婴儿感到气氛不对,马上张开眼睛哇哇大哭。
      终于三浦晴美抬起脸站起来。“对不起,让我抱他。”她从石津手上接过婴儿。“肚子饿了吧!乖,妈妈现在就泡奶给你喝!”然后摇摇晃晃地进到屋里。
      片山浑身僵硬地望着她的背影,石津噙着眼泪啜泣起来。
      “她好可怜。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唉,我也不知道。当前之务是……”
      可是,实际上她无家可归啊!片山说不下去。
      “刑警先生。”那姓丹下的男人走过来说:“刚才那位是不是死者的太太?好漂亮啊!”
      “是又怎样?”片山不悦地说:“说出你的地址吧!”
      “这么年轻就做寡妇,太可怜了。”丹下淫笑着说:“再过两三个月就会开始想男人。那时喊她一声,她马上投怀送抱哩!”
      “混蛋!你在胡说什么!”片山不由大怒,握紧拳头,准备殴他一顿消气。
      有一个人比他更沉不住气。片山还在准备摆架势时,石津的拳头已经打中丹下的下巴,使他跌个人仰马翻晕在地上。
      “做得好!”片山拍拍石津的肩膀。“进去吧!”
      三浦真的尸体已被抬上担架,用布盖着。
      “死因不言而喻,好残忍的杀手!”南田说。
      “死亡推定时刻呢?”根本问。
      “昨晚时间十一点至十二点前后。”
      “当场即刻死亡吗?”片山问。
      “对。死者本身几乎没有感到痛苦就死了!”
      大家不由心里一宽。
      “那么,那条绳子是否拉得很紧?”
      “嗯,吃进肌肉去了。虽然刀很利,还是需要相当力道才行。”
      “片山,你有什么想法?”根本问。
      “我在想,凶手为何用这么费事的办法杀人?”
      “好坏参半啦。”南田说。“对凶手而言,最大的好处是不怕喷上满身血。如果那把刀割断喉咙,一定大量喷血。那时凶手只要走远一点就行了。”
      “坏处是什么?”
      “就是不知被害人几时会醒过来,而且设计上做得那么复杂,足以留下行凶证据。”
      那时,店后面的房间传来三浦晴美的声音。
      “吃饱啦?好乖,快睡吧……”
      “大家要留意那位太太!”南田说。
      “为什么?”片山等人面面相觑。
      “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反而冷静下来。不过,恐怕突然承受不住。必须派人监视,小心她自寻短见!”
      “这点不在我们工作范围内。我们人手不够!”根本说。南田知道多说无谓,于是沉默着走了出去。
      “多事的老头!”根本苦笑一下。“片山!这个女人交给你管啦!”
      “交给我?”
      “你好像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要推辞啦!”
      根本提出的理由相当无力,不过片山也没有拒绝。
      “咦?福尔摩斯呢?”忙了一阵,才发现不见福尔摩斯的踪影。然而善解人意的它,立刻从后面的房间探出头来,短促地叫了一声。
      “你在那儿干什么?那里有什么?”
      福尔摩斯走到大冰箱前面站着。三浦晴美正抱着孩子茫茫然地站着不动。片山难过得移开视线。
      从冰箱上面往下垂着一条绳子,离地大约一公尺。
      福尔摩斯望着片山,似乎有话要说。片山发现绳子这一端也做成环状,看起来比另一端套在三浦脖子上的形状小。如果用力一扯……片山不解地摇摇头。如果凶手当时是用手去扯,何必做成环状?
      “怎么样?”根本走过来。
      “这条绳子有没人移动过?”
      “没有。除了把它从死者脖子上解开之外,一直保持原状。为何这样问?”
      “不……那边的情形我明白,这边我就不懂了。你看!”片山走去后头,根本跟着。“这边也是结成环状。用意何在?绳子并不太滑,用手去拉足够有余。”
      “有道理。”
      “即使把绳子做成环状来拉,位置未免太低了。如果这样的话,必须蹲下来才拉得动。”
      “原来如此,那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不懂。”片山摇摇头。回头见三浦晴美把孩子轻放到棉被里安睡,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嗯。他睡着了。”
      片山本来是问她,她似乎有意回避。接着自语着说:
      “不晓得还有没有牛奶?”
      三浦晴美走到冰箱前面,随随便便地把那条夺去她丈夫生命的绳子拨开,顺手把冰箱的门打开。片山觉得不寒而栗,开始明白南田吩咐他们留心晴美的含意。
      “快喝完啦,该买一点了。”三浦晴美望望内部的情形,一边不经意地把冰箱的门用力带上。奇怪的是,门扉半开着。并没有关好。
      “咦?奇怪。平日好好关上的。”晴美自言自语。
      福尔摩斯叫了一声。用前肢去碰冰箱的脚部。
      “晴美小姐。这个门平日都很快的关好么?”片山问。
      “是的。我们故意把前面的部分垫高,随手一推就自然关起来了。”
      片山再把半开的门轻轻一压,又是到了离二三公分的地方停着,没有关上。片山蹲下去检查冰箱的脚部,发现下面可以用螺丝调整高度。
      “根本兄,你看。”片山抬起头来。“前面两只脚好像放意弄低了。”
      根本趴在地上比较一下。“唔。好像是的。”
      “螺丝不会自己随便移动,一定有理由。”
      片山和根本一同蹲着思索。
      “请问……我可以把门关上了吗?”三浦晴美怯生生地问。
      “啊,请!对不起!”二人同时站起来。
      “喂,福尔摩斯呢?”片山东张西望。
      “它在头顶上。”根本说。
      不知几时,福尔摩斯爬到冰箱顶上坐着。
      “下来吧!”片山说。福尔摩斯伸出前肢的脚尖去拉冷藏格的门。
      “什么?你要我打开它?”
      冰箱有两个门,上面是冷藏格。片山把门拉开,除了制冰盒之外,旁边摆着一些冷冻食品,中间是空的。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呀。”片山说。
      “怎么会?”三浦晴美说。“应该有一大块冰的。”
      对了。昨天进冰块的把一块几公斤重的大冰块搬来过……
      “是不是用光了?”片山问。
      “不。几乎没什么客人要冻饮,应该还留着。”
      “那就怪了。”
      “什么冰块?”石津好奇地问。
      “等一等。”片山用手触摸一下下垂的绳圈。“根本兄,这条绳子是湿的。”
      “哦?对。好像浸过水的样子。”
      “浸水……”片山喃喃自语。“如果这头的绳子绑在冰块上面……”
      “绑冰块?”
      “是的。那块冰起码三公斤重,如果利用它的重量去拉……我懂了!冰箱是为此才倾斜的!”
      “为何这么费事?对,我也懂了!”根本仰着去望福尔摩斯。“你是否想说这个?绳子绑着冰块摆在冰箱顶上!”
      “起初是这样放着,等冰块一点一点溶解之后,冰块就会滑向前。如果三公斤重的冰块一下子跌下来,它的力量就足以……”片山把话中断,三浦晴美一直倾耳细听。
      “他就是这样被杀的吧!”她静静地说。
      “恐怕是的。”
      “不过有可疑之处。”根本说。“在冰块溶解以前,被害人随时有可能醒过来的呀!”
      “那就不是确实的办法了,是可能性的谋杀吧!”
      片山不想在三浦晴美面前提到谋杀一事,他把石津拉出店外面。
      “石津,有事拜托。”
      “怎么?又要我替孩子换尿片?”
      “孩子的事交给他母亲就行了,我要你替我把晴美叫来。”
      石津的脸像六千瓦的灯泡似的顿时明亮。
      “你快去。我要晴美照顾她!”
      “知道了!我马上飞去找她!”
      “喂!不必跑去公寓……”
      打电话叫晴美来就可以了!石津真是个冒失鬼!
      片山发现福尔摩斯走到脚边。
      “这些事件是怎么回事?”片山叹息连连:“片冈公三郎、山波千造、片冈秀二郎……我愈来愈搞不懂了。然后是片冈玲子自杀未遂、三浦真的死……怎么想都没办法扯上关系。”
      片山找一张椅子坐下来,福尔摩斯跳到柜台上面去。
      “我想这些事件不是连贯性的。不过,片冈和山波家死掉三个,然后两边都剩下一个。他们的配偶,有一个命都丢了,一个差点丧命。这么一想,又不能说完全没有关连……”
      是否单纯的争夺财产?但从三浦真惨死的情形看,似乎除了金钱以外又卷入什么漩涡的样子。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晴美的浪漫想法。其实,世间的事哪有可能如此纯情无垢?就以义太郎和晴美两个私奔者为例,当初排除万难夺死逃亡,结果却各自男婚女嫁,不是太奇特了么?片山认为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美丽……
      两对夫妇之中,有一边成为新寡文君——片山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他们的生活状况!
      “对不起!”管区内的刑警走过来。
      “什么事?”
      “刚才有人到派出所投诉,说他被一名刑警敲破了头……”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4 天前
  • 签到天数: 33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9: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幕 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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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晴美拿好超级市场的袋子,按了一下电梯钮,电梯徐徐上升。也许为了防盗吧,这种公共住宅区的电梯门上有玻璃窗。从玻璃窗可以望见经过的各层楼地板的厚度,平常的电梯无法见到的景物映入眼帘,使她觉得十分有趣。
      其实,这种玻璃窗在发生火灾时更危险,可是在住宅区内,电梯内犯罪的危险性反而比火灾更高。
      这里是东京郊外的“新城住宅区”,其中一幢十一层高的楼宇的第十一楼,就是石津租来的单位。他一厢情愿地梦想将来跟晴美结婚,因此先租下这个两房一厅的单位,对于单身汉而言是一笔奢侈的开支。
      现在,晴美住在石津的寓所里。石津呢?却到片山那里去挤了。因为……
      到了十一楼,电梯的门打开。晴美拿出钥匙开门进到屋里。
      “晴美,我回来啦!”晴美说。
      是的,晴美是叫晴美。片山晴美与三浦晴美同住在石津的寓所里。当然正也也在一起,还有福尔摩斯。
      “我们的公寓,怎样招呼晴美他们来住?”
      当片山叫晴美来照段三浦晴美时,她首先这样说。
      “假如只有我和晴美母子还可以,万一遇到哥哥裸着身体从浴室出来时,晴美要躲到哪儿去才好?”
      “我怎会裸体走来走去?”
      “你不会穿着衣服洗澡吧!总之,你必须离开!”
      “为何我要从自己的家里被赶出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接这份差事!”
      “你别无理取闹!”
      “难道你不同情他们?你要任凭他们无人理会了?”
      “我……好吧!我去石津那儿住!”片山自暴自弃地说。
      “对了!”晴美顿时欢呼。“这是好主意!”
      结果是采用片山的相反提议。把石津赶去跟片山住,晴美和三浦晴美母子搬到石津家里。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也是逼不得已的临时措施。
      “晴美!”晴美进到饭厅四处观看,不见三浦晴美。里面的房间,小正也正在酣睡着,福尔摩斯蜷起身体在旁边看守。
      起初为福尔摩斯跟谁住的问题争论过。他们让福尔摩斯选择,结果是它决定跟晴美,确保肚子饿时有饭吃!
      名侦探并没有勤奋到废寝忘食地热心办案的地步!
      晴美走出露台,深深吸了口气。十一楼的风比较大,今天的风很干爽,令人不由想作深呼吸。
      从这里可以远眺广阔的住宅区景色。郊外的住宅区绿意盎然,山恋起伏,与钢铁森林似的城市中心住宅区大异其趣。
      晴美提议三浦晴美暂时来这里住,由于这里的环境比较幽雅,暂时离开她那间窄小的寓所,起码心境变得平稳些。
      “她到哪儿去了?”
      晴美低喃着,在屋里转一圈。有福尔摩斯在,应该不必担心发生什么的……
      “原来你在这里!”
      三浦晴美呆呆地坐在房间中央,见到晴美惊醒过来。
      “你回来啦。对不起,一时没留意。”
      “没关系。我买了糯米饭团,要不要吃一点?”
      “好。我去泡茶。”
      “有劳了。我把其他食品摆进冰箱去。”
      晴美知道,必须让她做点什么比较好。实际上,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令她感触良深。虽然晴美也抱过别人的婴孩,然而眼见三浦晴美每天照顾正也的情形,发现看孩子困难多多,不是想象中那般轻松。
      晴美挑了一团红豆沙的馅给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吃了一口,很满足地回去正也身边。
      “它吃了一口就够了吗?”三浦晴美打趣地说。
      “它怕胖,不敢多吃哩!”晴美说。
      喝着热茶时,她们又陷入沉默。终于,三浦晴美开口说:“好快!已经一个礼拜了。”
      “就是呀。”
      “今天看报纸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过了三天而已。起初那几天好像不是自己的,像行尸走肉!”
      “我能了解的。”
      “现在回到自我了。给你们添了麻烦,真过意不去!”
      “哪儿的话。这几天不必上班,我觉得惬意得很!”
      “你们全是好人……你哥哥、石津先生……”福尔摩斯在房里喵了一下。“对,还有福尔摩斯!”
      两个晴美相视大笑起来。
      “有没有找到杀我丈夫的凶手线索?”
      “这……这两天我没打电话给他们。放心,一定捉到元凶绳之以法!”
      “他是大好人!杀的是我还有道理可言……”
      “不要这样想!”晴美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有正也在身边,不能胡思乱想哦!”
      恰好这时,正也哭了起来。
      “醒了……来啦!”三浦晴美急急奔进房里。

      “你已经完全没事了吧?”
      片山问片冈玲子,一边接过她端上的红茶。
      “没事了。托福!”玲子微笑。虽然睑色依然仓白,不过似乎天生体质如此,不必太担心。
      “对不起,我想外子他该回来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是个大忙人吧?”
      “呃,在旁人眼中,写文章的人大都生活悠闲。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是礼拜天也到处溜达。其实他是等别人都睡了以后,夜里拼命工作,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
      “各行有各行的苦处。”片山点点头说。当刑警的人还不是没得好睡,随时准备出动?
      “晴美没事了吧?”玲子担忧地问。
      “我妹妹?她很好。啊你是说三浦晴美?对不起。我想已经没事了。”
      “哦,你是说,你妹妹也叫晴美?”
      “是的。只是两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片山不好意思说晴美的坏话,只想趁机发泄积愤。
      玄关的门铃应时响起。
      “大概回来了。”玲子走出去,过一会传来以下的对话。
      “外子不在家。”
      “总之我想见见他。”
      不像是推销员的语气。片山往外窥探一下,是个矮小的秃头男子,顽固地挺立在玄关处。
      “你不是片冈家的……泷川吗?”片山说。
      “是的。刑警先生,是你呀。上回真是抱歉!”
      “没什么。你有事找义太郎先生?”
      “是的。老爷为着公三郎和秀二郎少爷的葬礼先回去了,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把义太郎少爷带回去。”
      “原来这样。可是……”片山的话还没说完,听见玲子用颤抖的声音在嘶喊:
      “不要管我们!为何不放过我们呢?我们过得如此幸福,为何偏偏打岔进来干扰我们?”
      “不,不是的……我们不敢……”泷川语无伦次地说。“我也是奉老爷之命做事……”
      “这女人不好惹。”泷川搔搔头皮说。
      “看来你要改变主意,不要再来麻烦她了。”
      “可是我必须向老爷报告……”泷川突然睁大眼睛,“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慌张地奔了出去。
      怎么回事?片山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但见玲子拿着菜刀望着大门。
      “太太,请你镇定些!”
      “哦?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削梨子。”玲子难为情地浅笑一下。片山觉得她突然年轻起来。
      “要不要吃梨?”
      “好的。我是来者不拒!”片山坦白地说。
      刚好这时门开了,片冈义太郎走来。
      “我回来啦!你干什么?想恐吓刑警先生?”
      “不是的。”玲子双颊泛红,急忙跑进见房去。
      听了片山的叙述,义太郎笑了。
      “啊,刚才遇到的果然是泷川。我在奇怪,他为什么如此慌里慌张的。”
      “今天是奉上司的命令来找你的。”片山说。“他要我确定一下,你有没有意思回故乡?”
      义太郎的脸严肃起来,似乎在沉思。玲子站在他旁边等他说话。
      “我想,我必须回去一趟。可是,可以吗?”
      “你又不是重要涉嫌人,当然可以。”
      “是吗?那么,我会快去快回,让一切有所决断!”
      “义太郎……”玲子的手搭在丈夫的肩膊上。
      “玲子,你不必跟我回去,我马上就回来的。要说的话十分简单。”义太郎握着她的手。玲子还是不安心的样子,另一只手又放在丈夫的手上。
      “晴美女士打算怎样?”片山说。
      “她……也许不想回去。不过,这些事必须有个清楚的了结才对……”
      “明白了。”片山站起来。“待会我要去她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
      “是吗?也好。玲子,那我出去一下。”
      “晚饭以前……”
      “当然,我会赶回来吃晚饭。”义太郎温柔地在妻子的脸上轻吻一下。玲子脸都红了。
      “不要这样……当着刑警先生面前哩。”
      片山也红着脸快步走向玄关,心里暗骂一声:同样是义太郎,人生境遇何以如此不同!

      “有人来啦。”晴美抬起头来说。她正在为福尔摩斯烤竹荚鱼。福尔摩斯嗅到香味,早就坐在脚下等着了。
      “我去开门。”三浦晴美走出玄关去。
      “大小姐!”
      “啊!你是村内吧!”三浦晴美挤出一个笑容说。
      “好久不见了!”
      “不必客套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三浦晴美直截了当地说。
      “老爷打发我来,他说……”
      “叫我回家,是不是?我不想回去!”
      “大小姐!”
      “不要叫我‘大小姐’好不好?我已是别人的妻子——不,现在是未亡人了。”
      “是,大小姐。”村内明知故犯。三浦晴美叹一口气。
      “你走吧!”
      “可是,老爷千叮万嘱,一定要我把大小姐带回去……”
      “爸爸现在一定很高兴,因为我的丈夫被人杀了!”
      “不,没有的事……”
      “我不会改变主意。绝对不回家!你回去吧!”
      村内无精打采地嘟哝了几句,终于离开了。三浦晴美正想转身进屋,门铃又响了。
      “忘了什么东西没拿?”
      三浦晴美再度开门。站在眼前的是片山和义太郎。
      “那么说,你打算回去罗?”

      三浦晴美左臂抱着孩子用奶瓶喂他喝奶。义太郎浮起一丝笑意说:“你做母亲的角色愈来愈有样子了。”
      “你还不是溺爱孩子爱到糊涂了?还笑我!”
      片山和晴美兄妹深怕干扰他们谈话,离远一点观望这幕温馨的情景。
      “你已经……没事了吧!”义太郎有点踌躇地说。
      “我?没事了。我已习惯于忍受悲哀的事!”
      “你的运气不好。”义太郎叹一口气。“晴美,到我这里来吧!我们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
      “怎么可以!”三浦晴美睨他一眼。“你有玲子在呀!”
      “玲子也是这样说的,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情同手足,只是兄妹吧!”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兄妹。”三浦晴美平静地说。“别忘了,我们曾经像夫妇一样共同生活。这样的我岂能介入你们的家庭?”
      义太郎没有回答。
      “而且,玲子只是口头上那样说而已,心里绝对不会愿意。我不是不信任她,而是站在她的立场这样想。不管怎么同情对方,如果一个女人答应丈夫将他的旧情人接到家里同住,表示她并不爱她的丈夫!”
      “我明白的。也许是你所说的把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以后?总会有办法生活下去的,我又不能一直接受片山先生他们的厚意……”
      “哎,没什么大不了,何足挂齿!”晴美插嘴说。
      “不。我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了,光是想念丈夫不是办法,人很容易衰老呢!我想早日开始做生意!”
      “你一个人?”
      “我还不知道,总之试试看。忙着工作,我就没空暇去绝望和胡思乱想了!对不对?”
      义太郎笑一笑说:“你跟从前一样好胜,不肯认输!”啜了一口茶又问:“那你决定不回那边了?”
      “回了又怎样?丈夫死了,那些土地对我已经失去意义。不过,你是应该回去的。你有妻有女,必须回去一趟,把一切弄清楚再回来!”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才叫你一起回去。晴美,听我说,以后你就有苦吃了。失去丈夫,加上那间店的抵押金尚未还清,凭你的力量不容易偿还债务啊!”
      “我可以把店铺关掉!”
      “你带着孩子,要找事情做谈何容易?你看如何?我跟你父亲说说着,我想他愿意拿一笔钱出来,让你继续经营下去。”
      “跟父亲拿钱?”三浦晴美凝视义太郎,脸上表情突然僵硬起来。“义太郎,你怎么……”
      “听我解释。不错,我们都抛弃故乡和家庭了。这点我很明白。可是现实之中,片冈家只剩下我,山波家只剩下你一个了。我当然不愿意被父亲的钱束缚,反正我有工作,三餐不成问题。我只想让太太和女儿正式入籍,把户籍转来这里之后就回来,不要家里一分钱!可是你是个好人之家呀!而且还有正也。如果接受家里一点儿帮助,并无伤大雅,有什么关系呢?”
      片山和晴美听了义太郎那一席话,对望一眼。晴美有同感,点点头表示赞成。可是另一个晴美顽固地摇摇头。
      “我们已经死了,义太郎。当那天我们一同跃身跳进浊流时就死了!事到如今,难道化身成为幽灵向家里要钱?我不答应。”
      义太郎垂下头去。三浦晴美停顿片刻又接下去。
      “谢谢你为我担心……可是,我不愿意接受父亲的施舍。与其要他一分钱,我宁可带孩子一同跳楼自尽!”
      三浦晴美轻描淡写的说法,更加令人心惊胆颤。
      “知道了。”义太郎叹了口气,笑着说道:“顽固的你.一成不变!”
      “你还不是一样?”三浦晴美放下奶瓶,把正也抱起来。
      “来,妈妈帮你打嗝儿……”
       
    2

      “拜托你们照顾她了。”坐在计程车里时,片冈义太郎这样对片山说。
      “有我妹妹陪着,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福尔摩斯在呢!”片山说。
      “她一点儿也没变。”
      “是个意志坚强的人。”
      “是的。这点尤在我之上。大凡女人做了母亲以后,在各方面都会妥协,她这情形却是有增无减,更强硬了。”
      “你还是决定一个人回去家乡?”
      “是的。”义太郎点点头。一路上二人沉默无语。然后,计程车在义太郎的家门口停下来。
      “谢谢你送我一程!”
      “哪里。用的是公费呢!”片山笑笑。“那么,决定哪一天出发以后请通知我一声。”
      “好的。”义太郎下了计程车。行个礼转身走。片山叫计程车开往自己的公寓,突然想到刚才应该下车的。
      已经入夜了,该是吃晚饭的时间。晴美不在家,等于没有厨师的餐厅,换句话说,唯有到外边打游击。
      不如坐计程车去吃东西,连晚餐的费用都开公帐……不行,警长精明得很,一定要他列出详细的帐单。吃了汉堡肉就不能喝咖啡……算了,还是先回家再说!
      “咦,石津那家伙回来啦?”
      片山嘀咕着上楼梯时,发现窗子是亮的。那就索性邀他一起吃饭好了。
      “我回来啦。”片山一边开门一边说。
      “哟,你回来啦!”回答的竟然是个女声。
      “对不起,搞错房间了!”
      片山慌忙冲下楼梯。回头一看,没错,是自己的家呀!门上的名牌写的明明是“片山”,不错是自己的寓所。
      刚才的女声。难道是石津发出的?一想到石津扮女装用女声的场面,片山顿时毛骨悚然。不可能的!他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
      “刑警先生,你没有搞错呀!”
      大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那个死在水床上的片冈秀二郎的情人田所久子吗?
      “这是你自己的家呢!请进!”
      “打搅了!”
      田所久子噗嗤一笑。“你真好玩!来,晚饭预备好了,进来吧!”
      田所久子穿上围裙,一如年轻妻子的装扮。片山进到屋里后,顿时目瞪口呆。餐桌上摆着生鱼片、天妇罗、烤鱼等等。还有味噌汤冒着热腾腾的烟,宛如过节一般。
      “希望你喜欢吃……”田所久子笑盈盈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
      “我呀,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是啊。总之,我出来了,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去朋友家嘛,又伯马上被父母找到。去男朋友家嘛……”
      “男朋友?你不是片冈秀二郎的……”
      “他是情人。跟男朋友是不同的……”
      片山既没情人也没女朋友,压根儿不明白其中区别。
      “男朋友是男孩子。我怕在男人家里过夜,万一他在半夜过来侵犯我怎么办?——来,吃饭吧!”
      肚子已在咕咕叫了,片山慌忙假咳一声。反正饭菜都历准好了,不吃白不吃。于是他开始狼吞虎咽!
      “味道如何?饭够不够软?”
      “恰恰好。”
      “真的?这是本小姐有生以来第一次烧饭!”
      “什么?那这些菜,也是你第一次做的?”
      “这些全是外边买回来的!”田所久子微笑着说。
      “原来如此。”
      从外表看她的家庭科目成绩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若是亲自做出全部菜式就不得了了。
      “为什么来这里?”
      “呃,是这样的。我考虑了许久,觉得请警察保护才是最安全的。你们做警察的不会侵犯女孩子吧!”
      “那个当然!不过,我要马上通知你的家长!”
      “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才来找你的。”田所久子说,“我知道你是非常斯文的人,一定肯听我的要求。而且你是警察,一定不会对我非礼的,对不对?”
      似懂非懂的一番话。片山吃饭了,好不容易回复镇定。
      “不过,你不方便在我这里过夜的!”
      “我是指望你才专程来的。拜托啦!”
      田所久子突然靠过来。片山跳起来。又来了!他妈的!为何每次都是我被女人攻击!
      “不要逃嘛!”
      “我没有逃。只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何必讲得那般冷酷无情?我来要求保护,警察怎能拒绝?”
      “这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总之,我需要你的保护!”
      说完,田所久子扑过来,刹那之间跟他完全接近。片山怪叫一声栽倒在地,田所久子的嘴压在片山的唇上,胸前的压力紧迫片山的胸膛。他在内心呐喊:需要保护的是我啊!
      就在那时,石津开门进来了。
      “片山兄!这么早就回来啦!”定睛一看,眼都大了。
      “对不起!”石津惊慌地逃出门外。
      片山好不容易才挣扎起身。
      “刚才什么人来过?”
      “是你多心罢了!”田所久子泰然说道。

      片山晴美突然醒来。房间很暗。离开一点的地方,三浦晴美睡在婴孩旁边,安静地发出睡眠中的呼吸声。
      什么东西?原来是福尔摩斯在用前肢轻碰着晴美的脸。
      “福尔摩斯,怎么啦?”晴美低声问。
      福尔摩斯走到隔门边,短鸣一声。
      仔细一听,玄关传来金属相碰的声音。有人在开锁!
      “是不是小偷?福尔摩斯,拜托你了!”
      晴美跳起来。三浦晴美还在静静安眠。本来想叫醒她,考虑一下又改变主意。自己曾经出生入死,化险为夷,小小的小偷算什么?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
      于是晴美捉起防身用的木棍,穿着睡衣走出饭厅。往外张望一下,大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了进来,好像在尝试拉开门上的挂链。
      晴美蹑足走近门边。挂链拉开了,小偷一定在为闯空家而暗喜吧!是个运气不错的新手小偷儿!
      门开大了。晴美悄悄走到门边,用力一推门钮。
      “哇!”对方的手被夹住,痛得哇哇大叫。

      “对不起!”晴美一边为石津的手包绷带一边道歉。“干嘛不先喊一声呢?”
      “我知道你们睡了,不想吵醒……”石津搔着头说。
      “骨头有没有夹到?”
      “没关系。我是硬骨头,没事的。”石津露出抽筋似的笑容。
      “哥哥到底想干什么?”晴美气愤地说。“趁我不在,公然把女人带回家,成何体统?”
      “当时给我的感觉,他们俨然是夫妻一样!”
      “他忘了有你在吗?而且,哥哥不会有人爱上的呀……”
      晴美不解地说。
      “说的有道理。”石津认真地点点头。
      “我们过去看看吧!”晴美站起来。
      “去公寓?”
      “都半夜了,他还会上哪儿?石津,你的手受了伤,还能开车吗?”
      “没问题。”
      “那就好了。你飞车吧,敢不敢?”
      “敢呀!”石津立刻龙马精神。“不过,她怎么办?”
      “你说晴美?”晴美往里边望了望。“她睡着了,不要紧的。福尔摩斯,你也来!如果哥哥被那女人侵犯了,咱们合力把她揍个遍体鳞伤!”
      “喵!”福尔摩斯好像很赞成似的出到玄关。
      “我要锁门才去。”晴美抓起钥匙。“对了,我还得换衣服。石津,闭起眼睛!”
      “是!”石津摆出义犬的忠实脸孔,紧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双手握拳,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以啦!”听晴美一宣布,他才全身松驰下来。
      二人一猫轻轻推门出去,晴美顺手锁上大门。
      一按电梯掣门就开了。再按“1”的按钮,电梯徐徐下降。
      “这部电梯速度好慢。”
      “公共住宅都是这样的。”
      “绝对不会违反速度……咦,好像有人经过外边。大概是这幢楼的住客,没有什么奇怪。”
      他们好不容易才下到一楼。石津的红色跑车就停在大楼门前。
      “福尔摩斯坐在后面,我们坐前面。”晴美如此宣布,然后等石津为她开车门。适时,一部计程车在不远处停下来。
      下车的人竟然是片山!
      “哥哥!怎么啦?”晴美瞪大眼睛。
      “一言难尽!我遇到不幸的事!”片山摇头叹息。
      “是不是被女人欺负了?”
      片山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知道?”然后发现石津站在一边。“原来是你。刚才是你回去了吧!干嘛不救我一把?”
      “跟女人接吻的男人求救?难以置信!”
      “可是,你明知道我的弱点……”片山还在埋怨不休。
      “那个女人是谁?”晴美问。
      “田所久子。”
      “啊!片冈秀二郎的情人?你这大傻瓜!”
      “她死缠着我不放,又不肯回家。”
      “那你现在怎么能来这里?”
      “我假装投降,趁她洗澡的时候逃了出来!”
      “真是靠不住!绝对不能让她在我们家里过夜!你快回去,跟她好好谈判!”
      “可是晴美……”
      “可是什么?没有人愿意被赶出家门的。振作一点!”晴美暴躁地说,突然有所醒觉,加上一句:“哎,当然也有例外情形。”她发现石津是被他们赶出家门的缘故。
      “总之,你跟石津一起回去,把田所久子赶出去吧!在必要时叫石津把她揪出去!”
      “她又不是小猫!”
      福尔摩斯抗议似的叫一声,声音尖锐得不寻常。
      “福尔摩斯,怎么啦?”晴美蹲下去问。福尔摩斯发出又长又尖的叫声,并且往天空看。
      片山他们不由仰头观望。十一楼的露台上有个人影探深出来,同时高喊:“救命啊!杀人啊!”
      “晴美!快点上去!不晓得发生什么……”
      片山、晴美、石津以及福尔摩斯冲进大楼。
      “糟糕。电梯停在十一楼。”晴美拼命按上升的钮。
      福尔摩斯开始爬楼梯,这幢楼的楼梯刚好沿着电梯旁边扶摇而上。
      “我也走楼梯。”片山大喊。“你留在这里把守。因为不知道犯人从哪边逃走!”
      “知道了。片山兄,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你别从门缝里把人看扁好不好?”
      片山跟在福尔摩斯后面直冲上楼。留下石津和晴美在楼下,担心地面面相觑。
      “不要紧吗?万一他在半路遇到犯人……”
      “我是担心他爬上十一楼时。已经死翘翘了!”
      片山很顺利地上到五楼。福尔摩斯已经跑远了。片山边走边喘气,一边勉励自己。
      他的速度突然下降,上九楼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快要破裂了。
      从十楼上十一楼时,片山是匍匐而上的。嘴里直咒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好不容易才看到第十一楼的电梯。
      “晴美小姐!”片山大嚷,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到电梯开始下降,透过那个长方形的电梯玻璃窗,可以望见三浦晴美的脸,痛苦地扭曲着。除她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电梯里面!
      他只看到一条手臂。穿黑衣的手臂,戴着手套,手里握着一把刀!接着的瞬间,电梯往下消失了。
      片山跌跌撞撞地冲到电梯前。福尔摩斯走到石津家的大门前,尖锐地叫着。
      “对了,正也……”片山蹒跚地站起来。打开玄关的门。福尔摩斯冲了进去。
      里面的灯亮着,婴孩的床却是空的,棉被乱成一团。正也到哪儿去了?
      “福尔摩斯!帮忙找小孩!”片山大叫。
      福尔摩斯走进大房间,把头转来转去,突然尖叫一声,走向壁橱。
      “是不是在里面?”片山拉开壁橱的门。里面有几张多余的棉被重叠着,福尔摩斯用鼻尖拼命向里头钻。片山将上面三张棉被拿起来,看到正也的脸。
      “岂有此理!”
      婴孩快要窒息了!片山抱起婴孩。他好像没有气力哭泣!脸色发紫,已经奄奄一息!
      “也许有得救!福尔摩斯跟我来!”
      片山嚷一阵,抱起婴孩冲出房间。电梯正慢吞吞地从二楼下去一楼。
      “还是走楼梯下去好了!”
      片山紧紧抱着小正也,开始下楼。十楼、九楼、八楼……比上搂快速多了。
      可是,运动神经不好的片山开始疲倦。从四楼下到三楼之际,双腿不听使唤,往前扑倒下去。
      福尔摩斯尖叫。快要跌在地上了!奇迹似的,片山在千钓一发之间,把婴孩抛给福尔摩斯。说时迟那时快,福尔斯斯,好好把婴孩衔住了!
      片山滚落在楼梯口。当他感觉痛楚的一刹那,同时觉得全身支离破碎,顿时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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