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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梦溪诡谈》,野狼獾新作,宋朝汴京城内发生了诡谲的帽妖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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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6章 引雷而亡

    二月十五日 午后

    案情分析还在继续,徐冲一脸的茫然无措,沈括提到了他,但是他没有箭囊做的窃听器,那三个贼的话没听太清楚。

    “然而……然而……但是……”老包头大到,好像满脑子问题,却又一个也提不出来了。“然而,为什么圣姑会被雷劈死?”他想说为什么,这么难对付的敌人会笨到让一个雷把自己搞死了。

    “因为,当夜她要趁着雷操纵傀儡,用来附和谶语……”说到这里,猛然触动了沈括的一桩心事,让他顿感恐惧脸色煞白。

    “他们死时应该都在地上,如何操纵天上飞的傀儡?”包拯一脸迷惑道。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同时用手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神色依旧有些恍惚,缓了好一会儿才稍有恢复。

    “大人,当日空中应该有一只很大的东西,这个东西应该藏在云中,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

    “什么样东西?”

    “一种驭风而行的东西,大到必须四个人在地上驾风而行。”

    “是风筝?”老包呆呆看着他。

    “禀相公,我也没想到比风筝更合适的词,然而它必然很大,大到何止需要四个人驾风。我猜想,这几个人还得双手缠绕丝线仍极难驾驭,所以还需缠在腰里,借助整个人的重量才能稳住她。”

    “四人操纵,但是这里死尸有五人啊?难道还有一个是路人?”

    “据学生推想,有四人在四边定住那风筝,让它始终留在白矾楼顶,余下一人,多半便是这位圣姑,则控制那些傀儡,如同傀儡戏戏台上那样。”

    “存中,我越听越糊涂了。往日在傀儡棚子里也见过傀儡戏,操纵人偶者,必须人在傀儡上方,才能以悬丝提线控制木偶一举一动。”

    “因为用了滑车,”他走到院子中那口井边,摇动上面辘轳,“就是这样东西,却又小得多,也许有鱼竿上竿轮那么大吧。”

    老包凝着眉沉思许久:“你与徐冲出西门,就是找这只硕大无朋的风筝?”

    “正是。我猜测它被雷击中,必然起火损坏,驾不得风,应该顺着风向慢慢坠落下来,然而却没有找到它,只找到一面妖幡。这面幡,当天在白矾楼也曾现身。所以应该是顺风飘到了城西树林中,据中牟猎户说,见到它一角起火从云中坠下,佐证了学生才想。至于那只更大的风筝,既在云中,自然更高,可能飘落得更远,多半落到黄河里去了。”

    “哦……”老包捋着胡子,大致听懂一些“但是,最为关键的是,为什么会是圣姑在那里,为什么会是圣姑死了?为什么?孩童都知道雨天放鹞子,容易遭雷闪。她会不知道?”

    “只有一种解释,弥勒教内有人想要她死,想要取而代之。于是设了一个骗局让她遭殃。”

    “是喻老四?”

    “只有她,或许还有与他结盟的叫做诸葛智遂的卦主。”

    “你是如何判断出的?”

    “因为那些傀儡,都会自灭。它们遇雷击后就会起火,我们至今无法找到更多木偶残骸,是因为它们全都自行燃起,焚毁了证物。留下那只胖大的安禄山,大概是出了意外,我曾经倒着摇晃过那只傀儡,内有水声,却倒不出来,恐怕正是石油。石油又称为猛火油,极易燃烧,正好可以焚毁证据,这也是为什么那夜白矾楼顶突然有几处失火。应该是那些从天上坠下的傀儡落到楼上自焚烧毁引发的火灾。”

    “会被雷击自毁好似说得通,然而又如何推断出,有人要杀圣姑取而代之?”这次是文彦博问。

    “因为,所有让我们看到的,都是雷电交加中作的一场戏。所以选的都是惊蛰前后日子,可见就是冲着春雷去的。如此险恶,却还让圣姑来操纵这些傀儡,就是让她来送死的。”

    “圣姑如此糊涂?没察觉雨天放鹞子有引雷之险?”文彦博摇头道。

    “圣姑必然是懂的,然而有人蒙骗了她。这路招摇撞骗的神棍,最明白奇异天象正好演绎怪力神迹。也许有人骗她说,雷雨天正好演示五雷法。对圣姑而言,其实一石二鸟,不光可以骗我们,也可以在手下眼前展现神力。而那人又保证他有办法,可以让圣姑在雷电中万无一失。作为木作圣手喻皓的后人,喻四郎的保证自然还是有用的。”

    “是什么样办法,可以让在雷电中万无一失?”

    “这个学生就猜不到了,然而,即使有雷,也不至于将所有人五人烧成完全辨认不出,仵作说历年来雷击的,十之五六都可活,而死的也不至于起火,大多也是全尸,所以他们绑在腰间的细索一定有名堂。那才是真正的索命之物。多半是被什么引火的油脂浸渍过。一旦起火又解脱不得,于是火火烧死了。”

    “被油脂浸渍过绳索?这就是那天搜查喻老四城外庄园时,他拼命要带走的两捆绳索?”包拯惊道。

    “是的。学生也正是这么推测的,所以那日喻老四拼命也要带走这两捆绳索,至于他是怎么哄骗圣姑,告诉她这用这样绳索即使引雷也不会要命的,就猜测不到了,等到日后犯人归案,倒是可以仔细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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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包拯和文彦博相视许久,评估着沈括的这段分析,好一会儿两人先后点头。这场推演虽然古怪,情理上还欠推敲,逻辑上已经却说得通的。至少能说明为什么死状怪异,为什么圣姑会在死尸中,为什么她会成为目标。至于情理上还欠推敲的部分在于,喻景这么干掉圣姑的理由还太薄弱,如果只为了争权夺利,为什么要在在整个计划最关键的时刻。

    “然而终归没有确凿证据,没有找到你说的巨大风筝。”

    “只要找到敌巢,一定能搜出图纸,一样可以作为证据。”沈括突然想起徐冲昨天跟踪一名弥勒教教徒,“徐节级,你有没有跟踪到敌巢?”

    “哎……昨日怕被那人发现,只远远跟着,未看清人脸,只记住他骑着一匹五花骢。尽然未去其他地方,径直返回了东京,我一直跟到城北。也就是第一次发现帽妖的榆林巷附近,那里开宝塔下有一处骡马市,同色马匹甚多,被他一晃,就跑脱了。”

    “难道,他们的巢穴竟然还在城内?”文彦博说。

    “大人,也不敢说就在城内,也许穿城而出了。”徐冲赶紧躬身道,他见到文彦博总是特别拘谨。显现出大宋武人对文官的卑微。

    “可惜啊,可惜。徐节级鲁莽了,唉,白白错失了找到巢穴的最好机会。”文彦博说道。

    “枢相不必气馁,若存中推测可靠,傀儡闹东京只是一场欺人的把戏,并无什么神异幽冥之事,此案指日可破啊。”包拯反倒显露出一些乐观。

    “如此最好。最近城里人心惶惶。各路邸报来奏,四处都有借帽妖起事的苗头。齐、郓、棣、博等州均有人借‘宋祚将终’这最后一句童谣谶语起事作乱,应者群起,势大至千人。各地治所厢军土兵多不能制。其中最甚者,如据京城最近的京东路有匪众,夺占濮州府衙,通判井渊被俘就戮;远些的,虔州戴小八作乱,杀虔化县令……天下纷乱之势已然初现了。这件案子再拖下去,恐怕正要惹出大祸端。”

    “是啊,确实让人忧心啊。民心已然动摇,国运系于一线了。”

    “不过进奏院邸报里倒是也有些好消息,比如辽邦那边榷场依旧,风平浪静,未见异样。不过么,当年我平灭贝州王则时,辽邦那里也未乱动,然而却不断遣派奸细打探。可见兵马未动,贼心在动啊。”

    “喻景那里发现辽邦金条的事情,却是确凿的。我大宋不内乱外敌自不敢动,我若乱了就不好说了。如今谶语只剩最后两句,实是不能让它再应了。”包拯叹息,他知道说是两句,其实也只剩下一句:“复则王瞾耀当空”是可验的,而最后一句其实只是前九句的总结,也是贼人想要的最终的结果:“宋祚有终”。这句若是验了,那就天下翻覆了。

    “是啊,是啊,不可再应了。”

    两人正思忖还有什么问题,外面有小黄门急匆匆进来。原来是石全彬派来的,官家早上上朝发现请假的大臣占了一小半,都跑到城外避祸去了,于是又气又怕,把办事不力的石全彬臭骂一顿,于是石全彬赶紧找他们面见天子,急着甩锅。

    不过听了沈括一顿分析,老包总算有了几分把握,于是两人从容不迫要入宫。

    走之前,来报信的黄门又有一事,便是明日宫里要办驱祟法会,虽说传统上只是请南方来的大傩师办一场傩仪,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官家还想请京城里的大德高僧高道们一起进宫念念经。石押班的意思,不如让沈括也一起进宫,看看正月初八发现帽妖进宫后的现场,既然包龙图说沈括仔细敏锐,不如再去悄悄,说不定能瞧出个端倪来。沈括听在耳中,暖在心里,可见老包在石全彬那里没有少提自己。

    这边包拯又想起一事,提醒沈括去请一下怀良和尚,看他愿不愿意同去这一趟。沈括答应下来。

    送走了两位大人,沈括一脸忧虑上了楼,徐冲紧跟上来。他已然看出沈括好像是破解了案情,但是刚才说到关键处,脸色飞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更加阴郁,其中必然触发了什么心事。

    沈括站在房间里,背着手看着墙上的画。这幅被小苹鉴定为:大概从裴掌柜那里买来的伪作的《洛神图》,已经被烧掉了一个角。如小苹当日戏谑之言,却是艳俗过了。简直可以称作《洛神沐浴图》,画中女神丰腴婀娜,顾盼生情,正半漏腰肢,搔首弄姿地在河中洗浴。

    “她还是懂画的,艳俗的过了。”

    沈括感慨道。

    “她?”徐冲问。

    “是小苹,当日她与我讲,这幅画必然是裴员外处买的。”

    “哦。”徐冲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我看你刚才解说案情时,脸色突变,似有心事?”

    “是啊,突然想到一桩事情。”

    “何事?”

    “原本,前夜小苹和锦儿来,那傀儡突然复苏,与我而言虽然是受了一场大惊吓,却也有收益。”

    “还有收益?”

    “就是洗脱了小苹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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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那怀良和尚说,傀儡在空中时念的童谣,其实是小苹用什么腹语的本事说的?”

    “不错。我查看了皇城司录的口供,当夜看到傀儡的人不在少数。至少有千人,他们录了三百六十人口供,大多是在白矾楼上二三层的客人。这栋庭院的主人夫妇当时也在白矾楼上,也是吓的不轻故而第二天急着搬走了。我也看了他们的证言。”

    “却又如何?”

    “然而听到童谣的,却只有当时在四楼的谜社诸君和你我。所以我当时的确有些怀疑小苹确实与此案有关。”

    “但是最后,那傀儡在二楼鬼叫的时候,她却在你怀里,所以又不可能是她?”徐冲根据沈括的逻辑很自然推演到这一层。

    “是的,我当时也是这么想,所以惊吓之余也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想来,那些傀儡若不是鬼怪,而只是木偶,当夜冒充傀儡说话的人,却又不能排除她了。”

    “你这么一说我便糊涂了,傀儡在二楼作怪时也说了不少话,与前一夜白矾楼上声音一般无二,此时她在你怀中,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她了。为何你又觉得她的嫌疑洗不脱了?”

    “我刚才猛然醒悟,她不在二楼,只能证明那声音不是她,却不是洗脱可疑的必然。”

    徐冲似是而非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可见没太听懂。

    “你若在瓦子里见过腹语表演,就可以知道要模仿另一个人声音,对我们是难事,对有些人则不是。”

    “所以你还是怀疑她?她昨夜可救了你。”

    “是啊,容我再想想……不如我去问问怀良师傅?”

    “我劝你别去,我见那和尚有些癫狂,对小苹有些没来由的成见,总是想把嫌疑往小苹身上引。”

    “我也察觉到了,然而说的却没有什么说不通的破绽啊?”

    徐冲不语,对他来说沈括钻这个牛角尖不是好事,若小苹有嫌疑,那锦儿似乎也逃不脱干系,毕竟她们整日厮守在一起,多少也是个同谋。当然他也实在理解不了沈括刚才的那套理论,好像再说,虽然小苹有充分不在场理由,但是却并非洗脱嫌疑的必要条件。听着有些缠夹不清,着还哪儿有道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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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7章 方相氏

    二月十五 未初

    沈括整理不出思路,只能出门去找怀良和尚,想将昨夜的事情告知听听他的意见,另外当然就是把皇宫里做法事的事情转告,这也是着落在他身上的职责。

    他一人出门也不骑马,走路去往大相国寺。却见那里热闹不再,市场里门可罗雀。炙猪肉的幌子倒是还无精打采地挂在那里。

    大相国寺大门紧闭,门口卫兵多了一倍,看来枢密使狄青也有些害怕。实际上,从最初的帽妖到白矾楼最新的童谣里,都包藏有祸心将矛头指向狄青,如果加以记录就会发现,诸如:走狗烹、火犬、祸斗之类的暗指之词还很多,他俨然成为了主角。这些词都有引发恶意联想的用心,可见所谓的谶语背后其实只有阴谋和政治。

    他远远看到小乙躺在门口长凳上,就预感今天白来一趟了。果然到了那里,怀良师傅不在。他叹息一声,小乙听到动静睡眼惺忪起来。

    “公子来的不巧,今天一整日,师傅都没来。若有事,我可以转告他,不过也勿着急,如今只有夜市有些生意,他一定会回来。”

    “师父他,又听曲儿看戏去了吗?”

    “也不是,听他说是买假画的裴老板被关在皇城司里,等着挨杀威棒。师傅说他也是一场冤枉,若打死了,以后也少个大主顾,所以便去走动人事了。”

    “师傅果然还是慈悲。”

    “哎,裴老板也是可怜,平日吹嘘在京城里有通天的势力,皇城司里称兄道弟,结果……竟然这般……”

    “我还有一事,想请小乙哥转告怀良师傅。”

    “公子但说……”

    “明日宫中水陆法会,还想请怀良师傅入宫。”

    “这事便着落在小人身上,师傅回来我一定告知,师傅一定欢喜。”

    “师傅会欢喜?就是说他一定会去?”

    “自然会去的,你是不知道师傅脾气。他最爱看那些重檐宫殿,爱钻研那些斗拱梁柱。每去白矾楼,都只看那房顶下歇山收山,藻井、房脊。每每看了便会摇头说:肥了、重了,了;了无新意、繁复少趣,若他来营造,便要少十一、二根柱子。这里去宫中又不远,他如何不去?再者水陆法会,也是和尚本分,他自有度牒也曾是高僧,以往也去过不下十回八回,黄门也都认得他。”

    “那样最好,告辞。”

    沈括匆匆离开,返回老鸦巷院子。继续思忖案情,希望能找到当夜在白矾楼上,以腹语装作傀儡说话的另有其人的可能性,然而却没有。似乎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就剩下了一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千般怪异,而他又万分抗拒。

    他想着想着突然想起驸马府里花蕊夫人鬼魂,破画而出的一幕。这件案子,可以确定是利用那盏灯的幻化影像的能力,制造出的虚幻影像。大致原理,便是光为孔隙所束,形与影相违,形东而影西,形上而影下。猜测那盏宫灯上有一个小孔,那样里面展开的花朵就会通过小孔在对面屏风上形成一个相反的虚形幻象。那朵可以打开的金属花,应该在宫灯内机关的上方,所以底座里没找到什么东西。

    但是那天小苹似也在现场,那个伪装成花蕊夫人冤魂的人,会不会也与她有关系?

    然而有一点自己就可以作证,因为那天夜里,分明在杨惟德家里,听到了对面有人弹琴。那琴声正是小苹无疑,可见她在案发前没有准备的时间。驸马尖叫一声后,自己第一时间冲进了驸马府。还记得自己与小苹撞了个满怀,然后她便抱着琴跑了。

    听到驸马叫喊声到自己进去间,几乎没有时间间隔。自己用掉的时间只是跑过一条街而已。按照驸马描述,那女妖脸色惨白,多半是用白粉伪装,若是小苹她根本没时间在弹琴时换衣服化妆,钻进屋子刺杀驸马再出来,换回原来衣服并抹掉一脸白粉。

    想到这一层,他又稍稍安心,也许只是这些事好巧不巧,小苹都在附近而已。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二月十六 辰正时分

    沈括醒来时,突然想到一桩要紧事,于是四下找徐冲,徐冲正兴冲冲买了一笼屉炊饼从外面进来。

    “徐大哥如何这般高兴,是因为要进宫去?”

    “进宫倒是常进,没什么兴奋,只是今日早起,身体无恙,便是兄弟你昨天说的,定然不会如那屠夫般鬼模样了,自然高兴,便去买些饭食来,也好进宫。”

    “买这么许多,宫里不管饭?”

    “宫里不管,平日在前殿值守四个时辰,都是吃饱了进宫,也不许带饭食进去,怕夹带毒药,听说以往并不如此,守备亲军也有带铺盖进宫偷懒睡觉的,更别说带一般饭食。只是今年后宫花园里出了帽妖后,就查验的严谨周全了。我们禁军也只能携带腰刀,金枪班带驾前仪卫的长兵外,不能带多余的兵器。”

    “原来如此森严。”

    “所以今日只看,怀良师傅刻的章是否有用了。”徐冲笑道。

    “你说的我倒有些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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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也无碍,规矩虽然森严起来,然而门口把着的黄门还是那几位,并不仔细。”

    “何以见得?”

    “还记得我那弟兄王胜?他便忘了腰里悬着那西羌链锤,进宫时被黄门见到问是何物,一时情急就说是带在身边的暖炉。那黄门没多看两眼就放行了。你想,世上哪儿来这么大暖炉,想来那黄门个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哎,也未必是那黄门没见过世面。我却知道有这样的暖炉,就这般大。还个名头叫做卧褥香炉,可以放在褥中或身边,不管如何动,其中炭火盛与铁展里,炭火居中辗转而不翻覆。然而外形却正是这西羌锤模样所差无几。”

    “炭火始终居中,还能辗转而不翻覆?如此神奇?”

    “确实神奇,可惜只见图纸,未见过实物。司马相如《美人赋》里写:金鉔 薰香,黼帐低垂。这里金鉔就是那这炭火不翻覆的暖炉模样。我想,那黄门怕是见过宫廷里这些东西吧。”

    “嗨,也许那小子走运了。来,吃些炊饼。”徐冲承认自己听不懂,索性先吃饭。

    沈括也抓起两个炊饼吃了起来。吃完了与徐冲出门前往皇宫前左掖门。

    一路上市面林乱,开张的商铺比昨日又少了一些,也并无多少商贩还在做生意。

    沈括还想顺路去一趟大相国寺带上怀良,但是时间有些来不及,再者徐冲提及,今日宫里三教法会,凡和尚老道跳傩舞的都走右掖门,殿前司的马步军走左掖门。其实也并不同路。

    两人驰马从御街马道过去,看到高耸的白矾楼上,冷冷清清,再看门口,正有开封府的差人给大门贴上封条。

    “看!这京城第一的酒楼已经查封。”徐冲道。

    “何故查封了这店?却是什么道理?”沈括有些不忿,实则这些事情关他不着,但是他心里知道,若不启了封条重新开业,小苹便不能返回。

    “要什么道理?在皇城对面闹妖精还不是道理?”

    “然而……”

    “其实只封几日,说是等天师看过,念了法咒驱散了邪魅就没事了。”

    “天师何时来?”

    “天师在清玉清昭应宫,明日官家再去太庙也得天师陪同,所以最近几日怕是来不了。你为何如此急切想要天师来这里?”

    “你也知道,我昨夜在那山村见了小苹。我问她何时返还,她也说在乡村待厌烦了想要返京,然而只等这里启封才能回来。”

    “她回来,锦儿不是也回来了?”

    “那还用说?”

    “哎,也不知天师什么时候来念咒施法?这么大好酒店就这么关张,太可惜了。”现在轮到徐冲急切起来了。

    两人到了左腋门,这里人并不多。反倒是隔着宣德门的右掖门那边,排成了一列。那边不止人多,还以为都是来参与水陆法会都带这些法器,需要慢慢检查拖慢了时间。

    到了门口,沈括提心吊胆提交了那面还未用过的牌子,然后签名后验证了印章。怀良的手艺自然童叟无欺,这里黄门看不出半点问题,于是放行了。进了宫,沈括才长舒了一口气。

    徐冲看起来熟门熟路,领着沈括去崇文院,进了右长庆门,押班石全彬在那里等候。

    石全彬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括,不过对沈括已然很熟,大抵是听包拯提起过不少次。

    这石先生倒是很客气,与沈括见礼后寒暄几句,就引他穿过整个皇宫去最后的御花园,因为一个多月前,就是在那里发现帽妖留下的一幅小遗骸的。不过今天路不太好走。因为同时在宫殿各处进行多场法事,还不是一个宗派的,有和尚念经超度,也有老道罗天大醮,还有从夔州路请来来跳傩舞的。

    今日宫里祛祟被称为三教法会,也是因为有了这跳傩舞的,尽管朝内大臣都不承认这种跳神活动与儒教有太大关系,但是细究起来,傩舞确实来源于周礼与圣教确实有些关系。并且官家思虑再三觉得,三教法会这个名字,显得较为正式和周全。

    石全彬走在前面,不时向沈括介绍各处宫殿,显得热络的有些过了,让沈括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这里便是右承天门,往西便是西华门,出了西华门便是宫外了,再过了禁军营房,距那头司便不远了。”石全彬说道。

    “原来这里出去,就是军头司。”

    “说起来,咱家年少时入宫,就在这西华门里集英门里当差。你看前面,就是集英殿了。”

    “那里便是集英殿?”沈括看向那华丽殿门不由得向往,他知道每年殿试前十名,都要在这殿中唱名赐第。这扇门后,便是天下学子都向往的所在。

    石全彬见沈括有些神往,便又说:“当初,包龙图就曾说,让沈括入京,先办这案子,完了就留在杨惟德家里准备科考。可惜,如今这案子成了这样,恐怕也没法子让沈公子用心备考了。”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用心探案为官家分忧,其他都是其次。”沈括违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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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难得沈公子有这片忠心。”

    他们走在大庆殿后宽阔通道上,就听到钹铙响起,众人一起向东看,只见远远看到一群披着兽皮带着头套的人,正如喝醉般摇头晃脑走过来。他们的步伐奇特,几乎是“横着”走过来,看似手舞足蹈。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料到有人在皇宫里,这样蛮横行走。

    大庆殿后所有人,不管是侍卫亲军还是值班太监亦全都躲开正面,闪到两边回避。

    沈括一时看的出神,忘记躲闪。石全彬赶紧喊他:“沈公子,快闪,那是‘方相氏’撞上可就不吉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一时惊醒沈括赶紧躲闪到一边。

    再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带着硕大熊皮帽子,带着四只眼睛的鬼脸覆面,身上绑着五彩条子。

    穿戴如此恐怖,正踏着禹步横冲直撞,半走半跳着过来,正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方相氏”。

    从体态看,这位“方相氏”分明是位女子,但是身形高大,脚上穿着几寸厚的鞋子,就是较沈也更高些。

    她手上拿着一只铜铃,正不停地摇着。身后跟着的人,也穿着古怪的衣服,戴着可怕面具,一边摇着铃,一边踏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过来。

    那为首的“方相氏”走过沈括身边时,他仔细观瞧,发现她的禹步一步三晃,身体前出,如同随时要扑向猎物的猛兽。

    再细看她摇铃的右手上缺了一根食指,而那只铃上还有一道裂痕。这道裂痕和那根断指似乎还有些渊源,他不由猜想:大概是这傩师被仇家追杀时,用正摇铃的右手抵挡利刃,结果砍坏了铜铃后又斩断了一根手指?

    如凶兽过境般的“方相氏”转眼过去,她的几十名扮演成各路鬼怪的跟随者,也敲敲打打过去了。眼见他们转身向南面崇孝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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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8章 左承天祥符门

    二月十五 未正

    石全彬见那群驱祟的远去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他看着沈括还一脸懵懂样子,摇了摇头。

    “沈公子,刚才要不是咱家叫住你,你差点冲撞了这‘方相氏’。”

    “冲撞方相氏?”

    “这傩仪,也叫除祟。就是把所有邪恶鬼魅都祛除出去,傩师开始跳神,就要将宫城四门紧闭,将所有邪祟晦气之物都赶到‘方相氏’身上,下午才能开城门出宫,再出东京城南门,还要在城南外不告人之处‘埋祟’之后再烧纸,祭拜,这样才算除祟完成。。”

    沈括继续一脸迷惑,没听懂这和自己冲撞那个“方相氏”有什么关系。

    石全彬见沈括一脸懵懂,便接着说下去:“所以,这领头的‘方向氏’身上邪气最盛,所有人都得躲远远的,别说碰到,就是站在下风口被风儿刮到一点半点,都算是沾上邪祟了,难免要倒几个月的霉。”

    “多谢押班相救。”沈括决定先认这个人情,尽管他根本不信沾染什么邪气就会倒霉之说。

    “这个夔州来的傩舞法师可厉害,你可见她的面具生的面目可憎?相传便是黄帝次妃。叫……叫什么来着,昨日官家还说起。你瞧我这记性……”

    “可是叫嫫母?”沈括道。

    “不错,却是叫嫫母。沈公子果然是读书人。”

    “这夔州的‘方向氏’也是有些来历,她的法术,便在她的那只覆面上。听说,若是脱下见了人,则法术就会减少。所以为了不散法术,已经几年没有人见过她本相了。”

    石全彬唾沫横飞道,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

    “中贵人,若不摘这个覆面,吃饭怎么办?”徐冲想到了一个难题。

    “吃饭自然要摘的,但是不能让外人见到。今天早上这大傩师参见官家,也没摘面具,原本是大不敬,然而官家知道底细自然也不恼,反倒是很期待她能祛除开年来所有不吉。”

    “这傩师果然神奇。我看身形,像是娇弱女子。”

    “南方傩师多有法术高明的女子,能通阴阳,有伏恶鬼的本事。你可见到她右手缺了一指?便是当收陕边妖魔时被邪气伤到的。那只法铃也是那日一同被伤,留下一道印记。听说当日被收服那只妖,便封在这只铃中。”

    “尽然如此……神奇……”

    “所以这铃声更灵验,一响动附近群祟就会跟着走。”

    沈括已然不能接着这话茬说下去了,好在石押班也不敢多说那些事情,好像说多了也会招惹什么不祥事似的。

    众人继续前行,到了前方一处宫门前。沈括大致已经看明白,这皇宫乃是东西对称,主要宫殿都在汴京中心轴上。比如现在到的这处宫门,与刚才见到的“右承天门”一般无二,位置又在东面,显然应该叫做“左承天门”。

    “沈公子,徐节级,这座门便是‘左承天祥符门’。我们由此向北,过了延和殿、景福殿,就到后苑了。”

    “中贵人,我记得刚才在西面遇到傩师时那宫门叫做‘右承天门’,为何这里却不叫‘左承天门’,而叫左承天祥符门?”

    “哈哈哈,沈先生有所不知啊。原本这门确实叫‘左承天门’,只是三十年前,先帝德厚归心,收服四海,于是感应上天,降下《天书》一卷。”石押班转身指向宫门上,“就挂在这宫门上,左边鸱吻的龙角上,故而得御赐更名,从此就叫做‘左承天祥符门’,取承接天命,吉祥符瑞之意,哈哈哈。我大宋当年可是受了上天福荫庇佑……哈哈哈……”笑声突然中断,大概石押班突然想到了现在这副境遇,这大宋福荫好像说没就没了。

    沈括走过时仔细观看那房脊东面的鸱吻。果然是威风凛凛,昂首向东望去,龙首上还系着一块明黄色的绸缎,西面的那只同样的鸱吻就没有这块黄绸缎。所谓龙生九子,其中就有鸱吻能避祸避火的说法,所以常在宫殿戗脊上。如此大的鸱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足有两丈来长,活脱脱一条小龙。

    “中贵人,我见这戗脊东面这条鸱吻似与西面那条不同。”

    “是那块先帝御赐的绸子嘛?这块绸子所系的脖项处,就是当面承接天书的地方,故而有只有这里有,西面那条鸱吻便没有了。”

    “原来如此,然而我见西面那条鸱吻的龙鳞也不似这条分明。眼前这鸱吻身上鳞片层层叠叠,凹凸鲜亮,如同要张开一样。龙眼也炯炯放光。”

    “呵呵呵,因为这条鸱吻承接了天书,所以自先帝起,每两年都会搭起架子,派人上去修缮擦拭。那边那条便没这个福分了,即便擦洗也较马虎,所以仔细看时,两条龙确实有些不同。”

    “果然有些渊源。”

    一行人正要向前。就看到前面有一行人过来,分明不是和尚道士,但是两边太监宫女也都避让。

    这回沈括也变得伶俐些了,不等石全彬提醒,赶紧让到一边。过来的人人前有仪仗,八名宫女打着黄麾、绣幡、锦幢,旌旗。后面是一顶没有顶篷遮拦的八人台的步辇。轿子上端坐一名凤冠霞帔的女子,沈括意识到这位便是皇后,赶紧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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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已然远远看到了皇后模样,外面传闻这位曹皇后生的不甚好看,今日一见并非虚言,虽然也谈不上难看,体态有些五短,面容普普通通。

    轿子两旁有太监和宫女有举着金节,提着雉尾扇子,也有端着香炉的,前后排场足有三四十人。

    好在景福殿前道路宽阔,这皇后仪仗倒是从容从众人前过去,想来若是皇帝出行还不得更大排场?

    皇后仪仗就从徐冲和沈括前面过去,走的急匆匆的,向着前面大殿去,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沈括抬眼偷看,就看到皇后身边捧着香炉的宫女穿着一身红,与其他宫女蓝布长裙都不一样,再一眼,这宫女分明有些眼熟,正是锦儿。

    “她怎么在这里?”一念转过,却见一行人已经过去了。

    再看边上徐冲也是一脸迷惑,显然他也眼尖看到锦儿了。

    “娘娘这是去太庙,这些天官家每日巳时,都出宫去太庙上告祖先。走吧,我们还有正事儿。”

    “中贵人,我刚才见,娘娘身边有一女子,穿着一身红色,分明不像是宫女?”徐冲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那位叫做锦儿,是娘娘在宫外的亲近人。早先在教坊司学弹唱,那时候见她伶俐聪明,就选进坤宁宫陪伴驾前。后来官家为治三冗而做表率,先裁撤宫中新进的宫女,当年入宫便一人不留全数裁撤,可怜便那一年才的宫女都放出去自谋营生,听说这可怜孩子只能混迹在勾栏里,服侍那些粉头妓女。然而娘娘想念她时,还会找她进宫说说话,聊聊外面事,也给些赏赐。确实是个讨喜丫头。今天早上急匆匆就来了,好像是有个远方亲戚在街面上卖书画的,偷买了宫里东西出去被皇城司拿了,想要疏通一下。嗨,多大点的事情。”石全彬的话里话外,透露出他对宫里一手情报的掌握能力。

    沈括暗忖,原来这锦儿还不简单,他想起前几日在那集萃画阁里,就听那裴掌柜对她有些阿谀之词,也提到日后还要锦儿帮忙,似乎就是看上她有些宫里的人情。说是远房亲戚偷买宫中东西的,大概就是那裴掌柜吧?说起来他下了大牢,大概驸马最开心了。

    他们过了临华门,便到了后苑,也就是御花园了。这里如今仍然四处有七八个侍卫亲军把守着,宫里一般人也不进去。

    这花园里假山池塘,各种奇花异草,不过死气沉沉的,自帽妖在这里出现之后,便被封锁了,没人敢来。只能找来一些禁军守住四面入口作罢。如今东西南北每入口,白天都有两人守着,夜里四人把守,不过至今一月余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石全彬到了西门口,便有些踌躇和退缩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今日三教法会,还有些事物要料理,咱家先走了。”

    “石先生,我还想询问当日情形,不知找何人?”

    “让徐节级去找即可,告辞。”

    石全彬大概真的有些怕这个地方,不敢陪着进去,急匆匆开溜了。

    沈括和徐冲走进御花园找挖到小骷髅的地方,徐冲还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在想锦儿为什么会在皇后身边,担心着,这是否意味着这个丫头他有些高攀不起了。

    沈括背着手走进御花园,溜达几趟。从现场看,倒是没有什么奇特。沈括看过当日的几份目击者的证言。都是说正月初八自入夜起,宫里就乱成一锅粥,因为当时官家宠爱的张娘子病危了。大约戌时,张娘子亡故,此时,大多宫人都在前面忙乱,即使不忙的也不大可能到后苑来。

    大约到了戌时三刻,城西北的榆林街上单雄信石碑处发现帽妖和一具与人等大的骷髅。同时留下了那十句谶语。

    时间上确实有些紧凑。虽然张娘子自去年年底起,就已然医药枉然,宫里都知道命或不长了。但是亡故时间与外面帽妖第一次出现竟然这么紧凑,实在是可疑。实际上,两件事前后时间上只差了一刻而已,就算飞马出宫,这点时间也只能将将赶到榆林街而已,然而榆林街的街坊早半个时辰就看到那披着斗篷的祆僧坐在雪地里了,四周雪地里也没有脚印,可见没人报信。而且那日宫中也在请神做法会,按规矩宫城内四门紧闭,即使有快马内应也出不去,自然无法通报这个消息。然而这个消息确实格外要紧的,《说文解字》里说:谶者验也。也就是说,预言贵妃亡故的谶语必须比贵妃死去的时间更早,才有煽动性。那么,如何将贵妃回光返照,快不行的消息传出去,或许就是破案的关键。

    他突然想起,徐冲记录的榆林街几个孩童的证词,似乎是看到了宫墙里有祈天灯升起。

    他猛然惊觉,这是一个可行的传递信息的方法,想要问徐冲,却见那边徐冲已经将那日发现这御花园里有一团怪烟的小宫女找到了。沈括自觉与徐冲两人间的配合,确实到了心有灵犀的微妙地步。

    “公子,这位是当日发现烟雾的姐姐,当日她从睿思殿出来,最先看到这里有异样。有事都可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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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敢问这位大姐。那夜,后苑附近可有其他人走动?”

    “白天只有些和尚道士走过。然而夜里,这里就没什么人来了。”宫女说道,这些话最近她已经向不同人说了无数遍了。

    “哦,夜间可有人放祈天灯?”

    “每夜都有人放。”

    “在哪里放?”

    “张真人在紫宸宫前搭了法台,每天都有人抄写请神续命的法旨,贴在灯里,就在法台周围释放。”

    “那日也是一样?”

    “那日么……”宫女似乎陷入思索中,“那日,不光是紫宸宫前,就连皇后坤宁宫也放了。”

    “哦,什么时候放的?”

    “比紫宸宫的晚些,就在贵妃弥留之时吧。我记得那时宫里都说,贵妃恐怕不久了,太医院已然开不出方子了。于是坤宁宫也放了。然而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却也枉然,只片刻就说贵妃薨了。哎……”

    “那坤宁宫的祈天灯与张真人放的有什么不同吗?”

    “并无不同。”宫女答道。

    “真的没有些许差别?”

    “这……只是坤宁宫升起的祈天灯里,似有些绿光,不似紫宸宫前那些祈天灯下面只有白光。”

    “哦,我知道了。”

    “这与案情有什么关联吗?”徐冲忙问,他也觉得奇怪,沈括不问发现御花园发现帽妖的事情,却问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什么关联。”

    沈括没有多余的问题,徐冲让宫女走了。

    徐冲转回身时,脸上有些紧张。

    “公子,我等探案,可不敢查偏差了。其中利害,可得万分小心。”

    他言辞郑重,显然听到沈括问了皇后娘娘那里事情,怕沈括不知道轻重,胡乱攀扯牵连。他现在对沈括那一套因循道理的探案方法,是有很大保留的。当然,抓不到坏人其实还是小事,无非沈括回钱塘,他回西军。但要是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徐节级,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

    “那便好,我也是有些担心。”

    “那具写着贵妃八字的人形小骸骨,现在哪里?”

    “也在宫中,在侍卫亲军武库里。”

    “为什么会在哪里?”

    “是张真人的意思,说此物大凶,不能放在开封府或其他府衙,只有禁军武库罡气最盛,可以放置。”

    “既在宫中,我想去看看。”

    沈括对挖出骷髅的地方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好像并没太大兴趣,他只想先看那具小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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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3 10: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9章 小骷髅

    二月十五 申正

    徐冲引着沈括穿过后苑,去往西华门边侍卫亲军武库。一路上介绍当时情形,据他说当时有宫女太监发现这里有怪异,宝龙图和杨惟德正在迩英阁里,所以也算是第二批赶到现场的。

    沈括向远处观看,确实有一座殿宇,上面牌匾正写着“迩英阁”,然而距离这后苑最近的,倒还不是那殿,还是南面的坤宁宫。坤宁宫的后门直接对着御花园。

    这倒是有些值得琢磨,设想如果有人想要趁着当时宫中混乱,偷偷到御花园搞事。从庆寿殿中迎阳门进后院,或者景福殿旁临华门进来,都容易被守门人看到,毕竟那里都有人值守,即使当时不查问,事后还是会有目击者记得有人过去,更何况沈括觉得,那人手上应该还拿着什么东西。

    若是从坤宁宫进来就没有宫门和守卫,当然前提是得先从前面宫门,混进皇后坤宁宫。

    他正思忖各种可能,徐冲还在滔滔不绝地讲那具拿着长槊,腿骨上刻着贵妃八字的小骷髅。他记性很好,距离正月初八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然而当时询问各路证人谈到的事情,他还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当时正是包龙图从地里发现了那具小骷髅,可见那骷髅埋的并不深,就在烟雾下面。这小骷髅很怪异,不仅小还很轻,老包一度怀疑可能是什么猿猴的骨头,但是仵作看过说,猴子嘴里上下各有两枚长齿类犬牙,那具骨头却没有。所以包龙图又怀疑可能是夭折的未足月孩童的骨头,但是仵作又说,即便是未足月的孩童,只要骨骼成形有一尺挂零长短,也比这具骸骨要重不少。

    两人一起到了西华门边上侍卫亲军武库。这里守卫倒是森严,而且与宫里其他地方不同,没有宫女太监走动。只有十几名步军守卫。

    徐冲自然认得这些人,沈括以令牌勘合,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这座兵器库大概是宫中最冷清的地方,推开门就感觉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竟然有人觉得这里是阳气至盛的地方。

    徐冲挥了挥手,散了散呛人灰尘,回头向守备军士:“各位兄长,这库房地方,早上没人来过吧?”

    “这鸟不拉屎地方鲜有人来,除了你二位,就只有一个和尚进去。”

    “和尚?”

    “至今还未出来,你们进去走到尽头便遇到了。”

    想来今天宫里来了很多和尚道士也有不愿到人多处超度,跑到这里来念经的。

    沈括揣着好奇心跨进门槛。里面不光灰大还很暗淡。徐冲突然打退堂鼓,大概觉得里面灰尘呛人而且黑咕隆咚也没什么可看的。

    “沈兄,只管向前,尽头有长桌案上,就是那幅小骸骨了。”

    “徐节级你不一起进去了?”

    “我便不进去了,在门口与兄弟们聊聊天。”

    沈括也不便勉强,于是一个人进去。里面倒是没什么稀奇,四周都是兵器架子,放着抢戟等长柄兵器,那些长矛尖头上布罩有的都破了,露出枪尖也多有些生锈了。都听说禁军刀枪入库,武备废弛,今日一见所言似也不虚。这里已经是守备禁宫的要地,也没什么人上心,连徐冲也不愿意进去。低头看地上灰尘厚厚一层,倒是可以看到几个硕大的脚印向前,大概是早上进去那个和尚的。

    沈括一路向前走,只靠着背后打开的大门漏进的一点光亮。只见四周兵器上结着蛛网,暗处有老鼠窜过。徐冲不想进去也是有道理,每走一步,都感觉四周灰尘扑面,让人窒息。

    他快步走进去,除了刀枪。前面还有一些箱子,一个个堆叠起来,罗成小山一般,每只上面贴着年代不一的封条,看来这里也附带当宫里的仓库。不过看箱子外面文字,装的都是些粗布衣服和铜铁用具,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武库倒是不小,走了一会儿还没到尽头。却听到前方幽暗处有木鱼响声。

    地上脚印也指向前面,那和尚就在前面黑暗里。

    他正了正衣冠向前,心里倒是有些疑惑,虽然今天有不少和尚道士进宫,但都是来做三教法会的,谁会来这个地方敲木鱼?

    又走了两步,就看前面一袭白色袈裟的和尚盘腿坐在地上,虽然背对着沈括,但是他还是第一眼认出那正是怀良,还穿着他十几年前那身袈裟。

    沈括正要咳嗽一声上前打招呼,却看到和尚面前打开的箱子里的两样东西,不由得吓的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是两颗人头,两颗用桐油和朱漆浸渍涂抹过的人头,人头神情扭曲,可见死前极其痛苦。其中一颗两边太阳穴被打穿,还横穿了一根铁链在头颅里,铁链在这颗头颅上绕了几个圈。

    他这一惊不小,发出了“啊!”一声惊愕。和尚停下了敲木鱼和诵经。

    “沈施主,你也来了。”怀良说道,他没有回头,竟然知道沈括到了。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以施主称呼沈括。

    “大师,您为何……为何……到这里?”

    “我是特意借着法会,来超度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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