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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萤》(完结)-新本格推理小说-麻耶雄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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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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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19-6-17 07:0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化不肥 于 2019-6-23 07:02 编辑

    阿基里斯俱乐部是一个专门进行冒险探索的大学生社团。这次,一行人来到了传说中的“流萤馆”。

    十年前,馆主音乐家加贺萤司曾在馆中大开杀戒,而后力竭而死,他的动机至今成谜。十年后,学长佐世保出资重建了“流萤馆”,将其完全恢复至加贺生前的样子。然而,他却得到了和加贺相同的命运,在众人来到之后离奇被杀。

    伴随着倾盆暴雨,一行人被困在了“流萤馆”中。雨渐渐化作点点杀意,弥漫在这座被萤火虫包围的建筑之中。

    人物表
    阿基里斯俱乐部成员名单
    佐世保左内——25岁,F大学往届毕业生,“圣恩传说”游戏协会日本分会高管
    平户久志——22岁,F大学四年级学生,俱乐部现任会长
    大村宰——21岁,F大学三年级学生
    谏早郁夫——20岁。F大学二年级学生
    长崎直弥——19岁。F大学二年级学生
    松浦千鹤——20岁。S女子大学一年级学生
    岛原骏策——18岁。F大学一年级学生
    对马继美——19岁。F大学一年级学生,已逝
    萤光室内乐团成员名单
    加贺萤司——31岁流萤馆原馆主,小提琴演奏家,已逝
    金泽耕市——第二小提琴手
    轮岛若人——大提琴手
    羽咋博——中提琴手
    塞克斯顿室内乐团成员名单
    松任光延——第一小提琴手
    珠洲清次郎——第二小提琴手
    小松响子——大提琴手
    七尾纪男——中提琴手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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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引自二月十七日某晨报。
    失踪女大学生的遗体已经找到,疑为杀人狂“乔治”的又一被害人
    十六日上午七时三十分左右,大阪府柏原市大和川左岸的河堤上发现一具女尸。警方认定,死者为大阪市某大学学生对马继美,十九岁。
    据披露,尸体被发现时身裹床单,颈部留有勒痕,死亡时间约为一个月之前。
    死者对马于一月十二日失踪,家人已向警方报请协助寻找。大阪府警和柏原警署均认
    九-九-藏-书-网为,从作案手段分析,凶手极可能又是那位负案累累、化名“乔治”的杀人狂魔,目前警方正全力展开侦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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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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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流萤馆——七月十五日,下午两点二十分
    如果我的前世身为勇士,就能为保护我心爱的人而拼死战斗吗?如果我的前世身为勇士,就能舍生忘死地与恶魔搏斗,决不畏缩不前吗?或者,我的前世根本就不是勇士?
    历时一周的RPG游戏终于打完了,我仍然沉浸在令人愉悦的疲劳之中,体会着顺利过关斩将,击败恶魔,夺得胜利的喜悦。我反复回味这段难忘的历程,回忆游戏中那位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无畏勇士,和用我曾经心爱的姑娘名字命名的美少女。依靠我修炼成的精良剑术,以及征途中及时出现的好友拔刀相助,我如愿以偿地与她绝地相逢,并彻底俘获了她的芳心。屏幕上那位我的替身,终于和我一起经历了无尽的磨难,闯过了最后一关,赢得了成功者的崇高荣誉。我望着屏幕上那位被众人祝福的自己,那位曾经拯救了世界、具有独一无二实力的自己——卡塔西斯,无比的自豪感充满了全身。然而,电脑屏幕前的现实中的我,却只能在暗夜的孤灯下,弯腰缩背独坐于陋室的一隅,眼里流着激动的泪水,强忍着呜咽,体味孑然一身的痛苦,后悔未能保护那位倾心相爱的女友生命……这才是真实的我。
    很快,屏幕上“游戏结束”的提示消失了,虚幻世界中的故事宣告终结。一阵难以抗拒的虚脱感顿时袭来,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只有我孤身一人。在过去的一周里,屏幕上那位我的替身,用历尽艰险后练就的本领,最终拯救了整个世界。然而,手拿着控制器的、现实中的我却没有丝毫改变,一切还是老样子。
    无足轻重的我,活着还是死了,全都无关紧要。
    这个世界上确实活着不少和我一样,永远被认作可有可无的人。他们虽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能力,但也决不比别人笨,只是一个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人而已,无论换成谁似乎都差不多。有你不算多,没你也并不觉得缺了什么——这种说法形容的就是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通常我们只是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对别人、对社会从未有过任何影响,连社会上的一颗螺丝钉也算不上。
    自然,我们决不会受人注目和称道,也不知如何才能得到他人的关注和赞赏,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觉得无法忍受。总之,我们并无能力在众人中展露自己,始终一无所成,混杂在一群普通人之中,默默无闻地混过几年大学生活。然而,自己又整日优柔寡断,害怕失去眼前枯燥无味的一切,只能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平淡无奇地荒废自己的青春……至多,我只能算作世界上大量栖息着的虚度时光的年轻人中的一个。
    不过,我的内心始终渴望着改变,而且也必须改变。
    为了让沉溺于这种不该存在的生活中的我回到应有的轨道上来,为了拯救迷恋于眼前安逸中的我的灵魂,也只能寻求改变。
    为了能有所改变,我才让电脑中的自己舍生忘死拯救世界,救出心爱的美少女。如果我的前世是个勇士,不,今生就是勇士的话,那我就将无所不能,就能拯救自己,把自己变成真正有用的人,就能为自己心爱的人而与杀人魔鬼决斗。我想做到的无疑也只有这些。
    车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有节奏地敲打着车顶的铁皮。
    这是在位于京都府中部的深山老林之中的山路上,车子正沿着小路向“流萤馆”方向缓缓驶去,时隔一月才飘落的这场细雨滋润着周围的景物。从车子的前挡玻璃望去,林荫和草木在雨中显得苍翠欲滴,勃勃生机。就连远处水分快被榨干、呈现一派枯黄颜色的群山,也在细雨中霎时恢复了生气,变得苍茫而美丽。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郁郁葱葱的颜色了。抬头向上望去,天空中布满了仿佛就像从石牢里望见的天花板一样的灰色阴云。看来,这回不像是夏日里常见的阵雨,一场真正的倾盆大雨已经逼近了。
    从节气上看,这段时间应该正值梅雨季节,可是今年却已经很久滴雨未下了,连日来艳阳高照,热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每天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显示图上,净是代表晴天的太阳标记,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进入七月以后,就连一开始以为免受梅雨之苦是件好事而兴高采烈的那些人,见到天气预报图上竟高挂着十几二十个太阳标记,也早已经心灰意懒、垂头丧气,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其实,就和每天净吃肥肉的总想换条鱼尝尝的道理完全一样,好天气的时间持续得太久,谁都会盼望着下场雨。谁也不曾料到,素有“关西水壶”之称的琵琶湖的水位,竟然在梅雨季节里降低了两米。与此同时,各地也纷纷传来了干旱的消息。早已实施生活用水限制的九州、四国等地的旱情愈演愈烈,就连关西地区也即将无水可供,面临用水限制……就在这些传闻甚嚣尘上,人心惶惶之际,这场期盼已久的甘霖终于降临了,实在是一场救命的及时雨。
    当人们正为开始下雨、缺水状况即将得到缓解而庆幸时,对于出门远行的人来说,这场雨却来得不是时候。昨天还是赤日炎炎,今天却遇上了雨。这也说明“东家欢喜西家愁”这个道理确实存在。
    说起来,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去年相同的遭遇。虽然去年的梅雨季节不像今年这样滴雨未下,可火红的太阳也像那位精力充沛的衣笠祥雄似的,一连数日不知疲倦地早出晚归。谁都以为即将迎来的又是个好
    99lib.net天气的那天,我们开车前往位于深山中的流萤馆,途中竟然遇上了雷雨。而且,待在山里的四天都是在雨中度过的,让人产生数日里的低气压就是为了留住我们而故意不肯离开的错觉。看来,大雨即将来临的黑沉沉的天空,简直就和去年来这里的途中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不,那绝对不可能,因为去年的今天继美还活着。
    记得那是俱乐部专为一年级新同学组织的暑期集体出游,那天继美还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上,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抱怨着可恶的天气。
    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自己无力保护的这位美少女已经永远离开了人世……
    继美……她那浅棕色的眼睛,端庄的脸颊上浮起的爽朗笑容,一眼看到树荫中的流萤馆时,兴奋地惊叫着露出的洁白牙齿……这张笑脸已经永远无法见到了。
    “喂,谏早,流萤馆怎么还不到啊?”
    后排坐席上突然传来懒洋沣的声音,那是平户在问。眼前浮现出的继美可爱的笑容和对她的全部思念,瞬时间全都伴随着平户粗哑的嗓音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继美,你要能活着,那该有多好!
    平户的嗓门本来就大,让人感觉平常说话就很大声,而他本人却丝毫感觉不到这点,也许是他根本不愿意去感觉到吧?说话时,不管任何场合,他都毫不忌讳别人的感受,总是粗门大嗓地大声叫喊,经常让人感觉厌烦。
    “照我的估计,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到了。不会走错路吧?”平户眨巴着通红的眼睛又说道。
    “你刚睡醒吧,平户君?现在刚过萤桥,前头不远就能望见流萤馆了。这里只有一条道,不会走错路的。”谏早一边缓缓向右打着方向盘,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前挡玻璃上的雨刷单调而机械地左右摆动,放在后窗两旁的环绕型音响正播放着车载重低音音箱中传出的陌生的民谣歌曲。这张光盘也是平户带来的,里头录的净是和平户的脾气格格不入的柔声柔气的轻音乐。也许正是这种轻柔舒缓的乐曲才会让自己在平户入睡后沉浸在那种静静的冥想中,不知不觉地回忆起继美那可爱的音容笑貌来吧。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平户粗俗的喊叫而消失了。
    “说得对,这道危桥一过,我记得应该就到了。”
    也许和记忆中的道路基本吻合,平户马上放下心来。他从座位上直起腰,用手挠了挠因少白头而掺杂着白发的脑袋,摸了摸下巴上几根参差不齐的小胡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抽出一支烟叼着,掏出打火机点上后重重地喷出一口浓烟,全然不把他人的感受放在眼里……
    平户提到的危桥,就是刚才车子开过的那座大约二十米长、两边未置栏杆的混凝土桥,桥身虽然还算牢固,但倘若开车时不留神,掉下河去的危险也是完全存在的。桥下的溪流不算深,掉下河也不会致人死命,也许当局正是看准了这点,才舍不得花钱修个护栏。这种危桥竟然拥有“萤桥”这样响亮的名字,不禁令人哑然。
    不过,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今天的目的地——“流萤馆”。这是一座建在京都府中部深山老林中,距离福井县边境只有几步之遥的建筑。从市区通向这里,只有那条三十分钟前从府道拐入的狭窄的混凝土小道。虽说这条路也算公用道路,但由于实际上只能通向流萤馆,因此即使这座危桥存在隐患,当局也故意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
    “今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前来觐见萤火大仙的,可是看来天气又跟去年一样,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啊。今年我可是最后一次来啦。”已经是四年级学生的平户漠然注视着敲打着车窗的雨滴,感慨地说道。
    “明年再来参加怕什么?反正明年三月你又毕不了业。”谏早回头斜了他一眼说道。
    平户一听,愤然反驳道:“要你多什么嘴?有道是,人间诸事犹如塞翁失马,安知祸福?所谓福祸相依是也。谁都有个时来运转的时候。或许我平户突然福星高照,拿下毕业证也说不定吧?五十年前谁能想到如今人类还能一步登天,到月球上恚几步再回来?看来,今后岂止是登月,就连移居火星也算不上稀奇。我的毕业问题不也一样?反正足足还有一年时间,任何奇迹都可能发生呢。”
    “你的每门成绩我虽然记不清,但就冲你平户君满脑子糨糊,凭我的估计,你的毕业难度堪比阿波罗登月计划——实现梦想也许得花上十一个年头吧。”
    其实他说得不对,人类登月这个梦想是足足花了十三年才实现的。
    “其实就算拿到毕业证,对你来说也无异于画饼充饥——管看不管用。就算明年你能毕业,就冲你的本事,要是找不到一家公司肯录用你,能有什么实际意义?要是毕业几年都找不到活干,我看还不如当留级生再混两年呢。”
    “此话有理,我怎么把再读一年的好主意给忘了!”
    不知这句话是否出于真心,只见平户露出敬佩不已的神情,伸手又在长长的驴脸下的一撮小胡子上摸了一把,说:“这么说,无论对我,还是对我父母,明年留级再读一年,也许比勉强拿张毕业证再四处闲逛,面子上要好看些,对吧……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是应该想开点儿,踏踏实实地准备再读一年了。”
    “况且明年咱们还能一起到这里来参拜萤火大仙呢。”
    “参拜萤火大仙……不知那是源氏萤还是平氏萤。我念小学的时候,家附近还随处都能见到。我家就在河边,每逢夏夜,萤火虫就跟苍蝇似的一群群往屋里扑,谁也不觉得这东西有何稀罕。要是知道它也会显灵,当年就该好好拜拜它了。那时只觉得萤火虫死了还能发光,相当有趣,还拿刀子把它的肚子剖开来玩呢!”平户悔不当初似的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然而,对于谏早郁夫来说,只有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见过一次萤火虫,隐隐约约地还记得那种虫子肚子底下带着的、既像黄色又像翠绿色的晶莹剔透的光芒。除了在幼年的记忆中留下过美丽的印象外,他对萤火虫并无太多的感触,就像以前曾经去过的几处观光胜地一样,虽然在心中早已向往,但去过之后,就再也不想再跑一趟了。因此,谏早不像平户那样能产生许多感慨和怀念,只有那闪烁在夏夜星空下的寒冷夺目的光芒还牢牢地铭刻在他的脑海中。
    听说,刚才车子经过的那条小溪两旁就生长着不计其数的萤火虫。这里地处远离人烟的荒山野岭之中,水流和空气从未受到过污染,加之少为外界所知,也没有吸引来多少游客漫山遍野地四处踩踏。同时,这里地处高原,气温比别处稍低。因此,据说每年过了七月中旬,到处都能见到这种小飞虫。之所以特别强调这是“据说”,是因为去年来这里时恰巧遇上连续阴雨天气,他们几个夜晚几乎足不出户,这种壮观的景色也只有“流萤馆”的现任馆主佐世保左内亲眼见过。
    之所以把这处深山中的别墅命名为“流萤馆”,准确地说,并非因为此地盛产萤火虫。原来的馆主想在远离喧嚣之地盖一处别墅时预先就想好了“流萤馆”这个名字;后来发现此地盛产萤火虫,与他预想中的馆名十分相符,才下定决心把别墅地址选到这里。
    十三年前,选择在此地盖流萤馆的是一位名叫加贺萤司的著名小提琴家。此人原名加贺圭司,据说因为喜欢萤火虫这种动物,后来干脆就把自己召字中的“圭”字改为“萤”字,作为艺名。二十年前,年仅二十一岁的加贺萤司,在巴黎玛格丽特·杰克国际音乐节上一举获得小提琴演奏优胜奖后,以英国和日本为据点,常年穿梭于世界各地进行演出。他二十三岁那年,又以在卡耐基中央大厅演奏的《普罗科菲耶夫第一协奏曲》而大获成功,从此奠定了他在国际乐坛上的巨星地位。由于他肤色白皙,气质高雅,又喜欢穿着一身深黑色礼服,因此圈内人为他起了个“黑衣王子”的绰号。他曾录制过几张演奏普罗科菲耶夫和阿尔班·贝尔格协奏曲作品的激光唱盘,并获得不错的销量。此人无论在演奏技巧还是语言行动方面,都显示出天生的才气,但他也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在他还不满二十岁时,就曾以演奏小提琴奏鸣曲无须钢琴伴奏为由,砸坏了当年就读的音乐学校的名贵钢琴。成名以后,他又带着比他小两岁的表妹私奔,做出的出格丑事几乎不胜枚举。
    那么,加贺萤司当年(现在依然如此)为何要选中这片蛮荒的偏僻山林,在连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离最近的村庄也得翻山越岭走上一小时、并不适合修建房子的荒山上修建别墅?据他本人解释,由于他喜欢作曲,打算找一处不受噪声干扰的幽静的深山独居,这样每年夏天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创作曲子。另外,像他这样的名人,每年总要接到不计其数的演说或讲座的邀请,其中许多因涉及到老师或校友的请托,很难推辞。因此,为了躲避这些人情世故的困扰和不胜其烦的访问,他干脆找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盖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别墅来躲清静。因此,也才有了这座名为“流萤馆”的山间别墅。
    然而,现在的馆主已经不是加贺萤司了。
    十年前的夏天,加贺萤司率领自己组建的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因在二月十四日圣瓦伦丁节这天组建,故而得名)的全体成员来到流萤馆小住数日,并进行彩排,却不料发生了一幕耸人听闻的大惨剧。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竟然残忍地杀害了乐团中的六名成员。据说当年发现这桩惨案的是他的经纪人。由于离预定的公演时间越来越近,而加贺本人却音信全无,失去了联络,经纪人这才起了疑心。他驱车赶到这里一看,发现加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昔日的温文尔雅完全不见了踪影。只见他瞪着一双凹陷而无神的眼睛,咧着嘴,愣愣地坐着。而刚满三十一岁的他,却像突然在几天里增长了二十岁似的,外表完全像个老人。这位经纪人发现加贺时,这场惨剧已经过了三天,但让人惊讶的是,加贺萤司居然在杀害了六个人后,还与这些尸体在流萤馆内共处了数日。
    此外,该八重奏乐团中,唯一未被发现尸体的女性——大提琴演奏家小松响子,其后也一直石沉大海,毫无消息。她居住过的房间里并未发现任何血迹,因此只能认为她已经在其他场所同样遭到杀害,或者是挣扎着从现场逃脱后又死在了人所不知的哪个偏僻地方。总之,这位小松响子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加贺萤司当即遭到警方的逮捕,可是,自从到案以后,他的口中总是翻来覆去地叨念着一句奇怪的话——“萤永远不会停息”。
    次日清晨,他便因心力衰竭而死于医院,原来,在惨剧发生后的整整三天里,加贺竟然滴水未进。但是,听说他死时的样子却显得十分安详。事实上,至今为止有关加贺萤司杀害同伴的动机,以及小松响子下落不明的真相,警方仍然无法查明。但案子已经了结,此后再也无人关心这件事情了。总之,这桩曾在社会上引发过巨太轰动的不可思议的大惨案,却意外地在众人眼前草草落下了帷幕。
    由于这里曾发生过轰动一时的大惨案,因此这座流萤馆也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座凶宅,无人愿意接手。于是,经过几年的空置,建筑早已经破旧得如同废墟一般了。由于此馆过于有名,根本就寻不到买主。无人接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加贺萤司当年购买的只是一片荒地,并未取得过这块土地上的建设权,因此流萤馆只能算是擅自修建在私人土地上的违法建筑。从根本上说,这属于无权转让的房产,业主将来能转手倒卖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另外,从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地价来看,投资这处房产肯定要赔钱。因此,这些因素使得这座流萤馆与案件一样慢慢被人淡忘,孤零零地遗留在这片荒山中。曾经因案件而名噪一时的这座建筑,只能无奈地在这处无人知晓的穷山僻壤中慢慢风化,最终腐朽倒塌——眼看着这种命运即将成为现实。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三年之前,这座荒废的别墅竟然被一位名叫佐世保左内的阿基里斯俱乐部的老会员出资买了下来。他还花了一年多时间,把这座建筑已破损的部分彻底修复,把它作为自己的休闲场所。
    这位佐世保大学毕业才刚刚两年,毕业后还经常回到原来就读的F大学看望阿基里斯俱乐部的学生,对他们相当关心。佐世保没有正当职业,出身也并非富豪或名门,但他本人却非常有钱。据说这些巨额财产都是他在读大学的几年里攒下的。他在大学期间参加过一个总部设在英国、名为“圣恩传说”的网络游戏协会,并把这家协会创建的传销经营模式引入日本关西地区,在短短数年间发展了大批下线玩家。也就是说,他担任了关西地区该组织的总会头。
    在他的运作下,这家“圣恩传说”协会迅速扩充为庞大的机构,至今仍不时可以看到他们在电视上做的广告。而这些协会的头目们也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出任关西总会头的佐世保因此一夜暴富。
    然而,人们还是忍不住产生疑问,就算佐世保现在钱多得花不了,但为什么要去购买发生过这起死亡六人的大惨案的别墅?难道真如他所说,购买这座流萤馆,只是为了实现他人生的一个梦想?
    所谓阿基里斯俱乐部,实际上前身是由大阪F大学学生于十二三年前自发成立的一个社团,主要活动内容是开展虚拟的寻宝活动。成员们经常研究现存的古地图,或是集体探访历史上有名的权势人物的故居,根据书籍上记载的只言片语和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根据自己的分析,大胆推测这些大人物们遗留下的财宝可能埋藏的地方。当时日本正处于泡沫经济破灭后的萧条时期,不少人的生活极为困顿,因此这类祈盼一夜暴富的活动在各地颇为盛行。某家电视台在黄金时段推出的,探寻德川幕府最后一笔财宝埋藏地点的节目,就是在那个时期问世的,其收视率甚至创下了当年历史类电视节目的新高。
    “阿基里斯”这个词是古希腊神话中一位战神的名字。从这个名字便可得知,该俱乐部是在全体成员对古代历史和神话共同爱好的基础上成立的。近几年社会上探宝的热潮慢慢退去;普通民众也因为长期置身不景气的经济大环境中,而从一夜暴富的梦想中渐渐苏醒,因而这种探宝活动已经失去了人们的关注。阿基里斯俱乐部也顺应这个潮流,修改了自己的章程,不再追求那些虚无的罗曼蒂克梦想,转而举办一些能给会员们带来实实在在乐趣的、难度较小的活动,其中又以恐怖探险和紧张刺激的冒险活动最受欢迎。近年来,俱乐都更是以举办寻访历史上著名的凶宅,以及探访事故多发的隧道这两类活动为主。因此,目前的阿基里斯俱乐部与当初设立时的宗旨相比,只能算是徒有虚名,实际上已转变成一个单为学生们锻炼胆量而设立的组织了。
    其中,曾极力主张推行这个变革的就是佐世保左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可以称得上是阿基里斯俱乐部成功实现复兴的鼻祖和灵魂人物。当初,他在与那些抱残守缺、无心进行方向转变的执掌俱乐部大权的高年级同学的抗争中一度落于下风。在经常受到排挤而处境艰难之时,他提倡的让俱乐部活动从空谈变为实地走访的方针,渐渐博得了许多低年级学生的兴趣,最终得以在年会的表决中获得多数支持而一举夺权成功。当然,其中佐世保个人的努力也起了巨大的作用。在那些守旧派的高年级学生们渐渐疏于组织寻宝活动之时,佐世保却不遗余力地在成员中大力进行鼓动和宣传,甚至把他的新理念向其他大学的学生灌输,以寻求支持。他的热情最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然而,正由于俱乐部的这场变革,已毕业离校的前俱乐部成员已经基本上与俱乐部断绝了往来。当然,他们即使偶尔在俱乐部里露上一面,和这些现任会员之间也没剩下多少共同语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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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 签到天数: 3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3:48 | 显示全部楼层
    佐世保自从学生时代起,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名言就是:“越是出过大事的鬼屋我越想住。”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说这种话的人无异于精神病,而俱乐部里的成员们可不这么看。他们倒是觉得佐世保并不是说大话吓唬人,而是心底早就有这个想法。这个愿望会碰到很多巨大的障碍,通常情况下,他只能死了这条心。却不料,佐世保发了一笔财,终于使他多年的夙愿成为了现实。
    通常情况下,这些传说有阴魂作祟的凶宅,都是空置已久的私有财产,偷偷闯进这些凶宅探险可能背负非法入侵的罪名。另外,这些无人居住的凶宅过于偏僻,大多早就成了摩托飞车党等不良少年聚集的场所。有些杂志也报道过,个别人仅仅出于好奇,半夜曾经靠近过这些凶宅,却与这些小流氓发生了误会,遭到他们的殴打。因此,如何才能在不引起警方和飞车党注意的情况下,达到偷偷溜进凶宅探险的目的,就成了摆在会员们面前的一道难题。而佐世保却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从去年起,他就动员会员干脆搬到重新装修过的流萤馆来,举办夏季集体住宿活动。
    佐世保的执著还体现在他特意选择的日期上。从去年起,他就把住宿活动的时间定为七月十五日到十八日,这恰恰就是十年前的那起惨案发生的时间。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日夜里,加贺萤司在流萤馆中一连杀死了六个人,直到七月十八日才被人发现。也就是说,集体住宿时间选定在加贺萤司杀人后与尸体共处的这段日子。
    也许是因为这层关系,俱乐部现有二十名会员中多数人显得顾虑重重,虽然他们全都声称对于这种猎奇和锻炼胆量的活动非常有兴趣,但是直到即将出发前的一刻,许多会员仍在犹豫。结果今年最终的报名人数,连佐世保在内,总共不过七名,只占全体会员的三分之一。
    “喂,你看看大村他们的车子跟上来了没有。”
    “自己往后面一看不就知道了,平户君。”谏早一边笑着一边回答。他想,平户这家伙平常颐指气使惯了,就连回头一看就能明白的事情也要拿来摆摆威风。平户自从大学一年级加入俱乐部起,就以“大懒蛋”的评价出了名。如果师哥师姐们让他干点儿什么事,他总要千方百计寻找借口加以推脱,有一回甚至气得佐世保破口大骂:“你还叫什么平户?整天岩石似的雷打不动,改名岩户算了!”从此这个绰号便牢牢地固定了下来。然而,随着他今年升到了四年级,成了俱乐部中资格最老的会员,已经再也没有谁敢支使他了,他却倚老卖老,对低年级的师弟师妹们发号施令起来。但是即使如此,俱乐部里的同学们也并不特别讨厌他,原因就在于平户算是个直肠子,并不会算计别人,也好相处。也就是说,他的人品还不错。
    “说得对。大村这小子总是毛毛糙糙的,万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可就麻烦了。”平户一边说,一边抬起脑袋往后面看了一眼,说道,“那时候还没有你呢。有一回,我们到废弃的樱川隧道探险去,回来的半路上,这家伙突然不见了。当时把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件事后来我也听说了。他自己说,是突然见到路边电话亭里有个穿白衣服的人影闪过,他就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看了几眼,结果就掉了队,后来不但没能赶上队伍,反而一次次碰上红灯,心里一着急,提早在前一个路口向右拐错了弯,让大家白白操了一回心。”
    “嗯,确实是这样,看他干的傻事!另外,当时在大山里,手机的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也是一个原因。当然了,就算不是大村,见了那么奇怪的人影,也会想停下来瞧几眼。不过,和他同乘一部车的其他人都说根本就没见过人影。”
    “这可不像大村做的事,大概是被车灯照花了眼吧?”谏早从后视镜中看着平户,笑着说道。
    “喂喂,你小子拿他取笑不合适,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高你一届的师哥吧。”平户咧开大嘴呵呵地笑着说道。接着,他又眯缝着眼睛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到了这种地方,大村他半夜三更要是着见这么多萤火虫,不觉得见了鬼才怪呢,准以为还不到盂兰盆节,怎么鬼魂就已经四处乱跑了?可是,萤火虫得等雨停了才肯出来。”
    “这雨真能停下吗?”谏早愁眉苦脸地嘟嚷了一句。
    这时,连绵不断、莽莽苍苍的森林背后,流萤馆门前那根低矮的门柱已经隐约可见了。
    流萤馆是模仿英国乡村风景画中常见的红砖结构的庄园府邸盖成的黑色二层小洋房。正面有一扇窗户,窗户下就是大门。左右两边各耸立着一座屋顶坡度很大的房子,右边屋顶上还能见到一根烟囱,但这根烟囱其实并无任何实用性,只是个单纯的装饰物。除了这些以外,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几扇带格子的窗户。整个建筑外观上显得高雅脱俗,除了显得黑森森的这点以外,这座房子从砖墙、窗框,直到屋顶上的瓦片,所有的地方都涂着一层黑色,看起来就和前馆主的绰号一一“黑衣王子”的形象如出一辙。
    然而,这座流萤馆与英国乡村的庄园府邸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但不像西洋建筑那样在房前屋后留出大片的空地和草坪,甚至连矮树丛围成的篱笆也见不到。屋子两边几株苍老的山毛榉紧紧地贴着墙根,青翠的树枝把两边的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就像在山间陡坡下的一小块平地上勉强挤下了这座楼房似的,房子的后面紧紧抵住了这面斜坡。也就是说,像是从这面斜坡下硬削出一块儿地,盖成了房子。因此,平坦的地面上只有这座房子的地基以及正门前的一小块半圆形空地。和英圄的乡间府邸比起来,这里就显得寒酸多了。当然,西式建筑里的喷水池、网球场、游泳池等潇洒的休闲设施,这里一样也没有。
    这幢坐落在苍茫的深山老林中的黑色建筑,从风格上看来,与其称之为“别墅”,倒不如称为“休闲小屋”更为贴切。加贺之所以选中这里,只是因为当他寻找不到作曲的灵感时,可以在这里拉拉小提琴,换换心情。因此他在修建这处房子时,根本就不把室外的休闲设施考虑在内。
    不过,作为休闲小屋而言,这座流萤馆又显得过于宽敞,仅在二楼就建有十多个独立的房间。以加贺一人居住来说,就显得过于浪费了。据说他当初盖这座房子时,就已经考虑到将来组建八重奏乐团时,要让大家都有各自的空间和共同排练的场所。每年夏季,他总要把乐团成员集中在这里半个月进行排练,这样每个成员在二楼都能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可是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正是由于乐团的每名成员全都分开居住,才使得加贺的杀人暴行迅速得逞。那天晚上加贺独自一人携带凶器潜入各个团员居住的房间,把他们依次杀害。当凶手被发现时,他穿着的黑色演出服上沾满了紫红色鲜血,浑身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他也从“黑衣王子”一下变成了“嗜血王子”。
    谏早开车进入门前的半圆形空地后,把车停进了房子和灌木丛之间的一个小车库里。当他开后备厢,把车上的行李放到地上时,紧跟在后面的大村驾驶的那辆丰田越野车也停在了他身边。
    “嗬,可算到了。这帮家伙谁都不肯帮我开一段,害得我一口气连开了三个小时车。”
    车门刚一打开,大村就边说边跳出了车外。他伸了伸懒腰,能听到背部骨骼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这位大村平常总是驼着背,伸个懒腰,似乎让他感到很舒服。大村是三年级学生,一张瘦削的脸上,两只眼睛和大门牙最为突出;一副银边眼镜后面,眼珠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让人感觉到他平时对人都带着极强的戒备心,属于标准的圆滑的现代年轻人。他一贯爱对男生耍威风,而对女生总是大献殷勤,因此,在同伴中几乎没人喜欢他。
    “路上不好走,加上下了雨视线不清,可真把我给累坏了!”
    又是大村用那呆板而嘶哑的嗓音在说话。不过,这声音并不是开车累出来的,而是他生来就是这副嗓门。
    “我也一样。平户君后来一直躺在后排睡大觉,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谏早也装模作样地大幅晃动着脑袋和肩膀,附和着说道。
    “我可是忘了带驾照,才不敢替你开——临出门时不小心忘了带。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呢。”平户在后排大声说道。他居然还躺在车上不肯下来。可是谁都明白,他是否真的忘带驾照,实在值得怀疑,因为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丝毫愧疚的样子。
    “真忘了带?”谏早首先提出了质疑。
    “喂喂,连我这个会长说的话你也敢不信?”平户两眼睁开一道缝,以攻为守地恐吓道,“会长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退一步说,今天我要是带了驾照,难道你还想让我替你开车不成?”
    “噢,那倒也是,这道理我比谁都明白。”
    “只不过,谏早,不是我说你,你开车的技术也实在太差劲了,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就像木头做的游览车似的,让人提心吊胆。”
    “我开车果真晃动得那么厉害?我看你怎么一路上睡得特别香……”谏早毫不客气地反蜃相讥。
    这时,平户又像老和尚念经一样放缓了语气,说道:“问题就在于你没认识到自己车开得不行,这就是你经常独自一人开车,很少让别人搭乘带来的弊病。开车的见到前方有个急转弯,就会本能地放低重心,把身体倾向一边早做预备;可是搭车的人却来不及反应,自然身体就会被甩在一边。所以,打方向盘时要格外轻柔,慢慢转动,千万不可心急。可是你往往一把就将方向盘猛地拽过来了。”
    “这就是流萤馆吧?”
    平户趾高气扬地正说到兴头上,冷不防被丰田越野车的后排传下来的冒冒失失的声音给打断了。大家一看,原来是叫做岛原的一年级学生。这位岛原是个身材瘦弱的矮个子,整个脑袋就像倒置的等边三角形,头顶上的一撮头发被烫得笔直,还染成了金黄色,一件时髦的夏威夷衬衫配着一个鲜艳的粉黄色蝴蝶结,手腕上戴着一块外国名表,脖子上挂着条很粗的金项链,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考究,可还是让人觉得缺点儿什么。原来,其致命缺陷就在于他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上。由于脸部多少显得有些凹进去,因此平户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茄子君”。
    “虽然也很不错,但比我想象中的要普通多了,还不如上个月我们去过的和歌山县的那座凶宅吸引人。”岛原带着几分不满小声嘟嚷道。他口中提到的和歌山县那所凶宅,是相传二十年前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的老房子,但是那里是否真的发生过惨案,谁也不知道一一不过附近发生过灭门惨寨倒是不争的事实。虽说与报纸上描述的凶宅外观相符的屋子只有那一栋,但是真正的凶宅经过改造后已经早变成了普通人家的可能性也很大,因此说那栋房子就是传说中的凶宅,根据还不够充分。当然,那座房子与血案有关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他们在开展探秘活动时经常能遇上这种情况,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一点,就当做去寻找一点乐趣罢了。
    那天,一行人到了当地一看,房子周围果然呈现出一派破败荒废的景象,确实好像整整二十年没人光顾的样子。那是一栋破旧的围着院墙的乡下房子,旁边还建有一处仓房。进了屋子一看,房顶和地板早已经朽烂坍塌,曾经涂过漆的墙面也已经斑驳不堪,有些地方的围墙也毁坏了,已经很难再称得上是座房子,不,甚至连建筑都称不上了。院子里密密丛丛地长满了一人高的蒿草和灌木。即便在大白天,如果有人从围墙的缺口爬进去待上一会儿,也会吓得汗毛直竖,脊背发凉。
    “这就是我们目前开展探秘活动的弊病所在了,其实废墟和鬼屋本来就是两码事。”平户的一席话又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他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时候他往往特别有精神。
    “切忌把废墟的荒芜寂静和鬼魂的幽深神秘混为一谈,废墟必然僻静无人,而鬼屋凶宅则未必阴森可怖。我说得对吧,茄子君?无论古今,鬼屋里住着人家的情况反倒更常见些。”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通常肯让我们进去的也只有这种废墟了,把废墟和鬼屋混为一谈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另外,也许正是因为有鬼魂出没,原来的住家不肯再住,又没有人敢接手,结果才变成了废墟,我想,这种废墟本身就是凶宅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岛原透过车窗望着车里的平户反驳道。高年级学生们对岛原的一致评价是,此人特别喜欢抬杠,而且嘴上要是吃了点亏,他总要找回来。
    “你说的恰恰相反,正是由于这种房子显得空寂荒凉,鬼魂才会看上这里跑进来。可是,人们只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句老话,我们人在自然界里虽然弱不禁风,但是会用脑子思考。我就不信有人听风就是雨,别人一说你们家出鬼了,就连房子也不要,马上搬走——这种傻瓜上哪儿找去?最多也就是请个法师念几句咒语,该怎么住还得怎么住。废弃不用的房子一定有它更为实际的理由。另外,那种破破烂烂的旧房子,连我都看不上,哪有什么鬼魂肯在那儿一直住下去!”
    “我看你说的也是刚睡醒的胡话,平户君。要按你这么说,咱们成立阿基里斯俱乐部还有什么意义?不仅如此,眼前这座流萤馆以前不也是长期空着没人住吗!”听到这里,正从后备厢往外搬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的大村连忙站在中间打了几句圆场。
    “咱们举行探险活动不就是想找个乐趣吗?我就觉得参加这种活动的体验,就像平安时代的人把自家院子当做海里的小岛来欣赏那样,追求的不就是个风雅的感觉吗?何必在乎真假!不过,我关心的课题是人与鬼屋的共存和相互拯救,所以更不把其中是否真有鬼魂当一回事。我想,光追求什么恐怖感和氛围只会让人扫兴。再说了,这座流萤馆以前并非是无人居住的鬼屋,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过杀人案,因此才被废弃的。加之这里地处偏僻,实际也没多少使用价值,所以才空置下来好几年,这个因果关系可别弄错了。另外我再补兖一句,我想,以前未必会有什么鬼魂肯在这里待着吧?总之,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的看法。”平户就像要把这些写进毕业论文似的,信心十足地说道。之所以强调“这是个人看法”,也只是避免刺激馆主佐世保。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岛原似乎感觉自己在争论中已处下风,求救似的转身往后看了看,问道:“谏早,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也许谏早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明显底气不足,就连平常总是神气活现的眉毛也无力地垂下来。他说:“是啊,这些道理很难说清,但我觉得这里安安静静的气氛倒也不错,心里也比较踏实。我想,要是出来寻找鬼魂的话,这地方就算找对了吧。”
    “你说得对,寻找鬼魂就该到这种地方来。那些鬼魂前生也是人,哪会想在那些破破烂烂的地方住下去。”平户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道,“总之,鬼屋里要是没人居住,那也就称不上什么鬼屋了。”
    “……长崎君,你怎么看?”
    “我主要关心的是这些鬼屋是否真有什么异常。不管房子荒废了也好,还在住人也好,只要它在某些方面显得神秘莫测,就会有吸引力。”
    “你这话说了半天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岛原明显露出不满的表情。
    “是吗?上回我们去过的那处有名的六甲山山庄,已经破得几乎快倒塌了,可是我倒觉得与其拘泥于山庄里是否有鬼,不如关心一下那座小楼二层一间不知为何比其他房间的天花板矮了十五公分的卧室。我总觉得这才真正让人害怕——究竟是为什么?有何特殊目的把这间卧室造得与众不同?这才显得神秘莫测。”
    平户笑着回答:“就连这种细微差别也能引发你的种种猜想,长崎君,真让人看不出,你这副施施然的外表之下,居然潜藏着如此的神经质。怪不得你的胃能穿出好几个孔来。”
    所谓“施施然”的外表,显然讽刺的是其肥胖的身材——身高一米七二,体重却有一百零八公斤,肥头大耳,浑身都是肥肉。由于担心体内脂肪比例过高,甚至干脆从来就没接受过体检,各项健康指标的数值连自己都不知道。对身材肥胖的讽刺是平户最爱挂在嘴边的话题——往往与所说事情并无直接联系,而且讽刺起来一点不给面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倒觉得来到这里探险很不错。”
    背后传来略带挑衅的声音。大家回头一看,正是这次参加活动的会员中唯一的女生——S女子大学一年级学生松浦千鹤。
    “那些破破烂烂的鬼屋住起来有什么意思?难道岛原君在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愿去住那些破屋?”她用变声期少年常见的那种略带沙哑的嗓音笑着说道。她脸上戴着一副下半部阻光的黑框眼镜,一双棕黄色的眼珠闪闪发亮。
    松浦说话时脸上挂着稚嫩的笑容,可是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惹恼了岛原,加上对方年级又不比自己高,更感觉自己受了奚落似的,连嘴角都在微微发抖。
    “破屋?破屋怕什么,只要有鬼我照住不误!既然来这里的目的是想体验那种神秘气氛,那么住什么房子不都一样?就算屋顶朝天、四处漏雨我也愿意,哪像个别人那样娇气,出门在外还挑三拣四?”岛原气哼哼地反驳了几句。
    “这么说,你是在说我娇气了?”
    这回轮到千鹤不干了,只见她那张本来还算好看的脸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把脸一沉,棕黄色的瞳孔中闪出一道寒光,用手把剪得短短的头发往后一撂,气势汹汹地逼问道:“想教训我,怎么也轮不上你岛原君啊!”
    “教训你又怎么样?你不服是不是?有本事和我试试掰手腕!”说道,岛原不甘示弱地亮了亮右手。只见他的胳膊又细又白,顶多也就是干柴棍那么粗,怎么看也不像能吓唬人的样子,说到底也就只能欺负胳膊比他更细的女孩子千鹤罢了。在性别上,男孩多少总能占点儿上风。
    “你的想法也太幼稚了,争论问题哪能用谁力气大来定输赢!”
    理所当然,千鹤不屑一顾地回绝了他的“比武”要求。
    虽然阿基里斯俱乐部中女性会员总共占了三成,但这次报名参加体验旅行的却只有千鹤一个女生。别看那些女生为了练胆量,敢深更半夜咋咋呼呼地满街乱喊乱叫,可是这回一听说要在深山中住上几天,马上就退缩了。当然,退缩的不仅只有女生,一半以上的男生也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临阵逃脱。这么看来,无论是岛原还是千鹤,在俱乐部里都还算是胆大的了。
    要说起来,去年参加体验旅行的也只有继美一位女生。继美虽然看似柔弱,可是意志和胆量都十分了得。
    可是,好容易组织起来的这次体验旅行,不但碰上雨天,而且刚开始就争吵得不亦乐乎。千鹤不禁露出厌烦的神色,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千鹤身穿的是一件对襟的中式服装,为了不让胸部显得过于突兀,她特意挑了一件宽松的衣服。下摆上镶了一道彩色的金边,布科很厚,对于夏天来说显得太厚了点儿。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岛原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夏威夷衫,外加一条半长的短裤。不过,由于深山里的气温要比城里低得多,再加上又下起了雨,两人虽然都是初次参加训练,但可以看出,岛原考虑得还是不如千鹤周到。为了缓和气氛,千鹤急忙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柔地指出了对方的穿着有问题。
    岛原一听,颇为不服地说道:“我从小就不怕冷,我母亲是北方人,我生来就带有抗冻的基因,怕热不怕冷。不过每到夏天,我这种人就觉得最难熬了。况且,我现在年纪轻,新陈代谢旺盛,少穿衣服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说着,他还故意掀起衬衫下摆扇了扇,好像这样才舒服。之后,他提起地上的行李向门口走去。看来,虽然这场论战是岛原自己挑起的,但他也担心一旦伸出拳头就不好收场了。既然众人都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只得见好就收,于是便首先脱离了战场。
    “这家伙还是那副德行,就属他多嘴多舌!”贼眉鼠眼的大村轻蔑地眨着眼睛,冲着岛原的背影冷笑着说了一句。接着,他也把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扛在肩上,回头喊道:“喂!谏早,你预先和佐世保打过电话,通知他我们这会儿到了吧?”
    “一小时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他了,那时手机还有信号,我已经让他做好准备接待我们了。”
    “既然这样,那么佐世保一定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平户说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宽阔的车库里已经停着几辆车子。离着最近的是大家熟悉的那辆黑色面包车,那是佐世保平常使月的爱车。看来,佐世保三天以前已经在流萤馆等候众人的到来了。他曾说过,怕大家住在山里购买食物不方便,来此之前已经备好了大量食品。不难想象,这辆面包车的车身宽阔,正好用来装载各种食品和饮料。
    “咦?怎么还有好几辆从没见过的车子?难道除了我们几位俱乐部成员,他还另外请了别的朋友?”不知内情的千鹤指着车库里的另几辆车子问道。
    大家一看,里头除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还有两辆奔驰、一辆法拉利和一辆沃尔沃,以及其他几辆名车。在车库顶透下的微弱光线照射下,这些车闪烁着淡淡的亮光。这些都是新车,这座车库俨然成了进口高档轿车的展示会。
    “哇!这些全是高档轿车,看来同来的客人还不少呢!”
    “这些车通常只是供人参观用的,当然了,佐世保偶然也会开开,这是佐世保最得意的一手。右边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是仿照加贺萤司死前开过的车子买的,旁边那些应该是按照当年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成员们死前开到这里的车子一一购买的,目的是为了更逼真地重现惨案的情景……”谏早简洁地向她作了说明。
    “看来他对这桩案件至今还耿耿于怀呢。”千鹤挠了挠脑后的短发,感叹地说道。突然,她满脸严肃地问道:“这些车子不会是从那些被害人死后就一直存放在这里的吧?”
    平户一听,不由得和她对视了一眼,这问题他还从未想到过。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不过,佐世保接手这座流萤馆时,案件已经过去七年多了——那些车都还完好无损地摆着,我看这不大可能吧?”平户挠着头,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看也是,听你这么说就放心多了。”千鹤松了一口气,视线又落回到车子上。可是,她还是误解了平户所说的意思。平户强调的是“都还完好无损”,并不是说里头一辆被害人的车子也没有。以他对佐世保的了解,只要有可能,佐世保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被害人的原车弄到手。因此,里头混杂着几辆被害人的车子也并非不可能。这种档次的高级轿车,车主通常不会轻易把它报废;同时,由于数量有限,被转卖到了哪里,很容易就能打听得出来。
    可是,平户终究不敢把这些实情告诉千鹤。这并不是担心千鹤会认为自己在故弄玄虚,而是因为即便一年级新生还不了解,可是那些知道流萤馆来历的学长们,猜也能猜到几分。
    “那好,我这个会长看来也得下车了,还是别让佐世保在里头等得太久。”
    说完,平户故作深沉地大摇大摆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与这座占地面积不小的房子相比,只开着一边的大门略显小气。涂成黑色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刻着“流萤馆”几个大字的铜匾。进了大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也许是为了弥补楼外没有花园这一不足,大厅的正面挂着一幅和惨剧很难联想到一起的优美的英国田园水彩画。大厅的正面有一条通道通往后面的走廊,右边是通往二层的阶梯。与流萤馆的外观稍显不同的是,大厅里涂着的黑色显得较为轻柔,颜色也淡得多。
    “岛原君,今天你忘了带雨伞吧——虽然离开大阪时还没下雨。出门前你看过天气预报吗?”
    千鹤跟在平户后头刚走进大厅,见到被淋得落汤鸡似的岛原正在厅里呆站着,便笑容满面地露出一排白牙,打趣着说道。她的身上一点儿也没淋湿,手里拿着的一把红色折叠伞正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珠。虽然从车库走到大门总共不过二三十米距离,但头上丝毫没有挡雨的地方,也只能任由雨淋。看来这又说明了岛原出门时准备不足。
    “你也够啰唆的,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家是北方人,特别耐寒。这点雨不算什么。”
    话虽说得强硬,可实际上还真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岛原慌忙从旅行包里掏出干毛巾,把头上和身子擦了一遍。脚下的大理石上已经留下了两行湿脚印。
    “我倒是在替你担心,身体不会出什么毛病吧?刚才坐在车里就穿着厚厚的衣服,看来你年纪轻轻,身体还是虚弱了点啊。”岛原一边用毛巾抹着染成金黄色的头发,一边反唇相讥。他心里清楚,一提到千鹤身体虚弱,或者是没有力气,她总是尤为敏感,马上就会沉不住气,因此才故意挑她不高兴的话来说。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这场口水仗是千鹤自己挑起的,可是她已经气得涨红了脸,扭头说了一句:“讨厌!我的事轮得着你来管吗!”
    “喂喂,怎么又吵起架啦?你们俩真是针尖对麦芒,走到哪儿都水火不容。年轻人哪,你们该听我一句,今后四天还要在一起生活,大家少说一句不就过去了。”平户一屁股坐在大厅中间的地毯上,训斥了两人几句,全然忘了刚才在车库前自己也和岛原拌过嘴。
    坐在平户身边的大村似乎还嫌吵架不够热闹,一边脱下湿漉漉的皮鞋一边沙哑着嗓子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都是你自己挑出来的!”
    在大厅入口处,隔出一道台阶,进门后要先换上拖鞋。不用说,正宗的英国庄园里根本不会有这种格局,这完全是加贺自己添加的半土不洋的设计。
    “噢,大家都平安到达了吧!”
    这时,通向酒廊的那扇小门开了,现任馆主佐世保笑盈盈地进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也许他在有意识地模仿“黑衣王子”,浑身上下穿着的净是黑色的衣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模仿秀。
    “好容易盼到大家来了,可是不巧,又和去年一样下起了雨。刚才我听过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将是连续的阴雨天,准是哪位二年级以上的同学带来的霉运吧?”佐世保用他略显低沉的带有穿透力的嗓音笑着说道。
    他的身材高挑而匀称,脸部显得很长,细眉细眼,加上举止成熟而稳重,处处让人感觉既文雅又聪明,相当具有男人味。此外,他作为比谁资格都老的往届毕业生,对这帮师弟师妹们的关心和照顾都十分周到。如果不是天生喜欢探寻什么鬼屋,他无论在谁的眼里都会是个优秀的好青年。
    可是仔细看去,这位佐世保总让人产生几分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才二十五岁,比这帮十几二十岁的学生大不了多少,可是在人生道路上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一辈子都能过着优雅清闲、衣食无忧的生活;另一方面,大家又觉得他的成功并非全靠自己的才干,而是凭着投机商似的敏锐嗅觉,加上百年一遇的运气,年纪轻轻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当然,所谓商才也不过就是知此吧。这让这帮少男少女一边心存嫉妒,一边又暗自羡慕他在毕业后不久就已取得的巨大成功。至少,此人在众人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偶像。
    “报名的六位同学全都到齐啦。”佐世保伸出食指,一个一个地清点完人数后说道,“大家还记得吗,去年的今天,不知为何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临时多出的是高来吧?那家伙本来说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我们临走前他又改变了主意,挤进车里。结果,不知道是否他来到这里以后觉得不够刺激,回校后就再没到阿基里斯俱乐部露过面一一这家伙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平户依然用他四平八稳的语气说道。他边说边脱下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粗鲁地扔进了上面贴着女性头像的鞋柜里。
    “这家伙没有中什么咒语横尸半路,就算他命大了。依我看,照他的性格,倒像是什么危险地方都敢去的人。”
    “喂,平户君,电视上的探秘节目经常提到,说是不少探险家后来都中邪死了,真有这种事吗?”千鹤故作轻松地开口问道。其实她并未真的害怕过,只是出发探险前都会想起这个问题。平户不知如何回答,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佐世保一眼。
    佐世保先说了一声“哪有的事”,接着便双手叉着腰,摇了摇头说道:“其他几届会员毕业后都在干什么,虽然不是都很清楚,但据我所知,我们俱乐部那些人运气都还不错,没听说有谁出过事。但是,有几位成员,听说他们中有人青天白日下突然掉了魂,甚至大喊大叫说是看见了鬼,弄得周围的人不得安宁。后来我才听说,其实并不是鬼魂显灵,而是自己做了亏心事,生生给吓出病来了。他们不是在探险途中无缘无故踢倒了别人家墓碑,就是顺手牵羊把人家老屋里的古董给揣回来了——自己问心有愧,这才吓出毛病。”
    “我想,或许是那些鬼魂打电话到家里去讨债,才把他们吓成那样的吧?不过,这么做倒也好,只要一个人受到报应,别人就再也不敢干这些坏事了。”一旁缩着脖子的大村插话道。可是这句话竟然出自一行人中最怕鬼魂的大村之口,听来显得言不由衷,只觉得他是壮起胆子故意说的。
    “不过,我可听说还真有人死了,不是有位叫做对马继美的会员被人杀害了吗?”
    岛原作为一年级新生,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情,就在这里冒冒失失地说了出来。
    “她的死跟鬼魂作祟根本毫无关系。”大村当即否定道,还偷偷给了岛原一个眼色。
    然而岛原却完全不为所动,口无遮拦地继续说道:“不过,这种鬼魂报复的事件看似毫无关联,其实还是大有关系的啊!”
    平常爱说什么都由他去,不过当岛原提到这个话题时,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了十分尴尬的表情。按理说,岛原应该能领悟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桩案件过去还不到一年,在众人的心里仍然记忆犹新。可是岛原仍旧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这种鬼魂作祟的案件如果只是一次,很难跟什么联系起来;如果相同的事件总是发生在这些人的身上,才能总结出一定的规律。”
    “你这个岛原君实在多嘴啊!”佐世保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嚷道,“你又不知道内情,在这里发表什么高论?要把她的死也归结到鬼魂找她算账,那也太不近入情了吧?我看你和她也许并不认识,其他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可都有过和她差不多整整一年的活动经历。另外……对马继美死前还是这位谏早君的女友呢!你说这些话,也不体谅一下谏早君的心情!”
    佐世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辩的强硬。也许岛原见了他的这副表情才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失言,于是低下头,斜着眼睛瞟了众人一下,嘴里喃喃地说道:“……真对不起,都怪我。”
    “你们都怕什么?如果说真的是鬼魂作祟,我还敢把这座发生过凶案的房子买下来住吗?要作祟也该先找我才对啊!”佐世保放缓了脸上的表情,说道,“大家还在门口待着干什么?都进屋里去吧。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那好,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反正去年大部分人也都来过,各处设施都很熟悉,佐世保君,这四天就麻烦你了。”平户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大声地说道。接着,他便跟在佐世保身后,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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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4:02 | 显示全部楼层
    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七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十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流萤馆的窗户,发出有节奏的嘀嗒声,仿佛是一场以雨声为主题的音乐会。
    从大厅沿着一条短短的走廊往里不远,就是个休闲式的酒廊,这里宽敞得足可以举办一场舞会。酒廊里摆着许多沙龙式的软椅、沙发和桃心木制作的桌子。左侧有一扇连通阳台的格子窗,其他三面的墙上都贴着半人高的墙板。正对着窗户的右侧中央是一座壁炉,壁炉上方挂着四幅不大的风景画。壁炉旁边还摆放着一台大屏幕电视和一套立体声音响装置,让人觉得像是摆错了地方似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深棕色地毯,窗上挂着淡黄色的窗帘。据说,这套布置全都是按照十年前的原样保留下来的。
    由于加贺喜欢黑色,因此这处待客用的地方也有意识地采用了深色调为主的装饰物来装修。比如,这里的木板都选用了颜色很深的黑色系木材。不过,这种喜好也是常人完全可以接受的。
    至于其他的装饰物,除了墙边摆着的立式老挂钟和台灯以外,这里唯一显眼的摆设就是一架名贵的奥地利贝森朵夫三角式钢琴,在这间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极不协调。当然,这样布置有个实际原因一一由于这里原来也兼作八重奏乐团的排练和私演的场所,考虑到音响效果,只能安置这样大小的钢琴。佐世保说,这里墙上的每一块壁板无论材料还是形状,都经过复杂的设计,以期达到最佳的音响效果。
    屋顶上还悬挂着四组百合花形状的大吊灯。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顶上的玻璃天花板。由于今天是雨天,还看不出明显的差别;每逢晴天,整个大厅就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显得格外明亮。在夜里,也可以足不出户就观赏到月亮和满天的繁星,还能看见空中飞过的一团团萤火虫。当然,玻璃天花板的上方既没有屋顶,也没有房间,这里的二层是一条围成四边形的兼有采光功能的走廊,而房间都分布在走廊的两侧。当然,为了避免从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下面的景观,走廊上没有一扇窗户。虽然这种格局显得非常新颖时尚,但相对于房间来说,也更多地占用了建筑面积。
    “这里果真发生过那么大的惨案吗?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千鹤细细地观赏着室内充满高雅气息的装饰,满脸狐疑地小声嘀咕着。接着,她又把镜片后充满怀疑的目光投在佐世保的脸上。
    在她看来,那桩十年前的惨案似乎是他们编造出来的故事,目的就在于为阿基里斯俱乐部的探险活动增添几分神秘色彩。因此所谓惨案云云,其实都是同伴们编造的鬼话,这里只不过是一座最普通的山间别墅罢了。当然,她这么想也的确不无道理。自己去年参加的一次探秘活动中曾去过的凶宅,事后才听说,那些传闻全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学生,虽然也听说过当年确实发生过这桩惨案,但是对于案件的细节以及发生的时间、地点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也许是把发生在别处的故事硬安到这里来的吧……这种事情在从事探秘活动的圈子里可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杀人案件的发生地点可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你们要居住的二层的房间里。加贺当天趁着黑夜,挨个摸到八重奏乐团成员的房间里,一个个地把他们杀死了。当年惨案留下的痕迹虽然不算多,可是现在每个房间里总还能找到一些。”佐世保坐在最靠里的软椅上回答道。他悠闲地叉着腿,脸上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接着,他又和去年这时候一样,向众人问道:“怎么样,要我带大家去看看吗?”说起来,去年今天他也回答过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是把对面的千鹤换成了继美而已。
    “这么说,我们都要住在发生过惨案的房间里,对吗?”千鹤这时像是刚醒悟过来似的,战战兢兢地问道。其实,这个问题在二年级以上的学生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故意不告诉一年级新生而已。
    “那是当然的了。”佐世保笑眯眯地点头回答道。他原本就很小的眼睛显得更细了,像是在说,已经晚啦,这会儿连逃都来不及了。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来到这里,当然要让你们住进那几间发生过惨案的房间了,我们不正是为了锻炼胆量才到这里来的吗?要不然组织这次活动还有什么意义?”
    “说得对,不然就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大村在一旁强装出笑容,一边啜了一口佐世保调制的冰咖啡,一边不无奉迎地附和道。
    “哇,你们一定又拿我开玩笑……”千鹤仍然不把他们的话当真,露出满口白牙笑着说道。可是,其他人却是满脸严肃,无人附和她的观点。尤其是同为一年级学生的岛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千鹤这才从气氛中察觉到有些不自然,慢慢也开始紧张起来。
    “咦——”她尖声惊叫着,“难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入住的房间里果真发生过杀人惨案?”
    千鹤似乎仍然不敢完全相信,瞪着大眼往每个人脸上看了又看,像是在征求别人的回答。的确,对于一个涉世未深女生来说,要是预先告诉她这些真相,也许还容易转过弯来;而当场便要求她接受这个惊人的事实,确实会令她感到困惑不解吧。
    只见谏早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千鹤这才彻底相信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只手按在胸前,深深吸了口气后说道:
    “虽然我不怎么相信鬼魂作崇这些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不过,我总有预感,觉得这回住在这里,怕是要真出什么事。”
    “这可不是我们阿基里斯俱乐部成员该说的话啊!平常你不是总以胆大自诩吗?到了那些无人居住的凶宅,你穿着鞋拔腿就往里闯。进别人的私宅你都不怕,这回怎么突然害怕起来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千鹤吞吞吐吐地嘟囔着。
    “平常你们不管那些房屋的主人是好是坏,只要听说那里曾经出过一段故事,就连普普通通的民宅,也被你们绘声绘色地说成凶宅,弄得那些后辈同学人心惶惶。以前的活动大多沉溺于追寻这种不真实的传闻,依我看,倒不如像这回一样,亲身接触一下发生过真实惨案的凶宅,这有意义得多。”佐世保说道。
    “说得对。来点儿惊险刺激的更有意思。”也许是为了报复刚才受到过的奚落,岛原故意大声说道,话内话外充满了挑衅。“既然松浦君胆子小,要不就和谁同住一屋吧?不知道谁肯单独照顾她,反正我先把话搁这儿,我是不会陪她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要人照顾?我又不是小孩,用不着别人照顾,一个人睡得着。”说完,千鹤从镜片后狠狠瞪了岛原一眼。
    “大言不惭,我看你刚才说话时手还在抖呢。”也许岛原想显示自己不害怕,便添油加醋地站起身来,举起双手做出发抖的模样讽刺对方。
    “哪有这回事!你们看!抖没抖?”千鹤也针锋相对地站起身来,还特意伸出手来让大家看。
    “好了,你们别争了,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给你们带路。”
    佐世保眯缝着的双眼里闪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边说边从椅子站起身来,朝大厅里走去。
    “怎么,这就要走啦?”平户把身子舒舒服服地摊靠在椅背上,恋恋不舍地说道。说实话,他还真不愿意离开这里,磨磨蹭蹭的动作也说明了这点。
    “没办法,这几位一年级新生急着想去看看房间。”佐世保苦笑着回答。
    平户并不敢违抗佐世保的意思,只好嘟嚷了一句:“啊!只可惜这些咖啡还没喝完呢!”之后便起身跟在后头。
    “想喝咖啡的话这儿有的是,食品贮藏柜里起码还有好几升呢!要不然你就先坐这里自己慢慢喝好了。”
    “你就别拿我当笑话了,我哪能不跟着一起去呢?”平户的声音虽然很大,但他只是拖着懒洋洋的脚步,慢慢地向门口方向走去。
    这时,有人朝着他的背影说道:“要不先好好听听佐世保大哥的介绍?我们可不知道在这里该怎么住呢,平户君。”
    平户笑着回答道:“是啊,你说得对。”
    他回头看了一眼,原来站在身后的是千鹤和岛原两位一年级学生。
    “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的人究竟是如何被杀害的呢?一个晚上能连续杀死六人,我想,一定是用枪或者毒药把他们杀死的吧?”
    千鹤正站在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一边按着带着漂亮木纹的深棕色扶手,一边回头问道。她说话虽不像平户那样大声,但声音也不小。也许是想掩盖自己内心的胆怯,她还下意识地把头发向后甩了甩。
    “看来你对这桩案件并没有好好了解过吧?松浦君对这种探秘冒险活动感兴趣吗?”佐世保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千鹤说道,“作为这里的主人,我的确也该向你们好好介绍介绍那桩案件的经过。是这样,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日夜里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那六个人是在不到两个钟头之内,在当时居住的房间里被杀死的。每具尸体的胸口上都插着一把银制短剑。不过,他们被杀死时并不像拍电影那样,被一剑刺进心脏就结果了性命,而是每个人身上都被凶手刺中数剑,因此现场惨不忍睹。凶手把他们杀死后,才在胸口插上一把银剑,所以现场一共留下了六把短剑。而另外一个人虽然至今坐死未卜、,但从现场还有第七把短剑没被找到这一点来看,很可能已经被用同样的手段杀害了,只是尸体未被发现。”
    “在不到两小时之内?这么短的时间里能用短剑一口气杀死七个人?难道这位叫加贺萤司的凶手十分彪悍,身体特别强壮吗?”
    “不不,其实他身材十分普通,也并不强壮,只是手脚很长而已,和平户以及谏早他们差不多。至于加贺为什么会大肆杀戮,我想最根本的原因就在这座流萤馆上。”
    “什么?原因在这座流萤馆上?”千鹤疑惑地停下了脚步,侧着头反问道。
    “这座流萤馆是加贺萤司为了躲避外界的纷扰、专心作曲才盖起来的,刚才你们在酒廊里也看到了,这里也是他为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修建的排练厅,因此他还在这里的二楼为每个团员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以供他们各自进行练习。他还为每个房间进行了隔音处理。只要把门关上,房间里传出的惨叫声其他房间完全听不到。这些房间的隔音性能之好,甚至连外面的敲门声都听不到,因此只能在门上安装了门铃。正因为这样,凶手才可能在夜深人静之际,连杀七人而不被其他人觉察。谁也无法知道自己隔壁的房间里正在实施杀人。”
    佐世保就像一位出色的导游,把案件的经过生动地进行了说明。同样的话他去年也曾说过一遍。一提到这桩案件的耸人听闻之处,佐世保就像一个孩子在得意地显示自己的玩具一样,心中充满了自豪。看来,他不但买下了这座流萤馆,同时也买下了其中包含着的故事。
    “七月十五日?那不就是令天吗!”
    “是的。也就是从晚上十点开始,加贺萤司偷偷带上自己房间里用于装饰的银制短剑,分别到访乐团成员的房间,然后挨个杀死他们。他哪是什么黑衣王子,分明是个杀人魔鬼,不,是个死神!”
    说到这里,面无表情的佐世保把脸凑近了千鹤。她不由得哇地一声把身子往后一闪,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佐世保手疾眼快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
    “哈哈——”佐世保得意地笑着说道,“我看你吓得腿都软了,松浦君。”
    “哪有的事!我只是不留神脚下一滑而已。”千鹤慌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说道,“不过,对于几位被害人来说,今天算是忌日吧?占了他们的房间,不会有什么报应吧?”
    千鹤一边说着,一边斜眼打量着上方,好像怕有什么鬼魂要从上面下来似的。
    “你放心吧!说是忌日,其实根本不会出什么事。如果他们要想作祟,那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能吗?刚才你不是说过,鬼魂作祟的事你也不相信,对吧?”
    “是的,我本来就不相信。”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已经吓得腿都软了,难道不是吗?”岛原幸灾乐祸地取笑道。
    “你这人真讨厌,我不是告诉过你,是打滑了吗?”千鹤撅起嘴,回头狠狠地瞪了岛原一眼,用手拉住墙边的扶手,还想继续上楼梯。
    “噢!危险!这可是……”几位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异口同声地惊呼着。原来,被千鹤当做扶手而用力撑住身子的只是挂在墙上的一个木制的装饰品一一被她用手一抓,发出扑的一声,从中间断裂开了。千鹤尖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她上。佐世保又急忙伸手想扶住她,可是这回已经来不及了。
    “糟糕,让我弄坏了。这究竟又是什么?”千鹤扶了扶眼镜,呆呆地望着自己手心抓着的折成两半的、炸薯条似的东西问道。看来她在摔倒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用手去抓这个扶手会带来什么后果。
    “喂喂,还是赶快往上走吧,房间里那些可怕东西一眼还没看,就已经吓成这样,看了以后谁知道又被吓成什么样子。”佐世保嘴上说得严厉,却忍不住笑了笑。
    “佐世保大哥,这玩意儿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扶手。虽说十年前的摆设就是这样,但来了新同学,你还是该把它换掉啊!”平户代表大家抱怨道。
    去年那位叫高来的新同学已经抓坏过一次了。如果不是高来,那也一定是哪位新生弄断的。据此看来,确实容易搞错。其实这不过是个带着点恶意的小陷阱,故意引入出个洋相供大家一笑而已。
    佐世保用手推开了楼梯口挂着的帘布,回头说道:“这只是逗乐的小玩笑,大家不必介意,我也不会提出赔偿要求。不过今后是该在楼梯下铺上一块厚地毯,以免跌倒后摔伤了屁股。”
    说完,众人又开始慢慢沿着楼梯向上走,看来佐世保一点儿也没听进同学们的意见。
    “可是,断掉的扶手该怎么办?”千鹤一手揉着臀部,一手举着“扶手”回头问道。
    “送你留作纪念吧。这是流萤馆的装饰品中难得的一件宝贝。不过,千万可别拿到互联网上拍卖去哟!”
    “这种事我当然不会干。我可没那么傻,让那些在互联网上买下这件假东西的人记住我的信箱,找我算账。”也许因为摔得很疼,千鹤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一行人上楼一看,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黑色走廊,在微弱的暗黄色灯光下,显得十分阴暗。由于楼梯口位于馆的南侧,而两条走廊又分布在东西两边,因此无论从左边还是右边走,都必须向北边拐。二楼的中间部分是个围成四方形的玻璃天井,走廊就是围绕着这个天井布置的。东西两条走廊的外侧并排分布着几间客房。
    走廊里没有窗户,因此虽然地方不小,但看起来却显得十分狭窄。
    此外,两条走廊在北侧并不相通,从东侧走廊走到底后往右拐,是一间叫做“萤之间”的房间,而西侧的走廊只通到几间客房,往前就走不通了。总之,这里并没有形成一条回形走廊。也就是说,如果想从西侧最靠里的房间到紧挨着的萤之间去,就得在走廊上绕一圈。
    客人居住的房间共有八间,东西两侧各分布着四间。案件发生时,只有西侧最靠南的那间房间空着,其余七间都住着人。各个房间的门上都有一块银制的小号牌——与前馆主的音乐家身份相符,门上完全按照德文中代表音符的字母顺序,分别标着C、D、E、F、G、A、B、H几个编号。
    东侧从南数起,分别是G、A、B、H四间客房以及加贺萤司的私人书房,然后就是萤之间了。书房的后面还有一间卧室,但并不对着走廊。现在的馆主佐世保就和原来的主人一样,居住在这间小卧室里。而卧室旁边的萤之间则展示着加贺萤司从世界各地采集到的无数萤火虫的标本,可以称得上是一间萤火虫陈列室。萤之间在二楼几个房间中算是面积最大的。不过,这个房间至今也没开放过。
    佐世保买下这座别墅时,那里的萤火虫标本已经遗失殆尽了,据说他正在收集中,试图恢复原来的模样。佐世保本打算重金买遍世界各国独特的萤火虫标本,然而其中还有少数品种由于特别珍贵,至今也没有搞到手。据佐世保自己说,要想完整地再现当年流萤馆的本色,难度最大的就数如何凑齐原来的萤火虫标本了,这也是久久不能恢复萤之间的根本原因。他打算在今年秋天前后基本上凑齐这些标本,而现在先关闭萤之间,不让客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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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6 天前
  • 签到天数: 3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4:13 | 显示全部楼层
    “刚才已经宣布过了,我再重复一遍。东边,也就是右侧的几间房的安排依次为:A是大村,B是松浦,H是谏早。而西边的E是平户,D是长崎,最靠里的C是岛原。本人不分亲疏远近,完全是按照当年的犯罪现场来安排的,请各位放心。”
    佐世保简单明了地把当晚住宿的安排作了说明,然后又带着大家沿着东侧的走廊,向最里边的加贺萤司的书房走去。
    涂成白色的厚重房门打开了,发出沉重的声响。
    “这里就是加贺使用的书房。案发后就是在这里发现他的。”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室内略微有些阴暗。但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后,分布在四个角落的灯光把屋里照得很亮。
    伴随着窗外的雨声,隐约可以听到千鹤和岛原发出的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这真是一间黑色的房间,仿佛会刺痛眼帘似的,进入众人眼中的是一片黑色。天花板涂成黑色,墙面也是黑色,到处都闪耀着萤光涂料似的黑色、黑色、黑色……到了这里才知道,走廊和大门上涂着的黑色,已经考虑到客人们的感受而进行了一番调整。房间的墙上挂着许多花瓶、水果、水罐之类的静物油画,可是无论哪幅都是暗淡的色彩。
    与此相反,室内的日常生活用品却异常简单,除开椅子、桌子、书柜等一些必要的家具外,只有唱机、CD、乐谱和几个相框,与宽敞的室内面积相比,布置显得空空荡荡的。这里就像是个生活用品展示会的会场,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这里居住过的气息。而墙上挂着的油画中画的静物倒显得栩栩如生,像是在立体画布上粘贴着的实物。而且,每幅画之间的距离和上下左右的位置也都异常地精确,就像挂上去前用尺子量过一样。
    “佐世保大哥,加贺萤司生前真在这间房间里住过吗?”岛原似乎感觉到这里不但缺乏生活气息,而且也欠缺一种温馨感。他扭头打量了一番之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就连这位号称北方出身、最不怕冷的人进了这个房间,都觉得就像进了灵堂一样,脊背一阵阵地发凉。
    “这里的布置完全按照加贺萤司生前的模样,从这里再往里还有一间简单的卧室。那里的布置也和这里一样,以黑色为主。其实,不但是这里,就连他在东京的公寓布置得也差不多是这样。加贺萤司对其他方面都非常不讲究,但是唯独对于音乐,却有着一种近似于病态的完美追求。加上他又是一个罕见的天才,这才使得他对生活几乎没有什么需求,显得过于简单和呆板。”
    “噢,原来他还是这种人啊!”岛原惊奇地谠道。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让我摸摸可以吗?”说完,他便伸手摸了摸那台唱机。唱机上还放着一张很旧的赛璐珞密纹唱片。
    “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这完全是按当年的原状布置的,其中不少物品非常珍贵。”
    岛原一听竟然吓得手足无措,伸出的手在半路又缩了回来。
    “尤其是挂在那里的几把短剑,从两重意义上说,它更属于非常珍贵的物品。”
    靠窗的墙边摆着一个矮柜,上面安放着一个用木头和布料制作的苏格兰风笛的模型。从暗红色的格纹布袋里露出了几柄短剑的剑鞘,酷似风笛的样子。剑鞘里插着银制的短剑。不过风笛模型上虽然并排竖立着许多风笛管,但套着布袋的剑鞘却只有八把,而其中真正插着短剑的只有最右边的一把,其余七把剑鞘里都是空的。
    “据说这是加贺萤司在英国举办慈善公演时,从一位贵族那里得到的礼物,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其余七把剑鞘里全都插着短剑,但十年前已经被他作为凶器使用了。其中的六把分别插在被害人的胸口上,另外一把至今下落不明,这也是推断小松响子已经被害的依据之一。这里摆着的是剩下的一把。”
    “这些短剑是真的吗?”就像刚才在车库里见到那几辆高档轿车时一样,千鹤满脸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所以我才说,无论是作为古董,还是作为在案件中被使用过的凶器,它们都属于十分珍贵的物品。”
    佐世保往前跨了一步,从剑鞘里拔出短剑,拿在手里。剑身长约二十公分左右,是纯银打造而成的。剑刃上折射出佐世保的倒影,像是在炫耀着它的锋芒。
    众人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只有我手中的这把在案发时没有用来杀过人,而另外七把都已经成了案件中的凶器。这把剑可称得上是这段历史的证物,那几位被害人就是被这些剑插入了前胸,才丢掉了性命。”佐世保高举起双手对众人说道。
    千鹤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手里的短剑。岂止是千鹤,就连岛原和另外几位以前曾经来过的同学也像被短剑的魔力降服了似的,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那把短剑。其他的一切仿佛都在他们眼中消失了,耳边传来的只有窗外的雨点那富有节奏的一阵阵的敲击声。
    “就像日本的村正大师锻造的日本刀最有名一样,这几把短剑也是英国名闻一时的著名工匠精心打制成的。就连我看见短剑上发出的寒光,也不免胆战心惊。”
    佐世保吐露过自己的感受后,又把短剑放回剑鞘里。他就像卸去了一副重担似的终于松了口气,能看见他的掌心里满是汗水。
    佐世保离开矮柜,转过身来面对着旁边的桌子说道:“加贺萤司当天就是坐在这把椅子上被警方逮捕的。据说警察打开门时,他正把身子匍伏在桌子上,嘴里还不停地哼唱着优美的西洋乐曲,表情呆滞,目光无神,被警察扭住臂膀后仍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整个人已经虚脱了。”
    这是一张闪着黑色亮光的桃花心木制成的书桌,桌上放着一支签字笔和一张看来是佐世保画出的房间分配表。也许这张桌子不仅是摆在这里供观赏用的,佐世保似乎也常在这里写点儿什么东西。
    众人都对他的胆量深感佩服。
    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幅镶在镜框里的美女照片,照片上的女子长得清秀可人,午纪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红唇微启,笑盈盈地目视着前方,满头黑瀑似的头发又亮又长,眉毛细细弯弯,右边的眼角下长着一颗不显眼的黑痣。
    “这张照片上的是加贺萤司的恋人吧?”岛原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张照片,急不可耐地问道。而二年级以上的学生们去年就已经打听过了,因此没有人吭声。
    “不,以前桌子上没有摆着照片。”
    “这么说,一定是佐世保大哥的女友吧?”千鹤好奇地问道。
    她的口气,几乎就和去年的继美一模一样。
    “不,你们猜错了,她是我的亲姐姐。”
    “你在桌子上摆放着她的照片,佐世保大哥一定特别喜欢这位姐姐吧?”岛原带着些调侃的语气问道。原以为这句话能活跃一下气氛,同时又能多少博得主人的好感,却不料得到的回答让大家全都高兴不起来。
    “我当然喜欢她了。不幸的是,三年前我的这位姐姐已经去世了,这也算是她的遗像吧。”佐世保小声地回答道。说完,他伸手把相框轻轻地翻扣在桌上。岛原像闯下大祸似的羞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在场的不少人都曾听佐世保提到过,他自小失去母亲,是在比他大五岁的姐姐的照顾下长大的。在他眼里,姐姐就是慈母的化身。当他考迸中学后,他的父亲又有了一位相好,整天在那女人的家里盘桓,连自己家也不想回。在佐世保读大学三年级那年,他的父亲患胰腺癌去世。由于没有其他亲戚可以依靠,姐弟俩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艰难地度日。在佐世保大学毕业之前,姐姐从来没向他提过,其实在他的父亲死后,那位父亲的相好就不止一次地闻进家里,逼着他的姐姐交出父亲留下的本就少得可怜的遗产,还恬不知耻地追讨父亲的死亡保险金。由于她蛮不讲理,致使佐世保的姐姐心力交悴,精神上很快出现了问题。桌子上的照片就是那时拍下的。照片上的她虽然笑容满面,却是无奈中强装出来的笑容,那时的她已经身心俱疲,面容上已经开始出现与年龄不相符的衰老痕迹。
    正当三年前佐世保因参与“圣恩传说”游戏软件的传销活动而一夜暴富,正想搬出以前的房子,开始新生活之时,他的姐姐突然病倒了。那天她正要到医院去,因为遇到上班高峰,电车站台上十分拥挤。这时,他的姐姐因精神恍惚,候车时不幸失足跌倒在站台下的铁轨上,正好被一辆进站的电车轧在了身上,失去了生命。
    “佐世保对于姐姐感情极深,真心希望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却不料遭此不幸,为此佐世保一提到姐姐的事就忍不住伤心落泪。别看他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异常冷静,其实他这辈子可没少受苦,正期盼着今后姐弟俩人可以好好享受生活的关头,姐姐却去世了。足足两个多月,他都没从这场打击中缓过神来。说起来也很自然,因为他太爱自己的姐姐了。”
    熟知内情的平户曾经这样对大家说过。他还告诉大家,佐世保自从遭受到这场不幸后,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因此他才把自己的全部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在这座流萤馆上。也许是为弥补心灵受到重创后留下的空缺才买下这座馆的吧?从佐世保对流萤馆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感情上,也不难看出这一点。
    然而……
    “实在对不起,我真不该问这些事。”岛原深感自责,弯腰向佐世保致歉。
    而佐世保却大度地微微笑了笑,说道:“这算不上什么,事情早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可是,在他的笑脸背后,同样隐藏着照片上的姐姐流露出的那缕哀怨的神情。
    “原来这里也没挂过加贺萤司家人的照片吗?”站在身后的平户为了改变现场的尴尬气氛,明知故问地说道。
    “噢,你是说加贺家亲人的照片吧?加贺萤司当年就与父母兄弟不和,关系十分冷淡,加之本人未婚,因此并不想在这里挂上哪位家人的照片。然而,他又不属于音乐家圈子里常见的同性恋者,曾经也有过自己的心上人,不过两个人只是暗中来往,关系并没有公开。听说,八重奏乐团中唯一的女性小提琴家小松响子,就是他当年的情人。”
    “什么?小松响子?不就是从案发当晚起就一直找不到踪迹的那位小松响子吗?难道这座馆里还留下了什么可以证明两人关系的证据吗?”
    就像枯萎的花被突然浇上了水,原本沉闷的气氛竟然一扫而空。佐世保听到这个问题后一下子也来了精神,他回答道:“不,这里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不过,这件事在他们圈子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怎么,岛原君对这种艳闻居然也饶有兴趣?”
    “不不。”岛原嚅嚅嗫嗫地说道,“不过,我的确还是很想听听。就像参加探秘活动一样,我对于这类花边消息一向甚感兴趣。总之,这些消息能满足大家常说的窥私癖和好奇心。”
    岛原的一席话倒也说得理直气壮,毫不掩饰,就连久经世面的佐世保也不由得十分意外。他慷慨大方地说道:“那好,既然你们都想知道,我今天就来满足一下你们的窥私癖,把详情对你们说说。刚才说过,他俩背地里早就有一腿。这位小提琴家小松响子只比加贺小一岁,当时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一个孩子。不过由于她和丈夫是在念书期间结的婚,婚前的感情基础尚不牢固,加上婚后十年感情已趋于平淡,因此在案件发生的前一年便和加贺有了私情,并因此与丈夫分居。”
    “哇!看来事情还真挺复杂的啊!”听到这里,站在岛原身边的千鹤不由得尖叫着插了一句。她终究是女人,对这种耸人听闻的话题当然不乏兴趣。
    “据我认识的‘有关人士’的说法,小松响子在认识加贺之前,夫妻感情就很淡薄。她的先生也是音乐大学毕业生,但后来放弃了音乐,转行当了一名公司的普通职员。而小松响子作为小提琴家成名后,一年到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忙于演出;另外,她的夫家又属于思想守旧的旧家族,公婆及夫家的三亲六故都对这位与家族格格不入的媳妇没有什么好脸色……那些有关人士,对小松响子的遭遇也都深表同情。”
    “看来你对这段历史还真挺熟悉的啊。这么说来,你对其他几位被害人的背景一定也做了多方调查吧?”
    “不,因为小松响子和加贺属于情人关系,因此我才额外多做了一些了解,不知道是否因为两个人有了这层关系,听说案发当天第一个遇害的就是小松响子。而其后第二个被加贺杀害的是同为小提琴手的松任光延。原因在于,警方鉴定后认为,松任兆延穿的睡衣上留下了小松响子的血迹。”
    “原来如此,看来正是由于找到了小松响子的血迹,警方才大胆推断小松响子也已经遇害,对吧?”平户突然大声插话道。看来今天的这个话题他以前也没听说过。他又接着说道,“我对小松响子之死至今还存有疑问。为什么她的房间里找不到任何血迹?只凭少了一把短剑,警方就敢认定她也已经被杀?对此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另外,加贺生前最为喜爱的那把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制作大师斯特拉迪瓦里的名琴也同时失去了踪迹,通常情况下,警方应该首先怀疑这位小松响子就是凶犯才对啊。”
    “你的怀疑当然不无道理,我当初也是这样怀疑的。不过,据我最近获得的消息,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疑点。据说案发当晚这一带突然下起了暴雨,紧临别墅的这条叫萤川的小河水位急剧上升,警方怀疑小松响子是否已经跌入河中而被水卷走;当然,她身受重伤侥幸逃生的可能性的确也存在。最终的结论是生死不明,并未明确提及她也在被害人之列。”
    “照这么说,她还隐名埋姓生活在哪儿也未可知,就像电视剧里常见的突然失去记忆等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吧?”
    “这倒是恐怖剧的上好题材啊。不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由于她的夫妻关系并未影响到案情,因此我也没有再做更深一层的了解,其实我也并不想过多地卷入其中。至于其他几位被害人,除了他们的经历外,我并没有做过更多的调查。不用说,我对加贺的一切经历确实下工夫做过一番研究,至今已经完全谙熟于心。”
    说着,佐世保用中指按住自己的眉心,那副样子谁见了都会以为他要好好发挥一番,把加贺萤司自出生以来的经历背诵一遍。
    “就算小松响子夫妇之间的感情早已破裂,难道她会毫不顾及自己和孩子的亲情,毅然决然地投进加贺的怀抱?”也许是想让佐世保把更多的隐私说出来,岛原急不可耐地又问了一句,语气十分尖锐。
    佐世保歪着脑袋回答道:“我想,小松响子只和丈夫分居,最终并未正式离婚,也许正是夹杂进太多的母子间的亲情,让她始终未能迈出最终的一步吧?婆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想息事宁人,并不愿把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话说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佐世保个人的推测。听者的目光中明显失去了热情,看来,岛原对哪些话题感兴趣,对哪些话题又不甚关心,从他的反应上便可一目了然。
    “结果,他们夫妇之间并没有闹到离婚那种轰轰烈烈的地步,对吧?”平户露出略显失望的表情问道。
    “不过,按照法律规定,从警方宣布失踪后,再过七年其家属才能得到此人的死亡证明,这段时间内她的丈夫只能苦等消息,也不允许再婚,对吧?”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问道。至今为止一言不发的大村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多余地说了一句。众人听了后谁也没有回答,一时场面陷入了尴尬中。大村只好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道:
    “佐世保大哥,这么说来,这间书房的里面就是加贺萤司的卧室吧?”
    “噢,你想看看卧室?不过,这间房间现在我在住着,到底还是不太方便让你们参观吧?我的生活习惯和加贺萤司完全不同,满屋子乌烟瘴气,不太雅观。好容易让你们对流萤馆留下的好印象,我可不想因此而付诸东流啊。”
    佐世保仍和去年一样,嘴角挂着笑意加以回绝。这副表情平时很难从他脸上看到。看来,虽然过了整整一年,那间卧室依然尚未清理得足以让人参观。以佐世保的性格来说,此事实在处理得不够圆满。照理说,别的房间还有的是,不知为何他偏偏选中在这间卧室里住。况且,作为原主人的卧室,最能说明其当年的生活情景,更应该照原状加以保留才是——大家心里都留下了这个疑问。
    “那么,我就带领大家到期待已久的作为杀人现场的那几间客房看看去吧——”
    佐世保最先带领大家来到的是东侧最靠南的那间屋子。在发生过杀人凶案的七间客房中,唯有这间这次没有安排任何人入住。佐世保原先打算把这七间出过事的客房逐个让众人参观一遍,但考虑到要花很多时间,加上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去年已经参观过一遍了一一如果有人想看其他住人的房间,随时可以互相拜访一一因此只选定了这间编号为C的房间重点加以说明。
    房间的门上挂着写有“C”的标牌,房门打开后,一股久未流通的空气带着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房间还算宽敞,面积大约有十二三张榻榻米大小。墙面上铺设着一层暖色调的木板,地毯是淡棕色的。这里的色调显然不同于走廊和刚才看过的书房。从一层的酒廊也能看出,原来的主人并未想把自己对颜色的喜好强加给客人。加贺萤司自从出道以后,在圈子里就以“孤傲的天才”这个评价著称,但是从这些小事上来看,他也许并非完全像人所说的那样,依然相当体谅别人的感情。
    一面墙上靠着张床,床的对面放着旧式风格的书架和化妆柜,床上的用具一应俱全,摆放得整整齐齐,让人感觉与饭店整理过的房间无异。与此相反,书架上的乐谱和几本书籍却显得杂乱无章,从未用心整理过似的。床边的小桌子上还胡乱地摆着用旧了的咖啡杯,放立体声唱盘的盒子上还散落着几张CD唱片。整个房间里除了床上略显整洁以外,简直就是住过人后未曾清扫的样子。
    “萤光室内乐团的中提琴手羽咋博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被杀死的。”佐世保向众人介绍道。
    “你说什么?怎么又出来一个萤光室内乐团的人?死的不是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的成员吗?”千鹤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惊讶地问道。其实,作为一名一年级学生,对于两个乐团之间的关系不理解也十分自然。那些二年级以上的学生早已听说过多次,因此并不感觉有什么奇怪。另一名一年级学生岛原第一次接触凶案的现场,正在睁大双眼仔细地到处观察,根本无暇询问这些问题。
    “实际上,圣瓦伦丁乐团只是加贺萤司组织的一个专门演奏自己作品的临时性组织,而这些成员原来分属于加贺萤司成立的萤光四重奏乐团和另一位叫松任光延的小提琴手组织的塞克斯顿四重奏乐团。其实这个八重奏乐团就是由两个弦乐四重奏乐团的人员合并而成的。除去加贺本人,其余七位成员的职业都是某歌剧团的团员,因此这两个四重奏室内乐团也很难称得上是个独立的组织。唉,其中的关系太复杂了。总之,他们之间就是这么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根据后来警方的调查报告,住在这个房间的羽咋博由于体格最为健壮,因而遇害前的反抗也更为激烈,最终身上的伤口也最多。可以说,他死时的状况最惨不忍睹。”
    “最惨不忍睹?”
    “是的。刚才提到过的那位松任光延身体孱弱,顶多也就和松浦君差不多,因此被杀害时基本上未作任何抵抗,便被凶手在胸部连刺两剑而当即毙命。可是羽咋博由于拼死反抗的缘故,结果胸部、腹部、背部均被刺中多处。据事后的统计,当时他全身共有二十三处伤,但在挨到第十八下时,就已经气绝身亡了。也就是说,在他死后凶手又在尸体上连刺了五下才罢休。据此可以断定,加贺在刺杀团员们时精神状态已经极不正常,是在异常亢奋的状况下犯下了杀人罪行。当然,当时这个房间里被害人留下的血迹也就比其他房间要多得多,可以说到处都飞溅着死者的鲜血。”
    “当时凶手就已经发疯了吧?”
    “不过,其中还有微妙之处。凶手当时的心机仍然很缜密。这位羽咋博的房间是凶手最后才闯进来的,如果从房间排列的顺序来看,这间房间应该处于中间位置,可是凶手却是最后一个杀害的羽咋。也就是说……”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凶手把身体强壮的留在最后一个来杀,我看一定是这样。这么安排的话,即使遭遇对方的顽强抵抗,让其夺路逃出这个房间的话,整个馆内也只剩下凶手和他两个人,总还会有周旋的余地。我说得对吧?”千鹤得意扬扬地抢先回答。
    “你说得完全正确。看来凶手并未完全发疯,而且算计得还很周到。后来加贺把最后一位被害人,也就是住在这里的羽咋博杀害以后,就离开了这个房间,带着满身的血迹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其后他的行动很难认定,可是当别人在三天后找到他时,他已经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闻讯赶到的警察强行把书房的门打开后,只见他已经伏在桌上,嘴里还反复哼唱着一句歌词——‘萤永远不会停止’。”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萤永远不会停止’呢?”
    “这可就不知道了。”佐世保摇了摇头说道,“完全弄不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据我的分析,其中一定暗含着解开加贺行凶真实动机的钥匙。不,岂止是我,当时警方就是这样认为的,结果历经数年也未得出最后的结论。当然,你们各位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做些探寻。也许就在这座楼里,还能发现其中深藏的秘密。”
    “萤……萤……”千鹤在口中反复地叨念了两三遍后,接着问道,“如果可以认定加贺萤司实施过杀人暴行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那也就是说,其后的三天三夜里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对吧?”
    “正是这样。因此他才会在被警方拘捕后的次日因体力衰竭而死。据知情人说,加贺在临死前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看样子就像一位享尽天年的老人。”
    佐世保说话的声音显得神神秘秘,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看来,由他来把这些吓人的故事亲口告诉给大家,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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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4:2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干了些什么?”
    “据说是在为自己的新作品谱曲。那是一部专为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而谱写的作品。如果再晚几天逮捕他的话,这部作品也许就能全部完成了。不过……”
    “不过什么?”千鹤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书房里只留下了很少几张他新完成的草稿,而几个月以来写出的作品绝大多数已经找不到了。”
    “噢,这又是一桩下落不明的案子。也许就是被那位下落不明的小松响子带走了吧?”
    “案发后的一段时间里,外面的确能听到这种传闻,可是不久后这个猜测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加贺新谱的这首曲子并未在公众中出现。他的整部作品都是围绕其中的第一乐章而展开的,因此,如果出现了以其他曲名出版的类似作品,内行人应该一听就能发现。”
    “那么是否存在加贺的亲属把这部作品偷偷毁灭的可能性呢?”
    “不,我想这并不可能。警方也已经调查过这种可能性。他们曾经怀疑,是不是存在加贺发生精神错乱后,自己亲手把乐曲点火烧毁,或者遗弃的可能性,因为以前曾经发现有位作曲家这么做过。那位作曲家并没有杀过人,只是在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把自己辛辛苦苦谱写完成的乐谱全用来当手纸了。”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副眼镜和一个记事本,衣柜里的衣架上还挂着几套西服,看上去像是这里一直有人住的样子。
    “佐世保大哥,这些衣服都是被杀害的这位羽咋博的遗物吧?”似乎已经惊呆了的岛原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他想伸手摸摸死人穿过的衣服,可是刚伸出去一半的手又急忙缩了回来。
    “不,我把这座别墅买下来时,案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房间里的物品基本上都被死者亲属处理过了。我虽然想尽办法把原来的家具都弄到手,但是大部分小件物品已经无法再找回来了,只好参照原样重新购买了一批。我总算弄到了当时房间的照片,就完全按照照片的样子重新进行了布置。因此,虽然说不上一切都是按照原样恢复的,但基本上已经真实地重现了案发当时的情景。”
    “照这么说,这里的部分摆设可能就是原来的东西,对吧?”
    “是的,大部分是我背着死者家属偷偷地购买到的。架子上的这架小提琴就是真的。其他的还有……比如这副眼镜也是原物,是羽咋博生前戴过的。”说着,佐世保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地捏住眼镜腿,把眼镜拿在手里。“可以说,当年放在小桌上的这副眼镜曾经见证了这场惨案。”
    佐世保说完,头凑近了镜片,就像观看西洋景似的。不知他是否能透过镜片,看见当年羽咋博与挥剑刺来的加贺萤司进行殊死博斗的最后的身影。
    “你还真肯下本钱把这里的原物全弄到手啊!”
    “好容易才实现了梦想,要不把物品照原样全弄到手,那就没什么意义了——若只是弄些似是而非的物品来凑数,我岂能甘心呢?总之,弄到这些东西可真费了我不少心血。我想,如果把弄到这些物品的经过拍摄成电视剧,作为激励他人奋斗的典型,甚至都是绰绰有余的。片头再配上一首中岛美雪演唱的歌就更完美了。”
    佐世保的脸上满是自豪和得意的笑容。说实话,他这种努力和敬业精神真值得大家钦佩。只不过他构思的这部电视剧决不可能被播出。
    “果真要把你寻找这些物品的经过在电视上播放,那麻烦可就大了,死者家属们还不得气歪了鼻子,一个个找你算账来?”
    大村把这句谁也不肯说的大实话说出来了。好在佐世保已经第二回听到这句话,总算忍住了,去年头一回听到他这么说时,佐世保的鼻子倒是已经气歪过一回了。
    “这里的窗户是双层的吧?”千鹤又有了新发现,向佐世保问道。
    虽然这里是当年的案发现场之一,但由于现在是白天,加上屋里收拾得比较干净,因此并没有给人以阴森的感觉。除了那些让人联想起被害人的物品外,还算得上是个很舒适的房间。
    就连胆子比岛原更小的千鹤,此时看来也已经习惯多了。只见她慢慢走近窗边,掀开窗帘往外看了几眼;可是那个挂着死者衣服的柜子她却装着没看见。
    “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窗上的玻璃是为隔音而专门设置的,目的是为了让住在这里的团员们随时可以在房间里进行练习。桌子旁边不是还摆着乐谱架吗?你们看,这墙壁有多厚实!”
    佐世保边说边握紧拳头在旁边的墙上重重地捶了几下,能听到比普通的墙壁更沉闷的声音。
    “正因为有了这种加厚的墙,所以连隔壁也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不仅是墙,连房门都是加厚的。”
    “这可够奢侈的,连我们大学的吹奏乐俱乐部都没有这种待遇,练习场地周围什么隔音的装置都没有,一旦他们开始练习时,吵得周围一片都不得安宁。”
    “你们S大学的交响乐俱乐部我倒是听说过,怎么连吹奏乐俱乐部也有啊!”岛原深感意外地问道。他一贯醉心于谈论那些流行的黑人扭胯舞之类的东西,和交响乐之类的一点儿也挨不上边。不过也许他在S大学有什么好朋友,这些传闻多少听说过一点吧。
    “噢,有倒是有,只不过水平很一般。因为连个正经八百的地方也不给他们,只能自己找个空旷地方乱吹一通就是了。”
    “加贺之所以在房间周围加装了隔音装置,为了便于团员们练习固然是主要原因,其次,还因为他极度的神经质。”馆主佐世保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说道,“他不但在客房四周加装了隔音设备,而且整个流萤馆的每个房间全都带有隔音功能。只要把房门一关,各个房间都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当年的一些音乐评论家甚至认为,加贺演奏的音乐中带着一种鬼魂般的阴森气息。这种气息并不是靠身体语言就能表现出来的,而是从寂静中流淌出一个个轻轻的乐符,缓缓地渗入听众的心扉,让人从心灵深处感受到的。那种赋予听众的紧张感特别打动人心。遗憾的是,我还未曾亲耳聆听过他的演奏,而他留下的这些CD唱片听起来感觉又和现场演奏差得太远。不过,我打听到有人拥有他现场演奏的录像,前几天好容易才把它弄到手。我看完后,果然连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感觉他的演奏确实让人心惊肉跳。至于原因是什么——我认为他在演奏中的专注非比寻常,让人觉得他似乎要永远不停地演奏下去,所以这才使人觉得可怕。”
    说到这里,佐世保的脸上也露出了带着鬼魂气息般的表情。
    “这位加贺真可算是孤寂清高的隐士啊!”
    “也算是神经过敏的多愁善感之人吧?警方和社会舆论都认为,正是由于他过于敏锐的感觉失去了平衡,才导致其走上极端道路,最终因情绪失控而杀人。”
    “不是有句名言,说是天才和什么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吗?不过,既然他的人生如此华丽,我们对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对吧?”
    千鹤的脸上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果真是这样吗?”佐世保带着诡异的笑容反问道。
    “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千鹤不解地问道。
    “你们请看这里。”说着,佐世保掀开门口卷曲着的地毯的一端,木地板上露出了一片霉斑似的黑色的污迹。
    “哟!”千鹤惊叫了一声,像是突然被堵住了喉咙似的。岛原也满脸疑惑地弯下身来注视了好久。
    “这些全都是当年的血迹吧?”千鹤战战兢兢地问道。
    佐世保只是轻轻地撇了撇嘴角,缓缓点头说道:“当年的地毯已经无法继续使用,这些都是我重新更换过的。而木地板还是原来的。不用说,上面留下的都是当年的血迹。”
    “留下它真是……自己也不觉得太无聊了吗?”千鹤露出一副批评的神色,瞪眼直视着佐世保。她摆出的刚毅不屈的样子和眼里射出的逼人的光芒,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位死去的对马继美。
    “喂喂,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们举办的这种探秘活动,不总是要和血迹打交道吗?地板上留下的血迹只不过是当年渗透进地毯后留下的一小部分,其实量并不很大。就像那句著名的古训所言,名刀总是要带血的,对吧?当然,不仅仅是这个房间留下了血迹,虽然多寡不同,但在每个房间里都能找到。”
    佐世保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看着两位学生。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看起来过于亲善,充满了和蔼,反而让人感觉害怕,以为是在威胁别人时披上的伪装。众人不由得暗暗希望,这些血迹不会是故意抹上的什么颜料,来吓唬大家的吧……如果真把当年的血迹保留下来的话,那也太过分了吧?去年住在这里时也曾希望这些都是假的。难道,佐世保还有别的企图……“这样一来,这里才真正像是个名副其实的惨案之馆啊!”岛原说道。与被佐世保的笑容吓坏了的千鹤正好相反,岛原的一对小眼睛眯缝得更细了,也许是在千鹤面前故意装出样子让她看吧?
    “大家千万别误会。其实血迹这些东西是真是假是次要的,更要紧的是想让人感觉到这座馆保留下的微妙而独特的氛围。因此,我尽可能地按当时的模样进行了保留。”佐世保说。
    “你这话就像长崎君所说的那样,让人越听越不明白。我这里有个问题想请教你,究竟是因为这座馆里存在着太多的异常,才导致了案件的发生,还是因为发生过案件,这座馆才显得异常?”岛原挑衅似的看着佐世保的双眼说道。也许正因为年轻气盛,他才敢这么说。他所说的内容借用了平户的说法,但是他误解了平户的意思。
    “这座流萤馆中潜藏着一股杀气,就像七个人在这里被杀时那样。这种杀气并没有直观地显现出来,而是一点点地渗进人的心扉,最后才让人感觉到惊悸不安,属于那种很难明确说明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让你真正体会到……总之,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岛原君也就自然而然地领会到了。”佐世保脸上带着谜一样的笑容说道。接着,他便匆忙结束了参观,率先走出了房间。
    “是吗?这段时间里我倒想好好体会体会。”见到佐世保说得那么自信,岛原也不敢再说多余的话,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佐世保大哥,平时你常到流萤馆来吗?”千鹤又叫住了他问道刚才她一时被血迹和被害人的遗物震慑住了,现在才慢慢缓了过来,因此口气也恢复了正常。
    “嗯?”佐世保猛地转过身来。
    千鹤又接着说道:“不管这座馆建得如何漂亮,这里总归是十年前的杀人现场啊,再加上你总是独自一人,不会……”
    “噢,我每年不过来这里几次罢了。就算我对这里非常喜欢,也不过偶尔来这里感受一下气氛罢了,从没想过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生活上也有诸多不便,更没法把女孩带到这个杀人现场来过夜。就算把人带到这里,干完了事她们马上就想走,我又不愿干那种强迫别人的事情。”
    “说得对啊!”平户在一旁起哄。
    对于佐世保这种赤裸裸的表述,千鹤一时不知所措。
    “就算我把人带来时什么也不说,到底也瞒不住,对方马上就能察觉出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座房子能让人感到某种异常,对方凭直觉就能感受到。那样一来,做好事的心情便没有了。”也许佐世保真的有过这样的经历,他边说脸上边露出了苦笑。
    “看来你还真带女孩到这里过过夜吧?行啊!佐世保大哥什么事情都敢干啊!”平户呵呵大笑着打趣道。
    “我也是年轻人嘛!”
    “现在不也年轻着吗……干脆你就躺在酒廊的地上,给我们表演一回,还能替我们解解乏呢。”平户肆无忌惮地耸耸肩,缩着脖子说道。
    “你这家伙还是这副德行啊!去年来时也是这样。好好,算了,不再跟你废话了。我想你也总该知道吧,接下来我们还有个节目,所以先别把行李搬到房间去。”
    “节目?那又是什么?”岛原和千鹤正准备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听到这番语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问道。
    “试试大家的胆量,这是每年夏天都必过的一关。”佐世保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佐世保大哥,这里请法师来驱过鬼吗?”千鹤满脸认真地问道。理所当然,她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看来佐世保对这座别墅还真有感情。你看!到处擦得连一点儿灰尘也没有。去年来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新装修的呢。我看他一定很仔细地清扫过一遍了。”大村就像一位挑剔的婆婆在检查媳妇干完的活似的,伸出食指在壁炉边上摸了摸,佩服地夸奖着。
    “我看也是。佐世保还说加贺萤司这个人神经质,我看他本人的神经质程度一点儿也不比他低。他还在读大学时,我就去过他的住处好几回,房间里每次都千干净净的,显得非常整洁,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车子也总是擦得锃光瓦亮。活儿能干成这样,那非得有一股热情不可。”平户偷偷朝里面的厨房瞥了一眼后回答道。
    酒廊里见不到佐世保的身影,他已经领着两位一年级学生到厨房里为大家准备晚饭去了。佐世保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负责俱乐部的伙食,烧饭做菜什么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费劲。相反,他对这些事还很感兴趣似的。去年夏天他还动手做过鱼汤和土豆泥等各种好吃的菜,让大家在逗留的四天里充分领略了他出色的厨艺。他之所以把做饭的事全都包了下来,也许是担心别人进厨房后把卫生弄得一团糟吧?对于他来说,这座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显得那么珍贵,当然也包括厨房。
    不过,作为帮手被他带到厨房的两位一年级新生可都是生手。
    尤其是岛原,更是什么活也不会干。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中就能听出他干活特别费劲。让他拌个凉菜都做不好,而且还挺会找借口为自己开脱,硬说是洋白菜被人切了而感到疼痛,所以才在案头上乱滚一一诸如此类的话他都敢说出来。
    “佐世保居然觉得整座馆的清洁都该由他自己负责,真是了不起。”大村一边佩服地说道,一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他把整座馆都弄得干干净净,反而让人感觉拘束。刚才你没听见松浦把厕所门前那株椰子树盆景碰倒时发出的尖叫声吧?可能觉得把那么鲜活碧绿的盆景给碰坏了过意不去,于是松浦又蹲在地上,把撒在地板上的盆土用手捧了起来。那家伙真是头笨猪。”
    那盆高约一米的椰子树盆景就摆放在通往厕所的一个拐角处。
    千鹤正蹲在旁边,一边用手托着往下掉的眼镜,一边把盆土捧回盆里。其实这也许和刚才弄断的假扶手一样,都是佐世保故意摆下的恶作剧。不过既然她两回中了招,被人称为“笨猪”也无话可说。
    平时,千鹤总觉得自己做事特别认真,处处都很小心。要是听到大村对自己如此评价的话,一定会大受刺激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盆盆景去年你自己不也碰倒过一回吗?还把椰树叶子弄断了几根呢。而且去年就在这里,你还喝得酩酊大醉,把胃里的东西吐得满地都是。你自己干下的笨事一点也不比松浦少,连佐世保都拿你没办法。我把今年的报名名单告诉他时,他还叹了口气说,怎么去年最能折腾的那位大村还要来——”
    平户站在那台老古董似的宽屏电视机前冷冷地揶揄道。
    馆里的电视都是旧式型号的,这并非佐世保舍不得掏钱换新的,当然是为了保持十年前的原貌才这么做。由于去年高来和大村已经分别在扶手和盆景面前吃过亏,因此凡是二年级以上的老生走到这两处地方时都会格外小心,避免再次上当。
    “喂喂,你可别这么说。我已经多次反省过了。要说去年醉酒的责任,还得归在你头上。要不是你使劲劝我喝,我哪回醉过酒?你不也一样在这里闯过祸,把烟头扔在地毯上烫穿了一个洞吗?我吐在地板的东西洗洗就能去掉,可是你烫坏的地毯可无法恢复原状了。”
    说完,大村从椅子上起身,弯腰在地板上寻找起去年平户乱丢烟头烧穿的那个小洞来。可是,地毯上一点烫焦的痕迹也没有。
    “我明明记得那个小洞就在这个位置啊……难道佐世保又把地毯换了?”大村在地板上足足寻找了一两分钟后,才失望地起身说道。
    “看来此人眼里果真容不下一粒沙子啊!”
    平户像是早就心中有数,只是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别看他泰然自若地显出事不关已的样子,其实也许他一进这间酒廊就寻找过去年自己留下的破坏痕迹吧?
    “不过,那回先闯祸的可不是我,而是谏早,他笨手笨脚地伸手想撕开一块放在对面盘子里的烤鸡腿,不小心把桌子上的啤酒瓶给碰倒了,酒洒得满地都是。我把烟头丢在地上还是后来的事。你还记得吧,谏早?”
    “根本就不是这样!”谏早马上便斩钉截铁地否定道,“我当时确实碰翻了酒瓶,可是要说最早闯的祸,那还是刚到这里那天吃晚饭的时候……”
    说到这里,整间酒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原来是继美她……”平户垂下目光,喃喃地说道。
    这句话又犯了禁忌,就像冷却话题的一道咒语似的。虽然提到她有个前因后果,可是最不该说出的就是继美的名字……“别看她平时做事都很小心,偶尔也会马失前蹄。当时我记得她端在手中的是一盘土豆牛肉沙司吧?”平户的目光落在远处,小声嘟嚷了一句。正在考虑戒烟的他,不知不觉又把手摸向烟盒。
    “不,当时端在手里的是蘸炸猪排吃的调料。这道菜还是佐世保在名古屋的同学教他的。”大村又补充了一句。这种时候,他的记忆力总显得出奇地好。
    “不过,她洒下的那点儿调料马上就被擦干净了,要说弄脏地板,那还是谏早闯下的祸。我说得对吧,谏早?好了,大家不用再争了,留下‘纪念意义’的第一个闯祸者就是你。就这么定了。”
    平户为了缓和气氛,装模作样地用手敲了敲桌子。空旷的酒廊大厅里不见有人跟着拍手,但平户似乎对这种声音来了兴趣,居然连续敲个不停,还越敲越使劲。
    “不过,话说起来,大家都有过失。多亏赶上佐世保人还不错,要换成别人,以后根本就不让我们来了,起码也得让你赔偿损失吧?不过,真要让我赔的话,我也赔不起,根本就掏不出那块地毯的钱。光是一块地毯,就是出去打几年零工,也挣不出那些钱来。”
    “要是打零工就能赔上,那还算好的;就怕你这辈子挣的钱全赔上还不够呢。我和大村将来好歹还能找家公司干干,平户你怕连就业都很困难!”
    “你这家伙说的什么话!长崎,莫不成还真把我看扁了?你可别小看我,我啊,不是在这儿自夸,吉人自有天相。好几回到了关键时候,我总能找到办法。尤其是现在这种找工作很难的时期,正是发挥我能力的好时候,不信的话咱们五年后再比比看。就算混不成佐世保这样,至少我也能开辟出一条发财路让你开开眼界。”
    “莫不是平户君也想参加那个‘圣恩传说’游戏的组织,搞TOG去?”
    “搞TOG”是时下流行的“搞传销”的代名词。
    “我倒是想参加,只可惜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机会了。现在即使参加进去,也只能给人当下线,赚不着什么钱了。要不然,佐世保为什么不拉咱们参加呢?不过我也并不想去做那些坑人的买卖。这些话你们别往外说,其实我早就听说佐世保把自己的一部分财产转移到国外去了。其实我这人运气不错,就是欠缺点儿商业头脑……不过,我还是相信凭我的实力,将来总能进入富豪排名榜。”
    “也就是说,这句话也是凭自信说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根据,对吧?”
    “我看你用错了词吧?要是有根据,那就不叫‘自信’,应该说是‘确信’了。”
    “这都是你平户独创的解释吧?通常所说的‘自信’就应该有根有据。不然凭什么说出来!”
    “看你说的那叫什么话!本世纪我平户说的话就是国际标准!”
    想让现场的气氛冷却下来其实很容易,只要谁随便提一句“继美”就足够了;可是要想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可就得说上半天话了。由于平户的不懈努力,现场气氛多少才有了些缓解。可是大家仔细一看,只剩下大村一人还像刚才似的没什么变化。只见他两眼呆呆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头顶上的玻璃天花板,一声也不出。猛烈的雨点重重地敲打在玻璃上,奏响了宏大的雨中旋律。
    “你怎么啦?不会是脖子上哪根筋出毛病了吧?”
    “我突然想到,十年前的那场惨剧也是发生在这种狂风暴雨之夜吧?”
    也许他是从继美的死联想到那桩惨案上去的吧?大村那双大眼珠此时正在不停地微微转动着。
    “我听说当年案发那天的天气就像今天这样。怎么,你已经害怕得腿都软啦?咱们阿基里斯俱乐部成员里可没人像你这样。去年夏天你不是已经来过一回了吗?”平户像是猛地看出了点儿什么,故意笑着大声说道,顺手把自己手中的香烟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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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去年的这时正好赶上小雨,连一只萤火虫也没见到,可是雨并没有下得像今年这样大……总不会十年前的情景又重现了吧?刚才佐世保终于承认,他并没有请过法师驱过鬼。”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别又来吓唬人。另外,今年来到这里的只有七个人,要是凑够了八个人,那还算多少有点像。不过,外头雨下得这么大,不会突然有什么访客吧?当初要建这座流萤馆,不就是想避开突然造访的来客,才选中这块地方的吗?”
    不过,凡是恐怖小说里提到突然来了客人想要借宿的情节,全都是选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也许正好让他给说中了,阴差阳错就会凑成八个人。抬头往天花板上一看,豆大的雨点正瓢泼似的落在房顶上。窗户已经拉上了窗帘,看不见外头的情景,但天花板上的玻璃却清清楚楚地把狂风暴雨的肆虐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喂,你怎么啦,谏早?今天脸色怎么有点儿不对啊?”
    “……噢,不,我什么事也没有。”谏早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没精打采的?怪不得上学期德语考了个不及格。”平户扫兴地嘟嚷了一句。就算这话听了让人讨厌,可是谏早却连一句话也没回答。
    “你到底怎么啦?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来呢。管他什么德语法语,怎么头一天你就闷闷不乐?这还算什么阿基里斯的成员!就连那两位一年级新生也比你精神得多。”
    平户为了更加明确地表示心中的不满,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重重地喷了口浓烟。紫色的烟雾罩住了他的脸。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还不过来帮忙往外端。噢,平户君,你就不用来了。”
    厨房里传出的千鹤开朗的声音打破了大厅里沉闷的气氛,这声音实在来得太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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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4:43 | 显示全部楼层
    夜奏曲——七月十五日,晚上八点二十分
    “这张唱片是在二楼加贺的书房里找到的。去年因为拿去修理,所以没能放给大家听听。”
    吃完晚饭,众人仍旧围聚在酒廊里。佐世保拿出一张很旧的赛璐珞密纹唱片放在唱机上,就像对待宝物似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小心。听说这张唱片当年就放在书房里的唱机上。
    “据我估计,案发前后加贺萤司听过这张唱片的可能性极大。请大家用心听。”
    既然他如此提醒,众人没有理由不集中精神注意倾听。然而,正当大家屏神静气,准备洗耳恭听时,唱机里久久都未能发出声音。突然,音箱里传来一阵舒缓的小提琴独奏声。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旋律十分煽情且雄浑有力,小提琴奏出像是意大利人活泼好动的天性一般跳跃式的音符,稍停之后又像协奏曲似的,其他弦乐也加入了合奏。接着又是两把小提琴的高低音重奏,浑厚的音色拉开半拍距离,互相呼应。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然后又稍微变换着速度和音程,转入了变奏,其中还夹杂着节日般的喧闹气氛。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从天花板上安装着的音箱里奔流而出的乐曲声充满了这个小小的音乐会场,在四周的墙壁上激起回响,撞击着众入的耳膜,让人恍如身临其境一般,就像一支整齐的乐队就在这里演奏一样真实。
    “这支曲子的旋律似乎具有莫扎特小提琴奏鸣曲的风格,不过听着虽然很像,两者却并不相同,曲谱也有所区别……这到底是哪位作曲家的什么作品?”岛原一边仔仔细细地欣赏,一边问道。乐曲刚一播放,他就非常认真地倾听,想不到岛原对古典音乐居然颇有心得。
    佐世保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于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这就是加贺萤司谱写的弦乐八重奏曲的第一支曲子——‘夜奏曲’。‘夜想曲’这个名字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但‘夜奏曲’却并不多见。演奏者当然就是那个圣瓦伦丁八重奏乐团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得脊背上渗出阵阵凉意。原来如此动听的音乐竟是已经死于非命的凶手和那几位被害人共同奏响的乐章,不禁越听越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先是每位乐手轮番演奏同一个旋律,接着,突然间,成了两把小提琴之间的“对唱”。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也许是得知真相后,心理上起了微妙变化的缘故,刚开始令人感觉充满雄浑阳刚之气的旋律,此时听来竟显得如此幽深静寂,让人浮想联翩。其实旋律本身并未发生任何变化,改变的只是音色和被抑制的音量。几把小提琴轮流变换音速,在狭小的音域中锲而不舍地改变音程,接连不断地奏出同一个旋律。莫扎特风格的重奏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听众早已熟悉的曲调。紧张而强烈的节奏不停地撞击着听众的感官深处,在人们的心弦上引起激烈的回荡;又像水面生成的气泡一样,反复地生生灭灭,重复着生成、破灭、再生成、再破灭的循环往复。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乐曲中体会到的节日气氛的喜悦不知何时演变成了令人伤感的葬礼送别曲。
    “通常上市的都是CD光盘,但出版商应加贺萤司的个人要求,为他制作了这套密纹唱片,专供他欣赏。”
    “认为CD的音色不如旧式密纹唱片保真的也大有人在,大概加贺也属于这类人中的一个吧?不过在我听来,其实两者之间并无多大差别。”平户说道。其实最初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音乐上,只是得知这首曲子是加贺谱写的之后,才转而开始认真听了起来。
    “可是,佐世保大哥……”听到孤独的二重奏正在十几二十遍地重复同一个阴郁伤感的旋律时,大村终于忍不住问道,“不是听说他的曲子至死还没写完吗?为什么又能找到这首曲子的录音呢?”
    “不,加贺临死之前正在谱写他的弦乐八重奏的第二首乐曲。此曲的副标题为‘赞歌’,意味深长吧?刚才已经说过,第二首乐曲不但未能完成录音,连乐谱也尚未完成,加贺就已经死去了。因此,它名副其实地成了梦幻作品,永远也不可能听到了。”
    “这实在令人遗憾。如果第二首乐曲真能留存下来,那可就成了这座凶宅的镇馆之宝了。”
    平户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之情,可是佐世保却露出满脸不以为然的神气说道:
    “就算他的第二首乐曲留存了下来,我也不识乐谱,岂不成了无用之宝!要早知道有这一天,上小学的时候无论如何我也要跟着邻居家的秋惠到电子琴学习班去学几天。”
    这番令人意外的直率表白让平户不由得愣了半晌。这位对流萤馆的物品收集如此执著的馆主居然对加贺的遗作完全不感兴趣,这几乎不像是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的话。对此,抱有同样疑问的岛原接着问道:
    “只要曲谱的草稿还在,总能想出各种办法加以补救,比如请人续写未完成的乐章,请专业乐团演奏制作录音……这种事要让佐世保大哥来干,岂不易如反掌?”
    佐世保一听,慌忙回答:“这些办法当然可行,不过,梦幻之曲就让它梦幻着吧,我想这也算是一种不坏的选择。”
    就像为掩饰佐世保慌乱的回答似的,这时,音箱里传来的大提琴声突然加大了音量——也许轮到那位顽强不屈的羽咋博亮相了,只听悠扬雄壮的琴声直扑众人的耳鼓。然而,这段力度强劲的独奏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渐渐变成略带混浊的低音,慢慢消沉了下去,不久便完全消失了。接着,那种压抑已久的悲苦的旋律又重新响了起来,就像是那位在抑郁中勉强装出欢笑的莫扎特的人生——众人听了都能产生这种感觉。
    “由于演奏并未停顿,因此很难划分两个乐章之间的界线到底在哪儿。不过我想,自大提琴开始演奏,就已经进入第二乐章了吧?”佐世保向众人解说道。
    莫扎特和贝多芬的作品在进入新的章节时,往往能让听众感觉到气氛上的不同,而这首乐曲在乐章转换时却没有明显的变化。速度上也同样是轻缓的柔板,而且旋律也与第一乐章基本相同,只是乐符做了少许改变而已,甚至让人感觉音域越来越窄,听起来稍有些别扭。只是反复重现着生死之间的轮回,莫非这种令人紧张窒息,直至崩溃的演奏,要一直持续到乐曲的结尾才肯罢休?众人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这首乐曲总共分为几个乐章?”谏早问道。
    佐世保回答说,共分四个乐章,总时长为三十二分钟。也就是说,整首乐曲听完还得需要二十分钟之久。谏早往身边一看,只见大村装出听得陶醉其中的样子,其实在用手堵着一边耳朵。他的心情倒是完全可以理解。再往稍远处一看,发现实际上注意听的只有佐世保和岛原两个人。佐世保闭着眼静静地欣赏,而岛原却像全身心投入到乐曲中去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慢慢转动的唱机,仿佛用视觉也能感受到声音似的。
    可是这首乐曲最终还是没有播完。当听到第三乐章的结尾处时,佐世保按下了停止键,把唱针抬了起来。顿时,已经开始的第四乐章的过门部分刚响了几声,便噗的一声消失在天花板角落的音箱里了。
    “遗憾的是第四乐章部分的唱片上有几道划痕,无法继续播放了。由于划痕太深,托人修理了几次都没修好。”佐世保一边客客气气地解释,一边把唱机上的唱片放回了包装盒里,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指头接触到盘面上。取出唱片时大家显然没有注意到,其实唱片的包装盒上还印着一幅表现主义风格的夜景图画,看上去与乐曲的情调十分吻合。
    突然从昏昏欲睡的气氛中一下子解放出来,心里还留存着沉闷的重压。众人互相扫视了一眼后,竟然发现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这首乐曲实在让人扫兴。”佐世保说道,“到了第四乐章也没出现多大变化,依然沉闷之极,不像著名的《命运交响曲》和《第九奏鸣曲》那样有个明亮欢快的结尾,只是在寂静中结束了事。据说第二首乐曲也是承接前面作品的风格,整首曲子的结构就像在演绎‘死亡和拯救’这个命题一样。加以‘赞歌’这个副标题,我看多少有些勉为其难吧。加果大家还想接着把它听完,我这里还有CD光盘,可以放出来听听。”
    可是,没人回答。说到底,还是没人愿意听,也许换成其他听众也是一样吧。之所以没人想听到底,在乐曲尚未结束便匆匆停止了播放,是大家不愿联想到发生在这座馆里的惨剧,以及加贺萤司行凶前后都曾听过这首乐曲的事实。
    不管众人的态度如何,佐世保还是从旁边的贵重物品储藏箱中取出那盘CD,从最后的第四乐章开始播放。
    顿时,一度消声匿迹的阴郁的暗流再次充满了整个酒廊。
    “怎么样?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大家开始试试自己的胆量吧?”九点刚过,佐世保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向众人催促道。他的笑容中似乎隐含着什么目的,让人不得不加以提防。敲打在玻璃天花板上的狂风暴雨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反而比刚才下得更大了,噗噗砸在天花板上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这场雨实在下得太大了。”岛原忧心忡忡地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好容易给你们提供了这个宝贵机会,还不好好试试自己的胆量?反正这种雨天,想看萤火虫也看不成。”
    佐世保还是去年的老一套,还是去年的语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其实,敢住进这座房子里,胆量就已经够大了……记得去年来过的时候我就提过反对意见,但最终还是屈从了佐世保的安排,硬着头皮参加了胆量测试。看来今年这关无论如何还是躲不过去。
    “那好,就这么定了!”
    佐世保强硬地封杀了不同意见后,便开始逐字逐句地宣布起规则来。规则其实很筒单,那就是关掉二楼所有的灯光后,让大家怀揣手电筒,挨个房间寻找佐世保预先藏下的东西,花费时间最短者胜出。佐世保已经事先在发生过凶杀惨案的每个房间里放置了六七张扑克牌,就藏在枕头的下面,再由大家抽签决定自己必须找到哪一张。这样,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在第一间房间里就能找到,而运气不好的则要找遍所有的房间,才能在最后一间房间里找到所需的牌。
    以上的规则与去年完全一样,但因为去年的规则太简单,进入房间后的行动缺乏变化,掀不起什么高潮,因此今年特地对规则做了某些修改。其中与去年最大的不同之处是采取双人对抗的形式,进行逆淘汰选拔赛。也就是说,获胜者可以出局,不再参加比赛,而负者则要参加下一轮比赛,直至决出最后一名。二楼的整体形状是一个U字形,比赛开始后参赛的两位成员分别从不同的两个对角出发,逐个房间开始寻找,最早找到自己所需的扑克牌者为胜。由于两人要寻找的目标各不相同,因此既存在同时在第一个进入的房间里找到目标的可能性,也存在其中一位直到找到相反方向的最后一个房间才找到的可能。这就全凭自己的运气了。负者则可能要参加好几轮比赛,最后由剩下的两名负者参加决赛,以决出最后一名。这位最后一名必须受罚,参加另外的游戏。另外,今年又增加了一个新花样,即参赛者既可以专心寻找自己的目标一一那么这就光凭运气了;也可以故意为对手制造障碍,以阻止其搜索寻找的步伐,来为自己获取胜利创造条件。除了暴力手段外,允许采取任何形式,这就看每个人的智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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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7 07:0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两位成员参赛的时间里,不参赛的成员必须留在酒廊里,这样就没有任何做手脚的可能。“就算不做手脚,这种比赛也够让人害怕的。”——这是佐世保的原话。确实如他所言,这些房间能让人联想到凶手疯狂的暴行和七条无辜被害的生命,进入这些房间肯定会让人毛骨悚然。与以前参加过的探险活动完全不同的是,这里确确实实发生过凶杀案。
    除了馆主佐世保以外,参加者共有六人,分成两组,每组选出一位种子选手,那就是年级最高的平户和大村。种子选手第一轮不战而胜,直接进入第二轮,年级低的学生也无法抱怨什么。比起参加比赛的次数,他们更担心的是当了倒数第一名到底要受何种惩罚。既然惩罚是佐世保早就想好的,那么一定不会让人轻松吧?另外,佐世保的脾气大家也都知道,决不会到时一笑了之。
    大家都还记得今年五月到生驹隧道探险时发生的事情。生驹隧道是一处有名的探险圣地,十分吓人。在佐世保的提议下,大家小赌了一把。他们事先约定,用抽签来定出胜负,输的人必须独自一人走在团队二十米之前。结果,一位叫川棚的新生输了,当他吓得哭喊着低头弯腰求饶时,佐世保却不为所动,不肯放弃之前的约定。
    “不是早就说好的吗?”佐世保大喝一声,狠狠地往川棚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最终还是逼着他在黑暗的隧道里带路走在前头。回来后川棚因为这个原因提出了退会,但佐世保却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他甚至气哼哼地说:“输就是输,还想耍赖吗?这种练胆的好机会让给你一个人,居然还不珍惜?那你为什么要参加阿基里斯俱乐部?”
    大家都能看出,那回佐世保真的非常生气。因此,大家早就预计到,今天晚上佐世保肯定还会拿出什么损招折磨那位比输了的倒霉蛋。
    “那好,现在就开始吧。”
    佐世保先把二楼灯全关上,然后返回酒廊,朝岛原和千鹤二人的屁股上各拍了一巴掌,说道:“必须严格遵守一条规定,除了感觉到危险以外,不能跑,只能快步走。”
    岛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楼梯旁边,嘴里还哼着小调,给人感觉期待已久似的。
    “那么,能开始了吗?”岛原扭头大声地向佐世保问道。他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所有的照明全靠它了。不知是他勉强壮起胆子还是果真不怕,只见岛原用双手重重地在自己腰间拍了两下,然后和竞争对手千鹤对视了一眼,便拔腿朝楼梯出发了。两位一年级新生之间的对决正式开始。
    “岛原君,你可得挺住,千万别吓昏过去,让我一个人把你背下来可没法办到啊!”千鹤朝前面的岛原煞有介事地叮嘱了一句,也许是想给对手施加点儿压力。然后,她也大步流星地朝楼梯赶去。岛原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默默地向楼上爬,根本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
    “这两个人素来胆小,不会真出什么事吧?佐世保这家伙肯定想了不少鬼点子折腾他们,决不会顺顺当当地让他们完成任务的。”平户把身子埋进沙发,嘴里不无担心地轻声嘟嚷道。他的一只手紧张地揪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稀落落的小胡子。
    “平户,你这家伙瞎说些什么?我哪儿对他们动小手脚啦?”
    “佐世保大哥动的不是小手脚,而是大手脚。我就不信你没预先动过手脚。好几回都听你后悔地说过,去年的练胆游戏弄得太简单了,结果一点儿也不热闹,大家都是头一回来,自己没好意思动手折腾他们。这话不是你亲口说过的?”
    “起先我的确是那么想的,后来又考虑到,练胆子就是练胆子,不能搞什么歪门邪道,所以便放弃了,只有这样气氛才会显得愉快。不过,决出最后一名以后,我的确要对他好好进行惩罚,让他吃点儿小苦头。当然,这应该算是我作为主人的特权吧。”佐世保脸上挂着冷笑,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可见你还是给他们下了什么套。我想,吓死人倒不至于,千万别把他们吓得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我说得对吧,谏早君?”平户边说边朝谏早这边看了一眼。
    “谁要是真当了最后一名,那肯定免不了挨罚,咱们也得多加点小心啊。外头雨下得这么大,我看连救护车都来不了……”两人担心地朝门外黑糊糊的大厅里瞧了几眼后,谏早回答道。酒廊的门一直没关,这是因为害怕楼上真出个意外,听到声音后大家好赶上去。
    “大家请放心,万一真出了大事,这里还有个现成的护士呢。”
    “现成的护士?难道佐世保大哥还取得过护士资格?”
    “哈哈,跟你们开个玩笑。不过前年我曾参加过川藤探险队,去过马来西亚的婆罗洲岛,行前参加过急救方面的培训,这是探险家想活着回来都必须掌握的。”
    “想活着回来……这么说,探险队还得真钻进地下的钟乳洞去和那里的双头巨龟搏斗?听说那里的巨龟能长到足足两米长,那些不会是瞎编出来的吧?”平户吃了一惊,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能让他如此惊讶,可见此事非同一般。
    “当然是真的,听起来像是故意编出来似的,其实全是真的。那座岛上最珍贵的巨龟被英国人称为‘甘迪泽龟’,只生长在婆罗洲少数河流和沼泽地上。不幸的是,那里分属于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两个国家,那些巨龟已经被印度尼西亚政府掠夺一空了。由于这些争端涉及两国的政治和宗教纠纷,这桩公案至今仍未公开披露。我想,不久以后总有哪家电视台请我到珍闻奇事的节目上当嘉宾,说说这件事吧。”
    “是啊,这我当然相信。”平户深知佐世保素来不说假话,不由得敬佩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传说中的黄金獴也是实际存在的了?”
    “你说的是汗里能流出金沙的巨型獴吧?那当然是真的了。更危险的是,那种獴脾气暴躁,见了人就扑过来一口咬住不放,我们同去的一名队员的大拇指就被它咬得稀烂。可是这些事都不让往外说,后来因为保险条款上没有涉及这种形式的伤害赔偿,伤者和保险公司还曾经对簿公堂呢。不管怎么说,人家被咬断的不是小指头;大拇指一旦缺损,将来对生活必然造成影响。听说第二批探险队很快要去了,但是人员进行了很大调换。许多人经历过那次危险后都不敢再参加了。我倒是不怎么害怕,不过由于最近要外出购买萤火虫标本,所以就没再报名参加。”
    这种未经报道的趣闻听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只见岛原急匆匆地回到酒廊里来了。他先站在门口,满脸紧张地朝里头观望了一番,确信千鹤尚未返回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大声欢呼道:“噢!我赢了!”
    他满脸带笑地走近众人,在平户旁边的沙发上猛地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接着,他从兜里摸出两张扑克牌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大家凑近一看,果然是相同的两张黑桃J。
    “没把你吓坏吧?”谏早问道。
    “你们就放心吧,这种比赛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松浦到底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不至于倒在哪个房间的地板上起不来吧?”
    岛原若无其事地扭动着脖子,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看来他的胆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两三分钟过后,千鹤才气喘吁吁地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楼梯上下来,走进了酒廊。她在门口先探头问了声:“结果怎样?”一眼看贝岛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露出扫兴的表情,说道:“输虽然输了,我可一点儿没有被吓着,只不过运气差了点儿,找到第六个房间才找到那张扑克牌。”
    听起来虽然像是为自己的失败开脱,但从表情上却看不出她有任何异常,况且她的眼睛里也看不出充血或无神的样子。也许真如她本人所说,只是输在运气上吧。
    “是吗?刚才我和你在楼上擦身而过的时候,我觉得你甚至都没发现我。我看你弯腰缩背,踮着脚尖轻轻地走路,那副样子真像是只病猫变成的妖怪。”岛原毫不客气地冷笑道,脸上的表情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仔细一想,他的确尚未成年,而考了两年才考上大学的千鹤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因此岛原确实是年纪最小的成员。
    “你就编瞎话吧。刚才我都挺着胸膛,看,就像这样伸直腰走的。”
    无论她如何辩驳,输就是输,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千鹤那不服气的目光仍然牢牢地盯在岛原脸上。
    “喂喂,胆量比赛还得接着进行,你们就别争吵了。下轮比赛再赢回来不就行了,后面还要再比好几轮呢!”佐世保看不过眼,从中打个圆场劝道。
    “这一轮该我和长崎上了吧?刚才是两位一年级新生比赛,这回该轮到我们两位二年级学生对决了。”谏早狠狠地砸了两下自己的膝盖,慢慢站起身来说道。
    大家都关心最后的落败者会受何种惩罚,要落到佐世保手里,肯定少吃不了苦头。今年的比赛要真的输了,恐怕得后悔一辈子……谁都想逃过最后的惩罚,因此比赛的气氛当然也紧张起来。
    “喂,你们好歹也算前辈了,可别让人家一年级新生们看笑话啊,好好努力吧,就是被吓得叫一声,那也算是奇耻大辱了。即便以后别人都忘了,我也会三天两头拿出来当笑话说。尤其是长崎。你这家伙平常喘粗气都让人烦,更别提吓得直叫唤了。”平户在一旁大喊。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平户君?我才不怕呢,我肯定赢。我这个人从来就不缺好运气。”
    “要说运气我不比你差。再说我走路比你快,平常还总练跑步。虽然今天按规则不让跑,但看你笨头笨脑,胖成那副模样,连走路都艰难。告诉你,这回我赢定了!”
    “喂喂,你们都别心急,不到一个钟头比赛结果就全出来了,到时候就知道该惩罚谁了。”平户苦笑着说道。可是谁都看得出,连平户自己也在为不知落在谁头上的惩罚担惊受怕。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近一个小时,比赛已经临近尾声。现在马上就要进行的是排在各组最后一名的两位成员之间的决赛,谁如果再输了,就要受到惩罚。这简直是比下地狱还要让人难受的时刻。已经无路可退的两位选手——同样已经连输了好几场的大村和千鹤脸色显得比刚才更加紧张。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俩一起消失在门口。观众的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没有一个人还有心思说什么笑话。
    “两位,好好加油吧!”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平户不慌不忙地朝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反正自己已经胜出了,心里当然轻松了不少,多少带着点与己无关的看热闹的心情。据刚和他比赛过、又输给他的对手千鹤说,比赛过程中,从听到的声音判断,平户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从容。她怀疑背后是否有什么不公正的安排。
    “预备——开始!”门外佐世保的发令声还未落下,只听见两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就传了出来。由于规定不许跑,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类似竞走的方式。由于身处最后的关键一战,两人根本没工夫体会比赛的紧张气氛,一心只想着如何把那张扑克牌早点儿抓到手,脚下不由得加快了。由于大家事先都把最后的惩罚设想得十分可怕,无形中早就忘记了这只是在测试胆量。
    “这已经是最后的决赛了,我得先备好酒菜,替落败的最后一名压压惊,到了明天晚上就有好戏看了。”佐世保意味深长地冲大家笑了笑,便闪身进入了厨房。酒廊里顿时陷入了沉寂,用不了一会儿结果就该揭晓了。
    平户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像是要打破沉寂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小声地说道:“喂,谏早,你说佐世保这回是不是早有目标,在比赛安排上搞了一些手脚?”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妙的表情。
    “不,我没觉得。”谏早摇了摇头说道,“长崎君,你说呢?”
    “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
    “岛原,你看如何?”
    “我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手脚。我和松浦比赛时差点儿遭了暗算,最后好歹算是赢了下来。我在第二间房间就找到了扑克牌,要说也就是胜在运气比较好吧。”
    “这么说,松浦一定输得不服气吧?那家伙是怎么算计你的?”
    “松浦躲在门后头,把一块桌布之类的东西朝我扔了过来,是想一开始就把我吓住。事情发生在我刚进第一个房间的时候,那时我没加防备,真吓了一大跳。”
    “这招果然厉害,就像拳击比赛时,锣声刚响就发动奇袭,明年比赛时我也学着试试看。”
    “平户君打算明年还留在学校里吗?”岛原问道。虽然一年级新生说话时口无遮拦,但问的内容也的确让人难堪。
    “教授珍惜我这个人才,舍不得放我离开,劝我在他的讲座里再待上一年。”看来这句谎话已经成了平户口头禅了。他又接着说道:“不过,佐世保他到底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折腾人呢?实在没办法猜到啊。”
    “的确如此。佐世保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也只好等待了。”
    “不过,我从他的脸上就能看出,他肯定想了不少阴招,看来谁要是输了,这回就完了。”
    “佐世保也只是口头上说得吓人吧?”
    “不不,那可不是。你这想法太单纯了,岛原,你的估计过于乐观,太乐观了。你们这些一年级新生对于许多事情的想法还太简单,这也没办法。”平户严肃地对岛原警告道,“他要是认起真来,能吓得我逃离大阪,不,远远地逃离日本都有可能,此人太可怕了。”
    正说到这里,只听二楼传来一声尖叫,听来像是男子的声音,就像眼泪和鼻涕一下子从喉咙里喷涌而出似的。尖叫声持续了一两分钟,最后才声嘶力竭地消失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不由得紧张地对视了一眼,犹豫着是否该上楼看看去。大村出点儿事倒还好办,千鹤要出了事就不得了。正当大家惊恐不安地注视着门口时,平户伸手阻止了站起身来的大家,说道:“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这回是决出最后一名的最终决赛,要是中途影响了比赛,佐世保该对我们发火了。而且,输了就得挨罚,别影响了他们全力以赴进行的比赛。”
    话虽然说得有理,但大家总是无法放下心来。众人屏神静气地听着大厅外头楼梯上的动静。可是,那声惊叫过后一切早已恢复了寂静,反而让大家心神不宁。
    不久,传来了急匆匆的下楼的脚步声。
    原来是千鹤。只见她一头扑进了酒廊,右手紧紧地抓着扑克牌。大家一看,原来是两张红桃Q。
    “太棒了,结果还是我胜出了!”
    说完,她朝酒廊里扫了一眼,挺起瘦弱的胸膛,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扑克牌。不过,从她的表情上来看,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像卸下了一副重担。
    “嗬!居然是松浦君赢啦!这么说,倒霉的又是大村了,一点儿进步也看不到。”
    “什么叫‘又是’?”岛原不解地问道。
    “那家伙去年就吓得腿肚子发抖。虽然去年最终并未决出胜负,可是他花的时间格外长。他不肯坦白就是了,其实他早就害怕得腿都站不直,不信你们听听他的惨叫声。”
    “要这么说的话,我刚才也好像听到大村鬼哭狼嚎的叫喊了。”千鹤大声说道。她的眼镜片后头闪着亮光,面无表情,真是个坚毅刚强的女孩。
    “你是不是也像刚才和我比赛时一样,又出什么怪招吓唬他了吧?”
    千鹤一听,重重地摇着头回答道:“我可什么事也没干。好歹他总算是我的学长,而且我听见他发出惨叫时,是在对面的走廊上。”
    “看来,肯定是佐世保干的。他一定对大村暗暗动了什么手脚。”平户满脸笑容地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说道。
    “那只能是比赛开始后动的手脚,看来一定为大村专门设置了障碍。不过,这种手段在大村身上使用也最有效。只要略微对他用点儿计谋,他就输定了,这就是佐世保的残酷之处。不过对于你来说可就太好了,要是你在刚才的比赛中吓得腿发软,被佐世保认定是胆小鬼的话,也许现在惨叫的就不是大村,而是你松浦了。”
    “我刚才之所以连输几场只不过是运气差罢了,我从来就没吓得腿软过。这点已经对你们解释过好几回了吧?”千鹤竟然认起真来,颇显不快地回敬道,“谁的腿发过软,不是一目了然吗?”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这时大村阴沉着脸,脚步蹒跚地出现在门口。与他苍白的脸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双眼又红又肿,双膝硬邦邦的,就像竹棍似的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到桌子旁边,低垂着双眼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张扑克牌。原来他虽然输了,但途中并没有放弃,而是找到了扑克牌。可是,他伸出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你没事吧?”众人不禁为他担心起来,纷纷围拢在他身边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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