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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本阵杀人案》--金田一耕助系列--横沟正史自选十大杰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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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3 天前
  • 签到天数: 33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克子的恋情

    --------------------------------------------------------------------------------

      夜半琴声又响
      “金田一!金田一!”
      有人隔着棉被摇撼他的身体,金田一被摇醒时,已经接近拂晓时分了。房里的灯光亮着,原本并排躺着的银造,神情非常凝重地盯着金田一的脸,金田一愣了一下,慌忙坐起来。
      “大叔,怎……怎么回事?”
      “我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好象是拨动琴弦的声音……也许是做梦也说不定……”
      两人就这样坐着凝神静听,却没听到什么特别奇怪的声音,在万籁俱寂之中,唯一听到的是节奏规律的水车声。
      “大……大叔!”
      金田一牙咬咯作响响,声音有、低哑问道:“前天晚上……命案发生时,也听到水车声吗?”
      “水车声……”
      银造讶然地注视着金田一。
      “嗯,好象听到过……不错,确实是听到了……当时因为听惯了那种声音,所以并没特别注意。但是……啊!”
      琴声再次响起,叮咚叮咚叮咚……然后是猛力拨动所有琴弦的声音……
      两人几乎同时跳起来,开始穿衬衫。
      “可恶!真糟糕……”
      金田一边穿衣服边低声自责。
      昨夜金田一很晚才睡。矶川探长将照片和没烧完的日记送来,他自己也从书房拿来日记本和相簿,一直检查到十二点左右,然后又看了一些从书房拿来的侦探小说,就寝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过后,否则,一向反应敏锐的他不会如此慌张。
      “大叔,现在几点?”
      “正好四点半,和上次案发的时间相同。”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打开遮雨窗,往外一看,同样是浓雾的天气,雾中隐约可见在通往偏院的柴门前,有两个相互拉扯的人影,同时还听见男人的斥责声及女孩的啜泣声。那是良介和铃子。
      “怎么啦?铃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银造跑上前去,声音非常严厉。
      “铃子的梦游症好象又发作了。”
      “才不呢!我是去祭拜阿玉的坟墓,我才没有什么梦游症!”
      铃子又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良介先生,你没听见刚才的声音吗?”
      “听见了,所以才跑到这里来,却发现铃子神情恍惚地走着,吓了一大跳。”
      这时,隆二和系子刀自从雾里跑了过来。
      “是良介在那边吗?啊,铃子也在,三郎怎么了?有没有人见到他?”
      “他可能还在睡吧?”
      “他不在床上,我听到那声音,就先去叫醒三郎……”
      “金田一先生呢?”隆二问道。
      银造的目光在浓雾中穿梭时,却听到金田一在偏院大声叫喊:
      “快叫人去找医生,二郎他……”
      接下来的声音被浓雾掩住听不清楚。
      “三郎被杀了!”
      金田一再度大喊,所有人都吓呆了。系子刀自用睡袍的衣袖掩着眼睛悲痛地大哭起来。
      “妈,我到那边去。秋子,妈和铃子就拜托你了,还有,帮忙找医师……”
      隆二将系子刀自和铃子交给随后赶来的秋子,便和良介、银造三人冲进柴门内。
      偏院的这雨窗和上次一样紧闭着,从栏间流泻出晕黄的亮光。
      “从……从那边……西侧的回廊进来。”
      玄关内侧传来金田一的声音。
      三人绕到西侧,上次源七砍坏的遮雨窗有一扇被打开,从这里跳进去,穿过敞开纸门的房间,可以看见金田一蹲在昏暗的泥地上。三人争相跑上前去,随即又惊愕地停住了脚步。
      三郎趴在玄关地上,背部从右肩至肩胛骨有一道伤口,鲜血不停地渗透出来,右手抓住玄关门的内侧。
      隆二愣了一下,马上跳到玄关上面,推开金田一,蹲在三郎前面,随即仰起脸说道:
      “良介,请你回主屋将我的公事包拿来,还有,要村里的医师尽快赶来!”
      “三郎没救了吗?”
      “不,虽然伤口很深,应该没事。喔,小心点,别让我母亲再受惊吓!”
      良介马上转身离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最好别移动他,良介马上会将我的公事包拿来。”
      隆二的声音有点冷漠,银造蹙着眉头望着金田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从现场判断,应该是在对面屏风处被砍伤,然后逃到这里,正想开门时,流血过多昏迷倒地。我们去看看屏风吧!”
      银造和金田一走进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屏风仍半倒于上次案发当晚的相同位置,在距离顶端一尺左右处被砍裂,灿烂的金漆上溅满了鲜血,血沫中留有如散落花瓣般的三只手指指印,由于没戴指套,所以能见到不很明显的指纹。
      银造皱着眉望着掉在屏风旁的古琴,琴弦又断了一根,弦柱这口没有失踪,掉落在琴边。
      “金田一,你赶来时,这遮雨窗……”
      “是关上的,我伸手从裂缝内打开栓扣,大叔,你看这石灯笼。”
      银造出了回廊,从刚才进人的遮雨窗望向庭院,发现距石灯笼右边不远处插着一把日本刀,刀刃在雾中反射出森森寒光……
      这种事根本无法隐瞒,尤其乡下地区传闻速度更快,到了黎明,别说本村,就连附近各村落都已经知道一柳家又发生惨案了;这时,一柳家又接获一项新消息,这项消息让案情的发展全然改观。

      两封信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早上九点左右,有人从川村骑自行车赶来,想见承办这桩命案的专案小组负责人。这时矶川探长也刚到达,于是就立刻见他。
      他是木内医院的工友,奉了车祸伤患妇人之命,转述她获悉一柳家今天凌晨发生的案件之后,非常激动,并表示对这次案件的内幕有所了解,无论如何一定要与专案小组的负责人详谈……
      金田一当时也在探长的身旁,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有些激动,他想一定是那位从仓敷和自己搭乘同一班列车前来的女人。
      “探长,我们走吧!她一定知道什么。”
      于是两人骑着脚踏车马上赶往川村的木内医院。果然不错,就是昨天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的手和头上都扎着绷带,躺在病床上,不过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你是承办这桩案件的警察吗?”
      她的语调清晰,在不算漂亮的容貌中自有其威严——一股女校舍监气息的威严。
      探长回答“是”之后,她马上说出自己名叫白木静子,在大饭S女校执教,和遇害的久保克子是同学,也是闺中密友。
      “原来如此,那么,你对于这次的事件必有所知了。”
      她很肯定地点点头,拿出枕边的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两封信来,先将其中一封递给探长。
      “请你过目。”
      探长接过来一看,是大约一个多月前久保克子写给白木静子的信,日期是十月二日,探长和金田一互望一眼,立即抽出信笺,读了起来。

      思念的静子姊姊:
      提笔写这封信时,有件事我必须先向姊姊道歉,姊姊一再劝我一定要将婚前的一切秘密埋在心里,坦白说出来绝对不会为夫妻生活带来幸福,但,我还是背弃了你的忠告,把我与那该死的T之间的事情;全盘向一柳说明了。请你放心的是,我现在井不后悔这么做!虽然一柳霎时间显得很震惊,最后却温柔地原谅了我。不可否认的,我并非处子之身,是在他的心中留下阴影,可是我认为与其怀着那样的秘密而永远感到良心不安,不如坦白说出更能得到幸福的婚姻生活。尽管在他的心中留下阴影,但我将会以自己的努力和爱情,慢慢让阴影消失。因此,请你别替我担心。

                        你的克子敬上

      探长和金田一看完这封信,静子立刻递上第二封,那是十一月十六日,也就是婚礼举行前九天所写的。

      姊姊:
      我现在的心情很乱,昨天我和叔叔去大阪的三越百货公司(因为我和叔叔一起去,很抱歉没有去见你)采购婚礼所需物品,但是,你知道我在那里遇见什么人吗?是T。啊!当时我的惊讶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T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很放荡散漫,和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流氓的青年在一起……我的脸色苍白,心脏像冰一样寒冷,全身不停颤抖。我当然不打算和他交谈,可是……T趁我叔叔不注意时靠近我身旁,不怀好意地在我耳边笑着说,听说你要嫁人了,恭喜你……我当时的屈辱和羞耻简直无法形容,……姊姊,我该如何是好?六年前那样分手之后,我再也不曾见过他,对我而言,他早已死了,他的事我也曾向一柳剖白,一柳也原谅我了,同时,我们发誓再也不提T的姓名。可是,现在居然遇见他……T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但是,姊姊,我该怎么办才好?

                          克子敬上

      看完这两封信,探长相当激动。
      “白木小姐,这么看来,你认为T这个男人是凶手?”
      “当然,除了他,谁还会做出如此恐怖的事?”
      白木静子的语气如同站在讲台上对学生训话似的,经过探长仔细询问,她终于将久保克子和T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T的真正姓名是田谷照三,是须磨的富家子,和克子邂逅时,身穿曾经投考三次都落榜的某医科大学的制服。克子虽然是非常聪明的女性,却也掉进由乡下只身到东京来的女学生经常会陷入的陷阱,结果被田谷所骗。
      “克子当时绝非逢场作戏,她真的爱他,也打算将来和他结婚,但是她的美梦维持不到三个月,知道T欺骗自己的事实后,在第四个月时,不得不和那人分手。当时由我出面替克子与T交涉。事实上,他最后一次和克子见面时,表现得很有男子气概,他说:‘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没问题,我答应和你分手,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利用我们曾有的关系来纠缠你,请放心。’从此以后,克子就没再见过T,也不知道T的任何消息。倒是我曾听说一些和T有关的事,他后来更加堕落,最后暴力组织,也干过威胁、勒索之事,这样的男人在偶然之下遇见克子,又知道克子即将嫁人,不可能按兵不动的,所以,我想一定是他杀死克子和她的先生。”
      金田一听得津津有味,等静子一说完,他拿出一张矶川探长昨夜交给他的照片让静子看,那是从贤藏的相簿剪下来写着“毕生仇敌”的三指男人的照片。
      “白木小姐,这个人是不是T?”
      静子接过照片,马上用力摇头,很肯定地说:“不是这个人,T的相貌堂堂,是个很潇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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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3 天前
  • 签到天数: 33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挖猫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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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出关键点

      白木静子叙述的这段故事,带给金田一和探长非常大的冲击,不过两人感受完全不同,事后他们才知道,白术静子的这段话,其实隐藏着解决事情的重要关键。
      这暂且不谈,两人走出本内医院后,各自陷入沉思,若仔细端详,会发现虽然同样是沉思,两人的神情却完全不同。矶川探长苦着一张脸,几乎将所有的皱纹都挤出来了,而金田一的表情却很愉快,而且一手扶住脚踏车,一手却不断搔乱发,由此可知他的情绪是何等的亢奋。
      两人默默骑着脚踏车经过河边,不久,来到通往冈村的笔直道路,这时,金田一突然叫住探长。等……等一下,探……探长。
      探长讶异地停住脚踏车,金田一转进街角的香烟摊,买了一包樱桃牌香烟后,顺口问老板娘:
      “老板娘,要去久村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就行了吗?”
      “哦,是的。”
      “顺着这条路……怎么走?不会走错路吗?”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在同村外有个村办公室,你到那里再问别人去山谷的一柳先生的家怎么走。一柳家是大宅邸,没有人不知道,虽然要翻过山顶,不过只有这么一条路,应该不会迷路。”
      专注于编织的老板娘头也不抬地说道。
      “谢谢你。”
      走出香烟摊,金田一的脸上浮现一抹难掩的喜悦。
      探长不解地看着他,他却没做任何说明,随即跳上脚踏车,对探长说:
      “久等了,我们走吧!”
      探长思索着金田一刚才问香烟摊老板娘话中的含意,却找不出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好跟在金田一的后面回到山谷的一柳家。
      这时,三郎已被抬进主屋的一个房间内,由隆二和赶来的F医师进行急救。他的伤势相当严重,后来还因此引发破伤风,有一段时间在生死边缘中挣扎。
      当探长和金田一从川村回来时,三郎的伤势刚好稳住,可以回答询问,所以探长下了脚踏车后,马上走进病房。不晓得什么原因,金田一并未和他一道进去。他一下了脚踏车,马上抓住一个刑警,不知和他说些什么,刑警骇然地望着他。
      “这么说,要到久村去问?”
      “是的,辛苦你了,务必请你挨家挨户仔细问,反正久村没有多少人家。
      “但是探长他……”
      “探长那边由我告诉他,这件事情很很重要,就交给你了。”
      金田一交给刑警的是刚才拿给白木静子看的那个三指男人的照片,刑警将照片放入口袋之后,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骑上脚踏车往久村去。
      目送刑警离开后,金田一转身回到玄关,这时银造正在那里等着。
      “你不用听三郎怎么说吗?”
      “没关系,反正探长会告诉我。”
      “你好象叫刑警到久村去,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有一点事……以后我会告诉你。”
      金田一微笑着回答,并深深凝视着银造的眼眸,过了一会,才满意地叹息了一声。
      银造很明白金田一已经度过了摸索期,正开始将推理和证据的积木一块块推砌起来,这一点从他的眼眸里焕发出来的光彩即可看出,解开事件谜底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你到川村问出什么了?”
      “嗯,我有话告诉你,不过这地方不行,我们到对面去。”
      一柳家所有人都聚拢在三郎的床边,饭厅里什么人也没有,对金田一和银造而言,没有比此刻更好的地方与时机了。
      金田一接下来想说的事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他非常明白银造对克子的疼爱与信任。把克子的秘密说出来,无疑会破坏了银造的美梦,让他的良心受到苛责,但是,不说出来又不行。
      银造听了果然非常震惊,霎时间,两眼迷茫,一副像是被打怕了的狗一般。
      “金田一,这……是真的?”
      “我想是真的,因为白木静子没必要说谎,何况又有克子亲笔写的信……”
      “克子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反而告诉朋友?”
      “大叔!”
      金田一十分同情地拍着银造的肩膀。
      “年轻女性在许多事情上,对朋友比对亲人更易于启齿。”
      “嗯……”
      银造看起来似乎深受打击,沉吟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他是个不会永远拘泥于一件事的人,于是,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抬起头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照这种说法,那个T……田谷照三就是凶手了?”
      “探长好象这么认为,白木静子也是这么认定。”
      “他就是三指男人吗?”
      “不是,我预料可能需要指证凶手,因此身上带着三指男人的照片,可是白木静子一口咬定不是这个人,探长因此又钻进牛角尖,正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呢!”
      金田一率真地笑了,银造不解地看着他。
      “金田一,那你的看法呢?你认为那人和这次事件无关吗?”
      “不,那人和这次事件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啊……有事吗?”
      女仆阿清从纸门缝往内窥视,听到金田一的声音慌忙将脸往后缩。
      “对不起,我以为小姐在这里。”
      “铃子不在这里,喔,你等一下。”
      阿清被金田一叫住。
      “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婚礼之夜在偏院喝交杯酒时,参加的人是不是只有村长夫妇、隐居老夫人和二房的良介夫妻?”
      “是的。”
      “当晚隐居老夫人穿着有家徽的和服,后来是你收拾整理的吗?”
      阿清很不以为然地回答:
      “不是我。”
      “那会是谁?”
      “隐居老夫人向来珍视自己的衣服,总是亲自整理,绝不假手他人,不过这次因为发生那种事,可能没有时间整理,那件和服还放在对面房间内。”
      金田一突然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
      “对面房间!你……你快带我去看看!”
      由于他的动作太突兀,阿清起初愣了一下,接着感到有些害怕,她退后二、三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盯着金田一。银造也惊讶地站起来,当他看见阿清难过的神情,立刻说:
      “你别担心,我也陪你一起去,隐居老夫人的房间是……”
      “在这边。”
      “金田一,你怎么啦?隐居老夫人的和服是否有什么问题?”
      金田一用力点点头,深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口吃。
      果然如阿清所言,系子刀自那套有家徽的和服仍套在涂漆的衣纹竹上,金田一从外面仔细摸索衣袖,脸上突然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表情。
      “你……你……可以离开了。”

      魔术之谜

      目送阿清莫名其妙地摇头离去后,金田一把手伸入衣袖内。
      “大叔,我已经清楚魔术的手法了。你看过魔术师把手表放在箱子里,手表会消失,然后魔术师从观众的口袋里找出手表这种魔术表演吗?事实上,谁都知道那位观众是魔术师的搭档,手表原本就在他的口袋里,换句话说,手表有两只,重点是舞台上的魔术师假装将手表放入箱子里,如何藏起手表而已。我已经找到凶手所藏的手表,看!就在这里。”
      金田一的手从衣袖内伸出时,手掌上有一个雕刻着海鸟飞翔于波浪上的图案的古琴弦柱。
      “这是……”
      银造双眼圆睁,呼吸急促,金田一微笑地说:
      “我不是说过吗?这是魔术手法,而且是最基本的手法,那天晚上……啊,请进。”
      银造一回头看见身穿长袖和服的铃子带着畏怯的眼神站在回廊。
      “铃子,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这是那张古琴的弦柱吗?”
      铃子怯生生地走进来。望着金田一手上的弦柱,默默颔首。
      “那张琴有一个弦柱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不知道,但是这次拿出来时,就发现不见了。”
      “琴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新娘来的那夭,那天早上从储藏室拿出来时。结果发现.有一个弦柱不见了,所以才用我练习琴的弦柱暂代。”
      “这么说琴是放在储藏室?任何人都能进入那间储藏室吗?”
      “平日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入,那天是因为新娘进门,从储藏室里搬出各种物品,因此门一直是敞开的。”
      “那表示大家都能自由进出了?”
      “嗯,因为像盘子、碗、坐垫、屏风之类的东西,都需要从里面拿出来。”
      “谢谢你,你很聪明喔!对了……”
      金田一将手温柔地放在铃子的肩上,微笑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你为什么老是去祭那只猫呢?”
      依照金田一的说法,当时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问出那么重要且有意义的事,他只是想知道这智能发育有些迟钝的少女,心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悲伤的秘密,使她每夜都在猫坟附近徘徊。
      然而这个问题却使铃子的神情变得有些畏惧起来。
      “你指的是阿玉吗?”
      “嗯,你是不是对阿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没,没这回事。”
      “那又为什么呢?铃子,阿玉是什么时候死的?”
      “婚礼的前一天早上。”
      “哦,你在第二天早上埋葬阿玉,是不是?”
      铃子沉默不语,忽然啜泣起来。金田一和银造互望一眼,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似地急促地说道:“铃子,阿玉不是在婚礼当天早上被埋葬的,对吧?你一直都在说谎对吗?”
      铃子哭得更厉害。
      “对不起,可是阿玉太可怜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坟墓里太可怜了,所以我将她放在箱子里,藏在壁橱内,结果……大哥被杀了……”
      “嗯,大哥被杀了……那又怎样?”
      “我开始感到害怕,因为三郎哥曾经对我说,死猫放久了会变成妖怪,会有不祥的事件发生……所以我感到很害怕,又趁着大家为大哥的事慌乱一团的时候把阿玉埋葬了。”
      这就是铃子可怜的秘密,也就是这个秘密使她苦恼不已,以致于变成梦游患者。
      “铃子,这么说,在举行婚礼时,甚至你大哥发生惨事时,放阿玉的箱子还一直在你的房里。”
      “对不起,如果我说出来,妈妈一定会骂我的。”
      “大叔!”
      金田一忽然离开铃子的身旁,马上察觉自己的行动太突兀。
      “铃子,别哭了,你都已经坦白说出来,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来,擦干眼泪到那边去,阿清刚才在找你。”
      铃子边拭泪边从回廊走开,金田一马上抓住银造的手臂。
      “大叔,走吧!我们到猫坟去看看。”
      “可是……”
      金田一不等银造说完,拖着脏污的裤管快步跑出玄关,银造只好在后面紧追。
      两人很快就到了位于庭院角落的猫坟,幸好昨天早上挖坟用的圆锹还丢在这里,金田一拿起圆锹立刻挖掘。
      “金田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叔,那位姑娘天真无邪的谎言把我骗了,事实上,命案发生时,猫的棺材有在铃子的房内。”
      “所以凶手在坟墓里藏了些东西,是吗?可是,昨天已经挖过一次猫坟了。”
      “是……是的,所以这里现在是最安全的藏放处。”
      小坟墓很快就被挖开,出现一个白木箱,箱盖昨天被打开过,钉子已松开,因此能轻而易举地揭开箱盖。箱里那只可爱的猫尸体被铃子费心准备的丝被裹着。
      金田一用木棒戳了丝被一下,立刻弯下腰,从丝被下抓起一样东西,那是个用油纸包住,以麻绳绑成十字结,大小像小猫样的东西。
      银造不禁瞪大眼睛,他确信昨天猫坟里根本没有这样东西。
      或许在他有生之年再也忘不了此刻的惊骇,事实上,在这件事之后,他又碰到更有冲击性的证据,但再也没有像此刻让他感到害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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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矶川探长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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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的证词

      “嗨!你们去哪里了?”
      矶川探长见到银造和金田一从对面走来,很讶异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只是去散步。”
      “在庭院里散步?”
      “是的。”
      探长来回望着两人的脸,银造那张略带土灰色的脸孔,似乎更强烈地吸引他的注意。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
      “到底怎么了?你提的是什么东西?”
      “你指的是这个吗?”
      金田一微笑地晃动着用手巾裹住的东西。
      “是啊!”
      “暂时保密,探长,你也该告诉我们三郎怎么说吧?”
      “这个……请坐吧!久保先生,他是不是不太舒服?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大叔没事。我把克子的那些事告诉了他,因此他现在心情很乱。三郎究竟是怎么说的?”
      “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不过金田一先生,这件事情你得负一半责任。”
      “我?怎么说?”
      “昨天你和三郎讨论到侦探小说,反而提醒他企图解开命案的奥秘,于是他昨夜悄悄潜入偏院。”
      “哦,然后呢?”
      “他一潜入偏院,就从里面把所有门窗都上锁,布置成和上次案发时相同的情形,就在这时,他感觉到神龛后的壁橱里好象有人躲着,仿佛还听到呼吸声,便忍不住把壁橱……”
      “结果呢?”
      “三郎一打开壁橱,从里面冲出一个手中挥动日本刀的男子,三郎转身就跑,当他跑进房间时,那人从他背后连屏风带人一刀砍去,他只顾逃命,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倒在玄关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凶手的长相如何?”
      “由于是眨眼间发生的事,加上室内灯光昏暗,同时三郎内心原已有几分怯意,因此没看清凶手的脸孔,这不能怪他!不过他感觉凶手好象戴着大口罩……”
      “就连手指也没看清吗?”
      “当然,那么急迫的时刻,根本没有工夫看对方的手指头,不过,既然留下沾血的指纹,凶手是那个三只手指的人绝对不会错。”
      金田一和银造互望一眼。
      “三郎就只说了这些?”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我本以为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利线索,听他这么一说,也深感失望。金田一先生,我的压力愈来愈重,现在又加上田谷这个男人,三只手指的男人和田谷之间是否有关联?啊,一想到这些,就一个头两个大。”
      “别这么丧气好不好?我想,不久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金田一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
      “对了,我忘了一件事,刚才这里有一个刑警,我请他到久村跑一趟。”
      “你指的是木村吗?久村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调查一些事情。大叔,我们走吧!”
      “你们要去哪里?”
      探长的语气有点不快。
      “去散步,到前面走走。探长,你还要待在这里吗?”
      探长带着询问的眼光望着金田一。
      “能顺便问一下隆二先生吗?他说他是命案发生的当天早上抵达此地的,可是在前一天,也就是举行婚礼的二十五日正午过后,有人见到他在清车站下车,你能问问他为什么要说谎吗?”
      “什……什么?”
      “哈哈哈!探长,你大可不必学我呀!大叔,我们走吧!”
      金田一和银遗留下呆愣的探长,绕过主屋,从后门走出大宅。

      水车与炭窑

      这座后门是木制的,在大宅的西侧,也就是婚礼当天晚上,那个奇怪男人出没的地方。出了门,外面有条小河流过,河上有一座土桥。两人过了土桥,顺着小河对岸的道路往北走去。
      “金田一,我们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多走一走也许破案的机会比较大些,先到处看看再说。”
      金田一还是提着那个用手巾包住的包裹,沿着河往北走,在一柳家的矮土墙尽头处有座水车小屋,水车现在是静止的。
      从水车附近开始,道路变窄了,沿着低崖向东急弯,过了弯道,两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相当大的水池。
      这一带人称冈山县的谷仓,水田密布,到处可见灌溉用的水池。金田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很仔细地看着水池,这时刚好有个农夫走过,便马上叫住他问道:
      “对不起,请问这个水池每年都会抽干池水整修,对吗?”
      “是的。”
      “今年已经抽过水了吗?”
      “还没有,其实每年都固定在十一月二十五日抽干水池,今年一柳家有喜事,大家都必须帮忙,所以延到下月五日。”
      不知何故,金田一感到有些失望。
      “一柳家的人也知道每年抽干池水的事吗?”
      “当然,这个水池本来就是一柳家前任家主作卫先生出资挖掘的,因此,抽干水池之前,必须得到他们的允许,虽然那只是一种形式,但礼貌上也必须如此。”
      “是……是吗?谢谢你。”
      两人和农夫分手后,又再度沿着崖边的路上漫步,迟管银造什么都不问,但多少知道金田一在找寻什么线索,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不久,来到低崖刚要转弯处的转角上时,金田一突然停住脚步大叫:
      “啊!那是什么?”
      眼前是一块狭窄的平地,地面上有用粘土砌成像是鱼板的炭窑。
      这附近没有人烧炭维生,因为距山里很近,与其烧炭出售,还不如直接砍柴出售来得快;村民中较讲究的,也会自己烧些炭来用,通常都是自己砌砖、堆土、筑灰窑。因为是自用,所以规模很小,一次最多只能烧个六、七包至十二、三包的炭,像这样的炭窑只比一张榻榻米略宽一些,顶多只到成年人的胸部那样高。
      金田一此刻见到的就是这种炭窑,看来似乎刚烧好木炭,窑内不断有整条的木炭往外丢。金田一急忙跑到窑旁,从狭窄的窑口弯腰向里面望,窑里有个用毛巾包住头部的男人,正在蹲着收集木炭碎片,虽然他正在做最后的收拾工作。
      “喂、喂!”
      金田一对着炭窑向里面叫唤,那男人吓了一跳,在昏暗窑洞中回过头来。
      “我有事想请教你,能出来一下吗?”
      那男人在里面收拾了一下,不久捧着一个盛满碎炭的篓子,从窖内爬了出来,手和脸都被炭灰弄得黑黑的,只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什么事?”
      “你是什么时候点火烧这些木炭的?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据实回答。”
      在乡下只要一有奇怪的事,马上会传遍全村,像这个身材不高、相貌平凡,穿着一条皱巴巴长裤的青年是鼎鼎有名的大侦探,昨天已传遍全村,因此,烧炭的男人略带不安地扳着手指头回答:
      “这个窑是二十五日傍晚点火的,绝对不会错,我记得那天正好是一柳先生举行婚礼的日子。”
      “烧炭的木材什么时候堆入窑内?”
      “是前一天,也就是二十四日,不过当时只推了一半天就黑了,第二天傍晚再把剩下的一半推入,然后就点火开窑。”
      “这中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二十五日傍晚点火之后,因为下了一场大雪,当晚我又来回巡视了几次。嗯,对了,我闻到了好象是皮件烧焦的味道,我想大概是有人把死猫或什么东西丢了进来,后来有人把破衣服和皮鞋丢到烟囱里,喏,你看,我把那些东西清出来丢在那里。”
      衣服几乎已完全走样,皮鞋虽已碳化,但仍保持原状,金田一用拐杖前端拨动了一下,问道: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但是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金田一裤管拖地,弯腰进人窖内,在昏暗中摸索,不久突然大叫一声。
      “喂喂!”
      “什……什么事?”
      “哈、哈、哈!大家都在模仿我的口吃,对不起,麻烦你去一柳家把探长请来,好吗?如果有刑警或警察在,也一并请来,对了,顺便再带二、三把圆锹来。”
      “先……先生,里面有什么?”
      “马上就会知道了,现在快去!”
      烧炭的男人飞快跑去,金田一黑着鼻尖爬出炭窑。
      “金田一,果真在这里……”
      银造带着惊疑的语气说。
      金田一只是用力点点头,依然沉默不语。
      但是对银造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他没再追问,金田一也一直保持静默。
      秋日的晴空下偶尔传来小鸟的鸣叫声。

      炭窖内的秘密

      不久,探长带着肩扛圆锹的三个警察和刑警一起赶来,大家的神情都显得惊讶,而且呼吸急促。
      “金田一先生,有什么发现呢?”
      “探长,请将窑底挖开,里面埋着一具尸体。”
      “尸体……”
      那个烧炭的男人立刻发出山羊般尖叫。刑警和警察看也不看他一眼,想马上进人窑内,银造立刻制止他们。
      “慢一点,这样很难挖开,喂,这座炭窑是你的吗?”
      “是的。”
      “我们必须敲开窑壁,多少钱事后我会补贴你。”
      “那倒没关系,真想不透,怎么可能有尸体在里面呢?”
      烧炭的男人一副哭丧的表情说。
      刑警和警察马上开始敲坏鱼板形的窑壁,因为是用黏土砌的,三两下很容易就敲开了,阳光立刻照入窖内,刑警和警察们立即跳进窑内。探长、金田一和银造从上面俯视着众人用圆锹挖掘的动作。
      不久,随着泥土被挖开,果然出现一条男人的腿,一条颜色恶心的腿。
      “嘿,还全身赤裸着呢!”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谁的尸体?和这次事件……”
      “别急,先看看再说,马上就会知道了。”
      尸体看起来是仰躺着,削瘦的腹部和胸部出现了,一见到胸口,刑警再度大叫起来。
      “这是先被杀再埋葬的,你们看,胸前有这么深的伤口。”
      “什……什……什么?”
      这次轮到金田一发出惊讶的声音,还当场跳了起来。
      “金田一,这男人不该被杀吗?”
      “我……我……我只是没想到。”
      “快把脸部挖出来。”
      就在探长下命令的当儿,尸体脸孔四周的土很快被挖开,就在那一瞬间,刑警又发出惊呼声。
      “探长,你看,脸上有一条大伤疤,是三指男人!”
      “什……什……什么!”
      探长拉长着脸望着尸体,眼珠瞪得似乎要摔出来一般。不错,尸体的脸从嘴唇右端到脸颊有一道缝合过的疤痕,好象裂了一道缺口似的。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喔,对了,快把右手挖出来看看!”
      右手很快被挖了出来,但是探长、刑警和警察又不约而同发出惊叫,因为尸体没有右手,右手自手腕处被砍断了。
      “金田一先生!”
      “很好!探长,这么一来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来,这包土产送你。”
      探长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盯着金田一,接着,低下头看看金田一递给自己的那包东西,那是金田—一直提在手上用手巾裹住的小包裹。
      “打开来看看吧,那是我刚才在猫坟找到的。”
      探长大概凭着用手摸的感觉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以颤抖的手指割掉麻绳,解开手巾,掀开油纸,里面出现手腕处被齐齐砍断的男人右手,而且只有拇指、食指和中指三只指头。
      “探长,这就是用来按出指纹的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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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命案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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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师的笔记

      这天晚上,金田一以完美的实验侦破了这桩奇妙的密室杀人案件,关于这点,特别获过列席的F医师在笔记中描述得十分详细。
      依常理判断,医师应该是处事冷静、不冲动的,但是,他在这件案子破解时显得相当震惊,笔记里也留下了亢奋的情绪。在这儿,我引用笔记却尽量淡化情绪性字眼,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适合这件事的结局。
      那具三指男人的恐怖尸体被挖出后没多久,我就接到那位到一柳家协助办案的青年金田一的邀请,要我参加当晚举行的某项实验。
      当尸体挖出时是我验尸的,当时金田一对我说:
      “不管你发现这具尸体任何特殊的现象,请等我完成某项实验以后再发表。”
      当我验尸完后,对某些特殊的现象感到相当惊讶。我马上明白金田一说这句话的原因,但是有关他话中内涵意,直到当天晚上为止仍想不透:为什么不能马上公开?
      尽管如此,我仍然很佩服金田一神秘的洞察力。据说那具尸体是依金田一的要求才挖出来的。换句话说:他一定早就知道三指男人已经死了,只是不确定尸体在何处,而且在我验尸之前就知道那个意外现象。
      这位乍看毫不起眼、满头乱发、说话口吃的青年,让我完全信服,并照他的话去做,同时更深切期待当天晚上的实验来临。
      当晚九点左右,我依约前往一柳家,立刻被带到偏院。偏院的柴门前,木村刑警正在警戒,一见到我,马上把我带到玄关。
      偏院的遮雨窗当时全都关着,我进入八个榻榻米大房间一看,只见金田一、矶川探长、久保银造以及一柳家的隆二全都围着暖炉而坐,默默抽烟。由于现场气氛严肃,他们的脸孔显得有点苍白,这种情形让我不由得感到破案的时刻终于到了。
      金田一见到我,马上站起身来,并将烟头丢进暖炉。
      “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开始实验吧!本来这项实验应该等到凌晨四点命案发生的时刻再进行比较自然,但是那样会让大家等太久,只好稍微提前些。因此,不得不有些人为的安排,请大家体谅。”
      金田一说完,用指头按住嘴唇,吹出一声高亢的口哨,在这同时,遮雨窗外传来由东跑向西的脚步声,大家都愣了一下,也互望了一眼。
      金田一微笑着说道:
      “那是木村刑警,我刚才提到人为的安排,就是请他帮忙。”
      金田一用手扶住竖立在神龛前的屏风,这座屏风在我进来的时候是背对着大家的。金田一把它翻转过来时,大家看到屏风后面放了一个如正常人大小的稻草人,大家都吓呆了。
      “这是请佣人源七帮忙扎成的,其实案发当时有两个人,但是现在只要一个就够了。你们看,这个房间和案发当晚完全相同,对不对?西侧拉开的纸门宽度,还有屏风的样子,以及尸体与屏风的关系……”
      金田一在探长的帮忙下,把屏风座摆到和案发当晚相同的位置,突然伸出双手要我们不要出声。起先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久就明白他要我们听水车转动的声音。
      原本一直静止不动的水车,此刻忽然开始转动起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清楚传来,我们不禁好奇地互相凝视起来。
      “是我叫木村刑警把水引入导水管的。各位都知道那水车导水管平常总是拆下不用,只有在灌水的时候才将导水管装上,让水车转动。最近正是农忙时期,因此,那个叫周吉的佣人凌晨四点左右就到那里舂米了。换句话讲,每天凌晨四点左右,那架水车就开始转动。”
      金田一说明之后,起身冲过走廊,又立刻回来,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把出鞘的日本刀和两条线。

      实验开始

      “这把日本刀当然是藏在神龛后面的壁橱里,还有这条线……你们看,这其实是琴弦。”
      金田一将琴弦由走廊延伸进来,并从屏风上拉进房间内那根琴弦从中间折过来,有如二根琴弦的样子。金田一将曲折处弯绕成双重结套,插入刀柄,并在刀锷处固定,变成正好可以将刀倒握在手上的样子。
      “探长,麻烦你把那稻草人……”
      探长立即把稻草人抱了过来。金田一左手抱住稻草人,右手握着刀,站在屏风后,我们都屏气凝神注视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套住刀柄的两条琴弦自屏风上垂下,不久,好象有人从屏风后面拉扯一般,逐渐被拉高。见到这情景,银造双眼圆睁。
      “啊!是水车……”
      这时,琴弦已经被拉紧,刀锷在屏风中,而金田一左手的稻草人往上顶,刀刃便插入稻草人的胸口中。
      “啊”
      探长、银造、隆二都忍不住双手握拳,呼吸急促起来。
      不久,金田一估算好时间后,松开手,稻草人马上倒地,刀刃被绑住的琴弦抽出,在屏风上摆荡,但,那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就消失于屏风后,紧接着听到刀柄敲击到这雨窗的声音。
      大家立刻跑到西侧走廊,看到那两条琴弦正吊在栏间,而且随着水车的旋转逐渐向外拉去。刀锷碰到栏间的梁角,刀身虽反射般地往上弹跳二、三次,但仍顺利地穿出栏间往外溜去,同时好象有件东西从栏间掉下来。金田一将掉下来的东西拾起来,拿给银造看。
      “你看,这就是那晚冲进来时掉在走廊上的日式试纸,它垫在栏间,使日本刀不致在梁上留下擦撞的痕迹。”
      金田一打开遮而窗,大家马上跑出屋外,这时大家内心都很震惊,谁也不记得该穿木屐。
      现在正好是月亮上升的时候,庭院里并不大暗,日本刀在大家眼前晃动,而缠住刀锷的那两条琴弦,此时向左右移动,左边的穿过石灯笼的灯孔内,向西移动,右边的则朝向厕所的屋顶移动。
      金田一用手电筒向厕所的屋顶照去。
      “啊!是弦柱!”
      声音从探长的喉咙发出来。
      在厕所凸出的屋顶角落放一个弦柱,琴弦正通过弦柱上的凹槽随着水车的旋转移动着,两条琴弦由左右逐渐往中间被拉紧,不久,在石灯笼的灯孔间绷成一条直线。毋庸多言,日本刀此时正悬吊在中间。
      “水车的力道会破坏石灯笼和弦柱之间的安定状态,力道最弱的先弹开。”
      水车发出嘎嘎声,琴弦绷得更紧了,不久,弦柱被弹开,琴弦的紧绷力道松解了。
      “探长,我想弦柱应该掉在落叶堆附近,请找出来吧?”
      探长马上去寻找,果然发现掉在落叶堆的旁边。

      琴弦里藏杀机

      这时,松弛的琴弦又慢慢绷紧了,金田一用手电筒照向樟树干。
      “镰刀……”
      果然不错,那把锋利的镰刀正深深嵌在树干上,琴弦从刀刃与树干间所形成的空隙间穿过,金田一用手电筒照向樟树干对面的空隙。
      “请各位看琴弦的移动方向。”
      琴弦穿过镰刀的刀刃底下往西移动,但是随着弦的紧绷,被后面垂下的五根竹枝固定住,于是琴弦又在镰刀和石灯笼的灯孔间绷成一条直线,日本刀就在这中间晃动,比上次更接近灯笼。
      “水车的力道、石灯笼和固定的镰刀,再加上琴弦的韧度,力道最弱的会先弹开。”
      就在这时,固定琴弦的五、六根竹枝往后弹,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同时琴弦在镰刀刀刃处被割断,日本刀在空中挥舞两、三圈后,插在石灯笼旁的地上。
      “大叔,那天晚上您发现日本刀是插在这附近吧!”
      在黑暗中只听到喘急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双眼圆睁,瞪视着仍然剧烈晃动的日本刀,没有任何人出声。
      “各位,是不是该确定琴弦的去向?”
      金田—一出声,所有人才如梦乍醒似的走过刀旁,进入庭内,断成二条的琴弦已掠过枝桠,逐渐消失于支撑松树的那根青竹内。
      “看到这里应该可以明白了吧!接下来是琴弦穿过竹节内,被卷在水车轴上,轴上有很多粗绳子,多了一、两根琴弦,应该没有人会注意的。”
      银造不断闷哼,探长更是低声咒骂,在我们回到遮雨窗前时,隆二忽然停住脚步,喃喃自语:
      “那个弦柱有什么功用呢?”
      “那是为了不让日本刀拖在地上留下痕迹。你看,从樟树到栏间,距离稍远了些,中途若不装置支撑物,日本刀滑出栏间后掉在地上,会留下拖动的痕迹;不仅是弦柱,连屏风和青竹也都是如此,目的只是不要让榻榻米或地面留下刀或琴弦拖过的痕迹。
      由于屏风、镰刀、石灯笼、青竹等都是原本就有,不会让人感到怀疑,因此可知设计这件血案的人是何等聪明了。只有一点让人感到不对劲的就是弦柱,但是它却成了破案的关键。”
      实验结束了,大家又都回到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在房间的明亮光线照耀下,除了金田一之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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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本阵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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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藏露病态

      大家围坐在炉火旁,经过漫长的沉默后,银造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仿佛掉落深井的石头一般的空洞。
      “这该说……”
      金田一望着银造,微笑不语。这时探长促膝向前。
      “贤藏是自杀的?”
      “不错!”
      “他杀死克子,然后再自杀……”
      银造呻吟地说道,隆二低垂着头。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特地请F医师来,医师,你是最先验尸的人,当时贤臧横尸的位置和身上的伤口,和我刚才的实验有矛盾之处吗?”
      “他自己刺伤二、三处之后,再用力刺入心脏。当然,贤藏若像刚才那样的方式进行,并非不可能。”
      “这么说并无矛盾了?”
      “应该没有。问题是,贤藏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呀!金田一先生,在婚礼之夜杀死新娘后自杀,这太不合常理了,到底是为什么?”
      “探长,这点你应该明白才对,今天早上白木静子已经告诉过我们克子并非处女的事实,这是造成命案的直接原因。”
      探长瞪大眼睛深深注视着金田一,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但是……但是只为了这样……如果知道对方并非处女,可以退婚呀!”
      “迟婚后,难道不怕这件事会成为亲戚间的话柄?别人或许能够忍受,但贤藏办不到。”
      金田一接着缓缓说道:
      “探长,我们刚解开的谜团不算什么,事实上,只要明白诀窍,大多数魔术手法都是骗小孩的伎俩。这件事真正恐怖的不是如何进行,而是为何必须如此进行。要了解这点,首先必须了解贤藏的个性和一柳家族的特质。”
      金田一转头望向隆二。
      “在这里对贤藏最了解的人应该是隆二先生,如果我说的不对,请你随时纠正。昨夜我仔细阅读过贤藏的日记,但是,令我非常感兴趣的并非日记的内容,而是日记本。
      通常人写日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必定会翻开一次,因此,任何一丝不苟的人,日记本里多少会有书页松脱、页角折损或纸面沾到墨汁的情形,贤藏的日记本却绝对没有这种情形,像是刚装订好似的,非常洁净、完整。他不但勤于写日记,同时还写得极为详尽,一笔一划相当工整,光是看他那如印刷般的字体,就有些令人透不过气来了,由此可见他有相当程度的神经质与十分严重的洁癖。
      另外,女佣阿清说每当有客人来时,通常都会升起暖炉让客人烤火,如果客人的手稍微碰到暖炉的边缘,他总是在客人离去后用酒精消毒该处。我想,这已经不仅只是洁癖,严格说,应是一种心理病态,贤藏大概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污秽不洁。
      此外,贤藏的感情起伏非常大,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他是个典型的爱憎分明的人,这点可以从‘毕生仇敌’这四个字里清楚了解。贤藏也是个有非常强烈的正义感的人,对普通人来说,这应该是人格上的优点,但是在他身上,反而是缺点,因为正义感太强烈,使他在个性上毫无转圜的余地,容易自责又苛责别人。同时,他也对封建色彩强烈的农村大地主的身分、地位质疑与憎恶。
      在一柳家中,封建思想最严重的人就是贤藏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又是本阵的后裔,养成他的分裂性格,一旦有人冒犯到他的尊严,就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心态,贤藏就是这样人格充满矛盾的人。”
      隆二虽然低头不语,却更加证实金田一的说词。以我对贤藏的了解,觉得金田一刚才所说的话十分中肯。

      悲剧的性格

      金田一接着又说:
      “这样的人终其一生只能面对孤独。他不但无法信任他人,更把自己以外的人都视为仇敌,而且愈是近亲,这种心态愈浓。贤藏日常较接近的人是母亲、良介及三郎和妹妹铃子四人,三郎和铃子都还年幼,问题就出在母亲与良介两人,尤其是良介。
      良介是个让人非常感兴趣的人,他的个性和贤藏正好相反,表面看来十分柔顺,内心却非常偏激。由日记的内容可知,贤藏以‘教养不同’的藉口压抑着良介和母亲为他带来的苦恼,尽量避免发生冲突。良介十分清楚这点,反而更有意无意地激怒贤藏,于是,杀机就在这时种下。
      当初大家都非常反对这门亲事,由于贤藏的坚持,终于达成婚娶的目的,想不到又在这时候知道克子既非处女之身,又曾经有过恋人,无巧不巧地在婚礼前不久双方还见了面。请大家想一想,贤藏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金田一说到这里,暂时停住了。没有人答腔,探长、银造和隆二都神色黯然。
      “克子除了聪明开朗与坚强果决的个性让贤藏喜欢外,最吸引他的应该是克子给人非常纯洁、干净的感觉。不料却在即将结婚之时知道她曾有过恋人,身体内留着别的男人的血。像贤藏那样连别人碰过的暖炉都会用酒精消毒的人,对一个曾经投入别的男人怀抱的女人,他难以接受。他只要一想到克子一辈子要依偎在自己的怀抱里,就全身冰冷。但是为了自尊又绝不可能退掉这门婚事!
      他若是这么做了,等于是向以往他所轻蔑的亲戚屈服;他也无法把克子当成名义上的妻子来蒙骗亲戚。在举行婚礼的数日前,克子在大阪百货公司碰见那个姓田谷的男人。田谷究竟是何许人,贤藏和我们一样不了解,也许他不是那种会利用自己和克子过去的关系敲诈的人,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万一田谷在一柳家出现,会演变成什么状况?
      一想到这里,贤藏当然不放心。不过,这次杀人的动机,与其说是各种事实造成的,不如说是来自于他的性格。贤藏非常憎恨克子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里,而克子以残花败柳之身,竟想当自己的妻子,贤藏一想到这点,就有说不出来的憎恶。结果,他只好以那样巧妙的方法来杀人,但是表面上又必须让人以为婚礼照自己的意志举行,实际上他是无法忍受成为真正的夫妻,才出此下策的。”
      金田一分析完凶手做案的心理后,隆二有些迟疑地问:
      “这算是殉情吗?”
      “殉情?不是的,这应是对克子充满强烈憎恨的恶意杀人案件,因为自杀并非贤藏的本意,他知道任何巧妙的犯罪都难以掩饰,再加上他的良心和正义感无法长期忍受自己是杀人凶手,因此,趁自己未受良心苛责之前先自我了断。
      这件案子和一般杀人案件或侦探小说的情节顺序正好相反,通常是先发生杀人案件,接着是警察或侦探展开调查,最后才是凶手被逮捕或自杀。但在这件事里正好颠倒过来,因此,我认为如果因为凶手已经自杀就认为这件事无足轻重,那是大错特错。凶手心态之恶毒难以想象,尤其故意布置成克子并非被他所杀的样子,并且,在自杀之后更布置成他杀的情况,天下再没有比这件更恶毒的事了。”
      “他是为了不在亲戚面前屈服,也不愿意亲戚或良介嗤笑自己而伪装成他杀的样子。”
      “正是这样,这件事的动机全都因这种观念而形成,也可以说是本阵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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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模拟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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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程推演

      大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默默无语,空荡荡的偏院里,只点着一盆炉火,让人觉得有些寒气逼人,谁都不想早早结束这次会谈。
      探长在炉火上写着字,擦掉,又重写。不久,他突然抬起头:
      “虽然大致上已经知道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但是案情的经过还是叫人不明白,能不能说明一下?”
      探长的要求让金田一雀跃万分,一只手不自觉地搔着满头的乱发。
      “这件事里首谋的人已经死亡,无法听到他的自白,大家只能凭自己的想象去猜测,但是还有相关人士在场,让我们从头开始研究这桩案件。”
      金田一从怀里取出小笔记本放在膝上。
      这桩案件给我最初的印象是侦探小说的色彩非常强烈,先不提密室杀人,像什么三指男人啦、琴声、相簿、相片、未完全焚毁的日记内页等等,这一切都符合侦探小说的特性,如果只有一、两样这种特性,或许是偶然,但是,弄得这样齐全,解只能认定是人为的,当我见到三郎的藏书时露出高兴、亢奋的心情,探长应该很清楚才对。”
      探长默默点头。
      “事实上,布置成他杀诡计的伎俩,在侦探小说中常被运用,最具代表性的要算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中的‘索亚桥案件’。为了让自杀被认为是他杀,凶器必须尽可能远离尸体,‘索亚桥案件’中使用的凶器是手枪,方法是在手枪上绑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上铅锤,自杀者站在桥上用手枪射自己的头部,松手后,手枪就被铅锤的重量坠入河底。我从三郎的藏书中看到这篇曾经被人仔细研读过的痕迹,因此确信贤藏是从这篇小说中得到启发。”
      “原来如此,三郎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隆二急切地问,于是金田一又得意地搔着他那一头乱发。
      “三郎在这件事中扮演着非常微妙的角色,这点稍后再说,至少贤藏在拟定杀人计划时,和三郎完全无关。依贤藏的性格,如此重大的计划绝不可能找人来帮忙的。”
      金田一的眼光落在笔记本上。
      “这件事的第一幕是在十一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婚礼前两天的傍晚。神秘的三指男人在村办公室前的川田小吃店出现,就在那时案情开始逐渐成形了。”
      “那三指男人和一柳家究竟有什么关联?”
      探长把座垫往前挪了挪。
      “探长,那只不过是个路过的人,和一柳家毫无关系。”
      “金田一!”
      银造蹙着眉头,疑惑地望着金田一。
      “那男人不是问小吃店的老板娘,要去一柳家怎么走吗?”
      “大叔,那男人真正想问的并非一柳家,而是去久村的路,这点,今天早上在川村已经和探长实验过了。”
      探长目瞪口呆,金田一微笑着说道:
      “大家都以为那男人是搭火车来的,在清车站下车后,他问去久村的路怎么走。由清车站附近到久村有两里多远,很难一下子就说明,在这种情况下,被问到的人一定会先说个较近的地点,然后,再问正确的走法。当然,那男人到了川村后就再问路。这点,今天早上我曾经实验过。告诉我怎么走的香烟摊老板娘就是这么说的——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到了同村的办公室,到了那边再问一柳家大宅怎么走,那是大宅邸,很快就可以找到。然后,再沿着一柳家门前的路直走,翻过山就到久村了。那个三指男人也是在这情形下来到村办公室前,然后问小吃店老板娘如何去一柳家。”
      探长、锻造和隆二听到这里,都不禁发出叹息声。

      冤死的过路人

      那个三指男人和一柳家的关系单纯到只是问路而已!
      “虽然那男人和一柳家毫无关系,但是不久后,那男人就卷入这件事里了。老实说,他是掉进了贤藏的陷阱里。那男人离开村办公室后,立刻走到这宅邸前,一见果然是很大的宅邸,而且又听说宅邸的主人即将和年轻的少女结婚,谁都会好奇地想进宅邸内看看。用因为被邻居发现了。只好以询问住久村的路该怎么走来掩饰。虽然为了掩饰难堪才问路,却也没撒谎,他的确打算去久村的。
      从一柳家到久村的路从这里开始突然变成上坡路段,那个男人看起来又显得相当疲惫,因此,他爬上宅邸后的低崖,打算在上坡前稍微休息一下。又不想被人打扰,这是很平常的心态,是吧?”
      “不幸就在那里被贤藏杀了?”
      探长提出询问的同时,我轻咳了一声。这时,金田一注意到了我的反应,微笑地望着我。
      “关于这点,我想请F医师说明验尸的结果。”
      到这时我才明白金田一要我延后说明的真正原因。这个看来务实的青年,一脸微笑地看着我,并希望我在最具戏剧性效果的时刻,才公布此一事实。
      “我简单说一下验尸结果:那具尸体是自然死亡的,等解剖报告出来后就更清楚了。依我判断,他是死于体能极度衰竭与过度疲劳引发心脏休克,至于胸口的伤痕,那是死亡二十四小时后才造成的。”
      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隆二的眼里射出光辉,把座垫向前挪了挪,问道:
      “哪男人并非家兄所杀的?”
      “是的,一开始我就这么认为,不管贤藏如何热中这次杀人计划,至少不会杀害无辜的人。”
      “但是……他胸口的伤呢?”
      探长好奇地问。
      “那是贤藏实验过后所留下的痕迹。在拟妥了杀人计划后,凶手总希望确定是否可行,若可行,又需花费多少时间,因此,贤藏也做了我刚才所进行的实验,实验品就是那具尸体。
      大叔,根据你的描述,事件发生的前一夜,铃子也听到拨动琴弦的声音,实验就是在那时进行的。”
      我们情不自禁地互望对方,隆二的脸色再度转为苍白。虽然那人已死,但是比真正杀人更恐怖,我的背脊有一股寒气直往外冒。
      “话说回来,那个三指男人爬上后面的低崖后不久就死了,尸体大概是在二十三日晚上或二十四日早上被贤藏发现,于是就把尸体偷偷扛回家中,藏在神龛后的壁橱内,因此,壁橱里面留有三指男人的痕迹。
      二十四日,也就是婚礼的前一天,中午过后,贤藏和母亲为了弹琴的事在饭厅内有所争执,这时,良介带着猫的棺材进来,紧接着三郎理好头发回来,说有个三指男人在问家里的事。当时铃子从三只指头联想到弹琴,对她而言,这样的联想很正常,但是铃子模仿弹琴的姿势给了贤藏强烈的暗示,却是这件事的重要关键。”
      大家都望着金田一的脸。
      “贤藏那时虽已经拟妥了缜密的计划,但对于在计划中使用的‘绳子’却还役有想妥,那根‘绳子’必须是又长又细又有韧度才行。贤藏见到铃子模仿弹琴的姿势,让他想到三只手指和琴的关系,同时也注意到琴弦的位置。想想看,那样天真无邪的少女,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暗示出杀人行为的重要关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宅邸里有好几张琴,琴弦也不少,拿出一两个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因此,贤藏到储藏室拿琴。原先,他打算以岔枝当作支撑点,却在拿了琴又见到弦柱后,发现它非常适合用来做支撑点,因此,这件事和琴的关联也越来越深了。”
      “哦!”
      探长又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那么三郎和这件事的关系呢?”
      “三郎撞见了贤藏的实验。当然,这也许是我的想象,不过,除此之外,三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加入这项计划。”
      大家又不约而同地互望了一眼,隆二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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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意外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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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谋者

      “我能想象三郎发现这个实验,但是真实情况也只有问三郎才能明白。这件事里有些是只有他才能想出来的伎俩,可是他中途参加此一计划。贤藏当初的目的只要被认为是单纯的他杀就可以了,一定没想到要捏造这个凶手。
      以三郎的观点,没有凶手的杀人案件更容易叫人怀疑,因此才急忙捏造凶手,而三指男人正是现成的。贤藏和三郎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对方形迹可疑,又问起自己家里的事,这条件十分符合凶手的形象。
      另外,只要是侦探小说迷都会留意指纹,三郎也注意到那男人独特的三只手指的指纹一定留在川回屋的杯子上,于是更加刺激了他的欲望。而后,三郎又想出一些诡计,比方相簿上的照片及日记中的只字片语,把它编造成三指男人和贤藏之间似乎有什么纠葛。换句话说,这件凶杀案是贤藏的智慧再加上三郎添加的悬疑伎俩,致使这桩案件复杂起来。”
      “他们从哪里拿到三指男人这张照片的?”
      银造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三指男人随身携带的。”
      “这就奇怪了,有谁会把照片随身带着?”
      隆二蹙着眉头问。
      “你说的不错,一般人也许不会,但某些行业的人通常会随身带着自己的照片,像是汽车司机啦……”
      金田一习惯性地抓抓头。
      “啊!”
      探长忽然拉高音调,恍然大悟地说道:
      “难怪我觉得眼熟,经你这么一说,才看清原来是贴在驾驶执照上的。”
      “完全正确。”
      金田一高兴地抓了抓头,接着说:
      “知道这点,也就能了解为什么那男人的脸上有伤疤和三只手指了。这人名叫清水京吉,后月郡人,是个汽车司机。从小到东京谋生,最近因为发生车祸,不但已无法再当司机,同时身体状况也很差,想静养一段时间,因此就写信给住在久村的姑妈,问她愿不愿意收留他。
      姑妈回信给他,说是既然有这种困难,随时都能来住。之后他的姑妈一直焦急地在等他,他却毫无音讯。这是今天木村刑警到久村调查的结果。
      由于清水从未到过他姑妈家,他姑妈只记得他小时候的长相,当木村刑警把照片拿给她看时,她不敢确认,不过却表示和她的哥哥长得很像。可见那个不幸死在宅邸后低崖上的三指男人确实名叫清水京吉。”
      “因此,尸体就被家兄利用了?”
      隆二沉痛地询问。
      “那些没完全焚毁的日记,又该如何解释?”
      探长毫不考虑地追问。
      “啊,那也是三郎安排的陷阱之一,像贤藏那样始终不断写日记的人,一定记述过各种不同的经历,只要略加综合整理,想编成任何情节都可以,你们看!”
      金田一从记事本里取出五张焦褚色的纸片,那是没有完全焚毁的日记。
      “这是其中之—……今天往海滩的途中,经过平日冬子在弹琴的地点,我一听到那琴声就难过……第三……是冬子的丧礼,寂寞、悲伤的日子。今天岛上也下着细雨,我参加丧礼……第五是……离开岛屿前,我再次去冬子的坟前献上野菊,祭拜后,似乎听到琴声,我率然……似上这三页无论是钢笔笔尖的粗细、墨水的色泽,或是冬子的姓名,显然是同一时期所写的。
      但是第二页里的……那家伙!我憎恨……我终生都憎恨他……以及第四页里的我是否跟那家伙决斗……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愤,我要视他为毕生仇敌……这二张字迹的笔尖粗细不同,墨水色泽也不同。而第一、三、五页是旅行途中所写的,当时不可能同时使用好几支钢笔,因此,第二、四页一定是不同时期写的。
      从字体来判断,第二、四页事实上,应该是更早以前写的,换句话说,应是贤藏在大学任教时写的。隆二先生,贤藏在求学期间有过这样的事,你难道真的毫不知情?”
      隆二忽然被问一时呆愣住了,茫然地望着金田一,不久即愧然低头,略带犹疑地说道:
      “关于这点,我也觉得很难理解,大哥在大学任教期间,发生一件让他非常憎恨他的一位同学的事情。那人本来是大哥最亲密的朋友,但是和老师的女儿谈恋爱,大哥认为他的朋友背叛了他,同时还被他暗中摆了一道,使大哥陷入很不名誉的处境,结果不得不离开学校,而那个小姐也因此而病逝。
      这桩事情的真相我并不太清楚,不过大哥一直认为是他那位好友所设计的阴谋,因此对他恨之入骨。在这件事里,我看到大哥写的‘毕生仇敌’四个字时,马上想起那人,但是后来大家认为是大哥在岛上遇见的人,又觉得非常不对劲,何况被大哥视为‘毕生仇敌’的人,是个一提起姓名大家都知道的杰出学者,因此,我始终认为不可能,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原来如此!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最近我倒见过照片,只是不敢确定原先贴在相簿上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啊,这已经足够了。三郎把这件事和贤藏后来在岛上的故事巧妙地拼凑在一起,再加上那个三指男人的照片,捏造一桩严丝合缝的案件,实在太不简单了。哈哈哈!会选择岛上的故事,大概和琴声有关吧!
      以贤藏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看自己的日记,但是碰到三郎,他也没辙;而且记忆力奇佳的三郎可能是出于好奇偷窥了哥哥的日记,对于日记中的大小事情他一清二楚,因此,他把那些事情拼凑在一起,使它看起来和这件事有关联。”
      金田一接着又说:
      “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三郎一加入此计划后,贤藏只有听命于他的份,遗憾的是,三郎将案情安排得过分像侦探小说了。”

      指纹的安排

      听金田一这么一说,我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我很清楚,在一柳家中,除了隆二还算是正常人之处,其他每个人多少都有些怪异。
      “就这样,二十五日清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人把尸体的右手自手腕处砍断,然后把尸体埋入炭窖内。黄昏时,婚礼开始举行之前,贤藏乔装成三指男人并在厨房现身。虽然相簿和日记都动了手脚,为了使探长误认为三指男人当时仍然活着,贤藏在厨房交出纸片后,就从西边绕到低崖,再从低崖滑下,进入偏院,并换好衣服等候举行婚礼。
      这时秋子进来,把纸片交给他,于是他撕碎纸条,放入袖管,并吩咐秋子将遮雨窗关上后走出偏院。当秋子回到主屋时,当然没有看见贤藏,因为那时贤藏还留在偏院,以自己的血在柱子及遮雨窗后留下三指男人的指纹,并留下脚印,然后带着清水的衣服和皮鞋丢进炭窑的烟囱内,同时将琴弦拉到栏间。”
      探长忽然瞪大双眼,惊诧地说道:
      “金田一先生,照你这么说,那三只手指的指纹在入夜前就已存在?”
      “是的,除了那个空档外,再也没有其他时间让贤藏留下指纹,这也是让我悟出事情真相的第一阶段。虽然别处也留有沾血的三只手指指纹,像屏风上戴着指套的指纹等,但是能够清楚判别的指纹都是非常不易发现的地方。
      我想这也许有某种意义,因此推论出:第一、这两处指纹都是很迟才被发现的,或许这是杀手的目的。若是过早被发现,由于血迹干涸的状况和颜色深浅与其他血迹不同,会马上带来麻烦,因此,越晚发现就对凶手越有利,也许凶手正希望如此呢。第二、在那种地方留下指纹,即使喝交杯酒时,也不会被发现,毕竟,凶手行凶时都知道戴上指套,怎会留下沾了血的明晰指纹呢?所以我认为那是故意留下,以分散侦查方向的,同时这指纹留下的时间比行凶时间还要早。”
      “嗯……”
      探长轻轻发出赞同的声音。金田一接着微笑地说道:
      “所有舞台背景都布置妥当后,贤藏带着三只手指的手腕回到主屋。想想看,贤藏既然把皮鞋和衣服都丢进窑内,为何不连手腕也一并扔进去呢?我认为是三郎要求如此做的。三郎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意思,并且也想利用这只手来重新演练一下,才会要贤藏把手腕藏起来。
      但是,三郎自己不可能藏住这只手,因为事情发生后,家中一定会遭警方搜索,因此只好利用猫的棺材。铃子是在命案发生后才把猫埋了,因此,这口棺材却成了手腕的最佳藏放之所。”
      “然后,贤藏进入书房烧掉日记?”
      “是的,这是三郎事先整理出来的。在此必须说明的是,贤藏既然要烧掉日记,应该也会把袖管内的纸片一并烧掉才对,他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连一片都不缺地保留着,说明了这是他故意留下来的。不久,婚礼开始了,在席上也有两件值得注意的事,一是把琴带到偏院,若不是村长提议,贤藏也会这样说,用来制造克子弹琴的证据。另一点是叫三郎送川村的叔公,这当然是要替三郎制造不在场证明。对了,我想问隆二先生一件事。”

      不在场证明

      隆二眉头微挑,带着询问的神情望着金田一。
      “刚刚探长应该也问过你,既然你在二十四日傍晚已经来到这里,为何不参加婚礼?又为何要谎称第二天刚到?”
      隆二黯然低下头。
      “从你刚才提到三郎在这件案子里介入的情形,让我明白大哥的真正心意。或许他是要让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才郑重告诉我,绝对不可回来参加这次的婚礼,以免引起警方的怀疑!我却无法揣摩他的心意,同时,他在信中的那种强硬语气也使我不安,因此,我提早一天离开学术会议回来了。
      为了不违逆大哥,我觉得还是不参加婚礼的好,因此只待在川村,第二天听到命案消息后,我就和叔公及三郎商量,坚称自己是当天早上才抵达的。”
      “令兄很疼爱你吧?”
      “不,与其说他疼爱我,还不如说只有我了解他。”
      “我了解,令兄并非怕你受到怀疑,而是怕你揭穿真相。”
      隆二点点头:
      “或许吧!那天早上,当我知道事情发生时,就直觉是大哥干的,只是不知道真正原因,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
      “谢谢你!这样一来,你的疑点已经澄清了,接下来是行凶的过程。在喝完交杯酒之前,贤藏已偷偷把一个弦柱藏在袖管内。我在听完探长的说明后就已经想到了,因为在落叶堆中发现的弦柱,除了三只手指的指纹外,没有其他的指纹,如果它是当晚装在琴上的弦柱,根本说不通。
      因为那张琴铃子和克子都弹过,弹琴时,一般人都会以左手来调整弦柱的位置,若是同一张琴的弦拄,应该会有铃子和克子的指纹才对。凶手不可能只留下自己的指纹,而把别人的指纹擦掉。因此可以断定那弦杜绝对不是当晚弹奏的那张琴的弦柱,也就是说,沾血的指纹是故意留在弦柱上的。”
      锻造咬着大烟斗点头,探长似乎有些脸上挂不住的样子,直搔着头,隆二则是俯首不语。
      “贤藏放入母亲袖管内的弦柱被我找到了,这本来应该是三郎在事后必须扔掉的,或许是因为彼此协调得不够周全,也或许三郎在混乱中忘掉了,一直留到现在。现在就要说到悲剧发生的那瞬间……”
      此时,金田一的脸色变得黯然起来了,大家也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贤藏静静躺在床上等待水车开始转动,等听到声音的瞬间,他忽然起来,假装要上厕所,却从壁橱内拿出日本刀,乱刀杀死克子,再戴上指套拨动琴弦,同时也在屏风上留下沾血的指套痕迹。”
      “贤藏为了掩饰自己的指纹,把所有细节都考虑进去。他可能认为琴弦和弦柱都用上了,若不用指套未免不合理,因此故意留下这些破案的痕迹。之后,他把指套丢在洗手台上,从栏间拉下琴弦来,用我刚才实验给大家看的方法自杀,顺利地完成这桩奇怪的本阵杀人案。”
      所有人都沉默无语,我感到一股寒气逼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时,其他人好像也受到感染似的,一个个都缩着肩膀,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这时,隆二突然开口说话:
      “大哥为什么不打开遮雨窗?让人以为凶手是由外面进入,不是更自然些?”
      金田一拚命用手搔头,口吃地说道:
      “这……这……这是最重要的问题,而我……我……我对此事件最感兴趣的也……也在这点。”
      他慌忙吸一口冰凉的麦茶后,语气才稍微缓和些:
      “贤藏虽然也是那样打算,可是意料不到会降大雪,使得全盘计划都得重来。各位应该知道他除了在玄关处留下脚印,还在西侧庭院留下相同的鞋印,以便让人以为凶手是从这里逃走的。但是积雪掩盖了鞋印,那双鞋又丢入炭窖内了,因此,要重新留下鞋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雪地上没有脚印,打开遮雨窗也就毫无意义了。也许他想干脆让它变成密室杀人案件,因此,才没有打开遮雨窗。由于这并不是凶手有计划的密室杀人,完全是意外造成的密室杀人案件,才让我感到特别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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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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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破秘密

      三郎从破伤风边缘脱险后,立即被探长严厉追问,他供述的内容大致和金田一耕助的推论相吻合。他的确是在发现贤藏的计划后才加入的。
      三郎说:
      “当时大哥的神情,我至今仍然无法志记。那天晚上,我发现偏院有灯光,就偷偷潜入,因为在那两、三天之前大哥的神色不宁,茫茫然地不知在想什么,有时一点声响也会让他吓得跳起来。尤其是那天下午,我理发回来,告诉大家三指男人的事时,大哥的神情更是古怪。
      当我看到偏院里亮着灯,就忍不住想去看个究竟。柴门是从里面栓上的,我只好爬墙进去。正当我从西边的遮雨窗缝隙向房里望时,栏间突然跳出一把日本刀来,吓了我一跳。”
      停顿了一会,三郎又接着说:
      “我差点就惊叫出声,却因为在过度惊吓之下发不出声音来。我呆呆地望着吊在半空中的日本刀,不久,传来一阵叮咚叮咚的声音,紧接着日本刀掉在石灯笼旁,就在这时,遮雨窗被打开了,大哥冲了出来。我在极度惊骇之下连躲都没躲,只呆呆地站着,结果当然被大哥发现了。
      我至今无法忘记大哥那张恐怖的脸,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拖进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内,一看,里面躺着那个三指男人的尸体,而且胸口有明显的伤痕……”
      一想起当时可怕的情景,三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我想大哥一定是疯了,更担心自己也会像地上的男人一样被杀。我被大哥拉住身体,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平常他像女人一样小心眼,能自我抑制,并装出一副冷漠傲慢的样子,然而当我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叫我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恨。
      过了一会,大哥终于恢复正常,开始说出一半的计划,并且拜托我,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之所以说是一半的计划,是因为他当时丝毫未提及克子的事,只说自己打算自杀,却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我听了当场拒绝,这时大哥问我原因。”
      贤藏这个问题正好让三郎有发挥侦探小说迷的功力,于是三郎说:
      “所有杀人案件里,最先受到怀疑的必定是因被害人死亡而获利最大的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隆二哥哥嫌疑最大,可是目前隆二哥哥不在家中,自然被剔除,接下来,警方怀疑的箭头一定会指向我。当时大哥就问我,何以警方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他说,他死后,所有财产全归隆二名下。我告诉他没这回事,大哥若死了,我能领取五万元的保险理赔……
      “三郎你的确很聪明,脑筋又快,随你怎么说都行,就算你说我是自杀的,我也无所谓。投保人若是自杀,保险公司是不会理赔的。三郎,你不觉得平白放弃五万元很可惜吗?’大哥仍然劝我。”
      弟弟有弟弟的一套,哥哥也有他的手段;一柳家的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不正常,三郎又是最不按牌理出牌的,哥哥这句话让他有些为难,只好让哥哥答应替他制造不在场证明,接着开始全力参与这项计划。
      “二郎会如此热衷,五万元当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超越了哥哥,那种优越感让他觉得很自豪。
      金田一也指出三郎参与计划后,兄弟两人的地位完全颠倒过来。三郎运用得自于侦探小说的知识,贤藏只好唯唯诺诺的依命令行事,对于三郎想出来的计策,他虽然感到无奈,却也唯命是从。

      坦陈真相

      从三指男人身上取出的照片,以及想出偷天换日的手法,及拼凑日记的诡计的人是三郎;砍断尸体的右手,企图利用他的指纹的也是三郎!贤藏本人虽然有意将三指男人捏造成凶手,但却无从着手。他只想到如果能将三指男人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也许能让警方怀疑他是凶手。经过三郎的补充修饰,这桩史无前例的杀人案件才真正成形。
      世上有不少人无法当主角,虽不能自己编剧,却能修饰。补充别人所写的剧本,让一本平凡的剧本变成为最佳剧本,三郎就是这样的人。
      在这桩案件中,三郎并非只是剧本润色者而已,他也很希望自己出任主角!这点由他所说的一番话即可得知。
      “如果有人怀疑大哥并非他杀,我就打算再利用那只手来证明,因此就把它和猫尸埋在一起,在命案发生后的第二天夜里,我又偷偷把它挖了出来。不料铃子的梦游症发作了,我只好利用那只手吓走她,起初我真的没想到要那样利用它,引起我想这么做的动机是那位自以为了不起的金田一耕助!
      那家伙如果外貌更像个侦探,或许我就不会做出那种事吧!他年龄和我差不多,不但相貌平平,说话口吃,还一副自以为是名侦探的模样,叫我咽不下这口气。他还以什么密室杀人之中,机械式的诡计最无趣的话来向我挑战。现在想起来,那根本就是他布下的圈套。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钻进圈套里。
      我心想:‘好!就让你再看看我的另一个诡计!’让他再看一次密室杀人。于是,我用那只手在屏风上留下沾血的指纹,再把手藏回猫坟后,等着看好戏。当然,我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伤得如此严重。我照大哥的方式,把日本刀插入屏风时,将自己的背部靠了上去,一个不小心,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只要去检查那棵樟树,就会找到我用来代替镰刀的刺刀。”
      三郎这个人绝对是个性格分裂者,对他而言,死亡不过是另一种游戏罢了。虽然他坚持不知道贤藏打算杀死克子的事,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谁敢保证他不会照着做呢?
      三郎当然被起诉了,在法院尚未判决之前,因为战事逐渐吃紧,被征召上前线,在汉口战死了。可怜的铃子也在翌年死亡,对她来说,也许死了反而更幸福吧。良介去年到广岛旅游,却在该处被原子弹炸死,这里是他父亲结束生命之地,父子俩同样为战争而死,村里的老人们认为冥冥中也许有某种因果关系。
      隆二在战争期间一直留在大阪,本来就不喜欢乡村生活的他,自从发生那桩凶案之后,更加排斥古老的本阵生活。整栋宽广的一柳家宅邻里,只住着隐居老夫人以及从上海返国的落魄长女妙子一家人,还有二房的秋子和她的子女。听村民们说,他们彼此之间经常发生争吵。
      就这样,我已经将本阵杀人事件的始末完全说出来,在这篇记录中并没有故意欺骗读者,我在一开始就说明水车的位置,也提到过我对用那种恐怖的方法砍杀两位男女的凶手献上莫大的感激。我当时所说的两位男女当然是指清水京吉和克子。如果各位读者认为两位男女指的是贤藏和克子,就未免太草率了些。另外,在描写现场时,我模仿阿嘉莎·莉丝蒂的《罗杰·亚克洛伊德命案》的描述手法来写男女两人倒卧在血泊中。
      完稿之前,我再度到一柳家去。
      上次我来的时候是冷冽刺骨的初春时节,稻田里一片枯黄,如今已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稻穗随风摇摆的秋季。我走过已经毁坏的水车旁,爬上隔开一柳家北端的低崖,进人树丛内,然后向南望着一柳家。
      听说在这次财产税制及农地改革下,一柳家已没落了,保留着本阵原来面貌的主屋建筑,看起来也更颓败了。
      我的眼光转向铃子埋葬宠猫的宅邸角落,发现那一带长满了一种红黑色名叫彼岸花的曼珠沙华,就好像染着可怜的铃子的血那般,正颤抖地在风中绽放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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